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文化大革命”之后,全学院的教职员工被送到农村劳动,由解放军看管。每
天扛着农具,排成队,来回于宿舍和农场走32华里。3年。
不准画画,也不可能画画。但大家见到北方平原的春夏秋冬、落日、晨雾、星
空,见到春树上的芽豆、夏日泽地为风吹动的茂草,迎着太阳的向日葵、薄雾,镣
绕的秋山,排成人字的、遥遥的秋雁……你不想画画?想,但不敢。于是心胸里一
幅幅作品排列、重叠着,秘藏起来。跟知心的朋友讨论那一点点“将来”。
回到北京,“四人帮”被打垮之后,一股暖流通向全国。
人、山水、树木,一切突然地活跃起来,充满生机。
人们把灾难深重的痛苦,个人的遭遇彼此当作笑料宣述,因为有恃无恐。
我开始义重操旧业,画起画来。我老了,像“打渔杀家”的老萧思所说:“老
了,打不动了!”决心不教木刻。
有空的时候出去画点“速写”和不太速的“慢写”。
北京、湖南家乡、泰山、黄山、太湖、巴黎、柏林、罗马、墨尔本、东京、京
都、曼谷……现在的香港。
诸位见过黄昏的落日吗?见过。
见过咸蛋黄颜色的落日吗?见过。
见过扁扁的,仿佛流淌着红色液汁的落日吗?唔……不一定见过。
见过方形的落日吗?……你会相信的。我做农民的时候真见过。是一种从容地、
微笑着慢慢隐退的平行四边形。
宋朝蒋捷有阕《虞美人》词,下半阕是这样的:
“而今听雨僧庐下,须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
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我的雕塑
我一辈子想的就是搞雕塑。
如果年轻时有机会进美术学院的话,报考志愿首先就要填“雕塑”两个字。
我小时候有个难堪的名字,叫做“黄逃学”。逃学出名的原因虽并非全因为站
在那些作坊门口看师傅们雕菩萨,只是我对这些工作醉心的心领神会和信心百倍,
终生得益。
我逐步牢靠地熟悉工作的程序和步骤。从大体到细部如何着手,及至做眼睛、
鼻子、嘴唇的诀窍也都一一掌握。有时找来一团黏土慢慢做将起来。泥土在手,十
分自由,稍不合意,捏扁重做,只是不明白,做了这些东西,下一步有什么用处?
大多都是丢了完事。长辈们见到孩子跟泥巴混在一起,不免总有些厌烦。
在集美中学读书,看见吴廷标先生做的泥塑,很受到感染和鼓舞。许其骏先生
教劳作,我放手地做了一座女性中段,先生当面不说,倒是悄悄报告了任校董会秘
书长的叔叔,叫了我去:
“你劳作做了什么雕塑?”
“人体。”
“你什么时间见过人体?”
“嗯——画报上……”
“胡说什么?以后老老实实做别的!”
1943年在“新赣南”教育部剧教二队当见习队员,没事的时候也找些泥巴来做
人像。记得给同事殷振家大哥做了一个可以挂在墙上的高肉浮雕漫画像,又给画三
毛的张乐平老兄做了一个同样的漫画像,大家见了发笑,称赞我做得好,心中十分
高兴。
张乐平老兄在家里跟雏音大嫂阔气,举起棍子装着要打下来,不想碰断身后墙
上我作品的鼻子,他十分后悔,我尝试修补,总因为湿泥巴粘不上干泥巴,永远修
补无望。当我们都成为老人的时候(他更老),在北京相见,总难免要提到那个历
史的遗憾,懊悔不止。
剧教二队有位对艺术有修养的赵越先生,他认为我的雕塑比我的平面美术要有
前途,我听了十分惊喜震动,似乎说中我的心里。解放后在北京又见到他,“反右”
以后他被划为右派,就失去了聆听教诲的机会。不久得到他逝世的消息,自顾不暇
的际遇中,对他的逝世万分怅恫。
1947年在上海,上海有两个左派的美术团体我都参加了。一个叫做中华全国木
刻协会,我是会员。木刻协会每年春秋两次展览;美术作家协会不定期举行展览。
记得我参加美术作家协会展览的是两件雕塑作品,一件漫画家张文元的漫画像,一
件木刻家章西囗的漫画像,很让人家看了发笑。张文元和章西囗都是大家熟悉的脸
孔。
想想看,1947直到1991年,44年里,“文化大革命”我只雕刻了一个小小的、
用来压塑料“纪念章”的列宁黄杨木浮雕像。也只是好胜,因为家人一致认为我根
本做不出来。所以我十分满意而解气。
这次在意大利翡冷翠,我对雕塑毕业的女儿和女婿说要做雕塑,他们建议我用
蜡来塑造时,我还不知道如何动手,且从未见过用蜡做出的坯子。
动手之前,我把游伴好友姚育山轰到罗马、那波里、庞拜那一带去玩,要他起
码五天之后才准回来。他畅游五天之后回到住处,我完成了七件。接着做完最后的
一件。他恍然大悟地说:“原来雕塑这么容易!”
把这八件送到圣石城的铸造工厂去时,女儿假说是她和她一起毕业的同学做的,
冀以能在工料上取点便宜,因为工厂老板跟她的教授是老朋友。
不料这老板当着我的面把她训斥起来:
“看!看!蜡模弄成这么厚,若是教授在这里,不训你才怪!你看!这个,简
直像个实心的,太不成话!哪里像受过训练的?”
我是第一次在雕塑学习上受到训斥。说老实话,还没有任何人胆敢在艺术上如
此放肆地训斥我而令我如此心悦诚服。
唉!一辈子最喜欢的艺术行当,要在这样的暮年才得偿所愿。
弄这玩意真顺手,真痛快!雕塑艺术的确具有另一种神力,跟文学。绘画完全
不一样!
黄永玉谈凤凰
赵晨 辑录
之一
从12岁出来,在外头生活了将近45年,才觉得我们那个县城实在是太小了。不
过,在天涯海角,我都为它骄傲,它就应该是那么小,那么精致而严密,那么结实。
它也实在是太美了,以致以后的几十年我到哪里也觉得还是我自己的故乡好;原来,
有时候,还以为可能是自己的偏见。最近两次听到新西兰的老人艾黎说:“中国有
两个最美的小城,第一是湖南凤凰,第二是福建的长汀……”它是以一个在中国生
活了将近60年的老朋友说这番话的,我真是感激而高兴。
我那个城,在湘西靠贵州省的山洼里。城一半在起伏的小山坡上,有一些峡谷,
一些古老的森林和草地,用一道精致的石头城墙上上下下地绣起一个圈来圈住。圈
外头仍然那么好看,有一座大桥,桥上层叠着24间住家的房子,晴天里晾着红红绿
绿的衣服,桥中间是一条有瓦顶棚的小街,卖着奇奇怪怪的东西。桥下游的河流拐
了一个弯,有学问的设计师在拐弯的地方使尽了本事,盖了一座万寿宫,宫外左侧
还点缀一座小白塔。于是,成天就能在桥上欣赏好看的倒影。
城里城外都是密密的、暗蓝色的参天大树,街上红石板青石板铺的路,路底下
有下水道,蔷薇、木香、狗脚梅、橘柚,诸多花果树木往往从家家户户的白墙里探
出枝条来。关起门,下雨的时候,能听到穿生牛皮钉鞋的过路人丁丁丁地从门口走
过。还能听到庙中建筑四角的“铁马”风铃丁丁当当的声音,下雪的时候,尤其动
人,因为经常一落即有二:尺来厚。
最近我在家乡听到一个苗族老人这么说,打从县城对面的“累烧坡”半山下来,
就能听到城里“哄哄哄”的市声,闻到油炸粑粑的香味道。实际上那距离还在六七
里之遥。
城里多清泉,泉水从岩石缝里渗透出来,古老的祖先就着石壁挖了一眼一眼壁
炉似的竖穹,人们用新竹子做成的长勺从里头将水舀起来。年代久远,泉水四周长
满了羊齿植物,映得周围一片绿,想起宋人赞美柳永的话:“有井水处必有柳词”,
我想,好诗好词总是应该在这种地方长出来才好。
(摘自《太阳下的风景》)
之二
凤凰县是一座山城,城墙沿山蜿蜒而成,上上下下绣成一个个不大的花边。现
在的人口也不过才17000人,半个多世纪以前的居民想必就更少了。
北门城外有一条清水河,河底满是卵石和房子般大小的石块。行家们在那儿钓
鱼,孩子在那儿洗澡(我们把游泳都叫做洗澡,大小苍蝇和蚊子一律部叫蚊子)。
河上游,绕几道弯就是苍翠之极的峡谷,两边的竹林和古树盖满了山岩,太阳
要在一定时候才照得到某块地方。黄鹏和画眉在里头唱歌,高高的岩石上懒洋洋躺
着等太阳的豹子。
大清早,太阳隔着浓雾照得满河通亮,北门河岸尽是洗衣的女人,用“芒槌”
在使劲地捶着衣裳,大着嗓门说话。有时候不知什么原因就在河边打了起来,滚在
水里搏斗!……可恨的是,交战双方的年轻丈夫居然搭着肩膀坐在城垛子上观战,
褒贬着战况的得失。
河下游有一组密集的景色。
一座挂满了高高低低房子的三拱桥。桥上依然一条街肆,卖粉面糕点,针线,
中药材,年节用的纸钱神供,绣货,衣着,皮货,皮鞋,过路伙食,丹膏丸散,老
鼠、跳蚤药……
桥左河边一排吊脚楼延伸到红岩的地方就开始拐弯了,以下的楼房大多夹着盛
开的桃杏花和桔柚果木。桥右近处一座小山名叫“诸葛亮”,其实是诸葛武侯寺,
山上多高树,适于乘凉和远眺。端午节划龙船的时候光看这山上坐满了密密麻麻的
苗族阿雅就不算自来凤凰一趟了。
岸边有打铁铺。一般说,铁匠的脾气都不太好,眼睛鼓鼓的,而且瘦,但是力
气大。他不像屠夫,屠夫们会蹲在案桌里头用火锅子炖好吃的东西,喝大碗的包谷
烧酒,粗着嗓门放肆地讲下流话。铁匠不同,他们深沉,说一句话有两斤的分量。
徒弟努力用心思领会师傅的意思,长大也好像师傅那样工作。他们倾前倒后地拉风
箱:从炉膛夹出红通通的原料来敲打。徒弟抡重锤,师傅拿小锤,看起来不公道,
实际上小锤是根音乐指挥的指挥棒。三两个人按照一声号令敲打起来,四射的钢花,
威严到家。事情完了,利用余火,架上饭菜锅,糊里糊涂吃一顿饭完事。铁匠家请
客是没有什么好吃的,连他们家的饭菜都很“严肃”。
但是岸边的铁匠打铁能弄出很好的声音。打个比方,你用一个大碗盛大半碗水,
你轻轻敲着碗边再让它荡漾起来,那种声音放大一万倍,就是大桥边铁匠打铁的声
音。说的是荡漾与回声。三面是山一面是桥,底下是水!一个岩石造成的大碗盛满
的水……
这里把山鹰叫做岩鹰。大桥边的岩鹰很多,老是在空中盘旋,然后一下子窜起
来把水里的鸡肠鸭肚叼在爪中。它们嘤嘤地叫着,十分之自在。
正对着大桥的地方叫万寿宫,有精致的楼间和十余棵古柏,门口石板砌的平台
可看到大桥及左右的正面风光。柏树长得森穆可敬,一种什么白鹤和灰鹤经常在上
头做窝。宫右边的民房群设计得很花心思,一扇扇糊着白纸的窗子很叫人动心。万
寿宫过去租给人做道场,几天几夜锣鼓喧天。晚上放荷花灯,眼看着几百盏发着温
暖粉红光点的荷花,伴着萧笛细打漂到远远的下游去……
再下去是“蛮寨”,许多桃李花和梨花树木,清明节上那儿挂坟,坐在嫩草坡
上吃“社饭”。
城里头全是青石红石铺成的街道,石板下有水渠以消化积水。下雨的时候,半
夜三更能听到墙外穿钉鞋路过的行人,庙宇檐角铁马风铃的声音。
凤凰山上有庙,庙里有和尚道士和尼姑。孩子们不太喜欢尼姑,剃光了头的面
孔,缺乏营养,表情呆滞,看了令人失望。女人天生应该可爱,和颜悦色,会唱山
歌,会骂人。她们不可能会。她们只会念经,而且难听。孩子们只佩服她们一样,
住在山上的大庙里居然不怕鬼,甚至相信她们真的有点什么法术。
和尚就不同,可爱得多。首先是跟他们开玩笑不生气,穿着也很有点意思,尤
其是腿上那一副绑腿很像是真的快客装扮。他们时常提了根禅杖,捏了个钵子到处
化缘,精神得很。
道士们比较孤僻,有副自高自大脱离群众的神气。孩子们进道观去看点什么马
上就给轰出来。但是孩子们好奇,总有办法趴在墙头看他们过日子,原来他们跟同
伴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哈哈大笑,也会骂娘,也谈一些令我们大吃一惊的东西。他们
的长相有意思,穿着也令孩子看了舒服。那一股长胡子留得确实好玩,和书上画的
一模一样。
住在山上庙里又不是和尚、尼姑、道士的,是一个打更报时的妙人。
黄昏一到,观景山就会响起“更梆子”声。九点以后,二更开始直到天亮,
“更”声就会不绝于耳。众人皆睡他独醒。众人在他“更”声的摇篮中安息。
准确,忠于职守成为习惯,加上他整个上午在山上熟睡,人们几乎偶尔才想到
他。例外的是半夜里哪家失火,他就会马上敲出密集的“更”声报警,某种节奏点
子使内行人一听就明白是城内外哪个方向出的事。
换“更”的时候他也敲出三两分钟的密集点子。这位孤独而寂寞的“更”手,
对自己这份职务是颇为精益求精的,下午睡醒下得山来,他会在街上拉住一个熟人
问:
“如何?三更换四更的那个点子密不密?”
“‘潮神’!哪个三更半夜躺在床上听你换更!”(“潮神”是精神病的土话)
“没听到是不是?那么今夜间你注意听,我再认真来一盘!”
他图什么呢?有什么好图呢?神圣的职务并非都是通俗易懂的。没有谁爱过他,
连他曾经以诗情抒发过的“摇头摆尾踱方步,学堂女生随侍着”两句愿望也没有实
现,所以也没有子女。什么时候离开人世呢!谁也记不起来了。
小学在傍山的一座高坡上,孩子们学过四书五经,诗词欣赏,也学过自然科学
和“的、了、吗、啊”。校舍很古老,周围是庙、寺,有许多菩萨。一座幽静异常,
满布奇石怪壑的石莲间就在学校的左边,石级、亭台、庙宇给一种结黄果实的名叫
“毗利扒子”的树阴层层覆盖,几乎不透阳光。这真真算得上是留给后人的一个高
尚而聪明绝顶的建筑艺术遗产。
不能说,那个时候的学生都是驯服的。
尽管你学校办得再好,对子学生来说几乎都是牢笼。学校和社会相比,知识和
有趣范围的悬殊是显而易见的。
上学的路上,出东门向南门沿城墙半里地,整条“边街”都是雕刻菩萨的。今
天才是一个雏形,五天后就会变成一座神形俱备的坐式观音。怎能不令一个在课堂
呆坐的孩子悬念?
城的另一头有纸扎铺,竹蔑片扎成的一丈多高的鬼王架子,一天工夫糊上了纸,
三天之后全描上了金碧辉煌的颜色。由于铺面大小,而不得不在街上进行工程操作。
半夜三更来了暴雨,孩子便会为那个不幸被淋坏了的鬼王惊醒。
一位姓侯的哑子,是凤凰孩子们的艺术旗手。他的作坊是孩子逃学的庇护所。
他的风筝、狮子、龙灯的手艺是全城好手之冠。他和他的外婆相依为命。隔三两年
就会发一次疯,到处跑,吃狗屎,然后又正常起来继续做他的风筝,画精彩的古代
人物。从哪里学来的本领?谁也不知道。完全是一套永乐宫壁画的元代绘画传统。
他的经历至今仍然是一个谜。
西门坡底下,、一个没有妈的七岁苗族孩子,用墙上剥下来的石灰,在石板上
画画,画人骑水牛,水牛过河,苗妹崽放马,水门口木船运桔子、甘蔗,老师长坐
八顶拐……生动而精确。他流着两条又长又黄的鼻涕,在他的画前,流不流鼻涕就
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了。遗憾的是他爸爸不喜欢让别的孩子跟他一道,怕别的
孩子伤害他罢?叫他一声,孩子马上起身往回走进他那又小又黑的屋子里去。这真
使人怅惘而忧郁。
一位杨老先生教孩子们《古文观止》,有时还讲一点音韵知识给孩子们听。有
一天上课的时候,赤塘坪远远传来杀人的号音,孩子们一哄而起地跑得精光。
那时候赤塘坪经常杀人。杀人就是斫脑壳。10岁、8岁大的孩子,那时都看过斫
脑壳。成人们聊天时,常提到哪一个犯人挨斫之前值价的气派和哭哭啼啼不中用的
表现。为什么要杀这些人的问题却很少为人谈起。一个人的权力大到说杀谁就杀谁
的程度,调查研究还值得几个钱呢?可也是。
有一天道台衙门门前,绑来一个叫做“鸡公大王”的人,奇怪的是一座倒栽着
的木菩萨绑在他的背上,围满了人。
“你要死了,晓得吗?”孩子问他。
“唔!唔!唔!”
“干吗他们要杀你?”
“唔,唔,唔!”他喉咙里只肯发出原始的回响。
北门考棚对面有座高大的照壁,钉着几排铁钉。时不时从乡里挑来一担担切下
来的人头,其中还有几岁大的孩子,一串串人的耳朵。人们才明白钉子的用处。
五六十年以前的凤凰,真像外人所传说的是个奇幻的乐上吗?
冬天,人们走街串巷去看滩堂戏,家家打粑粑,四处有梅花开,半夜满城猪叫,
爆竹响个通宵,接着是狮子龙灯一直闹到正月十五。
春天来了,草绿了,遍山阳雀叫,乡里的“春倌”进城,提了装着春牛和“傲
谩儿”的篮子,到家家户户去“讲春”唱歌,报告节气。孩子们开始放风筝,上山
摘“茶苞”,采好吃的“毛毛针”,蕨菜……
夏天,孩子们下河洗澡,捉鱼,跟大人赶场,跟大孩子上山看他们找女孩子唱
山歌。到松树林子里捡苗子,太阳快落的时候才过“跳岩”,远远看见坐在城垛子
上吹竖笛的小苗族孩子,真是又好看又好听。
秋天木叶凋零,到处沾染凉气。一筐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