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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烙-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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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真正的儿子!你从来就看不起我,对我不屑一顾!哈哈!多么讽刺啊!你这个不争气的,没出息的,让你看不顺眼的儿子,才真正流着你的血液!而那个让你骄傲,让你快乐,让你光荣的儿子,却不知道身上流着谁的血液……”

“啪”的一声,王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狠抽了皓祥一耳光,力道之猛,使皓祥站立不住,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翩翩急忙上前扶着他,惊愕的抬眼看王爷,似乎不相信王爷会出手打皓祥。王爷重重的吸了口气,痛楚的摇了摇头。他抬眼看看吟霜母女,看看皓祯,再看看皓祥,心中是一团混乱。各种震惊纷至沓来,紧紧紧紧的压迫着他。即使如此,他仍然对皓祥沉痛的、悲切的说了句:

“我但愿有个争气的假儿子,不愿有个尖酸刻薄、自私自利的真儿子!”“你……你?”皓祥喘着气,嘴角,沁出血来。他颤抖着,无法置信的看着王爷。然后,他发狂般的大叫了一声:“啊……”就双臂一震,把翩翩给震开了去。他挥舞着手,对王爷、对翩翩、对雪如和吟霜、对皓祯,对整个院子里吓傻了的仆役们,大声的吼了出来:

“什么硕亲王府?什么兄弟手足,什么父母子女,什么王爷额驸……我全看扁了!你们没有人在乎我,没有人关心我……好好好!我走我走!”他对大家一伸拳头:“咱们走着瞧!看那个假贝勒能嚣张到几时?”

说完,他掉转了身子,就像个负伤的野兽般嚎叫着冲出府外去了。满院静悄悄,谁也没有想去留他。所有的人,都各自深陷在各自的悲痛里。只有翩翩,她四面寻视,茫然已极,困惑已极,深受伤害的问:“你们没有一个人要去留他吗?”她走到王爷面前:“他是你唯一的儿子,是不是?你就这么一条香烟命脉,是不是?”

“不是。”王爷目光呆滞,声音机械化的:“我还有皓祯!”

皓祯的身子摇了摇,使他不得不伸手扶住院中的一棵大树,他的眼光直直的望着王爷,王爷的眼光不由得被他吸引,热烈的看着他了。父子二人,目光这样一接,二十一年来的点点滴滴,全在两人眼底流过。谁说父子间一定要流着相同的血液?彼此的相知相惜,彼此的欣赏爱护,不是比血缘更重吗?两人眼中,交换着千言万语,两人的眼眶,都迅速的潮湿了。翩翩看看王爷,看看皓祯,看看拥抱在一起的吟霜和雪如,顿时明白到,真正的一家人,正在这儿。她只是当初献给王爷的一个“寿礼”,一个锦上添花,可有可无的“寿礼”!她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大门边,转身对门外大叫着:

“皓祥!等我!你要到哪儿去?我跟你一起去!皓祥……皓祥……皓祥……”她追着皓祥而去。吟霜的“白云庵”之行,就这样暂时打住。

一整天,王府中又是乱乱糟糟的。下人们,议论纷纷,主人们,神思恍惚。王爷和雪如,关着房门,“细说”当年往事。有无尽的悔,无尽的怨,无尽的责难,和无尽的伤心。当这些情绪都度过之后,还有无尽的惊奇,是怎样的因缘际会,才能让吟霜和皓祯,竟被命运的锁链,给牢牢的锁在一起!这样一“细说”,简直有说不完的故事和伤痛。说到日落西山,说到没枯灯尽,依然说不完。而皓祯和吟霜,在东跨院里,默然相对,都不知此身何在?忽然间,皓祯和吟霜的地位,已经易地而处。吟霜是王府的格格,皓祯才是无名的“弃婴”。这种变化,使两人都有些招架不住。尤其是皓祯,他几乎被这事实给打倒了。他整日神情木然,坐在那儿,长长久久都不说一语。

深夜,他终于想明白了,抬起头来,他怔怔的看着吟霜。

“我明白了,我在王府中,鸠占鹊巢二十一年,浑浑噩噩走这么一趟,目的就是领你进府,让你这只失巢乳燕,仍然能飞回故居!”“你不明白!”吟霜盯着他,热烈的说:“冥冥中,自有天意!如果我俩自幼不曾相换,以我王室四格格的身分,养在深闺,哪有机会和你相遇?不论你是贩夫走卒,或是宗室之后,我们终此一生,都只是两个陌生人而已!上苍为了结合我们,实在用心良苦!如果现在时光能够倒移,我仍然要做白吟霜,不要做四格格!惟有如此,我才能拥有你这一份情!对我而言,这份情,比任何身分地位,都要贵重了几千几万倍!”他瞅着她,在她那炙热的眸子下,融化了。

“我明白了!”他再说:“我是贝勒,或是贫民,这都不重要!你是格格,或是卖唱女,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你是谁,我都爱你!无论我是谁,我也都爱你!”

她点头,深深的点头,偎进了他的怀里。

“有你这几句话,”她想着那青灯古佛的漫长岁月:“够我几生几世来回味了!”第二天,吟霜还来不及动身去“白云庵”,王府被一队官兵直闯了进来,带队的是刑部的佟瑞佟大人。手中拿着皇上的圣旨,他大声的朗读,王爷、雪如、皓祯、吟霜等都跪伏于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额驸皓祯,并非硕亲王所出,实为抱养之子,却谎称子嗣,承袭爵位,此等欺君罔上,污蔑宗室之举,已紊乱皇族血脉,动摇国之根本,罪行重大!姑念硕亲王与福晋乃皇亲国戚,特免死罪,着即监禁两年,降为庶民,硕亲王府其余人等,一概军府第归公,择日迁居。白吟霜斥令削发为尼。皓祯以来历不明之身,谬得额驸之尊,罪不可赦,当处极刑!三日后午时,斩立决!钦此!”梅花烙27/30

22

王爷、雪如,和皓祯就这样入了狱。吟霜暂时无人拘管,因圣旨上未曾明示,何时削发?何时为尼?

王府中顿时一团混乱,官兵押走了王爷等人之时,顺便洗劫了王府。除了公主房以外,几乎每个房间都难逃厄运,箱箱笼笼全被翻开推倒,衣裳钗环散了一地。丫环仆佣眼看大势已去,又深怕遭到波及,竟逃的逃,走的走,连夜就散去了大半。一夜之间,偌大的王府,变成一座空旷的死城。

北国的秋,特别萧飒。银杏树的叶子,又落了满地,无人清扫。亭亭台台,楼楼阁阁,和院院落落,再也听不到人声笑语,看不到衣香鬓影。苍苔露冷,幽径花残。长长的回廊上,冷冷清清,杳无人影。只有层层落叶,在寒风中翻翻滚滚,从长廊的这一头,一直滚向那一头。

昔日繁华,转眼间都成过去。

第二天,皓祥和翩翩回来了,看到府中这等残破景象,不禁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等到知道圣旨上竟是:

“硕亲王府其余人等,一概爵撤封,府第归公,择日迁居……”

皓祥就大大一震,愣愣的说:

“怎会这样呢?难道我们进宫密告,都没有功劳吗?为什么把我革爵?降为庶民?我没有欺君,我没有犯上呀!这太不公平了!”秦姥姥颤巍巍的走上前来,抖着手,指着皓祥说:

“心存恶念啊!祸虽未至,福已远离。”

阿克丹不知从何方冲出,伸手就抓住皓祥胸前的衣服,怒目圆睁的爆出一吼:“对!这叫报应,你们害人害己,不仅是无福之人,更是王府的罪人!”小寇子也冲过来了:“你们让王爷福晋入狱,让额驸判了死刑,你们于心能安吗?你们夜里睡得着吗?如今,金钱财物,花园房舍,荣华富贵一起失去,你们就满意了吗?……”

“你……你……你这个臭奴才!”皓祥又气又恨,对小寇子伸出了拳头:“我要你好看!”

“算了吧!”阿克丹把皓祥用力一推,推倒于地。“你已经被降为庶民了!省省你的少爷架子吧!王爷和额驸垮了,你还有什么天下……你睁大眼睛看看,王府中还留下了什么?”

翩翩环顾四周,天愁地惨,一片荒凉。箱笼遍了,杂物纷陈……她整颗心都揪起来了,整个人都失神了。就在此时,吟霜气极败坏的奔了过来,一见到翩翩,竟像见到唯一的救星般,对翩翩就跪了下去:

“侧福晋!请你救救大家吧!我已经走投无路了!从昨天到现在,我去了都统府,去了悦王府,康王府,还去了大格格、二格格、三格格家里……大家听说是硕亲王府来的,就慌慌张张的关上大门,根本没有人肯见我!连我那嫡亲的姨妈,都连夜出京避风头去了……我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进宫去见公主!侧福晋,我知道你才从宫里回来,你和公主,一直走得很近,你和那崔姥姥,也很投缘。请你帮我,那宫门森严,我进不去!你想想法子,让我和公主见上一同,让我去求公主……要不然,皓祯是死路一条,阿玛和额娘在牢狱里,也是活不成的!我求求你……”她对翩翩“嘣嘣嘣”的磕下头去:“把我扮成宫女,把我扮成你的丫环,带我进宫去吧!”翩翩见吟霜说得声泪俱下,磕头如捣蒜,心中不禁紧紧一抽。毕竟,她在王府中已二十年,又何忍见王府瓦解凋零!她凝视吟霜,终于明白吟霜只是人而不是狐,她进不了那座宫门,但是,进去又有何用?

“那公主,”翩翩勉强的开了口,喉中涩涩的。“她恨你都来不及,怎会帮你呢?”“不管她帮不帮,这是最后的一条路了!”吟霜悲喊着:“只剩两天了,后天此时,皓祯就身首异处了!事不宜迟,请你帮我做最后的努力,请你!求你!拜托你……”她再磕下头去,额头都磕肿了。“也罢!”翩翩看着那荒凉的庭院:“我立刻就去打点布置,看能不能打通崔姥姥那一关!”

这一布绪,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崔姥姥才同意了,愿带吟霜见公主。事实上,崔姥姥有崔姥姥的想法,只有她最深的体会出公主对额驸的一番心。如今,额驸问斩,公主这一片痴心,将系向何方?如能留下人来,则日久天长,一切仍然有望……而且,而且……

于是,这天晚上,吟霜打扮成宫女,被崔姥姥从偏门中,悄悄带进了宫。这已是皓祯的最后一夜了。

公主她那寝宫之中,不住踱着步子,“花盆底”的宫鞋,踏在青砖地上,笃笃有声,敲碎了那寂静的夜,也踩碎了公主自己的心。“公主!”崔姥姥带进吟霜来。“有人求见!”

公主乍见吟霜,吓了好大一跳。

“怎么?怎……么!又是你!你连皇宫都进得来?你的法力越来越大了……”她慌乱的回头喊:“崔姥姥!崔姥姥!”

“是我带她进来的!”崔姥姥哀伤的看着公主。“现在真相都已经大白了,她根本不是白狐,皇上不是对你都说过了吗?你再不用怕她了!你和她的心病,也应该解一解了,要不然,你这一辈子,都要这样恍恍惚惚的度过吗?醒一醒吧!公主!”

“不是白狐?不是白狐?”公主仍然神魂不定,怔忡的瞪视着吟霜:“我不知道,一切都把我搅糊涂了!皇阿玛说我嫁的是个假皇亲,他要把他处死,好,那我不是成了寡妇吗?你……”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吟霜:“你……你那么神通广大,怎么不去救皓祯呢?”“我如果真的神通广大,如果真的法力无边,”吟霜悲痛的说:“我还会来求你吗?我早就去施法了!”她往前一步,急促的抓住了公主的双臂,忍不住就给她一阵摇撼。“公主!请你清醒过来!你一定要清醒过来!因为皓祯已到最后关头,明日午时,就要处死了!不管他是真皇亲,还是假皇亲,他是真贝勒,还是假贝勒……他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丈夫呀!是我们两个人都深深爱着的,唯一的,真正的丈夫呀!”

公主大大的震动了,眼睛睁得圆滚滚的,呼吸急促的鼓动着胸腔,眼光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吟霜。

“公主,你的敌人是我,不是白狐!不要因为你自己的挫败,而逃避到‘白狐’的邪说里去!你要站起来,跟我争皓祯,跟我抢皓祯,说不定,有一天你会赢过我!如果皓祯死了,你就再也赢不了了!”

公主脸色一动,眼中闪闪发光。她挺了挺下巴,又有了“公主”的权威。“你不要对我用激将法,”她冷冷的说:“皓祯死了,你也赢不了了!”“哦!这就是你的想法!”吟霜激动的嚷:“可见你的内心深处,仍然是清醒明白的!你宁愿皓祯死掉,我们两个都做输家,也不愿意皓祯活着,却只爱我一个!你要用死亡来终止皓祯对我的爱!”她点着头,眼光凌厉,灼灼然的逼视着公主。“你有你的骄傲,你的自尊,但,到了最后,你却走了一步这样窝囊的棋!这步棋,让你这一生都输定了,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公主紧紧的闭着嘴唇,不说话。

“但是,”吟霜继续说,一句比一句有力:“你能不爱他吗?你能不想他吗?你能不希望他有回报吗?大婚之夜,合卺之时……往日种种,难道都不曾在你回忆中萦绕吗?他的死亡,能让这所有的相思回忆都一笔勾销吗?”她盯着公主的眼睛,急切的说:“我们谈一个条件,好不好?只要你救了皓祯,我保证消失在你们面前,我用我的死亡来交换皓祯!没有了我,你还有一生一世的时间,来赢得皓祯的心!”

公主牵动了一下嘴角,眼中闪过一抹痛楚。

“你死了,”她眼神缥缈。“他的心会跟着你走,我才没那么傻!”“那么,我不死!皇上已下令,要我去当尼姑,青灯古佛,长伴一生,再也不来扰你们。”

“你当了尼姑,他会在尼姑庵前结庐而居!”

“他不会,他还有父母要侍奉……”

“他会。我已经太了解他了!”

“那么,去问皇上求情,赦免了我们,和我共有他吧!你救了王爷和福晋,皓祯感恩,我也感恩,让我们三个,和平共存!那总好过你为他守寡,是不是?”吟霜喊着,去抓公主的手。公主神情一恸,挣脱了吟霜。

“你走!”她简单的说。“我已经让自己变得麻木不仁了,你说任何话,对我都没有作用了!你走!我不要见你!也不要听你!”吟霜绝望到了极点,她瞪视着公主,只看到一张心灰意冷、毫无表情的脸孔。麻木不仁!是的,她已经无动于衷,麻木不仁了。“公主!”她做最后一搏。“死亡没有办法结束人间的真爱,只能把它化为永恒,与天地同在……”

“够了够了!”公主愤然的一把推开吟霜,激烈的冲着她喊:“我知道你们的爱崇高伟大极了,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在!这么伟大的爱,还怕‘死亡’吗?他死了,你尽可跟着他去!你走!我不管你是人是狐、是鬼是神、我已经受够了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吟霜的身子往后退,一直退到门边,然后,她坚决的、木然的转过身子,直挺挺的走了出去。脸上,已没有来时的惶恐无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坚毅。是的,公主说得好;这么伟大的爱,还怕“死亡”吗?

同一时间,在宫中的大牢里,皇上特别恩准,让王爷、雪如与皓祯共进最后的晚餐。

狱卒送进了佳肴美酒,叹口气说:

“大限在明日午时,一早就得动身赴法场,这一顿请好好享用吧!”王爷和雪如,看着托盘里那六碟小菜、一壶美酒,真是痛入心肺。皓祯走过来,斟了一杯满满的酒,就双手捧着,对王爷和雪如跪了下去,诚挚的说;梅花烙28/30

“阿玛,额娘,我糊里糊涂,当了你们二十一年的儿子,这二十一年来,我带给你们的欢乐不多,带给你们的烦恼和痛苦却不少!原以为有一生的时间,可以承欢膝下,不料这么短暂,就要分离……阿玛与额娘的恩情,只有等来生再报。这杯酒,我敬你们两位,心中有句话,想对你们说;谢谢你们抱养了我!生我者是谁,我不知道,养我育我的,是你们,谢谢你们给了我这样丰富的一生,我真的不虚此行了!”他一仰头,把杯子干了。雪如已泪落如雨,号哭着把皓祯抱住:“你还说这种话,每个字都刺痛我的心呀!娘对不起你,是我一手改写了你的命运,是我一手促成了你今天的悲剧,没有我,你今天或者在某处某地,安居乐业,娶妻生子,好好的过着你的人生!”“也许是吧!”皓祯说:“可是那样,我就不会遇见吟霜了,正像吟霜说的,如果可以从头来过,让我们选择自己的命运,我们仍然选择现在的局面!”他看着雪如,叮嘱着:“照顾吟霜!”雪如拼命点头,说不出话来了,心酸已极。泪,完全无法控制的滚滚流下。王爷站在一边,眼光直直的看着这对母子,竟无法开口。好半晌,他才佝偻着身子,去装了一碗饭,又夹了好多菜,拿着碗筷,递给皓祯。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为人盛饭。“饭菜凉了……”他哽咽的说:“你……趁热吃了吧!”他的手抖抖索索的。“是!”皓祯慌忙双手接过碗来。

王爷一瞬也不瞬,定定的看着皓祯。皓祯勉强的拿着筷子,扒着饭粒往嘴里送去,尽管食难下咽,却努力的、一口一口的吃着。王爷贪婪的看着他,似乎想把他整个身影,都攫入内心深处去。他嘴里,喃喃的说着。

“儿子,好好吃一点儿……”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表达,嘴唇颤抖着。最后,仍然只是困难的重复了一句:“儿子!吃饱一点儿!”皓祯看了王爷一眼,鼻塞声重的应了一个字:

“好!”

然后,他就端着饭碗,努力而专心的吃着那餐饭。王爷和福晋,痴痴的看着他吃。三个人就这样默默相对,大牢内一灯如豆,夜寒如水。寂静的夜里,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

23

一清早,通往法场的这条大路,就挤满了人,万头攒动,人声鼎沸。大家你挤你、我挤你的想挤到大路边上去,看一眼今天要被斩首的那个驸马爷。

终于,囚车来了。临暂官刑部佟大人打前阵,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前行,后面跟着双排卫兵,卫兵后面是囚车。囚车后面又是双排卫兵。马蹄、卫兵、囚车……冲开了围观的群众。“看呀!看呀!”群众们推挤着,争先恐后的跳着叫着,莫名其妙的兴奋着:“是个好漂亮的年轻人呀……”

“听说有宝石顶戴,是个小王爷呀!”

“嗬!来头大着呢!是硕亲王府里的贝勒,是兰公主的额驸,还是御前行走呢!”“这么大的来头,怎么年纪轻轻就犯了死罪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又叫又嚷,议论纷纷。

皓祯昂首站在囚车里。囚车的车顶,有个圆孔,他的脖子从圆孔中伸出,头露在车外,身子在车里,双手负于身后,紧紧捆绑着。他虽然憔悴清癯,却不像一般犯人那样蓬首垢面。雪如在天亮前还帮他梳了头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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