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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特说:“是的。”
达斯多说:“那您用什么来证明您所描述的山姆上尉的受伤原因和受伤经过是真实的?”
鲁特说:“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山姆受伤的经过,但我相信山姆告诉我的话。”
达斯多说:“您能保证他说的都是真的?”
鲁特说:“我早已说过,山姆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我相信他说的。”
达斯多笑了,转向法官席,说:“法官大人。控方所谓的第5号证人并没有亲眼看见山姆上尉受伤时的情况,仅凭山姆上尉的转述并不足以证实山姆上尉受伤的原因和经过,所以我质疑控方第5号证人的证人资格。”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己经有人喊道:“这个渎神者,竟然怀疑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他真应该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也有人在胸前连连划着十字,喃喃道:“主啊,原谅这只迷途的羔羊吧。”
对于这些基督徒的反应周卫国倒没有感到意外,欧洲历史上的八次十字军东征不就是划斯谓的讨伐异教徒的名义挑起的吗?欧洲从来就不缺乏狂热的宗教信徒——或者说,至少在今天这个法庭上不缺乏!好在周卫国知道达斯多也是基督徒,而且他还是美国人,这一番话由他说出来可比由自己这个黄皮肤的中国人说出来要合适得多。
达斯多却一点也不为观众席的反应所动,看着首席法官缓缓说道:“法官大人,辩方提请法庭重新审核控方第5号证人的证人资格!”
七名法官交换了意见后,首席法官开口说道:“本席宣布,暂不采信控方第5号证人的证词。请控方第5号证人退出证人席。”
鲁特深深地看了眼周卫国,周卫国则对他报以淡淡一笑。鲁特不由眉头紧皱退出了证人席。面对着这个中国人,他突然有种无力感——这个中国人实在是太难看透了!
不过鲁特在回到观众席后,倒是得到许多观众的鼓励。山姆“虔诚的基督徒”的形象给众人的印象太深,所以在场的许多基督徒都对他有些爱屋及乌。
鲁特退出证人席后,达斯多向法官微一躬身,说道:“法官大人,您的公正照亮了我们前进的道路。”
说完,不顾观众席上大批“虔诚的基督徒”对他的辱骂,回到了辩护律师席。达斯多回到辩方律师席时,周卫国歉意地对他说道:“对不起,罗伯特。”
达斯多笑笑,说道:“周,这些话由我来说总比由你来说要好!”
周卫国笑了。
突然之间,两人竟然有了种知己的感觉。
控方显然不会就这么让辩方占了上风,所以鲁特回到观众席后,福尔德立刻要求传召控方第6号证人。
控方第6号证人名叫Bill Tider(比尔·泰德),在他回答完了福尔德按老规矩问的第一个问题后,众人都小小地吃了一惊,因为这名证人的身份可不一般,竟然是盟军情报部的一个主管,上校军衔。
福尔德等众人惊叹了一阵后才问道:“泰德上校,请问您在1944年12月22日是否向盟军总部提交过一份编号为R201的报告?”
泰德说道:“是的。”
福尔德说:“请问您是否还记得报告的具体内容?”
泰德说:“记得。”
福尔德说:“能否请您复述一遍那份报告的内容?”
泰德说:“当然可以。报告的内容是这样的:‘据可靠情报,近期伪装成美军在阿登地区造成一系列混乱的数批德军均为德军特种部队,其指挥官为奥托·斯科尔兹内,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暗杀或劫持盟军总司令艾森豪威尔将军。在此,我们希望相关部门加强将军阁下的安全保卫’。”
福尔德说:“在这份报告中,您提到了由奥托·斯科尔兹内指挥的几批伪装成美军的德军,其目的是为了暗杀或劫持艾森豪威尔将军,请问您的根据是什么?”
泰德说:“这是我们综合分析所有获得的情报后最终得出的结论。首先,我们知道纳粹德国的元首Adolf Hitler(阿道夫·希特勒)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他的军事指挥绝大部分都不符合常规。”
泰德说到这里,周卫国心中不由暗笑,从他了解的二战欧洲战场的情况来看,希特勒的军事指挥不是不符合常规,根本就是瞎指挥,要不是德军参谋本部那群才华横溢尽职尽责的参谋军官们常常技巧性地将希特勒的命令做出细微修改,又费尽心血精心完善每一份作战计划,恐怕第三帝国绝大部分的军事行动都将以失败而告终。
泰德继续说道:“其次,是德军在阿登地区发起的这次大规模进攻极不正常。在当时的情况下,德军完全没有必要提前将战争潜力都消耗光,除非他们有其他打算。幸运的是,正在我们情报部门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我们第32骑兵大队的小伙子们识破了一支假扮成美军的德军特种部队突击队的伪装,俘虏了18名德军特种部队队员。在我们对这18名德军特种部队队员进行审讯后,他们都承认他们的作战目的是暗杀或劫持艾森豪威尔将军,而且,他们也承认他们的指挥官是奥托·斯科尔兹内上校。考虑到奥托·斯科尔兹内上校以往曾成功执行过营救意大利法西斯独裁者墨索里尼,劫持匈牙利摄政王霍尔蒂等行动。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些德国人说的都是真的。”
福尔德说:“请问您认识奥托·斯科尔兹内吗?”
泰德一指被告席上的斯科尔兹内,说:“本案的被告就是奥托·斯科尔兹内上校。”
福尔德说:“您能肯定吗?”
泰德说:“当然能。因为奥托·斯科尔兹内上校是盟军情报部门重点关注的纳粹军官。相信除了我,盟军在欧洲的绝大部分情报官都认识他。”
福尔德说:“法官大人,我的问题问完了。”
福尔德回到控方律师席后,首席法官看向辩方律师席,说:“现在请辩方律师向控方第6号证人提问。”
不过这回他再也不敢肯定辩方律师中谁会站起来了。
这回站起来的是周卫国。
他走到泰德面前后,问道:“泰德上校,请问向您提供口供的那18名德军特种部队队员呢?”
泰德说:“因为他们被俘虏时身穿美军制服,所以在审讯完后,就被作为间谍处死了。”
周卫国突然凑过去,在泰德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福尔德正要站起来反对周卫国举止不当,就听周卫国问道:“泰德先生,请问我刚才在您耳边说了什么?”
泰德说:“你说,其实你是宙斯神。”
观众席上立刻响起了一片嘈杂声。
周卫国微笑着说:“泰德先生,请问您相信我说的这句话吗?”
泰德说:“不相信。”
福尔德站起,说道:“反对!辩方律师询问与案情无关的问题。”
周卫国立刻说道:“法官大人,我刚刚和泰德先生开了一个小玩笑,是为了证明,在特定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有可能说谎。那18名德军战俘明知自己将被以间谍罪处死,他们为什么要说真话?换句话说,在审讯完就要被处死的情况下,他们的口供可信度究竟有多高?”
福尔德大声说道:“反对……”
周卫国却干脆地说:“法官大人,我的问题问完了。”
说完,看也不看福尔德一眼,转身回了辩护律师席。
福尔德只好憋气地说道:“法官大人,控方请求传召7号证人。”
控方的第7号证人来头更是不小,这位名叫Bruce Mark(布鲁斯·马克)的上校军官竟然是当年盟军总司令艾森豪威尔将军的安全保卫主管!
得知第7号证人的身份后,观众们都兴奋了。
看到观众们的反应,福尔德的信心终于有所恢复,向马克问道:“马克上校,请问在1944年12月22日中午,您是否得到德军特种部队将潜入巴黎暗杀或劫持盟军总司令艾森豪威尔将军的情报?”
马克说:“是的。”
福尔德说:“请问,作为艾森豪威尔将军的安全保卫主管,在得到这一情报之后,您认为艾森豪威尔将军的安全受到了威胁吗?”
马克说:“是的。”
福尔德说:“那么,您有没有改变对艾森豪威尔将军的安全保卫措施?”
马克说:“有。在得到这一情报之后,我们立刻加强了将军阁下的安全保卫,在将军的住处外面围上了铁丝网,增加了卫兵的数量,甚至调来了一个坦克连协助保卫。后来,为了绝对保证将军的安全,我们又把将军转移至凡尔赛。在那里,将军一直呆了好几个礼拜。”
福尔德说:“请问这些安全保卫措施是否影响了艾森豪威尔将军的日常工作?”
马克说:“是的。那段时间,为了安全,将军一直呆在凡尔赛,每次离开办公室都有大批保卫部队跟随,将军的活动范围也受到很大限制。而且不断有电话打到将军的办公室,询问将军阁下是否还活着。将军为此感到极为头痛和不耐烦。”
福尔德转向法官席,说:“法官大人,我的问题完了。”
向控方第7号证人提问的辩护律师还是周卫国。
他问的第一个问题是:“马克上校,请问您从哪里得知德军特种部队要暗杀或劫持艾森豪威尔将军?”
上校说:“盟军情报部。”
周卫国说:“马克上校,您有没有考虑过,万一盟军情报部给你们的情报并不可靠呢?”
马克说:“为了将军阁下的安全,我们宁可相信情报部门。”
周卫国说:“也就是说,你们加强艾森豪威尔将军的安全保卫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并不能证明情报本身的真假?”
马克说:“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周卫国笑了,说:“那么,艾森豪威尔将军后来遭到袭击了吗?”
马克说:“没有。”
周卫国转向首席法官,说:“法官大人,我的问题问完了。”
首席法官说:“辩方律师,控方的7位证人己经传召完毕,辩方是否需要传召证人?”
周卫国说:“法官大人,辩方请求传召1号证人。”
福尔德不由一惊,他本以为首席法官只是按惯例向辩方律师提出这个问题,却没想到辩方竟然真的有证人。他立刻就想到“凡是对辩方有利的证人,必定对控方不利”这句话,所以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说道:“反对!辩方律师侵犯了控方的知情权,因为辩方事先并没有告知控方辩方有证人。”
周卫国慢条斯理地说道:“法官大人,我们提请控方律师注意,请打开我们提供的编号为H328的材料,翻到第43页,第4段第1行,上面写着‘辩方将邀请一名盟军军官作为证人’。谢谢。”
福尔德立刻低声吩咐助手找来那个编号的材料,翻到第43页,找到第4段,见第1行果然写着“辩方将邀请一名盟军军官作为证人”。
福尔德不由脸色铁青地坐了回去。
这次审判为了表示公正,法庭要求控辩双方都向对方提供己方在庭审时可能用到的材料,但却没有严格规定向对方提供这些材料的确切时间。控方为示大方,老早就把材料提供给了辩方,但辩方却直到审判开始的前一天傍晚才将足足五大箱材料提供给了控方。辩方的这一举动虽然有些不正常,但却没有引起福尔德的足够重视,因为他自认为控方的准备己经足够充分。所谓铁证如山,辩方就算准备再多材料也翻不了身,所以福尔德并不怎么在意这五大箱材料,而且说实话这五大箱材料也不是控方四名律师一晚上能看完的,再加上福尔德粗看了看这五大箱材料,并没有发现什么能够威胁到对斯科尔兹内那两项指控的东西,所以才没有将这些材料放在心上。他哪里能想到辩方的确把在庭审时可能用到的材料都交给了他,却把所有重要的信息都隐藏在了大量的无效信息中,以至于辩方的每一次攻击几乎都让他恨得牙痒痒的。不过到了这时侯,这个哑巴亏福尔德就算再不愿意吃也只好咬牙吃了。
第十一节
辩方第1号证人刚出场就引起了观众们极大的兴趣,因为他竟然是一名英国皇家空军的中校!
在中校先生进入证人席手按《圣经》的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到他的左手竟然还戴着手套!观众席中立刻就有人忍不住低声指责他的不敬。
紧接着,中校先生开始宣誓,所有人都听见了他念出的自己长长的名字Forest Frederick Edward Yeo Thomas(福雷斯特·福雷德里克·爱德华·叶·托马斯)。
托马斯念完自己的名字后,观众席上己经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但托马斯却没有笑,周卫国也没有笑。
在托马斯宣誓结束后,周卫国走到他面前,问道:“托马斯先生,请问在1942年2月至1944年3月这两年多时间内您在盟军哪个部门工作?担任什么职务?”
托马斯说道:“从1942年2月至1944年3月,我在英国皇家空军special operations Executive(特别行动处,又称空中特勤团,简称SOE)工作,担任与Bureau Central de Renseignements et d'Action(中央情报与行动局,即自由法国情报局,简称BCRA)的联络官。”
周卫国说:“请问您具体从事怎样的工作?”
托马斯说:“在法国占领区联络组织法国地下抵抗力量,开展对德国占领军的抵抗运动。并负责这些抵抗组织与SOE及BCRA的联络。”
周卫国说:“也就是说,您的工作绝大部分都是在敌后进行的,是吗?”
托马斯说:“是的。”
周卫国说:“您能对我们说一说您及您的部下在敌后行动时的细节吗?”
托马斯说:“当然可以,只要不涉及机密。”
周卫国说:“这么说吧,如果您要深入德军中营救您被俘的战友,或者要袭击德军某个戒备森严的军火库,您和您的部下会穿着德军制服、使用德军武器和伪造的德军证件以混入德军吗?”
托马斯说:“当然会!不过按照常规,我们还会在德军制服下穿着自由法国军服或英军制服。”
周卫国说:“如果德军识破你们的身份,双方交火,你们会怎么做。”
托马斯说:“尽快脱掉德军制服,表明自己的身份。以敌对方军人的身份交火。”
周卫国说:“就您所知,SOE的行动部队在德军占领区执行此类任务时经常使用德军制服吗?”
托马斯说:“是的。其实不光SOE的行动部队,盟军几乎所有在德军占领区执行特殊任务的部队都经常会伪装成德军。”
周卫国说:“作为一名特种部队指挥官,您认为本案的被告奥托·斯科尔兹内上校在执行特殊任务时使用美军制服合适吗?”
托马斯说:“当然合适。利用敌军制服,熟悉使用敌军武器和语言,这些本来就是在敌后活动所必须具备的技能。”
微笑着说道:“谢谢。”
随后转向法官席,说:“法官大人,我的问题完了。”
接下来自然轮到控方律师向托马斯提问,福尔德走到托马斯面前,开口问道:“托马斯中校,您刚刚提到当您和您的部下穿着德军制服混入德军中又和德军发生交火时,你们会脱掉德军制服,那么,你们如何能够准确把握脱去敌军制服的时机?又是如何在战斗之前做到这些的?要知道,如果您在战斗发生后还穿着德军制服,是会被当作间谍的!”
托马斯冷冷地说道:“我们没有必要准确把握脱去敌军制服的时机,因为我们是军人,完成任务才是我们首先需要考虑的事情。只要让对方明白我们是他们的敌人就够了。这就是战争!所以我理解斯科尔兹内上校和他的突击队的做法。”
福尔德突然盯着托马斯,一字一句地说道:“托马斯中校,您是否同情纳粹?”
托马斯嘴角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看着福尔德,没有说话。
福尔德也毫不躲闪地看着托马斯,因为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在气势上输给辩方的证人!托马斯又盯着福尔德看了一会儿,突然做了一个令法官和观众们都大为吃惊的动作——他竟然开始脱自己的上衣。
福尔德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喜色,却仍然一言不发地看着托马斯做这一切。
等托马斯脱下外套,福尔德立刻转向法官席,微笑着对首席法官说道:“法官大人,相信您也注意到了辩方1号证人的异常举动,我们有理由怀疑辩方1号证人的精神存在异常。所以控方质疑辩方1号证人的证人资格……”
福尔德对自己的这一番话很满意,因为他终于抓住机会向辩方做出了畅快地反击!辩方1号证人的举动真是太可爱了!
但就在这时,福尔德感觉到了异样。
安静。
整个法庭现在竟然陷入了绝对的安静中!
福尔德愕然转身看向证人席上的托马斯,不由呆住了。
因为这时,托马斯己经将上身的衣服全部脱光,显露出了自己的整个上半身,甚至将自己的左臂卸下放在了证人席的桌上——真的卸了下来,因为他的几乎整条左臂都是假肤!难怪他宣誓的时候左手还戴着手套,原来他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残缺。
紧接着,看清了托马斯的上半身后,福尔德更是目瞪口呆。
那是怎样的一个上半身啊。在他胸、腹、背、腰等处每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肤上,都布满了各种各样规则和不规则的伤疤。习至于他的整个上半身竟然没有一块看起来像皮肤的皮肤!这时,观众席里突然传来一阵阵惊呼声,显然观众们此刻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托马斯用右手轻抚自己的上半身,看着福尔德,平静地说道:“福尔德上校,从1944年3月21日我被Gestapo(盖世太保)抓住开始,他们足足拷打了我4个多月。期间,我的左腕被锁链割断,由于感染,我几乎失去了整条左臂!之后,我又被关押在纳粹集中营中9个月,期间2次试图逃跑都被抓回,每次逃跑被抓回,少不了又要受皮肉之苦。直到最后我成功逃离。我身上的这些伤疤,就是在那十三个多月时间留下的。不过我身上的伤疤有多少,各自又是具体在什么时候留下的,我就记不清了。你现在看到的只是一部分,如果法官允许,我还可以把裤子也脱了。”
首席法官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托马斯先生,您不必这么做。”
托马斯向首席法官微一躬身,温和地说道:“如您所愿,法官大人。”
周卫国这时才冷冷地对福尔德说道:“福尔德上校,在去年4月至8月对Buchenwald(布痕瓦尔德)集中营纳粹战犯的审判中,共有31名德国看守被判犯有战争罪,而托马斯先生当时就是控方最关键的证人。福尔德上校,现在,您是否还认为托马斯先生同情纳粹?”
福尔德只觉嘴里发苦,半晌说不出话来。
周卫国又看向法官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