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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什么才叫公，什么才叫私呢？”雷霆说，“你我并不为国家工作，亦不为人民效力，真要论起的话，你就职的警视厅才可以称得上是公吧？家族内无穷尽的争权夺利，谁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到了我们这里，却变成了公之大义，真是可笑。”
“好了！不要像个愤青一样。”修忍不住将他打断，“那面镜子，你到底要藏到什么时候？”
雷霆摇摇头：“不会很久的。”
“我想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修盯着他，“或者，你根本不想把镜子拿出来。”
“如果可以那样的话就可以了，”雷霆说，“这样一个太过神秘的东西，我相信自己现在对它的了解连皮毛都算不上，我不清楚它存在了多少年，或许要远远超过柏休斯家族的历史。我的确不舍得拿出来，当然了，如果对象是你，我会毫不犹豫一同分享的。”
“这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修低声道，他少有这么认真的时候，但好朋友正在做出格的事情，他不得不认真起来，“虽然我不及你了解这件东西，但他毫无疑问是件危险。”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一直这么做的，既然镜子落到了克里特岛怀特山脉之外，那它就是属于柏休斯家族的东西，这个定理不用你提醒我也清楚，”雷霆慢慢说，“不过呢，毕竟我也是柏休斯家族的一员，自己拿来研究一会儿算不上大不敬。”
“不过你应该很清楚，博斯先生不会认为你这是替他分忧，”修摇摇头，“别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中。”
“你也是。”雷霆说，“如果说危险，你现在的境地一点都不弱于我。”
“毕竟是一条命。”修说。
“听到这样的话，感觉挺怪的。”雷霆说。
“因为人命在我们眼中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现在我终于像个人一样重视生命了，应该说很不容易吧。”修自嘲道，结束了这即将进入哲学范畴的问题，向雷霆问道：“现在你准备做什么？”
“说来说去还是镜子的事，”雷霆说，“近几天内我是不会交出来的，还有些事情没有完成，我想去找那个中国小子，问他一些问题，在他没被你的手下干掉之前。”
“你能找到他？”修疑惑道。
“我想应该可以吧，就算我抢了他的东西，我们之间也没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他如果不刻意躲我的话，找到这么一个人应该不算难事，”雷霆说，“很抱歉，我找他仍然是私事，不能替你杀了他。”
“我知道，不过我会完成这件事。”
“是为了任务吗？”雷霆问。
“不全是，”修说，“我觉得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尽早结果他可能会遂那名杀手的意图，刚好是不冲突的事。我也很抱歉，要是我在你之前找到他，那你只能自己解决问题了。”
雷霆不以为然地笑笑。
二人沉默着走出长廊，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家主的居所待这么长时间而无人打扰。沿途雷霆慢慢欣赏两侧的名画和雕塑，画作多是名家的，件件价值连城，可能都是巴尔亲自从拍卖场中抢下来的，这种工作他从来不愿麻烦别人，而且从来不借助柏休斯家族的威势，称之为“艺术由不得任何世俗之物玷污”，当然以柏休斯家族的财力，支撑他这些爱好简单至极，不过那些雕塑大多数却是他自己的作，仅有几件出自别人之手，却是真正的传世不朽之作，方才雷霆倚靠的维纳斯雕像，罗丹的思考者皆在行列之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博物馆的手撬松的。以雷霆一个门外汉的眼光看巴尔的作，也能瞧出其中的功力已不弱于真正的大师，而其中某些雕刻的手法，更是圆润流畅非刻刀所能为。他站住脚。
“又怎么了？”修皱皱眉。
“如果这件雕塑拿出去拍卖的话，收藏家们会不会在拍卖场打起来？”雷霆走近一件半身像。
修对艺术同样没什么兴趣，只能用最普通的审美眼光鉴赏作，眼前的雕像不是什么著名的神话人物，甚至称不上是绝世的美女，不太符合世俗的审美，但其纯净的气质却是独一无二的，女孩年龄约在十六七岁之间，容貌尚未完全脱去稚气，嘴角含笑，极为静谧迷人，而那绝顶质的素白色石材，仿佛是她真正的皮肤一般剔透，微弱的透明度在稍暗的灯光照耀下，竟逼真得让人有些恍惚。修不由自主地抬手去触碰雕像圆润的脸庞，手在半空中停住。
“为什么会有这么熟悉的感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他轻声呢喃道。
“可能你真的见过吧，我是没那个荣幸的，”雷霆说，“不过柏休斯家族内有如此天然气质又能让家主费心的人，怕只有一位。”
修猛然醒悟，知晓自己的熟悉感觉是从什么地方而来，他的确有幸见过那位堪称整个柏休斯家族内最尊贵的人之一的女孩，不过细想那已经是数年之前的事情，那时女孩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但现在仅仅一尊雕像便把这随意一瞥的回忆从他的脑海中挖掘了出来，雕刻家的功力可见一斑。
“鬼斧神工。”修缓缓说，虽然知道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如此灵秀的作是不合适的，不过他暂时想不出其他的来赞叹家主的技术和原型的气质。
“说的不错，但是不懂艺术的人还是不要随便发表评论了，”雷霆说，走近了雕像一步，细细观察其细微的纹理，“不知道什么样的刻刀能雕琢得如此细致呢？”
修听出了雷霆话语中的一丝不对劲，问：“你的意思是，这不是用刻刀雕刻的。”
“应该是用刻刀吧，”雷霆说，“但是就像把刻刀直接刺进石头内部将其分解，否则怎么会有如此浑然天成的感觉呢，看来家主不是用自己的双手雕刻的。”
“刀与剑？”修皱皱眉。
“聪明，的确是，除此之外，还没有什么能力可以如此随心所欲地操控刀片。”雷霆说。
修心底一动，脸色瞬间阴暗下去：“不要猜测得太过头了。”
然而虽然这么说，他的脑海中还是忍不住出现了弗若拉遍体鳞伤的模样，细微的伤口遍及她的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那是成百上千枚刀片肆虐的结果，如果靠双手是绝对办不到的，但柏休斯家族的“刀与剑”传承者的确可以。但他并不愿往这方面想，固然巴尔的地位 在起作用，更重要的是这样的猜测即使对了，对弗若拉也是没有益处的。
“世上拥有奇特能力者不计其数，绝不是你我可以尽数知晓的，况且一个小小的杀手不值得家主出手对付，”修说，“与其把目光对向自己人，还不如结束追查。”
“如果真的是呢？”雷霆并不放下这个话题。
“如果是真的，也要放弃”修一字一顿。
“为什么？”雷霆看着他，但修只是盯着雕像沉默，目光闪烁。
半晌，他摇摇头：“我想，既然她已经失忆，还不如把这视作一个机会？”
“机会？”
“成为另一个人的机会，”修说，“一个与她之前生命毫不相关的人，拥有全新的、不同的生命，可以不用随时手握刀剑，不用时时心怀警惕，不用与人说话也要提防尖刀刺来，做一个普通至极的人，这样不是挺好？”
“经你这么一说，我的确觉得挺好的，”雷霆笑笑，“不过这应该比你治好她更加困难，即使你愿意，又怎知她的意愿呢，而且，如果想让她拥有全新的生活，那可要把你也一同忘记了啊。”
修抽动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所谓忘记，就是这么个意思，让她消失，就比死亡来得更加彻底，也算是把任务完成了。要是她以后能为自己活着，也是件挺圆满的事情。”
“何苦这样为难呢？”雷霆问，“你是这样，你的那个笨蛋手下也是这样。”
修抬起拳头轻轻砸了他的肩窝一下，笑道：“人生不随意之事十之七八，你也活了三十几年时光了，还不懂这个道理？”
雷霆不语，修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精致无比的雕像，说：“走吧。”
二人缓缓向尽头的门走去，随着这最后二人的离去，长廊中的灯光逐一熄灭，把一众艺术掩盖在幽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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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 拜访（）
第211 拜访
午夜，昏暗的小街巷，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水雾被冷风吹着笼罩破败的贫民区，闪着冷光的灯星星点点，这个时间还有不少未归家的人在外游荡，多是衣衫褴褛的醉汉，蹲坐在路边，睡眼惺忪地扫视路人，偶尔有几个打伞的过路人走过，总要丢下几块零钱散币到他们的破碗里，否则就会被纠缠。 这是不成文的规矩，这条狭窄街道是近路，过往的人如果不想顶着细雨散布就要从这里穿过去，于是流浪汉们自封了路卡，鱼龙混杂之处冷雨蒙蒙，谁也不愿为了几块钱打架，这钱赚得倒是很轻松。
流浪汉扒拉几下碗里的纸币，略略算了一下，估计够一顿饱饭和一瓶酒水了，于是扔掉空酒瓶，起身拍拍屁股要离开，给别的同行腾出空来，但这时沉沉的脚步声踩着积水走过来，于是他半蹲着，准备把赚最后一点。
褐色的纸币掉下来，面值不小。流浪汉眼前一亮，急忙作揖，口中呼喊几声“谢谢老爷”，这才心满意足而去。但面前黑亮的皮鞋并没有挪开。
流浪汉抬起脸，瞥见黑伞下脸庞坚硬的棱角，浑身莫名一颤，威压自伞下散发出来将他笼罩住。
“不知老爷您？？？？？？有何吩咐。”不过他到底是走南闯北的人，虽然威压令人心颤，话还是可以说出来的。
“问你几句话。”
“老爷请问。”流浪汉连连点头，“小的回答就是了。”
“这里面是不是有间酒吧？”来人指指他身后的小巷子，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流浪汉忙将身子挪开，躬身说：“有，有，不过酒可能不合老爷您的口味。”
“有几个服务生？”来人接着问。
“两个，一男一女，女的很有滋味。”流浪汉说，偷偷抬眼观望这位气质不凡的人物，怎么看都不像是深更半夜跑到贫民区猎艳的。
“行了，你可以走了。”伞下人收起伞从他身边走过，又扔下一张钞票，这狭窄巷子的宽度还不如他的伞，灯光完全照不进。
“是否要我给您带路。”流浪汉喊着，但那人已经隐没在黑暗里看不见了。他捡起地上湿漉漉的钞票暗叹自己的好运气，这下可以保证几天不用挨饿了。
男子花了二十秒钟适应了黑暗，也摸到了巷子里的唯一一扇门，它虽然狭窄，不过倒是挺长的，流浪汗所说的酒吧是里面唯一的建筑，不到三米高的地方占了五十米的长度。里面的喧闹声依稀可闻，看来还有不少客人没有离去，营业时间大概要到凌晨。男子按按木板门，没有锁，他推开门走了进去，人群的热气夹带酒精的味道扑上来，虽然小巷子里的酒吧的确不上档次，但从黑夜和雨水中走进这么一个温暖明亮的地方感觉相当不错。
靠近门边的服务生看到了进门的客人，但只是瞥了一眼，就自顾自地继续擦自己的杯子，没有招呼的意思。男子将湿了一层的风衣脱下搭在吧台上，招招手，用希腊语说：“来一杯啤酒。”
眉眼深重的服务生头也不抬，同样用希腊语说：“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烊了。”
不过逐客令没有起作用，男子指指酒吧深处围着桌子边喝酒边大喊大叫的粗犷汉子们，笑着说：“我看到还有客人。”
服务生摇摇头：“他们不是客人，只是今晚没地方睡觉，来这里借宿的。”
“刚好，今晚我也找不到地方落脚了，我觉得这个酒吧是个很不错的休息场所。”男子说，“不过我不喝酒睡不着的，所以还是来杯酒吧。”他掏出一张纸币放在吧台上。
服务生擦拭杯子的手停滞了一秒钟，慢慢低身抽出一个抽屉，液体入杯的声音响起。片刻，漫着泡沫的硕大杯子被推到男子面前。
“请。”服务员抬抬手，将钞票收起来，也没有找零的意思，但那张钞票买一百杯酒也绰绰有余。
男子端起酒杯尝了一口，浓重的麦芽苦香溢满口腔。
“真不错。”他赞叹道，转头环视酒吧装潢，笑着说：“这里也挺不错的，藏个人不容易被找到。”
服务生似乎冷冷地哼了一声，却并未说话，手里的杯子已经擦了不下百遍，荧光透亮，他仍不停下。
“你的希腊语说得也不错，”男子又转回来，“我还不知道你在语言方面也是个天才。”
服务人手指关节紧绷了一下，动作不停：“不好意思先生，我是本地人，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走得很远，没想到只是挪了几百米，”男子说，又点点头，“也对，中国人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则说人不会两次掉进同一条河里，这两条定理你用的倒是很纯熟啊。”
服务生的动作终于慢慢停了下来，毛巾捏住杯子边缘，把它挂到头顶的悬架上，又盯着它出了会儿神。
“客人来这里干什么？”他说，出口的还是一口流利的希腊语。
“来看看朋友。”男子说，神情闲适无比。
服务生抬头张望下四周粗犷的汉子们，笑问道：“这种地方也有你这种大人物的朋友吗？”
“当然有了，”男子说，“我这种人走到哪里都会交上朋友的，聊上几句就可以了。”
他喝一口啤酒，看着服务生说：“我想我们还可以聊得来，你跟这群人不太一样啊。”他指指身后大呼小叫的人们。
“有什么不一样的啊，”服务生摇摇头，“整天都为了一日三餐忙忙碌碌，不知道自己明天会到什么地方去。”
“如果不考虑经常挨饿问题的话，这种日子其实挺悠闲的，”男子说，“你准备以后的日子都这么过了吗？”
“谁知道。”服务生摇摇头，从抽屉里给自己抽出一杯啤酒，反正已经是下班时间，喝酒不算违规。
吧台右侧的门吱呀一响，衣着简朴的俏丽女孩从房间里走出来，对服务生打了个招呼：“先走了？”
服务生摆摆手：“小心。”
女孩从正门离开，远处的汉子们呼喊一片，丝毫不掩饰目光里的猥琐，口哨声接连不断，但女孩似乎早已习惯这种纷乱的环境，面无表情地出了门。男子看着她的背影，笑着说：“一个女孩在这种地方工作，有点危险吧？”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服务生同样面无表情，小口喝着啤酒，“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规矩，有些事想想没关系，不过真做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谁是这里的规则维护者呢？”男子问。
“我不知道。”服务生说，“规矩大概已经定下很长时间了。”
“我听人说，你和这个女孩是这里仅有的两名服务生，你们的关系挺不错的吧？”
服务生看他一眼，眼神略有不善：“勉强说得过去，我这个人不想和别人关系太好。”
“是有什么禁忌吗？”男子的问题却持续不断，似乎没察觉悄然涌起的敌意。
“而且我也不愿意老是回答别人的问题。”服务生冷冷道。
“要是这样，你也可以问我问题，否则大半夜的太无聊了。”男子笑着说。
服务生的耐心好像要被这位无聊的客人消磨干净了，缓缓摇头：“我对打探别人的隐私更没有兴趣，而且我觉得你有点喝醉了，自己随便找个地方睡觉吧。”
“哦，谢谢提醒了。”男子笑了笑，随即安静下来，没有重点的谈话结束，暂时的沉默降下，盈满房间的喧哗仿佛被隔绝在了远处。他轻轻地哼起了歌，手指敲打着粗糙的桌面，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看来短时间内是没有睡觉的意思。服务生也不理他，不过有客人在吧台他就不能离开，当然也不能驱赶，酒吧纵然简陋，该有的素质却还是齐全的，于是他坐下来，用仅剩的啤酒打发时间，口中同样哼起简单的曲调，方才还满耳的喧闹声现在完全听不见了，只剩下男子嘴中悠扬的希腊民谣，古朴简单，却又晦涩难懂，仔细听的话会令人有些头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喧闹的流浪汉们也一一睡死了，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还是丝毫睡意都不曾涌上来，啤酒一点点减少，单一的歌谣已不知哼唱了多少遍，简直变成了催眠曲。酒吧中央的大钟沉闷的敲击声响起，一下，两下，午夜两点钟，距离他进到酒吧里过了两个小时。对坐饮酒的两人谁也不看谁，压抑的气氛却直接逼进心里。
片刻后，清脆的音爆声从吧台的下面传出来，服务生突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咣地一下将它砸在厚重的吧台上，仿佛积压的情绪终于到了爆发的边缘，他阴冷的目光直直钉在男子的脸庞上，但是看到的只是一脸惬意。男子低垂着眼帘，丝毫不在乎他的剧烈变化。
“你到底来干什么？”服务生问，一口纯熟的希腊语消失，变成了字正腔圆的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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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变幻莫测（）
第212章 变幻莫测
“这就对了，”男子笑着点点头，口中话同样变成中文，“要是你早点承认自己的身份，我们也不用在大半夜里这么煎熬。 ”
“你不觉得自己也够无聊的吗？”服务生说，“既然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揭穿？”
“那多没意思，我可是个喜欢用脑的人，”男子指指自己的头侧，“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连我也要躲。”
“这句话问得可真奇怪，你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么？”服务生讥讽地笑笑，“既然生在了垃圾堆里，就不要驱赶苍蝇了。”
“你觉得柏休斯家族是垃圾堆？”
“不用谢谢我抬举你们。”服务生话语毫不留情。
“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英雄所见略同。”男子点点头，“不过你能不能先把脸上的东西去掉，听熟悉的声音看陌生的脸，感觉很别扭。”
服务生犹豫一下，手指抬起缓缓在下巴处摸索，轻轻一按一掀，薄薄的皮质表层被撕下来，眉眼深重的希腊青年消失了，沈飞的脸从下面露出来，脸上残余一点粘合物。他把面具丢在吧台上，雷霆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