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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弦歌默-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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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意思,难怪成都喜欢,可惜他被本座支走了可救不了你。”宇文化及把玩着父皇遗留下来的乾阳箍,漫不经心地斜侧身子椅躺在龙椅上,合眸道:“快点选,不然迟点一个都活不了。”宇文士及挺直了身体唤道:“大哥,你就不能念在德卿是你的弟媳份上放她一条生路吗?”宇文化及身形未动,悠然道:“我就是看在你和皇后的面上才让她选,不然就直接将她们两个送去与她们父皇团聚了。”

母后目光凋愁孱弱,无力地在我和德卿之间徘徊,早已是泪流满面。

“快点,本座数三个数,再不选就拉出去一起杀。”

“一……”

“二……”

德卿柔弱抽泣的声音愈来愈大,猛然挣脱宇文士及跑到高阶上抱住母后,泣涕涟涟,母后亦是颤抖着胳膊将她环住,仿若护犊的羚羊相互依傍浅浅哀伤。

宇文化及冲母后浅笑问:“选定了?”

仓惶无助的眼神向我射来,包含悲恸愧疚,一抹凉薄浅笑在我唇角边漾开,无乐无痛,只有彻骨的凉意。绾绾惊慌地跑上来抱住我,低泣道:“公主,怎么办?”我轻轻拍打她的手腕,却听宇文化及阴笑道:“如花似玉的一个美人就这样杀了岂不可惜。来人先将忆瑶公主带去军营慰劳随本座起义的将领,天黑之前若还活着再给她个痛快。”我瞳孔瞪大,他果然是个丧尽天良的畜︳生,知道如何能让人生不如死,只可惜他算漏了一点,一场大火将我在这世上所有牵挂都烧尽了,我又怎会贪恋那一时半刻的苟活。

骤然剥下发鬓上的银簪刺向心口,岂料一阵斜诡的风凌厉而来将银簪打落,我的身体已被这强劲风力所袭不自主地后退几步,绾绾飞快上来扶住我。稳住脚步后见一个黄衫女子眉目清冷地冲宇文化及说:“什钵苾王子派小女前来迎接他的未婚妻大隋淮阳公主。”

宇文化及张狂大笑道:“王子?他当这是他们草原,任他呼风唤雨。”黄衫女子镇静自若淡淡扫过我,将目光重锁于龙座,从怀中掏出紫锦道:“两邦联姻的国书在此,大丞相若不交人只有两条路可走。一,你自行称帝,改朝换代,大隋不复存在联姻国书自然不算数。”我冷笑着想,宇文化及已经拥戴我同父异母的弟弟秦王杨浩登基做了傀儡皇帝,如今大隋虽已支离破碎却仍有勤王之师散落各地,更有心怀叵测的贼臣试图借忠隋名号在纷乱国土中分一杯羹,此时称帝无异于众矢之的。

见他面露迟疑,黄衫女子接着说:“二,大丞相现在便操练军队整肃甲胄,等着与突厥一战吧。”宇文化及面色铁青,唇齿间挤出几丝冷笑:“你们王子当真会为了一个女人与大隋开战?”黄衫女子神色未变,沉静地站在原地冷声道:“草原男儿视夺妻为奇耻大辱,为雪此耻连生命都可放弃。”宇文化及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露,伏在案桌上微微颤抖似是极力压抑着耻辱与怒意。黄衫女子唇角微勾噙上鄙夷的冷笑,转身对我:“小女参见公主,王子吩咐您可带一贴身人随行。”

到现在我仍是不可置信,这名看上去纤细柔软的女子在几刻时间内便将我从鬼门关边缘拉了回来。她大方地与我对视,瞳孔乌黑晶亮似是漫天璀璨星辰,临水照花般的清艳面容上漾开温暖和煦的微笑,所有光亮都凝聚在她的身上,殿宇外的硝烟灰尘在那一瞬化作背景。

“瑶瑶,带你姐姐走!”几近尖细的声音将我从冥想中拉回来,恍然回眸见母后泪眼婆娑地凝着我,哀求道:“当母后求你了,带你姐姐走。”为何这般害怕,她也意识到在国破宫倾后落入敌手即将遭遇的羞︳辱了吗?也知道失去父皇庇护后留下来即将要面对的比死亡恐怖千百倍的前路了吗?内心邪恶的快感激流涌动,满目讥诮地看向那对相拥而泣的母女,执起绾绾的手轻柔道:“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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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钵苾愤怒地将我手里的瓷片打掉,已经是第五次了。

第一次找到的那把匕首还没有刺下去就被仆人夺走,因为好几天没有进食浑身松软使不上一点气力只能任由摆布。此后帐篷里所有的刀刃包括什钵苾常用的箭矢都被撤走了。第二次,第三次……结果只是我心灰意冷了,什钵苾的警惕性却越来越强。每晚他都紧抱着我入睡,稍有动作他就会立刻醒来。白天他不在时,便会派人将我看得紧紧的,寸步不离。这一次,我尝试着对他笑了,什钵苾很是欣喜陪着我在草原夕阳中散步,印象里他好久都没有打猎了,因为有次被我撞上鲜血淋淋还在挣扎的麋鹿想起玄夕殿中濒死之际的父皇,竟不由得掉了眼泪。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仓皇失措的样子,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打猎。

夕阳映照着绿茵无边的草原,橙色光晕笼罩着牛羊群,踏破暮色余晖拖曳着狭长影子逐渐远去。

我好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轻快地向他讲述我的童年。和萧笙哥哥一起钻研音律,逃避教习嬷嬷的管教,捉弄宫女……他听得津津有味,我见他高兴了,胆怯而小心地说:“我很想家,这里到处都看不到家的痕迹,连喝水的器皿都是我用不惯的。”为讨他欢心我特意换上了胡服,簪胡饰,因为不熟练头发总是凌乱得。他宠溺地拨弄着我鬓前散落的发丝,笑道:“这有何难,我这就让人去给你找一套瓷具来。你喜欢什么花样得?”

得逞后我终于真正快乐起来,展颜欢笑道:“只要是家乡的东西我都喜欢。”他停住了脚步,怔怔地凝视着我的脸,沉默半晌后才缓缓道:“瑶儿,你笑起来真美。美到即使有一天我为此而丢了性命也心甘情愿……”

这一次他像是彻底被我惹怒了,流转着幽绿光华的狼眸野性毕露,被忿恨染上了疯狂骇人的色泽。抽掉腰带将我的双手束住,摁倒在卧榻上恶狠狠地说:“既然你不珍惜自己,那我何必怜惜,今天就做我真正的女人罢。”说完狠戾地扯掉我的衣襟,精心编制在腹前的珠链断裂,绚丽繁复的珊瑚琥珀滚落了一地,我认命地闭上眼睛,如死灰般一动不动,哀莫大于心死,内心珍视的人都离开我了,还留着这具残破的身躯有何用?

察觉到我的消极,他停下了身下的动作,扼住我的咽喉咬牙切齿道:“想死是不是?求我呀,兴许本汗会给你个痛快。”我睁开眼睛平静地回望,“你这样跟宇文化及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当初别救我,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他诡谲的瞳孔中仿佛有一团烈焰在雄雄烧灼,随着着毁灭恨意利刃般刺来,扼住咽喉的手不断收紧,唇角边溢开一抹凄艳欣慰的笑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是不是可以见到他们了……

什钵苾突然松开手,翻身下床,背对着我冷冷地说:“萧笙还活着。”

我如遭雷击般猛然一颤,不顾全身赤︳裸地踉跄着抓住他的胳膊颤声问:“你说的是真得?”他戏谑地斜睨我,反问道:“怎么,不想死了?”我仿若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凭靠,只觉头晕目眩整个人跌入棉垛里,强撑着又问了一遍。他冰冷地回道:“我在隋宫里的密探来禀,侧殿灰烬中并没有找到萧笙的尸首,显然是被人救了。”

这么多天我第一次庆幸我还活着,只要活着,无论天南海北天涯海角,总会再有见面的一天。眼前轻风一撩,什钵苾将衣服扔过来,“穿上,我们谈个交易。”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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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在长安称帝,在江都我见你与李建成倒是有一段交情,现在我就送你回长安让他收留你,就说你是从江都行宫里拼死逃出来得。”什钵苾视线不离案桌上的羊皮地图,沉声道。我仔细听着,问道:“那要我做什么?”他唇角微勾,笑容邪魅而意味深远:“自是帮我打探李唐的机密,让它能为我所用。”我反问道:“你们不是盟友吗?李唐为了攻破长安都向突厥称臣,为什么还要相互防范?”

“盟友?你认为李渊既有叛隋窃取天下的野心,会甘心久居人下?你们中原不是有句成语叫‘过河拆桥’吗?”我反复品判他言语中的信息,试图理出个头绪,却听他又说:“我听说李渊之前立代王为帝,后来你父皇死后搞了个禅位的把戏,你久居深宫该知道不少前朝皇嗣的下场吧。”

侑儿……我紧咬下唇,再次确认:“你说话算话吗?只要我帮你做事就可以帮我达成心愿。”他将手随意搭在椅背的羊毛毡毯上,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眉宇微挑讥讽道:“好像除了相信我,你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思索片刻道:“好,我答应了。”什钵苾眸光一亮竟是嗜血前的兴奋,一拍手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挑帘而入,细看竟是那天将我带出江都行宫的黄衫女子。只是今天她身着胡红色突厥服饰,衣领处的灰白氅毛几乎遮住半边脸。只见她半膝跪地道:“王子有何吩咐?”什钵苾道:“扎古娜,你同忆瑶公主一起回长安,随侍左右见机行事。”女子颌首称是,却听什钵苾又说:“临行前给你换个名字”,说完似是而非地看我一眼,唇边漾开微妙的笑容,“琉璃为殿月为灯,可怜虚影浮若梦。便叫璃影吧。”

扎古娜,不,是璃影起来站到我身后,什钵苾指向绾绾,“她留下。”闻言绾绾纤弱玲珑的身形一震,朦胧无助地看向我,我冷颜问道:“为什么?”他合眸悠闲道:“草原上下皆知我迎娶了大隋淮阳公主,若不留下个人,我如何与父汗臣民交代。”

心中雪镜透亮,他根本不是寻个交代,而是利用绾绾掣肘,使我投鼠忌器。他必也知道我在江都舍姐姐取绾绾,料定她在我心目中地位极重,便留她做人质,让我不敢不听他指令。怎么办?若我舍不得绾绾,便不能令他放心送我离去,没有他的帮助,到何年何月我才能与萧笙重逢,杨侑的生命更是得不到保障。可……绾绾,她陪我走过风雨江山,历经生死,要我如何舍。

左右为难之际却听绾绾涓声道:“公主,答应他吧,绾绾愿意留下。”我看向那疏眉清目,开口叫她声音已夹杂哽咽。她平静地微笑:“公主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岂能因为绾绾置萧公子与代王不顾,绾绾在这里等你,待风烟消退,天下太平,我们再一起烹茶煮酒。你不是说过吗?欲得欲与,没有与哪来得。”

温柔的绾绾,懂事的绾绾,你可知你越是如此我的愧疚便更浓一分。心底的伤恸化作恨意狠瞪向什钵苾:“你对江都、长安事宜了如指掌,想必有不少人为你办事,为什么还要添上我?”

一抹幽暗灯晕笼罩着他的脸,笑容微启,仿佛执掌宿命般微妙而深邃,唇齿开合间透出说不尽的诡谲,“因为我想看到你们相互折磨,至死方休……”

第三十章

武德元年九月

卯时刚过,被璃影从床榻上拖起来后,睡眼惺忪的我被强硬按到梨花木凳上。宫娥侍婢将我团团围住,涮洗、梳妆、着裳,忙到一半我突然清醒起来,今天我出嫁呀。天色未亮透,寓意‘珠联璧合,花好月圆’的合欢烛花映在墙壁,璃影将烛台拿近照亮新染红妆。丹唇绛脂,云鬓高斜在发角处缀着鎏金璎珞,摇曳着熠熠星辉轻摇微晃。

嫁衣极为繁琐,细数轻纱罗衫足有七八件,皆是上好的蚕丝料子,穿在身上轻薄柔滑,无半分憋闷。当她们将最后一件茜素红金缕纹纱缎套上的时候,沈丹青来了,我猛然想起什么撩起喜盖问道:“都要上花轿了,可把如墨还给我吧。”

她赶紧夺过帕角将喜盖盖好,微责道:“待会儿与秦王一同拜谒圣上,她不能在你跟前这样于礼不合。”我急道:“可我紧张。”透过薄如蝉翼的红纱见她秀唇微抿,携其我的手道:“放心,我会一直跟着你。”婉约轻柔的嗓音使内心莫名涌动的波浪渐至平和,只听门外太监尖声喊道:“吉——时——到——。”众人拥簇着出了门。

李世民早等在东宫,司礼太监将绶带交予我们,因隔着薄纱看不清路几次跌跌拌拌好容易爬上辇舆,听那人在耳边低声说:“大哥真是阔绰,你若多嫁几次他非得倾家荡产。”我仪态端容地坐着,不动声色地回击:“你也不赖,多娶几个也差不多了。”

他轻悠浅笑,似是心情极好,连同绶带和我的手一起抓住,朝后面努了努嘴:“这话不假,你数数,你一个抵得上多少个。”我忍不住翻白眼,“你要是嫌贵,待会儿大殿上可以向你父皇讨旨退货,还有别忘了点明‘嫁妆不退’,这么多宝贝够我养多少个小白脸得了。”扣着我的手猛然用力,骨骼相错疼得我呲牙咧嘴,却听他冷哼一声:“那你要小心了,如此丰厚的嫁妆可不是谁都有命消受得。”

心里懊恼万分,早就见识到他的阴晴不定,就不该再去招惹他。打定主意,一路上不与他搭讪,倒也相安无事。拜谒时,李渊当众下旨,“杨氏宗女承戚里之华胄,升□之峻秩,贵而不恃,谦而益光。誉重椒闱,德光兰掖。娉以秦王侧妃,封号‘隐’。”这个‘隐’字含义尤深,以至听到后忍不住嘴角微勾,幸而隔着层纱能将所有表情遮掩。

等一概‘三跪九叩,五伏四拜’完事之后,司礼太监那声‘礼成’犹如天籁之音将我从烦闷焦虑中拯救出来,该径直去秦王府了吧,刚迈出殿宇就听李世民微带歉意地说:“我不知道。”

怔愣了片刻方才意识到他指什么,刚要摇头说‘无碍’,暇思一晃改道:“那夫君要如何补偿?”他身体一颤,是因为那声甜腻的‘夫君’吗?摇摇头不去想,只听他轻声道:“你要如何便如何。”不知是言语中清晰可辨的宠溺怜惜还是那一瞬天摇地晃的悸动,除却感念更多的则是不安,可不正在向我预想的方向驶进,摒除余思敛声道:“臣妾择榻且不惯与人共寝,若要大王今晚睡地下如何?”他略微沉吟,仿若经过深思熟虑般回道:“夫人此习甚不妥,为夫愿素夜身行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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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王纳妃,诸王聘礼,赐女家白金万两。敌门,即古之纳采。用羊二十口,酒二十壶,采四十匹。定礼,羊、酒、采各加十、茗百斤,巾缎、绫、绢三十匹,黄金钗钏四双,条脱一副,珍珠琥珀璎珞、翠毛玉钗朵各二副,销金生色衣各一袭,金涂银合二,锦绣绫罗三百匹。果盘、花粉、绵羊卧虎花饼、银胜、小色金银钱等物。亲迎,用涂金银装肩舆,行障、坐障各一,方团掌扇四,引障花十树,生色烛笼十。高髻钗插并童子八人骑分左右导扇舆。其宗室子聘礼,纳财、用金器百两、采纳千匹、钱五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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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无聊赖地坐在床榻上,熬过一甘繁文缛节本以为就出头了,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自早上开始滴水未进。肚腹空空隔着一层薄纱,只觉浮光掠影,眩晕缭乱,恨不得抓过陈列在桌上的珍馐茶点生吞虎咽,可我不能,不是说我修养多好,是因为那站在一旁的七八个仆妇嬷嬷正警惕地看着我。

“咳……奴婢去给夫人倒杯茶?”璃影踌躇着看我,然后将视线停留在那几个仆妇身上。其中一个面不改色地说:“夫人膳食未进,空腹喝茶不利玉体。”废话!那你倒是给我‘膳食’。

璃影惋惜地看我一眼,人家意思很明确,茶没得喝,饭更别想。我恨恨地听着外面飘进来畅饮正酣的嬉笑,成婚对女人来说就是褪层皮,男人可好花天酒地,饮琼浆玉露食山珍海味,说不定还有歌舞助兴。越想越气,看那几个不苟言笑擎柱般的仆妇更是局促难耐,便寻着话与璃影说:“影儿,你知道‘茶’姻缘命定中可是有特殊意义得。”

璃影问道:“这奴婢倒是不知道,其中可有什么讲究?”几道犀利目光刻薄地射过来,可也没法子,我又不是跟她们说话,总不至于拿话堵我。我刚要解释,却听一个清灵悦耳的声音传来:“奴婢知道。”循声看去,见一个身量娇小的丫头微微探出身来,一个仆妇粗声斥道:“思雨,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快闭嘴,惊扰了夫人小心给你鞭子吃。”

我微笑道:“无妨,你且说说。”那个叫思雨的女孩胆怯地瞥了瞥方才出言恐吓的人,噤声不语。我安抚道:“你只管放心说,有我在这里没人敢动你,若说得好还有赏。”言语中恰到好处地注入了几分警戒,到底我是主子,忍让不等于软弱可欺。

思雨放下心来,扬声道:“奴婢家中姊妹多,未进王府时已遇上几个姐姐出嫁。知男方前媒妁到女方家中相亲,女方若是中意就倒杯茶奉敬,男方应诺就在茶盏下掖双数礼金,就算是成了,只待春暖花开行成婚礼,预兆‘白鸟蒙苏,双宿双飞’就像它们一样。”说完指了指悬在屏风侧的禽竹笼,里面两只喜鹊有气无力地叫着。

我玩性大增,吩咐她道:“你去给我把那笼子拿过来,我让你看个有趣的事。”思雨只迈出几步便被仆妇严厉地挡在了,她微转头看我,得到授意后大着胆子挑起铁钩取下笼子小心翼翼捧给了我。我让璃影挑开扇门,思雨连忙阻止道:“可别让它们跑了,这不吉利。”我冲她颌首:“放心,跑不了。”

抓住其中一只腿脚,站起身来谁知还未走出几步,丝履踩在了系于腹前的绦带,那是由宫娥替我系成双胜结,看上去精巧华美实际一扯便开。我立时心虚地瞥了眼左边,璃影眼疾手快地奔到左侧假意扶我,实则挡住了仆妇的视线。

偏手里的喜鹊扑扇翅膀很不安分,我一手钳制住翅膀一边手忙脚乱地系绦带,谁知这绦带细长袭地,折腾了半天方才扭成乱麻好歹成了样子。到桌上拿了绿豆糕碾碎了喂喜鹊,起初离开伴侣还抖动乱颤着试图挣脱,被我强硬着按着脖子啄了几口便不再挣扎,想是同我一样饿久了,干脆俯□子专心舔舐,倒将同它一样饥肠辘辘的伴侣抛诸脑后,可怜那孤鸟独自困在藩篱中不停撞击木栏。

“看到了吧,这就是‘夫妻本是同林鸟,美食来时各自飞’的真实写照。所谓‘举案齐眉,伉俪和睦’不过说得好听,遇上诱惑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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