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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服务生将一盘盘精致菜肴陆续铺陈，最后，端过一个白色大瓷碗，却比常用的碗矮了很多，又不是碟，林旭觉得很像自己用的笔洗，却被放大了几倍，里面注入的是将满的热水，还微微散着热气；而后，服务生将一个精致的泥壶至于其中，而后向壶中缓缓注入了酒液——酒色暗红，正是陈年的“女儿红”；随即在旁边放上一个小碟儿，里面有着几颗青梅——青梅煮酒，却不知道方晴是否打算与林旭一论英雄？
至此，一切都已备齐，服务生恭敬地退下，房间内，只剩下了方晴与林旭，还有这景致且别有蕴意的酒菜…
林旭一直没有做声，而是坦然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这种地方，无须去挑剔菜肴的口味，也无须去品评服务生的态度，仅凭这里的陈设与装点，以上两点自不会差。何况，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一个招待不好，只怕会引来无尽的麻烦，在这种场合下，正如那句话所说——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做不到的，因为来这里的人绝对是“上帝”的待遇。直到服务生退下，他才含笑开口：“方总，如此雅致的地方，真是视觉享受！”
“林旭，这里就你我二人，何不随意一些？我们以名字相称就是了，再说，有此美景，可不要良辰美景虚设哦。”方晴不知道是受了林旭的影响，还是被这里的景致感染，几句话也是说的咬文嚼字。
“莫使金樽空对月！你说得不错，呵呵！”林旭并没称呼方晴的名字，只是把称谓换做了“你”，他一边说，一边启开酒壶的盖子，向里面投入了两颗青梅，又将盖子盖住。然后对方晴说：“稍微等会儿，待梅子的味道出来，这酒味道更佳！”
“我一直很奇怪，林旭。”方晴拿出自己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看着林旭说。
“奇怪什么？”林旭又端起了盖碗儿，轻轻尝了一口，这杯茶，远比他的“张一元”茉莉花儿茶味道要醇厚，确是极品。
“我奇怪的是，你好像对什么都很懂！我要是不知道，一定以为你之前来过这里，一路驾轻就熟的样子。就说这酒，你为何只放两颗而不是一颗或是三颗？”方晴确实是在奇怪，她想不通林旭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说他儒雅，却又有纵马驰骋的豪放；说他豪放，却又如此淡雅细腻。她以前也请过别人来这里吃饭，也要过黄酒青梅，而那人却是一股脑儿将碟子里的青梅全部放了进去，使得黄酒喝起来有如陈醋一般酸涩。因而，她对林旭的兴趣更加浓郁。
“呵呵，让你见笑了。这也不奇怪，其实我只是喜欢看书，而且很杂，所以对一些东西略知一二，也不过是蜻蜓点水，浅尝即止！”林旭说着，端起了盖碗儿，轻轻喝了一口，然后接着说：“比如这杯茶，初入口，茶味很淡，若有若无；细品，却回味悠长，茶香入口不散。仅此一点，这杯茶就价值不菲，若不是顶级的香片，也不会差多少。”林旭漫不经心的几句话，却让方晴心里一赞，她知道，这杯茶正是林旭说的顶级香片。俗话说，人分三六九等，茶有香片碧螺。这两味茶，均是不同茶类的顶级，而懂得品味的人却不多，品一口就能道出其出处的人就更少了。
方晴不禁好胜心起，脸上却是笑意充盈，一边对林旭的品评赞誉不已，一边拿起酒壶，亲自给林旭把盏倒酒，然后又将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这才对林旭说：“林旭，有美酒佳肴，又有清风明月，我虽算不得佳人，却也不至于煞了风景，先敬你一杯，对你的升职略表祝贺！”说罢，轻起朱唇，一饮而尽——她正是想借助此景此地，与林旭“青梅煮酒，一论英雄”！
茶恋——（六十二）青梅煮酒
林旭却没有放晴那般豪爽，只是喝了一小口——这种酒，本就该慢饮细品的。他轻轻将酒杯放下，然后看着方晴说：“方晴，今天这顿饭，不光是为了祝贺我升迁这么简单吧？”
“也没你想得那么复杂！”方晴吃了一口菜，随口说了一句。
“哦？我怎么想得复杂了？”林旭见方晴如此说，倒是有了几分好奇。
“呵呵，你一定是想，我这么大费周章地挑了这个地方，如此用心一定是有什么企图？我猜得没错吧？”方晴笑呵呵地说。
“的确！和你接触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目的性非常明确的人。”林旭说完，端起酒杯又品了一口，黄酒的醇香里夹杂着淡淡地青梅味道，别有一番滋味。
“目的明确有错么？每个人，不都是在为了自己的目的每日奔波吗？”方晴漫不经心地说。
“话虽如此，可真正明白自己的目的的人，又有多少呢？”林旭反问着方晴，并掏出手机，在方晴回答的间隙，给叶子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自己今晚有应酬，回家晚些。
显然，方晴注意到了林旭的举动，略带调侃地说：“怎么？在和你的叶子请假呀？”
“嗯，出门时有点急，忘了给她短信！”林旭很坦然地说。
“好体贴哦！”方晴不无嫉妒地说了一句。
“你刚刚说对我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说说看。”林旭没有理会方晴的调侃，而是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上。
“确实是！比如，我想不明白，你为何不愿意来我的公司？比如，我也想不明白，为何你对我总是保持着疏远？我这人很让你讨厌么？”方晴直勾勾盯着林旭，一双凤眼顾盼间，竟有了几分幽怨之情。
没想到方晴如此直白地问出来，林旭一时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看着方晴说：“到底是‘铁娘子’，名不虚传！”
“你也觉得我很冷很硬么？”这句话，被方晴用很轻的声音说了出来，而面色在这一刻，竟也变得有了些许的柔软…
“很多时候，你给我的印象确实如此！”林旭说得很坦率，尽管，他从方晴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别的感情，那是有别于她往日硬朗冷漠的一种感情，但他依然对方晴有着自己的看法——工于心计，冷漠无情。
“呵呵，没想到！你说的不错，平时，你是很难见到我有刚才的神色。你以为我想这样？你以为我不想当一个小女人，被别人宠？可是，一个小女人能够撑得起这样的局面吗？”方晴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林旭诉苦。
“作为商场上的女人，很难；要想做一个你这样的女强人，更难！但，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么？每一个人，所得到的东西，都是用失去的东西换回来的。只是有的人是迫于无奈，有的人是乐在其中！不知道你是哪一种？”林旭对方晴的诉苦并不心动，倒不是他多么铁石心肠，而是他很清楚，对方晴来说，这种感怀只是一时而已。
听了林旭的话，方晴没有言语。而是默默地抽着烟，在想心事：今晚，她的确是别有用心的安排。既然，刘峰已经有所动作了，她也想趁热打铁，再一次使出自己的手段而后离间林旭和叶子。只是，她不知道为何，见到林旭之后，她竟有些情不自禁起来。面前的这个人，越是淡定，越是坦然，她就越为之心动，她甚至想，只要林旭愿意和她在一起，她甘愿就此收手，从此做个开心小女人。只是，她也从林旭刚才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意——林旭对她成见很深。
“我知道，对我你一直有些成见，但是林旭，你难道一点都看不出我对你不仅仅是希望你来我身边工作？”方晴有些气恼，自己已经如此坦率直言了，你却依然不懂我的心意？
林旭哪里是不懂？只是，他无法接受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如果说，与方晴的第一次见面，只是为了在谈判上维护公司的利益，才使得他有意与方晴为难，那不过是商务谈判中的一个手段而已，他的做法也是对事不对人；但，接下来方晴在与他私下接触并直言想要让他跳槽的时候，他才从那个时候对方晴有了成见——本就对她没什么好感，加上方晴又是那样公然地以利诱惑，使得他更加反感；继而，自己无端地被老板排挤，接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唇印出现在自己的衬衣上，而这一切，都隐隐约约有着方晴的影子，尤其是在叶子一语道破那个唇印的来历，更加让林旭对方晴有了一种厌恶。此种成见，岂是方晴几句幽怨的话语加之今日的景致就能化解的？
“成见谈不上！只是你我本不是一种人，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你我身份悬殊，我也高攀不起，我这人说话比较直率，冒昧处，你还多见谅！”林旭说着，为方晴的酒杯满上了酒，自己也倒了一些。
“好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方晴格格地笑着，声调却是冰冷异常。她心里刚刚泛起的一些柔软，霎时间又被冷漠与坚硬所代替。
林旭说得一点都没错，这是两个价值观点完全不同的人，因而在对待同一件事情的态度上，也有着截然相反的看法。方晴会觉得你林旭是不识抬举——我出那么高的条件，放下我的身份，来请你加入，你不予理睬也就罢了，反而还对我冷言冷语，什么意思？而林旭呢，不管是打工也好，还是跳槽也好，对他来说，他是将道义和规则放在第一位，也是他的处事原则——我可以跳槽，但前提是我做事要有始有终。没错儿，打工就是为了赚钱，但赚钱不是没有原则，不是什么钱我都可以接受，你方晴有钱，但你的行事风格和我的处事底线有冲突，我就不愿意！
“林旭，那你觉得你是哪一种人？我又是哪一种人？所谓的‘道不同’又是什么？至于说到身份，我倒是不以为然，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拥有这一切！再说，有这种身份有什么不好？就说这个会所，没有我带你进来，你能随意出入么？你也看到这里的园艺景致，岂是寻常人等能够享受的？这些都可以不说，我就举个很直观的例子——我很忙，但我闲暇时，我可以去瑞士滑雪，去爱琴海晒日光浴，去金字塔下看日落，而这些，难道不需要物质的支撑？你呢，虽说你也算得是高级白领，但，如果你去享受这些…呵呵！”方晴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却已表达得很直接了——你林旭品位高雅，善吟风弄月。但，我的这些享受你比得了么？而你没有经历这样的生活，怎知这样的生活不好呢？
林旭一直笑吟吟地听着方晴的长篇大论——此刻，在他心里有了一种念头：如此的景致，如此的氛围，全被方晴的话衬托得没了情趣。他给自己点上一支烟，一直耐心地等到方晴说完，才缓缓开口：“方晴，我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我是哪种人——我觉得我只是一个有着自己的原则和信仰的人！我不否认，你刚才的话都对，只是你我的观点不同，因而我们的生活态度也不一样！确实，你说的那些享受我不是轻易可以做到的。但，对你来说，你的生命价值是什么？就是你的爱琴海晒日光浴？那是你生活的全部？再请问，你一年有几天休假？你能去晒几次日光浴？什么是富？我承认，你已算富人了——富，就是花钱不算计，不把钱当事儿！不是曾有人如此炫富么——我穷的只剩下钱了！可你知道什么叫贵？贵就是不拿富人当回事儿！你有钱是你的，与我何干？北京有句俗话——有钱你把前门楼子买下来！你买得到么？对我来说，我的乐趣很简单，一个人，泡杯茶，看看书，闲时约上三五好友，或是一起开怀畅饮，或是品茶闲聊，也是一番乐趣！而你说的那些，对我而言，充其量只是一个片段，瑞士滑雪，可以，去一次，够了！又能如何？难道我滑一次雪就变成瑞士人了？对我的生活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因了这次滑雪，或许会为我平添些美好的回忆，仅此而已！但，一个人，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是要有信仰的！商人重利，这也是一种信仰！至于你是哪种人，我不好多说。我想，你自己比我更清楚你是哪种人！所谓‘道不同’，就是你有你的‘金香玉’，我有我的‘黄金屋’！我能理解你，而你却不能理解我和我的信仰！在你眼里，没有钱办不成的事情，对么？那我想问你一句：你能花钱把你父亲的照片挂在天安门城楼上吗？方晴，我可以告诉你，我没你有钱！但是，在这个世界上，能被钱衡量的东西，就已经不值钱了！你我最根本的分歧在于，我看得到有很多东西是钱买不到的，而你看不到！非常感谢你带我来这个会所，让我开了眼界！或许，你会觉得，没有你的带领，这种地方我一辈子都来不了！或许是这样的，但那又如何？别忘记，自古王侯多仇怨，唯有百姓数风流！很坦率地告诉你，假如你我换位一下，我处于你的位置，我想我会比你快乐地多；而你处于我的位置，恐怕不见得有我这样的心态！人，最终能够真正拥有的只有三点：健康，是自己的；精神的富足是自己的；一份真诚深厚的感情，是自己的！而我说的这些，你又有多少？好了，方晴！感谢你让我欣赏了如此美景，品味了如此美妙的佳肴！这顿饭，虽是价值不菲，我却还请得起！服务生，买单！”说罢，林旭叫过服务生径自走去前台结账了，却把方晴独自留在了屋中…
茶恋——（六十三）心怀叵测
林旭独自走出小院，一路上晚风轻拂，让他的情绪有了一些平静。他刚才对方晴的一番言语，实际上是他有意而为。平心而论，若不是方晴过于工于心计，或是能够与林旭平和交往，他也不会如此对其反感。实际上，对于方晴林旭其实还是很欣赏的。单就说她一个女子，能够在商场上出类拔萃，并且管理如此规模的一家企业，她有背景是一方面，但若不是具有真才实学，仅凭他父亲的背景如何能驾驭一家公司？即使林旭，摆弄这么大一个摊子，也不是一件易事。但就如林旭所说，他与方晴的根本分歧在于两人间的处事态度与做人原则上。不能做合作伙伴，并不代表连朋友都没得做——只是因为有了那次“口红事件”，尤其是在林旭知道了那件事与方晴有关联之后，曾有意无意间试探过方晴，他希望方晴能开诚布公向他解释下，奈何几次方晴见到林旭，都如同没事儿人一样，不但丝毫没有道歉之意，还一次比一次对林旭更加热情。这才让林旭对其人品有了反感——有了这种心理，因而林旭对方请一向是敬而远之！今晚他有意奚落方晴，也有他自己的算计——从林旭知道方晴与刘峰有了合作之后，方晴一直没有什么异常举动。而在他心里，方晴与刘峰的合作该不是如此简单，但他也不想再猜测下去了——他今晚的举动，就是有意刺激方晴，如果方晴仅仅是与刘峰保持单纯的商业合作，而没有对他和叶子有何企图，也就罢了，大不了自己哪天去给方晴道个歉，毕竟还要在工作上与她接触；若是方晴与刘峰的合作另有居心，以他刚才对方晴的一番敲打，以他对方晴的了解，方晴必定会有所举动，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洞悉方晴的真实意图，从而有所防范——只是，林旭的想法没有错，错就错在他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叶子…
就在林旭和方晴青梅煮酒之时，叶子却也接到了刘峰的电话——这是刘峰与方晴商量好的。刘峰那晚在对叶子的父母编造了一番谎言之后，他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往来走动得更加频繁。而且，他的精明处就在于，自那晚之后，他再也没有提过半句有关林旭与叶子的事情。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喋喋不休每次去都说一番，只能适得其反！因而，他之后更多的是表现出对叶子父母的关心，以及偶尔会流露出对叶子的惦念！这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叶子父母的判断…
叶子回到家后，没见林旭回来，以为他又在加班，正准备给他的办公室打电话，却收到了林旭的短信，告诉她晚上有应酬，回来稍晚一些！叶子也就偷了下懒，自己到楼下的快餐店简单吃了点饭，回来的路上，还给林旭买好了他喜欢吃的水果，刚刚进门，手机就响了起来——刘峰的电话！
“小蝶，你在哪里呢？晚饭吃了么？”刘峰关切地问。
“哦，我刚到家，有事么？”叶子嘴里说着，一边将买好的水果放到厨房的水池里。
“没什么事，就是打电话问问。你最近好么？”刘峰的语气很轻松。
“还好，你呢？你公司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么？”叶子斜靠在沙发上，半躺半坐。
“最近不错，生意都在慢慢恢复，很多原来的老客户又都愿意和我们合作了！”刘峰笑呵呵地说着，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那不错！我就说么，只要你用心做，一定可以做起来的！对了，你上次和我说那些资金已经解决了，你从哪里找到的资金？”叶子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她对于刘峰能有今天的成绩，也是非常高兴，毕竟有了那么多年的相处经历，何况，她很善良。
“哦，是我父亲以前的一个朋友，听我说了公司的情况，答应给我一些帮助。不过，你千万别和我爸说，他不想我去求这个人！”刘峰随口撒了个谎，叶子却是没有多想，虽说和刘峰交往了很久，但对于他公司里的具体事情叶子了解得并不多。
“嗯，你不会是去借的高利贷吧？刘峰，那种钱不能碰的！”叶子担心地问。
“没有，真的不是！确实是我父亲的那个朋友，只是我父亲原来和他有点矛盾，他自己拉不下脸去求人，我也是不得已才请这个人帮下忙！我是怕我父亲知道了生气，你也知道他的病不能激动！”刘峰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由不得叶子不相信。而事实上，叶子怎会知道，刘峰借的钱，要远比高利贷需要偿还的利息高——那是良心的债！
“嗯，放心，我不会去说的，只要你觉得没问题就好。不过，你也要多注意身体，平时多陪陪你父母。”叶子语气舒缓下来，并且不厌其烦地嘱咐着刘峰。
刘峰自是句句允诺，而后话锋一转，用很关切的语调说：“小蝶，你最近和林旭还好么？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我前几天去你家，你父母还和我说起这件事了，说你几次和他们讲好要回来，怎么到现在也没见动静？”刘峰给叶子打电话的目的，就是想探听下叶子的反应，他推测，自己和她的父母说完那些话，她的父母一定会打电话询问叶子。
“哦，估计要到国庆节了。林旭最近特别忙，实在请不下假！”叶子并不知道刘峰内心的真实想法。而事实上，刘峰的猜测并没错——在他和叶子的父母说完那番话后的第二天，叶子的父亲就特地打电话过来，非常详细且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