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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薇-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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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佳柔十岁时随母亲一起,去了父亲任上,这一住便是五年,而不像孙家其他姑娘,都养在祖母跟前。

    京中说法是佳柔姑娘纯孝,今春重回京城,原是代母亲给生病的祖母侍疾。祖母病好之后舍不得她,便留她多住些时日,预备过了年再随父母返回胶州。

    孙佳柔此人,便在京中也极少应酬,很少随着祖母婶娘们出门。夏兰馨的及笄礼上,好似才第一次在京中贵人圈中公开露面。

    濯如春月,滟如芙蓉,行为稳重,举止端庄,人情世故极为练达,那一日在夏府,她从一众名门闺秀中脱颖而出,很得了各位夫人的赞赏,大约给沈氏也留了极好的印象。

    只是本人再好,身份地位到底不高,康平侯爷既有意为儿子选最好的,无论如何也挑不到她。

    慕容薇咬唇轻笑,耳上碧玉垂珠坠清清荡漾,有些猜不透夏家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已替三哥约下午后会面,夏兰馨便不多留,用过午膳就告辞出宫,顺便吩咐小螺带走那坛打开不多时的杏子酒。

    慕容薇心里有事,又怕误了下午的时辰,便不回寝宫安歇,只在榻上躺了片刻,吩咐璎珞半个时辰后来唤醒她。

    想想云家,再想想孙家,猛然之间醍醐灌顶,万分通透。

    局势危殆,父皇母后不能参透,两世重生的她却知道。夏兰馨方才无意间能透出此意,想必是曾听人讲起。这样老辣的眼力,不是出自夏阁老,便是出自老太君。

    云家世代书香,不与朝野往来,唯有弟子满天下。

    一旦时局变动,凭着姑苏云家的金字招牌,足以庇护云家的儿媳妇安然无恙。所以老太君动了心思,要将嫡亲的小孙女从战乱中摘出来,才会把夏兰馨说与云家。

    翰林院大学士孙世成,印象里没有做过千禧皇朝的官,不晓得何时归隐,到很懂得明哲保身。

    此人看似一门心思只做学问,从不结交朝中权贵,实际看得深远。他身居乱世仍能游刃有余,早早安排了家人的后路。

    慕容薇熟读西霞的舆图,江河山川历历在目。胶州看似地偏人稀,却是水上枢纽。孙世成把儿子放在胶州,自然看懂了这里海陆交通极为便利。

    朝中若有变故,东渡扶桑亦或北上高丽,孙家有两重选择。亦或孙老慧眼,早有此意,只待时机成熟,便举家东渡。

    他的嫡孙女养在胶州不进京,看似不受祖母怜爱,实际却是保全之策,该是最得孙家欢心的姑娘。

    夏钰之娶妻,老太君十之**,属意的便是孙家小姐。孙世成老姜再辣,也比不过老太君的心机。什么为祖母侍疾,什么祖母疼惜便留在京里,全是不得以说给外人听。

    夏家想要她做孙媳,孙世成便不能将她送走,这是吃了黄莲也说不出的苦。

    夏兰馨入云家,不过是保全她自己,为幺孙安排好这条退路,才是点睛之笔。不管是在扶桑还是高丽,夏家都有机会东山再起。

    而夏阁老一家,明知已与西霞牢牢绑在一起,不管是康平侯爷,还是世子夏铧之一家,亦或世子夫人胡氏的娘家,若朝中战乱,都将为西霞死而后已。

    骨肉亲情,身为长辈做出这样的取舍,便是铮铮铁骨也要肝肠寸断。夏府如此殚精竭虑,为一双孙辈打算,原来早已存着阖府精忠报国、舍身成仁的大义。

    慕容薇想通此节,看清了夏家的立场,更是心潮澎湃。她朗朗低笑数声:“素手谁挽风云系?天时、地利、人和倶在,我偏不信这一双素手挽不回风云。”

    瞧着自己一双雪白的柔荑水嫩娇弱,心上分明有了千钧力气,扬声吩咐璎珞为自己更衣。

    午后寂寂,慕容薇只带了璎珞,去寿康宫外头那一片冰封的湖面。湖的西侧,与高大的桂花树相对,是一整块瘦瘦的太湖假山石,嶙峋紧挺。

    桂花树东是三间带着抱厦的花厅,原是预备游湖的人更衣休憩的所在,随着皇太后移居寿康宫,这片湖少有人游玩,变得安静沉寂,那三间花厅也就闲置。

    夏钰之就在花厅内等她,他早到半个时辰,已然泡好了两人常喝的茶。除了金吾卫的实职,他还挂着御前侍卫的名,有随时出入宫闱的腰牌,要在宫内腾出一块清静之地,那是手到拈来。

    璎珞向夏钰之请安,为两人铺设了坐垫,扶慕容薇坐下,便带上了花厅的八角门,立在不远处的桂花树下等候。

    夏钰之逆光而立,他的身材高大,长眉斜斜飞入鬓角,英俊的脸上有些凝重,沉默地望着慕容薇,慎重地开口。

    “阿薇,七日之雪一字不错,我已擢宋维源的妹夫为百户。罗讷言此人的本事,也如你所说。我就想问,钦天监正使的确与暮寒私下来往多时,你又是如何知道?”

第五十三章 沙盘

    父丧时节,苏暮寒本应留在府中照应,不便出门会客。

    他却于晚间青衣便服出门,一个仆从不带,与钦天监正使江留约在京中一味凉茶社的雅间,被出岫的人密报夏钰之。

    兹事体大,夏钰之躲在暗处,亲见两人会面,又尾随江留回府。

    江留讲究风水,外书房外植了一棵高大的发财树,枝繁叶茂,夏钰之隐身树后,亲眼见到江留将一封写好的奏折扔进火盆。

    那封指落雪为天怒的折子,由苏暮寒起意,江留撰写,本来已经万事具备。可惜被宋潍源上书,昭示西霞风调雨顺的折子抢了先,两人深夜密谋,只好丢弃。

    江留曾斥责宋潍源专会钻营,拿着折子越级上报,是对身为上司的他极不尊重。宋潍源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只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

    出岫隐在暗处顺藤摸瓜,直接查到传言的出处,便是京城一味凉的茶楼。夏钰之不敢打草惊蛇,吩咐不要惊动茶楼,只买下茶楼对面的胭脂铺,以图后谋。

    心乱如麻,夏钰之觉得头大如斗。查一起长大、亲如手足的兄弟,本觉得是多余之举,没想到居然真查出事来。似是一根骨头卡住咽喉,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真正的如鲠在喉。

    找到了传言的源头,夏钰之也没敢藏私,即刻密报了祖父知道。

    夏阁老脸上表情悲喜莫辨,只挥挥手让他退下,自己却转身去了浣溪堂寻老妻说话。

    夏钰之望着祖父的背影,有心替苏暮寒辩解,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结党营私,是为人臣子的大忌。茶楼之上,他亲眼目睹两人的熟稔与默契,那不是仓促之间互为利益才达成某种协议。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三哥,我也宁愿这不是真的。”慕容薇瞧着夏钰之的表情,便知道他的难过。

    “我已说与肖洛晨,要他查一查茶楼是在谁的名下”,夏钰之重重一叹,无奈地闭上眼,“暮寒…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声无可奈何的叹息极为沉重,砸得慕容薇心上一疼,曾几何时,她也想那么问问他,究竟为什么要那么做?如今不用问便已然有了答案。

    因爱生恨,因恨生仇,都是有的。曾经爱之深,如今恨之切,不死不休的惨烈,苏暮寒在上一世谱写的那样完美,连慕容家的族人都未放过。

    夏钰之无力地倚着紫檀木坐椅的靠背,发出轻微的低语:“我只愿暮寒是伤心过度,一时迷了心窍。”

    衣袖上缂丝金线凤穿牡丹的花纹美轮美奂,慕容薇轻抚着袖上流金溢彩的牡丹花,盈盈浅笑:“我也但愿如此,且走一步看一步,三哥你说是不是?”

    风过淙淙,吹动桂树的叶子翩然舞动,依稀是年少时节,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金秋季节。

    丹桂飘香,花气馥郁,夏钰之与苏暮寒在树上摇动着枝叶,夏兰馨与慕容薇在树下用披风接着落花。

    金灿灿的桂花簌簌落下,像漫天金色的花雨,不多时,便在两人兜着的披风上结了厚厚一层。

    罗嬷嬷来寻众人,将他们领回宫里,再将夏兰馨与慕容薇兜住的桂花洗净,给众人做成香甜的桂花糕、桂花羹、桂花糖,各色带着桂花的点心。

    点心摆在璨薇宫后殿的湖心亭里,风起涟漪,吹皱满池的湖水,带起桂花的香气。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日两边开。

    夏钰之的回忆里,他们偏不肯在湖心亭安稳地坐着吃点心,而是撑出了一艘四壁花图案的画舫。他与苏暮寒泛着舟,妹妹与慕容薇坐在船上,一人摘一片碧绿的荷叶盖在脸上…

    慕容薇轻咳一声,打断了夏钰之的回想。

    夏钰之张开眼睛,却见慕容薇闲闲描着指上翠绿凝碧的玉戒指,露出似嗔非嗔的笑意:“三哥,这件事先就此揭过。仁泰宫的守卫可也算你的部下?若追究起来,你也有个御下不严的罪过。”

    夏钰之依旧沉浸在旧时的回忆里,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阿薇,这些日子被你牵着鼻子走,你便直接将话说个通透吧,仁泰宫里又出了什么事情。”

    自先皇离世,皇太后闭居寿康宫,仁泰宫便一直闲置。

    仁泰宫是先帝入主后就一直居住的宫殿,皇后娘娘懿旨: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仁泰宫中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不谁擅动,所有物品务必保持原来的样子。

    金吾卫管的是皇帝的安危,安排守卫巡宫,并不是夏钰之职责所在,何况守卫寻宫只在外围,也入不了内宫。仁泰宫长久无人,他往昔并不留意。

    “三哥,仁泰宫侍卫玩忽职守,我已报于母后知晓。你莫说金吾卫只负责父皇安危,内宫出事,一样波及前朝”,慕容薇将两手交叠,露出指上淡粉的蔻丹,明媚的娇颜露出几分真正的严肃。

    若不是仁泰宫的守卫疏于职守,何至于皇祖母当日一人立在宫前那么久都无人发现。

    她前几日带着璎珞去仁泰宫,未时刚过,天光大亮,偌大的宫殿却无人职守,轻易就进到了里面。

    “阿薇,是仁泰宫的东西被人偷走不成?”

    先帝与皇太后的寝宫,贵重物品自然不少,都是登记在册,平日由内务府查点,断无遗失之理。夏钰之想着慕容薇方才说宫廷侍卫失职的话,暗想莫不是有人监守自盗,落在她的眼里?

    太后娘娘抱病,楚皇后并不驾临,仁泰宫地处偏僻,大约宫内早不复当年的恢弘。侍卫与内务府一时疏漏,也是有的。

    慕容薇摇头轻笑,黛眉深深,眼波沉沉,表情倏地一暗:“偷是未偷,却被毁了痕迹。”

    仁泰宫内,乔浣霞日常起居的暖阁里,曾摆放着一大一小两幅沙盘,大的是整个西霞的舆图。小的,便是当年障日城一战边境的沙盘。

    乔浣霞排兵步阵,用的便是这种沙盘,那一场她深以为憾、令楚天舒殒命的战役,她的推算也出自这幅沙盘。

第五十四章 安然

    前世苏暮寒酒后失言,曾提及皇祖父的殒命。

    慕容薇追问时,苏暮寒无法自圆其说,重重拂袖怒道:“当年一战,你莫要推到朕的头上,你未算算,朕那时才有多大。”

    以怒气掩饰他的心虚,慕容薇深谙他这些小习惯,心里便一直存着怀疑。

    皇祖父离世时,苏暮寒正当幼年不假,可大周遗臣的后裔们,又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推波助澜,妄想光复大周昔日的辉煌。

    焉知不是他们的势力渗透宫中,篡改沙盘,令皇祖母做出错误判断,最终导致皇祖父殒命障日城。

    上一世,这个问题便在脑中纠结,找不到答案。重活一世,慕容薇急着来查证障日城的沙盘,却发现早已被人为毁坏。

    偌大的白玉底座上,只剩未处理干净的散沙,天长日久,已落了厚厚的尘埃,再寻不到一丝沙盘往日的痕迹。

    慕容薇的手在雕花小几上轻轻一拍,带着无限的恼意:“散沙的痕迹已久,出入宫中如此自由,宫廷侍卫都是如何当差?禁军都督又是如何约束部下?”

    夏钰之面上由红似白,打翻颜色铺子一般,慕容薇的话虽不是说他,到像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他也挂着宫廷侍卫的名,食着宫廷侍卫的俸禄,深知侍卫们的懒怠,却往往替他们开脱。

    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是不求有功只求无过的做法,这些年朝廷将目光放在边境,倚重武力,渐渐形成三国鼎立之势,后宫安危反而不如从前。

    日前崇明帝曾在御书房传召,也是这个意思。禁军的事,他说不上话,握在手里的金吾卫,却该好好整顿一番。

    夏钰之将拳一抱,沉声道:“阿薇教训的是,三哥知道怎么做了。”

    “我偏不信,这些人的手能伸进兵部。“慕容薇微微冷笑,眼中寒芒乍现,冰晶一般。

    兵部一直握在姨父手中,既然姨父甘心以父皇为尊,就绝不容许逆贼的势力渗透兵部。想想那么模糊的姨父的音容,慕容薇心生无限感激和歉疚。

    “三哥,兵部一定留有当年沙盘的图样,你去复制一个,就摆在这仁泰殿中,我要查一查,当年那一败究竟是什么缘故。”

    不仅自己看,还要拿给皇祖母看。越来越觉得当年那一战,只怕不是皇祖母的疏忽,而是人为。

    这念头在慕容薇心内盘旋已久,又因那沙盘被毁更相信自己的推断,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你,你说,沙盘当年被人改动,所以又被人毁去?”夏钰之心中的震撼一个接着一个,通敌、卖国?弑君?一连串的念头此起彼浮,快得他什么都抓不住。

    “对,我怀疑皇祖父的死另有起因”,慕容薇负手而立,浓如墨云的鬓发上,金凤步摇颤颤而动。

    “阿薇”,夏钰之声音低沉却孔武有力,“若真是这样,三哥陪你彻查,无论谁想动西霞,都要问问夏家答不答应。”

    那一瞬间,夏钰之身姿挺拔如松,坚毅如山,这种不问缘由不杂私心的信任让慕容薇心间一暖,莫名的安下心来。

    “罗讷言的妹子,还未寻得,不晓得人是否待在京城。她又是女孩儿家,总不好叫五城兵马司的人拿着画像到处找人。”夏钰之想起已随祖母进宫的罗讷言,忙着将寻人的事说与慕容薇。

    前世里罗讷言来去只是孤家寡人一个,根本未寻得他的妹子,不知这一世,他的妹子是否还在人世。

    慕容薇沉吟片刻,方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她妹子尚在人间,咱们细心寻访,以出岫的本事,早晚定会寻得。”

    两人于茶厅分手,夏钰之看着慕容薇的背影渐远,才默默转过身去。

    连日不用请安,慕容薇到记着那日应承皇祖母的话,日日折了新鲜的红梅,送与寿康宫里。

    有时约着二妹,有时自己选上两枝,捧在瓶里带了去。

    老太君已经一连住了三日,见清早慕容薇又捧花来,先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慈祥的笑容一如盛开的梅花,暖在慕容薇心里。

    老太君对慕容薇说道:“你外婆每日施针,又吃了罗讷言的药,这两日精神尚好。不点香也睡得安稳,如今还未醒来。”

    慕容薇知道,为了照顾皇祖母,老太君这几日便在皇祖母榻旁支了床,两人同吃同睡,瞧着皇祖母施针,也瞧着皇祖母吃药。

    老太君身子骨再硬朗,也是一把年纪的人。望望她满头白发,慕容薇心里感激,盈盈一拜,眼中已噙了泪。怕老太君不自在,慕容薇微微扬头,将花瓶放在高处。

    老太君瞧得分明,握住了她的手,轻拍两下以示安慰。

    老太君的手不同于皇祖母或者母后那样的柔软细腻,而是骨节分明,指腹有着厚厚的老茧,带着明显的粗糙感。

    印象里,这是老太君第一次主动握她的手,反是这样粗糙的感觉,让慕容薇心里一阵安然。

    慕容薇进里面瞧了皇祖母的睡颜,果真安详自然,露在枕上的白发微微遮住皇祖母的眼,她小心地将白发撩开,再替皇祖母掖好被角,安静地退了出来。

    回到璨薇宫,换了一件家常的暖橙色缠枝葡萄纹小袄,青色挑花罗裙。慕容薇叫璎珞将自己发髻打散,梳两只发辫盘在脑后,又簪几朵刚采回的腊梅,打扮越发简单素净。

    收拾利索了,又净过手,吩咐璎珞将《大周志》取来,慕容薇便倚在临窗的大炕上,再次翻开。

    璎珞暗暗称奇,不过几日光景,公主穿衣的风格与性情竟与前时大相径庭。她性子稳,知道不该问的便不问,只默默地替慕容薇泡了这些日子爱喝的生普,端到炕桌上。

    见殿内再没别人,想着一直没与璎珞好好说几句话,慕容薇便先将书一阖,抬眼问她:“身上伤都好了?可要回去歇息?”

    璎珞的面庞白皙沉静,低垂着眼睑曲膝回话:“多谢公主赐药,已经大好了,不必再去歇息。”

第五十五章 姊妹

    没有流苏跟在身边,慕容薇觉得轻松许多,她回头拉了璎珞的手,认真的说:“罗嬷嬷已经对本宫说过,那日叫你受了委屈。”

    有着流苏的伶俐,越发衬出璎珞的寡言,璎珞再次屈膝,颇有些宠辱不惊的味道:“奴婢不委屈,忤逆了公主是该受罚。”

    宛然一轮明月,无论是照着野草青青的山野沟渠,还是照着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都是一般的无波无澜。

    璎珞身上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淡然,深深打动了慕容薇。

    慕容薇拉她起身,想起前世里她始终陪在自己身边的不离不弃,心里一阵歉疚,说道:“素日里觉得你寡言,不大喜欢你这性子,如今却觉得这正是你的好处。”

    慕容薇没有说流苏的不好,璎珞却敏感地听出了主子对流苏的不喜。

    璎珞不像流苏那样幸运,从小便随在慕容薇身边服侍。她有今日,全靠自己一步一步攀爬。

    能从底层越众而出,再得到罗嬷嬷的青眼,如今做到慕容薇身边的一等宫女,璎珞毫不怀疑自己的聪慧。

    她不在的这几日,流苏不知为何失了慕容薇的心,璎珞得出这样的推断。从她得知流苏被留在安国王府的一刻,璎珞更笃定了自己的结论。

    “奴婢记下了,多谢公主提携”,璎珞利索而轻柔地往香炉里添香,又将帷幔打起半扇,叫殿内更明亮一些。

    不耽误说话,手下也纹丝不乱,那种淡然的处事已然有了几分大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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