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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吧。”凌承恩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态度是前所未有的耐心。
“你让我跟在你身边出席宴会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我正好需要一个女伴。”这个问题欧阳瑾之前也问过，而凌承恩也再次给了她同样的回答。
如此的直接与直白，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那也就是说…是利用咯？”欧阳瑾静静地望着凌承恩，眼里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你知道当你的女伴会发生什么事，而我又正好凑上来，所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样的话换做是平时绝对不可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她就是一个没什么深度思想的花瓶，这点她听别人议论过，而她自己也承认。
但那又如何呢？她是欧阳家的大小姐，家里愿意这样宠着她，当个花瓶又怎样？
那些背后诋毁她的人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反正她照样能在那些羡慕嫉妒的眼光里开开心心地过完一辈子。
这段时间她虽然昏迷在床无法动弹，但意识和感官却在Lucas对她实施的各种神经刺激下格外清醒和敏感。
这个医生的话真的很多，有时会自言自语地念一大通她一个字都听不懂的医学理论，有时则会带着些同情，语重心长地教育她：
“你不知道暗刃有多可怕吗？什么样的感情值得你赌上自己的命去帮他呢，他对你根本就没感情嘛…”
“这种一心追求权力的男人都很危险的，看你这么单纯，肯定玩不过他的…”
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絮絮叨叨中，欧阳瑾听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
自己真的就是一个可悲的炮灰啊，她差点失去了生命，却不知道原来这一切是和那个臭名昭著的黑手党组织有关。
如果知道，她躲都来不及，才不会自作聪明地去和Olivia攀关系呢…
那么她的承恩哥哥呢？他是故意让自己去以身涉险的吗？
“可以这么说吧…”
凌承恩没有否认，推脱和逃避不是他的风格，之前他是没对欧阳瑾坦白，但隐瞒不代表他会选择欺骗，这在本质上属于两回事。
“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想利用的只是女伴这个身份，而不是你的生命，我确实已经竭尽所能地去保护你了。”
“竭尽所能？”欧阳瑾这回不再那么好糊弄，脸上的表情更像是听到了一个什么笑话，“如果现在躺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陈紫悠呢？你还会这么说吗？”
这也是她在这段日子里想明白的，为什么向来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承恩哥哥会主动邀请她，为什么那个令他如此在乎、甚至都得到了凌家上下一致认可的女孩没有出现在这里…
这根本不是他们感情出现了问题，相反，这恰恰是因为他们的感情太深…
或许凌承恩确实如他说的竭尽所能地保护了自己，自己也因此才有了能住进这栋别墅的资格，但这只是出于对一个普通朋友，不，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对一个认识的陌生人的“竭尽所能”。
仅此而已。
第566章 成王败寇（3）（）
而接下来凌承恩的回答也很好地印证了她的猜想：
“所以这就是我利用你当我女伴的原因。”
凌承恩竭尽所能地保护她，然后为陈紫悠换取一个没有任何危险的环境。
这样隐晦的言下之意欧阳瑾听出来了，但她却没有心情为自己难得的机智感到庆幸。
这么冰冷而残酷的真相，她宁愿自己永远被蒙在鼓里。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顾及我的感受呢…”欧阳瑾自嘲地笑了笑，“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其实这也是她在明知故问罢了，无论是作为女伴还是作为同居者，这么多的条约和协议足以摧毁她心中任何幻想。
所以凌承恩也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虽然答案只有一个，但由他直白地说出口和欧阳瑾自行体会却很有可能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效果。
无论如何，他都需要尽量稳住欧阳瑾的情绪，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那我换个问题吧，”欧阳瑾直视着凌承恩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着，“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愧疚吗？你不觉得应该补偿我什么吗？”
“你想要什么？”欧阳瑾的转变出乎凌承恩的意料，但不知为何，他却觉得接下来的话才是欧阳瑾要表达的重点。
“我差点就因你而死了，对我负责不过分吧？”
欧阳瑾也豁出去了，这是她这几天在无法动弹的状态下思考了很久的结果。
既然机关算尽也得不到承恩哥哥的心，那干脆就挟恩图报好了。
她可利用的筹码不多，她们欧阳家虽然能挤进上流社会，但和凌家和叶家比起来无疑差了好几条街。
不趁这个时候多为自己和家族多捞一些好处，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而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逼他娶了自己。
这样的话，自己想要的一切，地位、金钱、权力、尊严…全都有了，至于有没有爱情，会不会幸福，这重要吗？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凌承恩只是淡淡地笑了下，没有出现她预想中的生气或是讽刺，就连一丝过分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就好像是完全没把她的要求放在心上，更别说会花什么心思来考虑。
“好好休养吧，我想你们欧阳家不会拒绝一套两千万美元的别墅。”
“什么意思？”智商不够的感觉再次来袭，这下轮到欧阳瑾发愣了。
“你冒险，我赔偿，明码交易，”凌承恩的口气和态度依然很温和，甚至还怕她听不懂又耐心地多补充了几句，“一会儿我会让律师把合同拿过来，只要你好好的，这栋别墅以后就是你的。”
说完他便离开，淡然却又干脆。
只是在推开门看到那个似笑非笑的人时停下了脚步：“看不出你还挺人道主义的。”
就算是欧阳瑾在这个月有足够的时间躺床上思考，但如果没有旁人的点拨，有些结论靠她一个人根本无法得出，特别是有关暗刃的消息。
既然她的感官不受影响，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Lucas在治疗的时候给她灌输了什么。
“不忍心看着你们这些资本主义的怪物糟蹋如花似玉的生命而已，”Lucas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仿佛完全没看出面前少年眼底的阴霾，“好歹我也是个医生。”
言则，救死扶伤是他的天职，而凌承恩却是在谋财害命。
“医生什么时候也想插手生意上的事了，这只是一次公平的买卖交易而已，不信你去问她，”凌承恩嘴角轻扯，露出一个微讽的弧度，“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多管闲事而破坏我的计划，懂？”
他的预感果然没错，欧阳瑾并不是真的性情大变，她不过是在一个希望彻底破碎之后，又很快找到了第二个目标罢了。
倒也是个善于把握机会的女人呢…
既然她的最终目的只是为欧阳家族谋利，那自己给她就是了，这样干干脆脆的利益往来不存在任何亏欠和负担，反而对双方都好。
Lucas微微一怔，不知是因为凌承恩侧面透露的信息还是因为突然而至的冷硬气场，他的脖子不由自主地往回缩了缩，又露出了平时惯有的怂怂的姿态。
“暗刃秘密武器的研究怎么样了？”
凌承恩深邃而沉静的目光没什么波动，但漆黑如墨的眼眸下却带着几分淡淡的威慑，几句话的工夫就彻底占据了对话的主动权。
“配方已经试出来了，等原料准备到位就可以进行生产。”
“三天后有个酒会，暗刃的二首领也会出席，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看你的了。”凌承恩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大概是自己一直对他太过客气，这才纵容了Lucas这种自以为是的伸张正义。
他和Lucas之间不过是各需所求，他同情Lucas的处境，而Lucas也迫切地需要一个契机。
至于其他，那不是这个怪胎博士能随意指手画脚的范围。
三天后的酒会有关一笔军火买卖，根据凌承恩这边得到的情报，暗刃为能顺利购得这批军火已经筹划了很久。
而钱无疑是最现实的问题，所以暗刃十有八九已经发现了他们账户上的漏洞，估计此时正处在滔天的震怒中，偏偏还没有目标可以发泄。
既然这样的话…他不介意主动到场给他们提供一个线索，就当是礼尚往来的反击吧。
反正现在中东的矿场已经搞定，欧阳瑾又正好醒来，Lucas的研究也取得了他想要的成果…
一切都赶得刚刚好。
第567章 成王败寇（4）（）
三天后，酒会。
奢华璀璨的水晶灯毫不吝啬地映照在一只只透明的玻璃杯上，泛着银白而炫亮的光芒。
觥筹交错的碰杯声似是在谱写一曲歌颂和平的和谐乐章，光凭场上的景象判断，任谁也不会相信这些衣冠楚楚的宾客们说出去都是在各自地盘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道头子，手中已经不知握了多少条人命。
人真的是一种很善于伪装的动物啊…
这样的讽刺在凌承恩看到那个缓缓向他走来的金发女郎时更加重了几分：“这不是凌少嘛，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Olivia一手搭上凌承恩的肩，一边轻启朱唇，媚波流转的眼神似是有着夺人心魄的魅力：“欧阳小姐不在了，想必你现在一定很寂寞吧？”
其实Olivia的心里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她敢肯定没人能在暗刃的秘密武器下平安熬过那五天，所以也做好了凌承恩向他们低头妥协的准备。
可万万没想到，这个年纪尚轻的男人竟然这么沉得住气，竟然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人香消玉殒而无动于衷，为此自己还因没完成任务而受了一顿责罚。
果然够理性，也够无情。
本来就有着一张足以令人一见钟情的俊脸，再加上他周身流露出的高贵气质，Olivia甚至都觉得自己对他隐隐产生了一种男女之间的情愫。
找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又充满了东方魅力的亚洲男人，感觉应该会很新鲜刺激呢…
“比起关心我的个人生活，我想二首领夫人可能对矿场的事更感兴趣？”凌承恩拂开肩上的手，嘴角处薄凉的笑意遮挡了眼底的厌恶。
“现在吗？”Olivia很快收起了调情的姿态，妖娆的眼里有着一丝不解。
最艰难的时刻都咬紧牙关不松口，现在都过了那么久，欧阳瑾恐怕都入土为安了，他为什么忽然又改主意了？
“谁说类似的矿场只有一个？”凌承恩不答反问。
“那跟我来吧。”Olivia稍作思考，很快拿定了主意。
凌承恩这回一共就带了一个属下过来，看起来就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也不像那个特种兵出身的杜崇阳有以一当十的能力，就算他们真的要闹事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她唤来侍者简单地吩咐了两句，很快带着凌承恩他们来到了二楼的休息室。
和下面歌舞升平的环境不同，这里的气氛严肃而压抑，空气中满满的都是危险和恐惧的气息。
Olivia推开门的时候，二首领正背对着他们坐在转椅上，阳光被厚重的彩绘玻璃阻隔，室内一片昏暗，于是窗边的这个背影也显得格外神秘莫测。
“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伴随着一句沉闷的感叹声，那个背影缓缓转过来，雪茄的烟雾让人难以看清男人的真实面容。
“过奖，”凌承恩轻扯嘴角，“二首领不也单独接见了我们？”
大概是没有如愿拿到矿场让他们很不爽吧，凌承恩可没那么天真地以为刚才那话是真的在夸他。
那种讥讽的语气，分明是在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
“呵…”椅子上的男人冷笑一声，“需要我提醒你吗？用一个女人给自己当挡箭牌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那谢谢你的提醒了，希望你等下还能说出这句话。”凌承恩目光幽深，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我想你来这边不是为了和我耍嘴皮子的吧？”二首领掐灭烟头，烟雾褪去后露出一张凌厉的脸庞，波澜不惊的表情上看不出有什么喜怒哀乐，但却令人望而生畏。
但这个“人”显然不包括凌承恩，他抬眸看了眼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庞，淡淡地开口：“当然不是，我只是过来和你分享一下矿场的最新消息。”
“怎么，你到底还是怕了，所以想将功补过？”二首领不屑地嗤笑一声，“不过很遗憾，如果是中东的那个，我早就知道它的存在了。”
不过一提到那个矿场，他的心情也逐渐狂躁了起来，要不是受各种莫名其妙的政策阻拦，他早就拿到手里了！
可偏偏暗刃是混黑的，这种问题只要国家不出面帮忙，他就算出再高的钱也拿不下来，所以只能无奈地放弃。
“二首领的情报未免落后太久，您不知道中东的矿场一个月前已经易主了吗？”凌承恩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如果仔细看便不难发现，那双深邃如墨的眼里早已充满了嘲弄。
将功补过？谁给他的自信？
“谁？！”二首领的声音骤然拔高，一时之间有些失态。
现在新能源这个领域还鲜少有人涉及，因为它对技术方面的要求实在太过严苛。
但有了矿场就相当于有了原料，当然也就有了进入这个领域的资格。
所以万一对方也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岂不就意味着他们会瓜分走那份本可以完全属于暗刃的财富？
二首领想到这里，不由得狠狠攥紧了拳头。
自从发现自己的网络账户少了一大笔巨额资金后，他对金钱就格外敏感。
那可是他去年经营了一整年的枪火利润，背后不知付出了多少兄弟们的鲜血和生命，可现在这么庞大的一笔钱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凭空消失了，这让他在震怒之余又不由得感到一种恐慌。
既然能以这样的手段黑掉他的账户，那是不是说明…对方也能以同样的方式干些别的事？
比如窃取暗刃的各种走私信息，破坏他们赖以生存的各种交易；
再比如，破坏暗刃的安保系统，把他们关在地牢里的敌人和人质都放出来；
更甚则，盗用他们的名义，故意挑衅其他的黑帮势力，让暗刃陷入一个被联合围杀的境地…
为了查明真相，他几乎把整个组织都翻了个底朝天，也对负责网络安全的那几个垃圾进行了好几次严刑逼供，但始终得不出什么结果。
加上Olivia针对欧阳瑾的计划失败，夺取矿场的希望彻底落空，他们夫妇俩在组织中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
如果再不拿出什么漂亮的行动，或者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恐怕他的位子就彻底不保了…
看着座位上的男人脸色不断变幻，由镇定到惊怒，又从狂躁到恐慌，一边还竭力维持着镇定，凌承恩轻轻地笑了下，云淡风轻地往上浇了把油：
“那个人…现在特地来见你了。”
第568章 成王败寇（5）（）
气氛顿时凝滞了几秒。
“哦？有什么条件？”
毕竟是在暗刃混到了首领位置的男人，他微微眯了眯眼眸，其中似乎有一抹危险的精光一闪而过，但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多了，我只是来道谢的，”凌承恩勾了勾嘴角，神色平静，“如果不是你慷慨提供了资金，我恐怕也无法一下子全额付清。”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信息量很大，二首领一下子就听懂了，但却分不清自己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因为那一瞬间涌上来的情感实在是过于复杂。
常年担任上位者的他不会轻易喜形于色，但内心的反应却是极快。
有愤怒，有惊讶，有心悸，但更多的则是后悔。
后悔一直没有正视这个行事低调做事隐忍的少年，后悔自己一直把他的自信当成年少的轻狂与无知，更后悔没能在他崛起之前就彻底把他扼杀掉！
早知道在S市矿场第一次看见他、并在他冲撞了自己后就不应该放过他，只不过当时自己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又不想在异国他乡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这才没直接下狠手。
当时那所谓的凌少连让自己正眼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却不想在短短的一年时间成长到这种地步…
“这么说…你是来威胁我的？”二首领很快收敛了思绪，沙哑的声音里似是有什么即将喷薄而出，听得一旁的Olivia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别人可能体会不出二首领气息中的变化，可她还不了解自己的丈夫么？
每次丈夫露出这样的姿态时，惹到他的那个人往往会死得很难看。
出于策略上的考虑，他可能会先选择妥协，但这个仇却无论如何都被记下，只要他寻觅到了机会，就会毫不犹豫地反扑。
雷厉风行、震慑人心、残忍至极！
“威胁？”但面前少年不但不为所动，反而还饶有兴致地探究了番措辞，“那也要您对我有利用价值才行啊。”
狂妄，简直狂妄至极！
二首领深吸一口气，费了好大的劲才维持住表面上的波澜不惊，尽可能地放缓语气说道：“凌少想要什么就直说吧。”
“二首领不必太紧张，我并不想和你们扯上任何关系，所以也不打算要你们什么东西，”凌承恩直视着面前依然高高在上端着架子的男人，平静地开口，“就想得到一个承诺而已。”
一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另一人则高高地坐在十多级台阶上的椅子上，双方的地位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眼下站着的少年沉稳中带着强势，坐着的男人却不断变幻着神情，起伏不定的神色看得Olivia都忍不住有些诧异。
什么时候自己这个向来杀伐果决、狠厉无情的丈夫，竟会在和一个小辈的谈判中落入下风？
“什么承诺？”二首领很快接话，但心却不自觉地揪起。
对方拥有的谈判筹码不可谓不高，这种时候不管凌承恩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他恐怕都不得不答应。
“不准再动我身边的人。”
少年淡淡的声音响起，二首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就可以了？
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