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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天门口(上)-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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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老先生看事情一向入木三分,明白因势利导。如果真的做不了,也不好勉强。”傅朗西没让杭九枫说得太多,他用很文雅的措辞说出更具威胁的意思后,随即换成真正平和的语气,“雪老先生有没有听说亲家的事?”
  雪大爹心里一怔:“傅先生有话,不妨直言。”
  “我的话你也莫当真。我也是听人说,你那亲家梅老先生被当做共产党枪杀了,你儿子雪茄正在被通缉。好在悬赏不高,只有五块银元,所以没人去下那份死力气。”见雪大爹急了,傅朗西又说,“雪老先生也莫太心焦。世上的事情从来都是相互照应,你帮助了我们,我们绝对不会在你有事时袖手旁观。如果不是将你当朋友,我们也不会找上门来做这笔生意。你那亲家在武汉声望有多高呀,到头来被枪毙了不说,还在大街上暴尸三天。按道理来讲,有人想发动民众推翻这个坏事干尽的政府,你至少会同情的,是不是?”雪大爹努力让自己在纷乱中保持镇静,答应替傅朗西买红布,不过期限得放宽到一个月。傅朗西想了想,也同意了。他要雪大爹守口如瓶,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提及此事。由于说得太狠,傅朗西又咳嗽了,直到走时也没停下来。杭九枫出了门又退回来,指着傅朗西咳在那幅画上的血说,被柯刀杀死的人,脖子上的伤口都是这种样子。傅朗西的血正好咳在画中人的脖子上。
  杭九枫走远了,雪大爹才敢骂:“我一卵子日死你家八代女人!”边骂边将傅朗西的画扔进烘篮里烧得大火扬天。雪大爹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双手交叉抱着烘篮,一个人想了好久。中间,雪大爹叫了一声。在门外等急了的人们以为有吩咐,赶忙蜂拥而入,结果被雪大爹狠狠瞪了几眼。雪大爹只需要有人将烘篮里的火拨旺一些。雪大奶将别人撵开,亲自动手将烘篮里插着的一双铜火柱拔出来,将烘篮上面的火灰小心翼翼地顺着周边一点点地挤压下去。埋在烘篮底下的木梓壳被挤出来,见到风就烧得通红。燃烧着的木梓壳冒出一股淡淡的青烟,雪大爹习惯地将鼻子伸过去,深深地嗅了几下。苦思良久的雪大爹后来还是将梅老先生可能真的遇难,雪茄可能真的跟着惹上麻烦的事告诉了家里人。雪大爹没有说红布的事,他借口要去武汉,想办法打通关节,替雪茄消去这场灾祸。雪大奶没有哭,瞪着大眼睛,要大家笑,要大家快乐,不许有任何不吉利的表示。雪大爹上路时,有意去小教堂门口转了一圈。常天亮依然终年不变地坐在门口练习说书,杭九枫带着傅朗西去附近的垸里还没回来。
  雪大爹大声说:“董先生,我去武汉了,听不成说书了!”董重里没有出来搭话,他在很深的里屋里,吊起嗓子,隔山隔水一般回答:“雪老先生!这一路——你要好自为之呀——”
  雪大爹还想多说几句,常天亮在一边少有地不耐烦起来。常天亮怪雪大爹打乱了他的记忆,昨晚董重里说的那些鼓词自己明明记得清清楚楚,被雪大爹一喊,他便忘得干干净净。而在通往县城的大路上,雪大爹老在回味董重里那一声千回百转的“呀——”
 
圣天门口 二零(3)
  出天门口顺着西河走了不到五里,忽然听到傅朗西的声音:
  “轿子里坐的是雪老先生吗?”
  雪大爹撩起轿帘,只见傅朗西穿着一条短裤,同杭九枫一道,拎着鞋袜裤子站在西河流水中。“傅先生快起岸,你刚吐过血,沾不得冷水!”叫了几声,雪大爹壮起胆来,“杭 九枫,你是长着猪头狗脑吗,快将傅先生背起来!”
  “不是我不背,”杭九枫大声说,“傅先生自己说,若是连冷水河都不能过,穷人就不会与他亲近。”
  不知是他们不再说话,还是北风将他们的话吹没了,看着傅朗西一步一步地锳到西河那边,雪大爹心里突然起了一种念头:傅朗西可能真的很了不起,可能真的要做成大事。
  天黑之前,雪大爹到了军师岭脚下。他拿不定主意是在小镇上找家客店歇下,还是赶几步夜路翻过军师岭到县城再歇。轿夫倒不犹豫,只要雪大爹肯多出几个脚钱,什么样的夜路都难不住他们。多说了几句话后,轿夫就露出马脚:他们想去县城里找个表子玩玩。
  一路上尽想那沉重的事,雪大爹不禁将这事当成有趣,便松口说,表子再好玩,也要将抬轿的力气留下来,不能耗光了。两个轿夫高兴得吆喝着抄近路往军师岭上爬。
  天色越黑轿夫们的脚步越快。过了半山腰,再往上去,一步比一步陡。听见轿夫们在喘粗气,雪大爹撩开轿帘让他们歇口气。走在前头的轿夫用一种古怪的声音轻轻地回应,他要雪大爹在轿子里闭着眼睛睡觉,不用吩咐什么,也不要管外面的任何事情。雪大爹还是问了一句,后面的轿夫开口求他,要他莫做声,荒山野岭之地,话说多了会招来总在找替身的无头鬼。雪大爹一不说话,很快就睡着了。直到轿夫们扯着喉咙叫门,他才醒过来。
  已是下半夜了。轿子已过了军师岭,停在一户人家门口。两个轿夫轮番哀求,要屋里的人快点开门,救救他们。门缝里现出半张男人的脸:“坐轿子的都是富人,富人身上的肉腥味太重,就像钓鱼的鱼食,会将驴子狼(注:驴子狼,即狼,因其叫声像驴子而得的俗名)引过来。”
  提起驴子狼,莫说夜深人静,就是大白天,也会让人心慌。
  雪大爹逼着问,轿夫们才慌慌张张地说了实话:在山那边,雪大爹第一次叫他们歇息时,就碰到十几只驴子狼了。黑夜里,它们的眼睛比绿灯笼还亮,那些驴子狼大概是探路的,顺着山沟一个劲地往前跑,没有理睬他们。探路的驴子狼都有十几只,紧随其后的驴子狼岂不是有成百上千。轿夫说,正是因为驴子狼太多,他们三个的肉太少,所以大队的驴子狼虽然只与他们隔着一条山沟,却也懒得绕那几步路。轿夫还没说完,冷汗已悄然浸湿雪大爹的后背。雪大爹急于与驴子狼背道而驰,拉开更大的距离,他让轿夫抬上轿子,离开这户人家。沿途尽是驴子狼拉的屎尿,只要风一停下来,浓浓的臊味就会熏得人睁不开眼睛。一口气跑到县城边,高墙之下的城门闭得紧紧的,三个人放声叫了好久,才有士兵从城墙上探出头来。士兵的回答更加重了雪大爹的恐惧:昨日下午,太阳落山时一切还是好好的,等到太阳刚一落山,上千只老大的驴子狼,像是暴动一样,从附近山沟里钻出来,直往城里扑。好在他们及时扔出几颗手榴弹,才有机会将笨重的城门关上。黄县长随后下了命令,在没得到确切消息之前,就是太阳出来了,也不得擅自打开城门。雪大爹还没来得及责怪轿夫,轿夫们已先悲哀起来,若是真的嫖了表子,不管死成什么样子,也还有个宽慰,今日这样,连表子放的屁都没闻上,莫说让驴子狼撕成肉末吃了,就是有幸吃了驴子狼,那味道也香不起来。雪大爹心里很难过,躲在城门门洞里,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肯说。慢慢地轿夫们也不说话了。北风一阵阵地从远处的军师岭上吹来,城墙上面放哨的士兵时时用力吸着鼻子,然后彼此问着有没有闻到驴子狼的臊味。多数时候,士兵们的问答他们都能听清,一旦没有听清,不管是轿夫还是雪大爹,总会有人要大声问个清楚。站得高高的士兵一直没有闻到驴子狼的臊味。天亮之前,城墙上响起马鹞子的吆喝声。雪大爹一听,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叫了起来。马鹞子听清楚后,让手下的士兵将城门开了一道缝,放雪大爹进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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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一见面,马鹞子便凑了过来:
  “段三国和我见过面了,天一亮就去捉杭九枫。”
  马鹞子很得意,这次去天门口,他要带上自卫队新买的机枪。有了机枪,不管是驴子狼,还是杭家的铁沙炮,他都不会放在眼里。马鹞子说他不怕驴子狼,如果连驴子狼都怕,就没办法对付那些想暴动的乡民。
  “不管段三国如何同你说话,都没有我的关系。”
 
圣天门口 二零(4)
 
  雪大爹的表情比见到驴子狼还害怕。
  马鹞子不管这些:“如果杭九枫真是共产党,你就是县国民政府的第一功臣!”
  雪大爹还想说话,轿夫们在一旁等不及了,连连说,熬了一夜,胆都快吓破了,要赶紧找地方歇下来。
 
圣天门口 二一(1)
  县城里只有一家妓院。一到那儿,不用招呼,轿夫就将轿子放下来,拿上雪大爹给的赏钱,各自寻了一个表子进屋快活。雪大爹从未进过妓院,见到鸨母和表子舌头就呆了,费了老大的力气,才让她们明白自己是来找一个叫段三国的男人。鸨母到里屋叫人时,有人从紧挨着天井的那扇门里探出头来同他打招呼。雪大爹一看是茂记绸布店的王老板,连忙说一会儿要去他店里谈笔生意。得知雪大爹要买红布,王老板不动声色地说雪大爹终于想通了,明白人赚钱是为了快活。王老板还说,这儿新来了一个单名叫圆的表子,以前学过杂技,浑身 全是风花雪月,比弹过的棉花还软,今日来就是特意会她的。说话时,圆表子在门里莺啼燕啭唤了一声。落了魂一样的王老板,脖子都没扭回去,人就不见影了。
  等了一阵,鸨母总算将段三国带了出来。
  “不是我要来,马鹞子非要慰劳我!”段三国见面就说。
  雪大爹极不高兴:“说好都是你的事,瞎扯我做什么!”
  段三国很委屈:“我是想一人做事一人当,可马鹞子将脸上的白麻子板成黑的,黑麻子板得像出血,不信我的话。我是没本事的道士,锣打破了,法做尽了,还降不住鬼,只好将您抬出来。”
  雪大爹恼着脸说:“我好心帮你,你却将我卖了。叫我如何支持你当镇长!你不要在县城里赖着,赶紧去找马鹞子,同他一起回去,并告诉他,你将我扯出来,只是为了让他相信,其实我与这事毫不相干。”
  “可马鹞子要我在这儿等他回来!”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快回去!妓院又没长脚,跑不了。我可是好心提醒,你不在家,丢下两个如花似朵的女儿,马鹞子这一去,说不定会出什么!”
  “一个打更的,养不出金枝玉叶,马鹞子能看上我的女儿,那是我的福气。”“好,我不管了!等长了杨梅疮也莫在我面前诉苦。”
  “您老可莫当真,我哪会真的嫖表子哟!”段三国眨着眼睛将雪大爹扯到一旁,“是我自己多虑。马鹞子抓杭九枫,我们都不方便露面,不回去吧,又没有别的理由,只有这样说。不信您跟我进屋看看,那个表子被我灌醉了,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连鞋都没脱。您让我当镇长,我能不珍惜吗?前面几任镇长的德性我都见过,说到底,他们都是自己害自己,抓丁派夫要课收税,这些事可以往政府那边推,可好吃懒做、贪财恋色的秉性无论怎样说也是自己的事。您老放心,我这就回天门口,再重的担子我也要挑起来。”
  段三国回去拿东西时,雪大爹已经出了妓院大门。
  县城不大,离城门不远就是正中心的十字街口。雪大爹熟门熟路地走到茂记绸布店门前。正在同伙计一道卸门板的账房先生连忙将雪大爹引到客房,一会儿就有烧好的吊锅搬上来。雪大爹故意问王老板去哪里了,账房先生一本正经地说王老板走亲戚去了。雪大爹笑着不再做声,转而问账房先生为何不问自己一大早就来了。账房先生笑一笑说,他一闻到雪大爹身上的香味,就明白雪大爹是在哪儿过的夜。雪大爹将夜里遇险的事说了一遍,账房先生显然不信,虽然笑着点头称是,神情里还是先前的看法。雪大爹心里突然生出多种遗憾:人一老,嗜肉的驴子狼也懒得尝他了。账房先生没有认同这话,男人年纪大了,家里的破坛破罐当然撩不起心性,得去外面找野食、尝新鲜,真有一个穿着半层纱的年轻女子偎在怀里,就是腌过的酸黄瓜,也会变成石匠用的钢钎。风月之事总是越说越真,好久之后他们才又说起驴子狼,雪大爹希望这一次驴子狼还像往日一样,来时一阵风,去时风一阵。账房先生没有非议驴子狼的习性,让他担心的是乡民们会不会受人唆使,借口反对国民政府,跑到城里来洗劫。
  临近中午,王老板还没回来。雪大爹趁空到街上转了转。
  看得出来,今年秋收不错,沿街店面里各种货物比往年丰盛。县城的四门也开了,来打货的人免不了要说说驴子狼,脸上却都放着油光。县国民政府门口只有一个扛枪站岗的哨兵,门顶上老大的青天白日徽标将一段街面映得非常安静。县城里一共有六家布店,雪大爹全都熟识,只要进到店里,没有不热情招呼的。雪大爹嘴里的话没少说,眼睛却只看那货架上的红布。一遍走下来,雪大爹心情阴了许多:六家绸布店里的红布全加起来,也不到两匹。转了一圈,刚回到茂记绸布店门口,就听到一个罗田口音的男人在和绸布店的伙计争吵。男人要买两丈红布,伙计为难地不肯卖。自卫队已经给各布店下了命令,不管谁来买红布,一律不能超过五尺。罗田口音的男人说自己是舞狮子玩龙灯的,红布是他们当家的彩头,并不是要学麻城那边的人,做成红旗和红袖箍,占县城,搞暴动。说了半天好话,伙计还是不肯通融。罗田口音的男人只好无奈地拿着五尺红布走了,临出门时还恨恨地说:“风调雨顺的,还想暴动,准是活够了!”
 
圣天门口 二一(2)
  因为头天夜里受到驴子狼的惊吓,午饭后,雪大爹上床将没睡好的觉补了一阵,再醒来时,窗外的太阳已经踪影全无。没过多久,天就黑了。见王老板还没回来,雪大爹多问了一句,才晓得王老板的妻子带着孩子回浠水老家去了。雪大爹以为王老板不会回来,夜里早早上床睡了。早上又赖了一阵床,起来后听说王老板回来过,见自己睡得正香,就没惊动,先行出门办一件急事去了。雪大爹心里一急,忍不住将话挑明了,他要账房先生去妓院里将王老板找回来。账房先生不但不尴尬,还一个劲地笑,说是王老板同雪大爹一样都是正经过日 子的人,快老时才遇上这样的艳福。账房先生去了一趟妓院,捎回来的话里也带着粉脂香:王老板已付钱将从武汉来的圆表子包了三天,雪大爹也不妨放松心情在县城好好玩一阵。雪大爹在不同时间里问过三次,账房先生都说王老板只字没提这笔生意如何做。雪大爹委婉地问账房先生,货架上为什么不摆红布。账房先生说,马鹞子不让摆,也不让卖。雪大爹没有再往下说。账房先生却不放过这个机会,再三劝雪大爹将手上新接的这笔生意辞了,看起来短时间里进项少了,从长远看一定还有赚大钱的机会。账房先生的话让雪大爹警觉起来,追问之下,账房先生矢口否认自己是在替王老板传话。雪大爹很难相信,没有王老板的吩咐,账房先生就是生着一只豹子胆,也不敢将要做大笔生意的老主顾推向门外。雪大爹没有捅破这层纸。既然自己都能想到,十五匹红布落到傅朗西和杭九枫手里,除了直接导致一场暴动,不可能再有其他用途,以王老板的精明也不可能想不到。
  正午以前,雪大爹正在客房里抱着一只烘篮枯坐,窗外有人大声问:“这是天门口雪大爹的轿子吗?”轿夫刚说是,问话的男人便连声叫着:“他人在哪里?我是他家少爷!”不等雪大爹起身,雪茄便闯了进来,也不多说一个字,双膝一弯,人就像石头一样硬邦邦地跪在地上,身后的爱栀和雪柠也跟着跪了下来。雪大爹心里高兴,伸手将雪柠扯起来,着实亲热一阵,这才扭头问那穿着雪狐皮大衣,怀里抱着波斯猫的爱栀:“这就是你在外面找的二房?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武汉到天门口其实并不远。这不,想回来的话,千山万水也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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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栀连忙说:“是做媳妇的不孝!”
  雪大爹毫无表情地说:“你的名分还没定,不用道歉。”
  雪茄这时说:“是我没将事情做好,要骂你就骂我。”
  “我这样说一说,也是为了销掉往日的事。说过了,你的爱栀就是雪家的好媳妇!”见爱栀眼圈红了,雪大爹赶紧将雪柠紧紧搂住,“你家的事,我才听说,一直不敢相信,以为不是真的!”“我们好歹还能往老家逃,那边只剩下梅外婆一个人。”雪茄刚一开口,爱栀的眼泪就流了下来。雪柠从雪大爹怀里抽出自己的手,一边替爱栀揩眼泪一边说:“梅外婆有福音,谁也伤不了她!”
  “福音?”雪大爹没听懂,“这是那些法国传教士说的话呀!”
  雪柠坚决地说:“有福音在,恶人再多也不能害死我们!”
  雪大爹被雪柠的话吓得不轻,情不自禁地将她搂得更紧。
  雪茄和爱栀没有打断雪柠的话。雪柠说,他们搭乘的轮船在阳逻靠岸后,特别通行证就不管用了,光是出码头就被当兵的拦住三次。雪茄和爱栀每次都打算暗地里塞些银元出去,不料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一摸到爱栀不敢穿,只能收在皮箱里的雪狐皮大衣,个个都变得温和起来,虽然多说了不少话,都没遇到什么麻烦。后面的路程走了近两个月,沿途碰到暴动或反水的人不下十次,那些人全都杀红了眼睛,见谁都想动刀枪。每逢这时,他们便就近找个人家住下,直到有人来指点如何几弯几绕就没事,才又重新上路。在雪柠想来,报信的人就是梅外婆所说的福音。他们一说没事,所到之处便风平浪静。有一次,他们前脚离开,刚刚住过的房子就被人烧了。还有一次,他们站在一处垸子的西头,远远地看见刚刚杀了几十口人的那些家伙,山呼海啸地离开垸子的东头而去。
  雪柠说完,雪茄和爱栀一个字也没补充。
  雪大爹明白这些话不是编出来安慰自己的:“回家来当然好!只是天门口也不太平了!多少年来,雪家一直是说中庸做中庸,凡事以礼待人,没想到今日也会受到逼迫!”
  说过天门口最近发生的事,爱栀没有控制住自己对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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