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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我在庭上能给的证词,之前有顾虑,这两天突然想明白了,我在庭上能做到的,林木森也能做到,而且他能比我做得更好。第一,他跟易续明面上是工作上的敌人,对易续做出正面的评价,可信度高。第二,我不在长沙的这两年,林木森在,对一个人的评价,总是时间越接近越具有说服力。第三,我只认识易续,林木森却认识另外两名死者。第四,林木森能证明易续在工作上的冷静、公平与出色,小珊瑚事件能证明易续把道德摆在利益之前,公司这两年的成绩有银行账户和各种数据、凭证、资料来支持,就算易续尴尬的在校的学习成绩或者出勤记录被提出来,也能毫无悬念地碾压。第五,我这个女朋友的身份,能让法院相信我的多少话?
所以我需要拿到易续的银行卡。我想好了,只要拿到卡,就找个体积小、有重量的东西,跟银行卡一块儿,用个塑料袋包着从阳台上扔下去,阳台下是一大片灌木丛,主要能砸到树底下去,不会轻易被人发现。就算人被发现,关几天,出来了也能找回卡取到钱。
何况我们还抱着一个骨灰坛子,只要soeren三下五除二能让我们进去,邻居就算看到了也只会认为是亲戚或者朋友。那儿的邻里关系这么冷漠,我不弄出大阵仗,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所以我跟soeren要冒的险就是开锁的那几分钟有没有被人怀疑。最坏的结果是,我们被抓,在局子里待个三五天,soeren被遣送回国,十五、二十年内不允许再来中国。这个险,我不能告诉soeren,告诉他他就不会帮我了。
“这是谁?”soeren在电梯里问我。
“一个很重要的人。”我故意垂下眼帘,语焉不详企图蒙混过关:“很重要很重要,她死了。”
“是你包养的那个人吗?”他惊讶地问:“是旧的还是新的?”
我们在深圳放烟花时,我告诉他手上没钱是为了养活另一个人。他以为是我的新女友。
“哎,反正我需要把她送回家,这是她的心愿,可是她家里没有人了,我进不了她家的门,你得帮忙开个门。”我们走出电梯。
“breakin?”他担心地问。(非法入侵)
“nonono,事先被她和她的家人允许过的。”我指着易续家的密码锁说,“只是我不小心把密码忘了。”
“这个,不可以。”
“你不是说任何锁都可以吗?”我懊恼地低吼道。
“可是,这个,不是任何的。”他挠挠后脑勺,无辜地说。
我把他拉到楼梯间,虚弱地坐到地上去:“你这个骗子!”。
脚上的一只拖鞋飞得老远。
“可是,我们可以试一试。你的数字很好对不对?”
“数学。”
“哦,数学。”
“别在中国问我的数学成绩。”我心虚地说:“这跟数学成绩有什么关系?”
“我可以看得到。”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冲回密码锁旁,正用自己的手机照着那个密码锁。
我也连忙站起来,凑过去看。
“你在看什么?”
“0、1、2、7、8总是……嗯……”他的睫毛几乎要躺在密码锁上了。
“被用得很多?”
“yep。”
“我怎么看不出来?”
“因为我最喜欢‘门’,你不最喜欢‘门’。”
“你还能看出什么?”
“没有了。”
我把他拉回楼梯间。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这五个数字排列组合,然后一个一个地试啊?”我问他。
“我有一点没听懂,但是我觉得你说的对。”
“你能肯定密码是五位数,没有重复的吗?”
“五位数?”
“意思就是0、1、2、7、8,这五个数字只用一遍。密码只有五个数字?”
他想了一下,又拿起手机回去继续照。
“1,最多。”他回来说。
“那有几个1?两个还是三个1,或者四个甚至五个?”
“不知道。”他摇着头:“可是为什么你不知道是几个数字?你不记得是哪几个数字,也不记得是几个数字?”
我错了,其实他的中文不是半吊子,有相当高的水准。我不该以中国人的水平衡量他。
我把这几个数字写在纸上,真懊悔当年来易续家应该厚脸皮问一下密码,哪怕只是留意一下密码是几位数也好,不至于现在没丁点头绪。
“是生日吗?”soeren问。
“不是。他们的生日特别好记。一个是1008、一个是1006。”
领取尸体的那张通知书上,有阿姨的身份证号。尾数是19661006,她比易续大22岁加两天。我看一眼就记住了。
我突然想起,当年易续设置我们俩的密码时,问我要不要用两个人的生日组合。我说生日太容易被别人猜到了,哪天陌生人捡了身份证都能猜出密码,太危险。易续说当然不用身份证上的生日,如果身份证上是阳历,密码就用出生那年的阴历生日,如果身份证上是阴历,密码就用出生那年的阳历生日。后来我们的密码取材更复杂,我跟易续的名字中都有x和y,分别排在英文字母的24、25位,我们都出生于1988年,我们相遇在06年,相爱在07年,我们的银行密码都是245867,qq等其他密码就是yxjyx245867。易续把我的首字母简写放在了前面。
但是如果当年是易续设置的这个密码,他真的很有可能按照他说的那个规律用生日设置了密码。
我拿出手机,查1988年10月8日那天的阴历日子。8月28号。
01278,有2,有8。
我一阵欢喜:“我有可能找到密码了!”我说。
“什么方法?”soeren问。
“kennstdudenmondkalendernicht?”(你知道农历吧?)
“nein。”(不知道。)
“einfachgooglen,ichwei?,dassdueinenvpnhast。”(google一下,我知道你有翻墙软件)
阿姨的身份证上是1006。我不能肯定是阴历生日还是阳历。但是她是上一辈人,用阴历生日登记出生日期的可能性更大。
阴历的1966年10月6号,是阳历的11月19日。
1119,0828,阿姨的阳历生日和易续的阴历生日刚好包含了0,1,2,7,8这几个字,soeren说“1”被使用了很多次,是的,每一次输入密码:“1”都被摁了三次。
这样,其实就是11、19、08、28这四个数字的排列组合了。
在我看来,11190828和11081928的可能性最大。
易续给我俩设置密码的时候,把我的名字放在前面,那妈妈的生日也会放在他的前面。
11081928这样的组合比上一个更复杂,却不杂乱,容易记。
“我去要试了!”我说。
soeren也不再盯着自己的手机:“啊,好的。”
“你就待在这儿,别出来。”我嘱咐他。
我也没把握需要试几次,锁没开之前,最好别有邻居注意到我们。
“我为什么不能去那里?”他不解地问。
“我怕邻居误会我们是去偷东西的,你知道,我跟她的邻居并不熟悉。”
“可是他们一定见过你,你可以先跟他们说。”
也对啊!我要是先跟那些邻居打招呼呢?
“你说得对!”我朝他伸出大拇指:“虚张声势啊!”
“别跟着来,知道吗?他们只见过我没见过你。”
我笑一笑,抱着骨灰,一家一家去敲门。只有两家有人在。
其中一家门一开,我说:“我是908的亲戚。以前来过的,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今天送骨灰回来,先跟您打个招呼,怕您和您的家人吓着。”
她瞪一眼骨灰盒:“哦”了一声,关了门。
另一家门都没开,从猫眼里看到我。
“谁啊?”她问。
“我们是908的亲戚。今天送骨灰回来,先跟您打个招呼,怕您和您的家人吓着。”
“知道了。”她说。
后面还气愤地接了两句话:“还送回来,嫌不够害人是不是?”
我妈好早以前就说过,在乡下,方圆十里都是邻里,在城里,走出十米,谁认识你?
我看了下角度,这两家的人必须出门才能看到易续的家。
我正大光明地去试密码。当我按完11190828,再按“确定”键,噔地一下,锁开了。
soeren一瞬间蹿到我身后:“oh,my………你为什么第一次就成功了?”
“因为我太了解他了。”
**
我抱着阿姨的骨灰坛走进去,soeren拎着我遗忘的那一只拖鞋跟在后面进来。我将阿姨的骨灰恭恭敬敬放在她的床头柜上,像供上了一颗价值连城的珍珠。我轻轻合掌于额头,诚心诚意地磕了一个头。soeren似乎在说着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清。
床头的上方,有一张阿姨的照片挂在墙上,她穿着黑色礼服,身材玲珑有致,巧笑倩兮,背景是星空,美得像刺绣在天鹅绒上的图画一样。衣柜里还是有那么多漂亮的衣服。那件差点被易续扔给裁缝改掉的礼服也还在。
这个家里,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完全是我记忆中的样子。褐色的软皮沙发,曾经我跟易续坐在上面看电视。这个餐厅、厨房,我们曾经在这里做饭,这里发生了我们“湘菜加接吻等于川菜”的初吻。
客厅的整面墙上挂着易续小时候画的画。橘色的天空,黄色的草地,紫色的房子,蓝色的道路,绿色的人脸。小时候的易续看到的世界就是这样的颜色,因为总是用不对老师要求的颜色,被两个绘画班开除,妈妈就鼓励他自己画。他画的画,妈妈都说好,还把那些画挂在墙上,从以前房子的墙到这个家的墙,挂满了易续的整个成长。
易续的房间,红黑色床单和被套,这是他对ac米兰的爱。书架上各式各样的书都有,大部分是关于动物的。易续的衣柜,比之前多了些衬衫和西装。这两年他已经从一个胡乱抓一件t恤就能往身上套的男孩变成西装革履的男人了。他第一次穿上西装,还视频通话给我看,他说:“惜佳,你看,我人模狗样!”。
昔日之声,还历历在耳。我摸摸那件西装,似乎还有他的温度。与其说我是站在了易续变化不大的家里,不如说我是跌到了刻骨铭心的回忆里。时无重至,逝如朝霞,风一更,雪一更,思君念君梦不成,此屋如前生。
“heyheyhey!!”soeren不耐烦地推我一把,“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我惊醒过来:“说!当然说!你说什么?”
“我有问题,他们是谁?”soeren指着一张照片问我。
客厅靠墙的一个长桌子上摆放着易续小时候跟阿姨的合照,和易续画的一些素描。
“这是易续,这是阿姨。阿姨就是我们抱回来的那位。”
“他多大?照片不是新的。”soeren说。
我拿起另一个相框,抚摸着照片上易续的脸:“他跟我们一样大。他不喜欢照相,所以没有新的照片。”
“这是他的妈妈?”
“是。”
他睁大了眼睛,说:“他长得像他的妈妈。”
“现在不像了。”我说。
“现在像爸爸?”
我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他没有爸爸。”
“为什么没有爸爸?”
“他一岁的时候,爸爸就离开了。”
“死了?”他这样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大概就是易续当年跟我约定不谈爸爸的原因吧,话题开始总是容易,问题的答案却是难寻的。
“去俄罗斯了,后来没有消息了。”
“她为什么对你是重要的人?”他指着阿姨的相片问我。
我将相框放在胸口,贴得紧紧的:“因为她的儿子是我的男朋友。”
“谁?”
“就是他。”我指着另一张相片上易续的笑脸说。
soeren从上到下地打量我:“你不是……”
隔着相框,我依然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对不起,我撒谎了,这是我已经爱了六年的人,我不是gay。”
我一直认为,我们俩不算是朋友,只能算熟人,因为我从第一面就刻意跟他保持了距离。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抢了丘比特的箭筒,见到女孩就胡乱发射,直到今天我也没有见过他正经的女朋友。我一度有点怕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意大利血统,总觉得他有点儿肌肤饥渴症,特别喜欢跟人搂搂抱抱,他每次想跟我来德式双面亲吻式打招呼,或者想拥抱一下我,我都躲掉。
有次过马路他突然抓着我的上手臂,把我安全地护送过去,他以为这是绅士的举动,作为一位男士将一位女士安全地送到了马路对面。可是我又不是不会过马路,不弱智也不残疾,这个动作对我来说太暧昧了,你又不是易续,所以我严肃地说,“nevertouchmeagain!”。因为funny的关系,我们也会用英语对话。
他很震惊,对于他来说,没抓着一个女人啃,就不算是“touch”,他觉得荒渺至极,又突然恍然大悟状,指着路边的一个一个男人问我,“willyouallowanyofthemtotouchyou?”(你允许他们任何一个人碰你吗?)
我当然说no!后来我给张衣打电话,骄傲地告诉她原来我有着传统的女性美德,除易续以外的男的,都别想靠近我,我是最好的那一种女朋友。以前在中国,长得普通人缘更普通没机会知道,到了德国有了机会,发现自己真的对其他的男人任何的走近都不稀罕。张恒礼不列入男人的范围。
soeren听罢就跟我拉开了距离,转而问,“areyouagay?”。(你是同志吗?)
我忘了我之前是否跟他提过我有男朋友的事。可是我想起了我刚到德国时遇到的一个德国人,让我明白这片土地跟中国似乎有些不同,你说你有男朋友,并不起什么作用,他想对你怎么样,还是会怎么样。
我刚到德国时,生活是相当惬意的。上午拿着学生票从汉堡市中心出发,东西南北逛街拍照,下午去见一些中国学生会的学长学姐。每天头发尖都蹦腾着新鲜感,心情那叫做很舒畅。当时还带着从礼仪之邦来的责任感,见谁都热情地打招呼,结果某次在教学楼门口,把一个莫名其妙的德国人给招呼来了。
德国人很亲切地问我来德国多长时间了,是这所学校的吗?学什么专业的?我很诚恳一一作答。不到两分钟,他就问我有没有男朋友。他说我们现在是朋友,如果你没有男朋友,我就想做你男朋友。我礼貌地拒绝说我有男朋友。他问你男朋友是在中国吗?我说对,他在中国。我以为一切就在我的回答声中终止了,所以几天后在校门口碰到他时我还是笑着跟他说早上好。他却走过来问,今天你应该是我女朋友了吧?我镇定地提醒他,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有男朋友吗?他耸耸肩说可是你们现在不在一起,他在中国!我不想理他,冲上楼。
第三次碰到已经是新的星期一,第一天正式开学的日子。周末的两天我已经把那些不快忘得一干二净。远远地看到他在门口跟我招手,才想起这人已经见过两次了。他向我递一根烟问,你考虑好了吗,我觉得时间已经够多了。我拒绝他的烟问他考虑什么。他说,我已经说过两遍了,我想做你男朋友!
我来不及厌烦他却已经不耐烦。我说我也说过了,我有男朋友!他虽然远在中国,可是他是我的男朋友!那人皱着脸耸耸肩笑笑说,没关系,我不介意一半一半!你知道,如果跟一个德国人在一起,可以获得很多!
我明白一半一半是什么意思,我真的无法理解面前的这个人!这所谓的一半一半,分的不是一瓶啤酒一盒香烟,它代表一种亵渎,对感情对身体!它代表一种践踏,对人格对自尊!他看到我眼神的变化,本是随便问好的单纯眼神变得复杂、疑惑、惊讶、鄙视,我不知他看懂了多少,我摇摇头,想走。
那个男人,可能比我大二十岁?他面色腊黄、瘦骨嶙峋、有点驼背,眼角布满了鱼尾纹,头顶上只有几缕从后脑勺爬过来的头发,满身酒气。他还说,如果我跟身为德国人的他在一起,我可以获得很多!请问我需要获得什么,要以出卖自己为代价?他想要做我的男朋友?我呸!
我的男朋友应该是怎样?他应该有直立的脊椎有干净的仪表,他应该有朝气有活力,他应该在阳光下微笑在雪地里奔跑!我不是抬高自己的身价,我的青春就是我的身价,它珍贵得让我无法低头看它无法低价处理它!我也不是痴人说梦,我的男朋友就是那样!我还不真的了解德国,但至少在中国,要获得与自尊同行的爱情,这些又是什么大不了的条件?!
那德国人没让我走,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腕,说,我觉得我们要找个酒吧好好聊聊!我大叫一声甩掉他的手往地铁站跑。他如一头刚从原始森林跑出来的怪兽,野蛮、丑陋、肮脏、全身蒸发着臭气!我很强烈地感受到了厌恶和恐惧,我只想跑,跑得越远越好!我不敢回头看他有没有跟上来。一路埋头直到冲回我的租房。
第二天,我一路祈祷不要让我碰到他,不要让他看到我。我想着换个地铁口出去,绕到教学楼旁边先观察他在不在,因为那栋教学楼变态得只有一个入口!可我刚踏出地铁,就看到他站在那。他站的地方,是几个出口的分流点,不管谁想出去,都得从他的眼皮底下走过。我肯定是他,他驼着背耷拉着脑袋目光无神地四处张望,那样子我见过三次了,他穿的那身衣服始终没换过,上个星期、昨天、今天,一模一样!也许我闻到的浓烈的带着酸味的气味并不只是酒气!他就那样四处张望,不时检视从他身边走过的人,我迈不开步子。突然他看到我了,朝我跑了过来!我转身朝车尾跑,我很害怕,我知道自己跑不了多远,前面没有出口!地铁上响起嘀嘀嘀嘀的警示铃,我冲进最后一节车厢,地铁门擦着我的背包关上。他在外面拍打着车窗,我面前的玻璃放映着他的野蛮。
我回到家发着抖给一个学姐打电话,说明了情况,第二天早上中国学生会出面邀请了一位德国老师对那人当面提出了警告。他是拿政府补贴过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