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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面不会是要告诉我，让我大人有大量，不要跟这个小丫头片子计较吧？”凰妖活在人类群体中，又担任城镇城主许久，早将人类的秉性摸了个一清二楚。
见落红瑛笑着点头，一时间却也不知该再说什么。面前这位面如冠玉的公子，几乎触及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面对这张脸，只要他稍稍露出温润的神情，所有的气焰都会被轻而易举的平息。
“我并不会与这个小丫头片子计较，”倨傲地扫了一眼米娅，凰妖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净鸢出事，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可是要管也不该仓促应对。红瑛应该已经跟你说过现在是非常事情，我们所有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并不是靠着一腔热血冲动，就能将所有的一切化干戈为玉帛。”
第1018章 孤枕难眠（）
掷地有声的话语下，米娅张了张嘴，强逼着自己将想要唱反调的心思压了下来。
面对修为如此高深的千年老妖，她自然会心生畏惧。可是妖本就是为祸人间的东西，方才见这只凰妖悲戚戚地声音，惹得她心中一阵烦厌。
对于妖这种生物，她几乎可以说是恨得牙根痒痒。可是此时此地她必须让步，给所有人一个台阶下。
“我也只不过是提醒一句，毕竟我这个人最见不得亲近的人受苦……”
米娅的话让落红瑛想到西北见面时，她所提到的那位姐姐。听她语气中无意透露出的萧索，也猜到了方才她性子火辣的原因。
“净鸢的事情我明日再跟你们详谈，”凰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我今日也累了，你们早些休息吧。”
“她嘴上说的轻松，什么今日不早要休息，”米娅跟落红瑛走远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凶巴巴道：“我如果是净鸢，现在看到她这副样子，恨不得当场去死！根本就是不放在心上的节奏，还偏偏要做出那般深情的模样，明明这些妖手染鲜血都是恶徒。”
义愤填膺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的响亮。落红瑛转而挑眉，“人妖殊途，我们现在所要做的不过是平安出去。”
语气软糯的一句话，让米娅瞬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没了声息。
“我刚才是有些失态了，抱歉。那只妖说到底，我也给给她点面子。”
她委屈地抿紧双唇，就听到落红瑛缓声道：“你不喜欢她没有关系，天高地阔总会有生死别离。更何况出了城镇之后，两相别离，只怕再也没有相遇的机会了。”
这番话听进米娅的心里，倒让她有片刻的失神。
两相别离……
短短的四个字，却如同烙印下的痕迹，写满悲凉。
她想起至今下落不明的姐姐，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她并不是一个轻易表露情绪的人，可是此时此景，所有的一切就成了发酵内心悲伤的源泉，彻底轰开了她心底的防线。
狼狈地跟落红瑛道了别，她便匆忙回了自己的屋子。
落红瑛看着她的背影，摇头苦笑。
米娅身上的张扬是边塞部族特有的色彩，只是涂抹在女子的身上，让人有种红颜洒脱的感觉。她本以为米娅是个聪慧的女子，却在今夜无意中发现，如她一流也终有冷色浸染，并非无懈可击。
夜晚的小插曲随着太阳的升起落下帷幕，米娅起床的时候，一双眼睛稍稍浮肿，显然昨夜哭了许久。即使用粉黛遮挡，也散不去眼睛中爆开的血丝。
“少主，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米娅闻言，摇头笑道：“驻扎帐篷的时候，不知道要苦多少倍。那样的日子都能熬过来，怎么可能现在就不成了。更何况姚家的环境，比外面的客栈要好得多。”
“可是少主，国师那边的人真的不管了吗？”
“保护我是他们的职责，死皮赖脸的跟来，就别怪命运多舛。”
第1019章 一夜难眠（）
米娅冷哼扬起下颚，目光带了轻蔑扫了远处的高墙，“为保护本少主而死，算得上是他们的福气了。”
中年男子脸色微微变了变，听她如此说只能恭敬的退了下去。
米娅是第一次看到白日里的姚家，看院之中来来去去的丫鬟下人，眼眸微闪过不屑一顾的光辉。早在西凉的时候，就听说皇都这边稍有钱财的人家，都会雇佣很多伺候的人，如今一看都是些柔弱不经风的女子。就连所谓的家丁，也鲜少有能力超群的。
可是转念一想，这压根落云王朝地大物博有关。在他们西凉那边，算得上是男女老少孔武有力，哪里能有此等柔弱的人儿。
米娅想到这里，忽地就想起落红瑛那张雌雄难辨的面容。
“可惜了，俊俏是俊俏了些，但是身子骨也太单薄了点儿。如是我的至交好友，他这般瘦弱的样子，出了事情我也会第一时间赶过来，”她自言自语地笑出声，这才听到旁边不远处的房门打开的声音。
“你起来的好早，”落红瑛见米娅的样子，显然已经站了许久。只是看她脸上的神色，也知道昨夜睡得并不踏实。
“你倒跟我差不多，”米娅热络地走上前，抬手摸了一把落红瑛眼底稍稍泛起的乌青，“你是因为什么事情没有睡好？”
“做了个噩梦，”落红瑛浅浅够了下唇，“想来那只凰妖昨夜也不可能休息的安稳，我们就提前过去吧。”
米娅挑眉表示赞同后，与落红瑛一起向院外走去。
因有客人到访，婉儿与姚一风也起了个大早。刚入主院，就闻到饭菜飘香。婉儿居然命人将桌椅板凳摆了出来，拼成了一个长长的用餐桌。
“贵客登门，自然该都照顾到，”婉儿笑脸盈盈地走了过来，“小厨房那边多做了不少吃食，想来也够这位姑娘的人用了。”
米娅没想到会受到如此热情的招待，瞬间对眼前这位身材娇小的女子生了几分好感。
他们在外用餐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凰妖出来。米娅昨夜来的时候，已经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融洽，所以没有开口多问。
那只妖不在这里，反倒让她吃的分外舒心。
一顿早膳吃的极其缓慢，直到太阳升到半空，凰妖才慢吞吞的从自己的院子中走了出来。相比起落红瑛她们，她昨夜反而睡得安稳。即使知道净鸢处境不好，她却早没了曾经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背叛了她，即使那个人的身体里有凤妖的碎片，她也不会原谅。
这千百年间，她对人付出最多的感情就是在净鸢的身上。她不甘心最后的自己，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婉儿见到凰妖出现，虽不像从前那般畏惧，但是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见落红瑛他们与她似乎有话要说，招呼了下人们收拾碗碟之后，也赶忙退了下去。
眼底隐藏的惊恐，落在凰妖的眼中，勾起一丝带了讽刺的笑意。
第1020章 抉择去留（）
身上带了凤的妖灵又如何，依旧还是让她讨厌的样子。不论是婉儿，还是净鸢！
隐晦地收回目光，凰妖坐到了落红瑛的身边，“今日的行程，我们本该先去墨斋。不过既然净鸢有事，我们还是该从长计议。”
司徒云白昨夜并没出现，所以不知道落红瑛身上发生的古怪。
听她娓娓道来之后，也跟落红瑛的想法如出一辙，是妖灵在遇到生命危险之后，吸引本体而产生的幻觉。
“这么说，你也肯定她身体里有凤的妖灵了？”
“嗯，并且现在一夜已过，我们最好早一些找到她，”司徒云白微蹙眉尖，“你仔细回忆一下周围的情景，说不定我们可以找到些许线索。”
“等等，”就在落红瑛准备重新回想的时候，米娅突然开口道，“刚才这只千年老妖说什么你们原本要去墨斋，又是怎么一回事？”
“自然是查找线索，”凰妖开口，冷冷瞥了她一眼，“我们查出来的消息，到了一个无名人的身上。今日是他去墨斋的日子，若是错过了又要等一个月的时间。”
米娅眼珠在眼眶里灵巧的转了两转，突地面色一变：“这么重要的时候，偏偏你又感觉到了另一个人身在危险之中。你们怎么就能断定，不是故意的呢？”
落红瑛听到这句话，身子不由怔了下，“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行踪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不仅如此，说不定那个人就在我们之中，”米娅晃了下脑袋，直勾勾地将眼睛盯在了凰妖的身上，“虽然你们将这里的来龙去脉都跟我说清楚了，但是在我看来，她所有的话都不可信。”
“你对我偏见挺大，”凰妖开口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如果我是叛徒的话，你昨夜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别拿这些有的没的敷衍我，”米娅故意转头，将眸子重新落在了落红瑛的身上，“你们口中那个名叫净鸢的，死不死会造成什么眼中后果吗？”
落红瑛跟司徒云白同时将目光落在了凰妖的身上，里面询问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不会死，”凰妖静默地看了他们几眼之后，忽地冷声笑了起来，“如果真的有危险，我昨晚不可能那么淡定。净鸢对我来说的确曾经很重要，但也只是曾经。我谁不知道她与轩辕柒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终究成了一个筹码，一个可以用来要挟我的人。”
米娅听了她的话，忽地开口接话道：“别这么快就撇清关系，又不是非要如此做，大不了我们可以兵分两路。”
“没有办法兵分两路，”落红瑛皱了下眉头，颇为无奈地开口道：“隐藏在暗处的曦，比我们任何人的力量都要强悍。若是分头行动，很容易出事。”
“先去墨斋吧，我相信净鸢不会有事，”凰妖率先站了起来，“离那个人到墨斋的时辰，只剩下半个时辰了，我们怎么样都得提前到那里。”
第1021章 暗中埋伏（）
落红瑛看到她的动作，眼眸中划过复杂的神色，“我知道去墨斋很重要，但我不知道你是否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在最后关头背叛我，已经让我心寒。不听我的话，受点苦也是应当的。”
凰妖转过身子，并没有让所有人看清她此刻的面容。
不过一天的时间，落红瑛感觉身边的凰妖似乎变了很多。昨天春满阁突发的时间，一定是伤了凰妖的心，否则对方不会对净鸢如此冷漠。
原本烈日炎炎的天空，到了晌午的时候便有乌云盘踞而来，在地面投射出大片的阴影。
“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可是并没有可以的人进去，”落红人等人皆是换了行装，出来了五个人各个待在了不同的地方，彼此刻意看到他们的情况。
凰妖已然等的有些不耐烦，越过人群走到了落红瑛身边，开口声音里难掩的焦虑。
“你从昨晚开始就怪怪的，是出了什么事吗？”落红瑛没想到最先沉不住气的，居然会是凰妖。见她眼中难以褪去的厉色，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什么，”凰妖懊恼地扭头，可是自暴自弃地态度，显然在告诉落红瑛，昨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很不爽。
“如果是净鸢的事，你现在着急去找她，我们可以……”
“不行，”凰妖摇头，“我们好不容易查到线索，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只是今早米娅的话，终究让我有些在意。那个人一直不来，会不会真的是我们的行踪，都掌控在了对方的手里。”
“我们如今也只能猜测，若是你开启妖力查探周围的情况，也不可能有所收获。对方竟然卯足了心要请君入瓮，定也做好的完全的准备。”
“你说的不错，”凰妖苦笑道：“前段时间去过的地方，都有扩散体内的妖气探查情况，可是并没有任何的发现。对方定是封闭了身上的妖气，装成了普通人混在人群中。可是我觉得你的易容术非常厉害，对方应该不能这么轻易的发现。”
“只能继续等等看了，”落红瑛长叹了口气，如果墨斋的线索断裂，那么他们又会陷入先前的局面。
“对了，昨天你回来的太晚，倒有个东西需要用你的城主身份帮忙，”落红瑛突地想起此事，从怀中将一封写好的信件拿了出来，“我跟司徒云白有查到一些奇怪的地方，可是因为年代久远，并不知道所存资料还有多少。”
“不介意我在这里看吧？”
落红瑛摇头，“我们两个现在装作闲聊，应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人注意到。”
凰妖不待她话落，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件，“乾家？你们要问的是乾家的事情？”
“我跟司徒云白已经查到，乾家最后的一位家主乾铭骏有九成的可能是只妖，而当时小黑失踪的地方，正是乾家的地盘。”
“乾家的乾铭骏是只妖？！”
落红瑛的话，让凰妖一时觉得有些可笑，“这不可能，我镇守此地多年，从来没察觉到乾家的奇怪之处。”
第1022章 人心多变（）
“凡事都有例外，就比如真正的轩辕柒也在这个城镇中，可是你并没有发现，”落红瑛轻声一笑，“民间很多小事发生之后，并不会如同朝廷章程所写尽数汇报。乾家事出古怪，又大多是虚无缥缈的鬼怪论，自然没有人跟你提及。想来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乾家并没有入了你的眼睛。”
她的一番话，说的凰妖心中百感交集，“是啊，的确是这个道理。若事无巨细的跟我说，我又怎么可能……”
苦涩笑声下，她将纸张叠起放进了袖管中，剩下的话化作了长长的叹息声。
“真的不需要我开导一下你吗？”
“没事，我只是一时有些想不开罢了，”凰妖瞥眼，看着道路两旁热闹的商贩，嘴角的笑容越发难看起来，“你知道吗，净鸢我是拿心去对待她的。我以为她只是被那只半妖迷了心，可是昨日才知道，原来早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她就已经背叛了我。红瑛，为什么人狠起来，会到如此忘恩负义的地步？”
痛苦哽咽的声音下，落红瑛的脑海中瞬间晃过了云娜的模样。当初她对云娜，又何尝不是交了心。
“人是会变的……”落红瑛嘴角原本的笑意，也变得苦涩起来，“有的人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看懂，而有的人则是随着时间而改变，变成了我们所不认识的人。”
“从前我只觉得人类弱小，甚至不屑于多看两眼，可是净鸢给我上了最为沉重的一课。”
“那是因为你没听过一句话，人心多变，比天更难测的是人心！”落红瑛掷地有声地吐出这句话。
“生灵都有谷欠望，为了达到它们所想要的，会付出各种不同的努力。而你们妖生来就有了强大的力量，比人类还要长的寿命，所以你们会轻视他们。我想净鸢体内既然有凤的妖灵的话，不该对你如此绝情。我还是相信，有些东西迫不得已吧。”
“前面的话有些狠，后面倒是在劝我，看来你在这个问题上，也没有看透，”凰妖一语点破了她话中的漏洞，“红瑛，我虽也看不透你，但是知道你不会害我。凤的大部分妖灵在你身上，我相信你有他身上很多美好的事物。可是就是因为如此，我更加无法接受净鸢的背叛。在我的心里，凤不容许任何一个人毁灭他在我心中的形象。”
落红瑛对视着她的双眼，里面的深情灼烧心尖。
就在此时，心脏陡然剧烈的跳动一下，眼前凰妖的面部诡异的开始扭曲起来。那双弧度柔美的唇瓣，变成了一道手掌长的细线。
惊恐之下，她听到那张可怕的嘴中，发出了古怪的哀嚎声，“救救我，救救我……”
扭曲的身形渐渐停止了转动，最后凝聚出的，是净鸢一张布满血色的脸庞。那双瞪得浑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落红瑛。眼白被血色沾染，像从血泊中爬出来的厉鬼一般。
第1023章 再现幻象（）
骤然出现眼前的场景，并没有让落红瑛再度吃惊。
她大胆地盯着面前的那张脸，脚步一点点向后挪移，想要看清周围的情景。
“红瑛，红瑛……”
急切的声音在耳畔不停的撞击脑海，落红瑛一个恍神，眼前血粼粼的场景，就被凰妖那张倾国的面容所取代。
“你怎么了？”
见她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神采，凰妖长舒了口气。
“看到了净鸢，”天空的阳光洒落在肌肤上，将先前幻象中的寒意驱散，落红瑛抬头对视上凰妖的眼睛。
她的话就像一个横生在面前的抉择，让凰妖眼底的焦虑越发明显起来。
“她、她怎么样了。”
“让我救她，”落红瑛闭了闭眼睛，并没有隐瞒她所看到的东西，“她的伤比昨天更重了，但是还活着。”
凰妖挣扎着别开眼睛，强逼着自己看向不远处的街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大局为重，随心而为，”落红瑛摇头苦笑，“我也做过很多抉择，可是遇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冷静地不像我自己。凰，我从来没有为任何抉择自私一回儿。”
她交叠了胳膊，身子轻轻倚在身后的木框上。前半生她过的很是压抑，所有的一切都从大局去考虑。
如今凰妖所要面临的事情，于情于理是两个不同的选择。
“你可以继续在这里蹲守，也可以选择去救净鸢。但是在我们不知道对方真实意图前，这两种选择都会造成不一样的后果。”
凰妖苦笑，慢慢点了点头，“道理我都明白，不过我感觉你更想劝我别去。”
“我凡事考虑不从自身情感出手，你不该像我一样，”落红瑛微仰头，蔚蓝的天空晃了眼睛，“如果都在对方计划之中，那我们所面对的东西，就不一样了。”
“我并非不理智的人，”凰妖抬手，搭在了落红瑛的肩膀上，“我会选择继续等，不论结局如何。”
她的声音很轻，落红瑛却知道其中压抑的情感。当年她做了太多的抉择，从一开始的撕心裂肺到后面的习以为常，这个过程及其艰难，而她心中唯有的信念，才让她一直坚持了下来。
太阳偏移天空，渐渐散去白日的光芒。
阴暗潮湿的地底，净鸢一遍遍发出痛苦地惨叫声。身体不受控制的晃动着，有铁链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
“看来，失败了……”
低沉的男音带了笑声，闯荡在空旷的空间。
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