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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而言,马邑郡的人都算上,李破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一个了。
只一年多光景,这个当初困顿于流民营地中的小小流民,已经爬的比他还要高出一点来了。
这样的升迁速度,着实让人眼红,他都有点后悔,应该也去辽东走一圈才对。
最让他不舒服的是,姑父不但收了这人当弟子,而且,据说还要将表妹许配给此人?
这就真的让他在马邑城坐不住了,此次前来,是借着公务之便,来这里瞧瞧的。
其中意味其实也就不用多说了。
李陈两家联姻至今,陈氏虽说没从李氏这里得到太多助力,但李氏毕竟是关西世阀,陈氏向来以能与李氏联姻为傲。
这样一来,到了他这一代,家道颇有中落之相,那么,若能娶到李家的女儿陈氏和李氏结合的更为牢固一些,也就成了陈氏努力的焦点。
李氏三娘李碧,年龄很合适,相貌犹佳,又得李靖宠爱,好像是天然为陈氏准备的人选一样。
若非如此,就算姑父李靖在马邑为官,陈氏嫡子也不是没有选择,非要来这种边塞之地苦熬,远不如留在长安更好一些。
当然,这个和居于长安的李靖的妻子陈氏也脱不开干系,若没有她点头示意,陈税官也很难成行。
没想到的是,来到马邑,没见到表妹几面也就罢了,能得姑父言传身教,也算不亏,只需耐心,表妹难道还能不许人家了?
而且,只要姑父姑母都点了头,那么此事也就算成了。
只是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半路杀出个野小子,竟然轻而易举截了胡,要早知道有这么一出,估计在城门口的时候,他就把这小子捏死了。
不过世上没后悔药可吃,这人已经成了点气候,对付起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而李破这里还不知道,媳妇还没娶到手呢,竟然莫名其妙的多了个情敌出来,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说上两句,你知不知道,你这叫****啊?生出儿子来会没屁眼的……
当然,时移世易,这次相见,陈税官还想拿出对待流民的架子,可就不成了。
陈税官先就抱了抱拳,“多时不见,贤弟可还安好?”
世家子的脸皮不是白给的,厚实着呢。
李破表示他也不差,瞬间就是笑容满面,敲了敲胸膛道:“陈军曹别来无恙啊,小弟也是一年多没回马邑了,不然早就去寻军曹喝酒了,您可别见怪,军曹这是……”
不过李破最厚道的地方在于,他是真没怎么记恨此人。
李破的处世之道很简单,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做该做的事情。
所以,他也就不会因为别人的轻视,产生什么怨恨之心,你个武林高手去做扫地僧,还不允许旁人把你看做清洁工?世上就没那个道理。
要知道,世上比你身份高的人多了,不把你看在眼里的人更多,要是都心存怀恨,那这辈子也不用干别的了,只有看着别人眼红的份儿了。
所以呢,虽然那段日子有点不堪回首,最后还在城门口挨了一顿鞭子,也都和此人脱不开干系,但此人办事还算利落,有来有往,谁也别说谁吃亏。
现在他得意了,人家也不次,犯不上自寻烦恼。
这是李破厚道之处,能分得清恩怨,但也别高看了他,要是他现在坐到李靖的位子上,说不定哪天记起来,就得找机会让陈税官知道知道挨鞭子的滋味。
陈税官立马松了口气,眼前这厮出身贫贱,要是还记着前事,心存怨恨,当面闹起来的话,那可就太难看了。
“我这也是公务缠身,送一批弓弩到你们恒安镇……”
李破一听,眼珠儿转了转,“这些小事,还用劳您大驾?”
一句话,正戳到陈税官的心窝上,当时他就有点不自然了。
李破还没意识到,情敌就在眼前,也就这么一说,之后立即更是盛情相邀道:“小弟正要去云内城走走,相请不如偶遇,走,小弟请军曹喝酒去。”
看陈税官明显不愿意,他便上去拽着人家的马缰绳,硬拉着马转了身,“您别担心,弓弩丢不了,您若不去,可就不给小弟颜面了,要知道,小弟现在正管着账目往来呢,您说得罪了小弟,那您得在这儿多费多少工夫?”
说的陈税官暗自咬牙,心里当即骂了一句,小人得志。
不过不管如何,他这里是走不了了,只能带着两个从人,跟着李破一起走了。(。)
第159章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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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不过七个人,进了云内县城。
开春之后,云内县城可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当然,谈不上多繁华,只能说在马邑郡独树一帜,连马邑都很难和它相比。
这无疑是个非常混乱的地方,在大街上行走的,最多的就是满身羊膻味的牧民。
他们是云内辖下一个比较特殊的群体,以内附的胡人居多,当然,现在已经是二代三代的人在这里居留了,他们依旧在云内盆地过着放牧的生活。
这里也就成了云中肉食最为直接的一个来源。
云内县城有着先天的优势,所以这里的肉价,要比百里之外的马邑郡丞要低上一些。
现在是春天,牧民们相互之间,会做一些买卖羊羔,牛犊之类的交易,云内县城是首选,只有人多的地方,才会卖的上价钱。
而裹着破袍子,腰间带着刀的汉子,也是随处可见。
和马邑城的闲汉不一样,他们大多都是走镖的,想要出塞,或是想要从云内城经过,去南边或者东边的商队,都会在云内县城找到可以雇佣的镖师或者是零散的刀客。
这里其实很能体现大隋对外贸易的繁盛。
这里的货物,最稀罕的就是战马,市面上是有价无市,没办法,无论是突厥还是大隋,都不会允许自由的战马交易。
这里最多的货物就是奴隶,而且,传承比较久远,一直繁盛到现在,可以说,奴隶贸易才是云内县城一直存在并保持繁荣的主因。
甚至于,突厥王庭的贵族们,也会时不时的派人来云内,购买一些奴隶呢。
毫不讳言的说,如今的云内县城。是一处混乱之地,标准的罪恶之城。
人命在这里贱如草籽,却又贵如黄金。
入城还没多远,就遇到两伙人当街干了起来。满大街的人,或熟视无睹,或群起围观,轰然叫好,弄的和过节似的。
拳脚没动几下。刀子就都亮出来了,白刃相向的结果是,当即就躺下了四五个,人群一哄而散,很快打架的扶着自己人也都撤了。
看的陈税官有点眼晕,不由念叨了一句,“如此乱法,云内县衙……”
李破就笑,“这可是片英雄地,县衙是管不过来的。走,咱们往前找找,我记得应该有一家看上去不错的酒楼来着。”
陈税官不愿示弱,“县衙管不得,那不正好由你们恒安镇来管?”
李破同意的点着头,“您说的没错,这里之前可不就是恒安镇所辖,韩景在的时候,这里可还为恒安镇供应粮草军需呢,就是恒安镇的士卒。也多有招募此间中人,但您瞅瞅,云内县城就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这话陈税官就没法接了,韩景如何。云内县城如何,他还真不太清楚,他身在马邑城,从户曹到兵曹,心思都放在经营自己一亩三分上面了,还没怎么出来转过。
所以不好对于这些妄加置评。不过他也听出来了,身边这位,对云内县城这里颇有兴趣。
想了想,便试探道:“哦?看来贤弟是欲继韩景之后了?”
李破立马摇头,心说,跟你说话真费劲,韩景和史千年两个,勾结东山匪,估计和突厥人也有着往来,韩景这里,在云中自筹粮饷,战马,私募壮士,多清楚的路子。
就是想要一个拥兵自重罢了,如今情形能一样吗?
恒安镇将是郡丞的女儿,三千人马,各个都是马邑精锐,要和韩景一样,那成什么了?太没创造力了。
“这里南来北往的人不少,以后军曹要是想要什么稀罕东西,尽管捎信过来,呵呵,当初韩景可还力邀小弟来云内逍遥呢,可惜,那会儿不敢来啊。”
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陈税官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其实吧,和这人交谈,挺不错的,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也不虚言以对,可要比马邑城里的许多人强多了。
最的是,闭口不谈前事,省去了很多的尴尬,回想一下,这人还是流民的时候,就很少给人添麻烦。
若非他自己心里扎着一根刺,到是可以倾心结纳一番。
“听说这里还有北魏宫室,贤弟没去游览一番?”
“去瞅了瞅,残垣断壁的毁的差不多了,草都长了老高,怎么,军曹想去看看?到也不费事,过后等天色暗暗,小弟陪你进去一趟,到底是宫室人瞧见了不太好说话。”
陈税官赶紧摇头推辞,你胆子大,我还不愿跟你冒险呢。
说话间,李破一指前面,“就是这家了,八面楼,名字别看挺怪,我可听说了,这里的牛羊肉烧的很是不错,最要紧的,这里还能听歌看舞,酒也很不错。”
李破老马识途般介绍着,实际上他也没来过,但他手底下不是有几个厨子呢嘛,县城里的好去处,打听的那叫个仔细。
几个人都是骑着马来的,看着就不一般,不然的话,入城之后,可能就会有些麻烦找上来,这里的人分外欺生,没有本地人领着,外来人可得小心点。
迎客的小厮一瞅,很快就跑了过来。
不过人意外的是,人家不是迎你进门的,而是拒客的。
“几位客官,几位客官,今日荣家商主在此宴客,,若无请柬,客官只能多多包涵,另寻别家去了。”
李破眯了眯眼,一下跳了下马,笑道:“荣家商主?没听过啊,我只知道有个荣大郎,起家的挺快,现在家资巨万,豪富一方,就是他了吧?”
店家一瞧这架势,再看看人家的从人,再一听这口气,就明白了,这人没请柬,但也不怎么好惹。
不过还没等他再说什么,酒楼门口四五个赤膊大汉就追着两个人出来,到了门前空地上,将两个抱头鼠窜的家伙围住,噼里啪啦就是一顿痛打。
这可真热闹,李破笑着跟陈税官道:“这宴客的主人可真叫个凶,不是设的鸿门宴吧?”
他说话声音挺大,那边的几个汉子打的痛快,耳朵却还是听见了,当即有两个就看了过来。
领头的一声吆喝其他人住了手,往两个蜷缩于地的家伙身上狠狠吐了口唾沫,又咒骂了两句,带着人就往这边过来了。
李破也听明白了,那两位被打的凄惨的家伙竟然还真就是贺客,只不过说错了话,贺客直接变成了落水狗。
过来的这些人吧,穿的其实挺不错,但袖子你为什么给截了呢,还非要敞开了怀,露出胸毛来,胡子拉碴的,也不知修理一下。
这些人还没来到近前,李破指了指地上躺着不动的两个,就跟陈税官商量,“军曹您说,当街行凶杀人,按大隋律该怎么处置?”
陈税官现在算是明白了,这哪儿是来吃饭的,这是专门是来找麻烦的,什么行凶杀人,那两个只不过昏过去了。
还不如方才见到的那些人伤的重呢。
李破也没想他说出什么来,当即便道:“当街行凶杀人者,按律捉拿定罪,敢于顽抗者,杀,严三郎。”
严闾人愣了愣,然后就彻底兴奋了,他原非嗜杀之人,但在辽东杀的人太多,算是留下后遗症了,他噌的一下抽出了刀子,就迎了上去。
那几个看着挺凶的汉子还没反应过来呢,这人拎着刀子已经下了狠手。
噗的一声,领头的汉子瞪大了眼睛,长刃已经在他喉头一穿而过,一进一出,鲜血一下喷出老远。
挺大一条汉子,在云内县城也有着凶名,竟就这么死了。
怒吼声,刀子出鞘声,在下一刻响起,但几息之间,却又都纷纷戛然而止。
严闾人还是那么利落,几乎每一刀都不会落空,五刀过后,便留下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遍地的血腥,之前活蹦乱跳的生猛汉子,就都被他变成了尸首。
陈税官和他的两个从人,都被唬了一大跳,看着严闾人的眼神和见了鬼似的。
这样的家伙确实属于珍惜动物,平常人一辈子也许都见不到一个。
尖叫声四起,再彪悍的地界,也是有着自己的承受能力的。
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并不稀罕,但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刀刀要人性命的凶人,在云内城里是一个也无。
李破笑容也收敛了起来,眼神更是冷的像辽东的雪。
“老黄,去验一验那两句尸首,别弄错了,要不然咱们可也犯了王法了呢。”
黄友呲了呲牙,心领神会,过去扒拉了一下满脸是血的那两个,伸手在两人喉头上狠劲一捏,两个处于昏迷的家伙当即就挺了。
这是完全的草菅人命模式,陈税官终于有点受不了了,虽说心里有点发凉,还是沉声道:“贤弟这么做……”
李破摆摆手道:“想吃顿酒也这么不痛快,呵呵,英雄地啊,那就得让他们瞧瞧真正的豪杰之士了。”
“军曹放心,这些贼子,死的可一点也不冤,等回去查查,肯定各个皆有案子在身……这顿霸王餐,咱们可是吃定了。”(。)
第160章肥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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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霸王餐,吃的这么硬实,用几条人命垫底,估计也是绝无仅有,霸王餐吃出了新花样来了。
很快,像捅了马蜂窝一般,酒楼里涌出了一帮人。
穿着各异,长的也奇形怪状的,那是没一个善茬。
不过李破也不奇怪,早就打听好了,姓荣的祖宗不知是谁,但以前做的什么营生还是有所传闻的。
这位是马匪出身,不知怎么来了云内城,聚集了很多人在身边,成了云内城里坐地分肥的大商贾之一。
往来的商队,只要给足了好处,都能从他这里雇佣的人手,别的不敢保证,但只要是晋阳以北,都能通行无阻。
最为神通广大的是,你要是带人想去草原行商,也能在他这里寻找到帮助,无论是向导,还是镖师,他这里都很。
一听这个,李破其实也就明白了七八分,没到韩景门上的烧香,那根本不可能。
至于这厮交好的是突厥人,还是和南边门阀有着牵扯,或者干脆就是韩景的门下走狗,那就难说了。
其实呢,也不用想太多,这样的人早晚会出现在恒安镇,拜见新的恒安镇将。
只不过李破没给人家机会,直接寻了上门而已。
所谓的宴客,其实就是一群黑社会头子,外加通缉犯的聚餐,开春了,也该把买卖做起来了嘛,只是今年不太一样。恒安镇换了一茬人。
这个得商量一下,之外呢。天下越来越乱,对于他们来说。那是危险和机遇并存,也得坐下来好好谈谈。
嗯,有点像后来的企业年会,回顾去年的辉煌,展望今年的前景,激励人心人们团结的更加牢固。
而在此时,李破这个恶客,准时上门。也不是这位马匪头子恶贯满盈,怪只能怪你悄没声的发财也就是了吧,非要开什么英雄会,弄的远近皆知,简直就是找死。
你真当云内城是你家的呢?
一群人刚出来,就地的尸首,一惊一乍过后,喝骂声顿时四起,呼啦啦就冒出很多汉子来。起码得有上百人,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共同点是都有兵刃在身。杀气外露。
这和当初李破带着史大史二到人市破有相似之处,危险,招惹的也都是气势汹汹的好汉。但实际上,不用担心什么。
聪明人多的是。他们又不是靺鞨部那些辽东野人,眼神儿好的多着呢。
不说旁的。就算几个人穿的都是便服,腰间带的环首刀总不是假的,而且,陈税官一身的雍容,满身的贵气,遮你也遮不住啊。
当然了,也是这位过来见表妹,自然精心打扮了一番,不然的话,也没那么显眼儿,人靠衣装马靠鞍嘛。
乱七八糟,不堪入耳的喝骂声终于被人止住。
李破就又笑着对陈税官道:“按照大隋律,当街聚众者,该怎么处置?”
陈税官心里立马咯噔了一下,如今他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心说,这人原来挺谦卑一个人,没想到,从了军,当了官之后,却是这般模样,满身的戾气,别说当初了,就算之前他也没啊。
李破说话声还是不小,听的对面领头的几个人满脸的狐疑。
此时店家早就没了影儿,围观的人到是不少,但也没人敢靠过来了。
一个是荣大郎在云内名声不小,一个则是城中就算屡屡出现命案,也不会是这般光景。
不管是强龙还是地头蛇,碰上一碰的时候,多数是各出亡命,来场赌斗,再不成,两帮人也会选个清净的地方,多数要约在城外,拼上一场,生死无怨。
到底还是大隋治下,非是法外之地,旁边的恒安镇军,也不是光吃饭不干活的。
终于有人说话了,“这位朋友口下留德,大隋律俺虽不太懂,但杀人者偿命,俺还是清楚的,若朋友没什么话说,咱们也只能将诸位捉起来,送交官府了。”
李破撇了撇嘴,这说话的人长的真丑,矮冬瓜似的,还满脸的横肉,一善类,还大隋律呢,真当老子来这里是跟你讲道理的?
“咱可交不到你们这样的朋友……军曹,您办?”
陈税官黑着一张脸,使劲的瞪眼睛,使劲的想给李破施加压力。
李破好像恍然大悟,一摆手就道:“陷军曹于险地,那怎么成?陈三,招人过来。”
低沉的角声,随即便在云内大街上响起,下一刻,便有角声相应。
这是要打仗吗?突厥人杀过来了?
很多人不明所以,酒楼之前的人们,终于纷纷面色大变,恒安镇军这样的字眼儿,在他们心中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县衙的人也到了,领头的是云内县的县尉,来到人群外围,正听到角声接连响起,顿时一干人都是呆若木鸡。
县尉机灵一点,跳着脚往里面瞅了瞅,顿时一个机灵,恒安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