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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后金,从表现来看比当年的金国都不如,对治下的汉民连猪羊也不如,金和蒙元好歹知道治汉民如牧羊,而努尔哈赤却视百姓为负担。
在这样的思想境界之下,辽东汉民面对的残暴统治和凄惨遭遇可想而知。
这样的政权如果夺取了天下,对天下又如何,又何须多问?
“其必不能得天下。”曹振彦斩钉截铁的说道:“有和记,有张大人在。”
“我也知道。”李明礼语气萧索的道:“就是不知道和记的精兵强将,何时能克复辽东,替百万汉人复仇。”
“这是张大人自有安排的事情,我们不必着急。”曹振彦道:“我们只管替和记效力,将有用的情报收集起来,汇总报上去。”
曹振彦看看两人,小声道:“军司高层也问过我的意见,现在有好几个暗线都被带到朝鲜这边,相当困苦和危险,如果你们想逃出去到宽甸那边,我们也可以安排。”
“这不必了。”李明礼一口回绝,说道:“建虏被灭之前,我绝不会走。”
赵贵也道:“愿和两位同生共死。”
“那就依你们。”曹振彦不再劝说,他当然知道这两个伙伴的心思,事实上,建虏越残暴,众人心里的恨意就越深,根本不会把自己的性命看的太重。
不仅是和记有细作,东江镇也派了大量细作在建虏地界,他们不够专业,但一颗报国不惜死的心是一样的。
上个月才查出三个东江细作,一律斩首,三人并肩而行,谈笑风生,根本将生死置之度外。东江选细作都是挑和建虏有血海深仇的人,他们恨不得生啖建虏之肉,只要能做危害到建虏的事情,东江细作都是无所不可为。
刺杀,投毒,造谣,这些事多半是东江细作在做,最少也能弄的建虏这边人心惶惶,努尔哈赤曾经多次发布关于东江细作的口谕,在饮水和防范等很多事的细节上做详细的规定,能在老奴这个层面都要亲自过问这事,东江细作造成的危害有多大可想而知。
和记的间谍人选并不刻意去挑与建虏有血海深仇的那种,虽然他们会无惧生死,甚至其实很多人以死为快……这些细作到后金地界上经常会失控,毫无意义的暴露出自己来,但不管怎样,后金抓东江细作的事也有效的掩护了曹振彦等人……因为和东江细作相比起来,曹振彦他们实在是太正常了,完全没有丝毫的细作痕迹。
在离去的时候,曹振彦回头点了点头,最后道:“要隐藏好自己,将来还有好日子等着我们。隐忍……还有等待。”
李明礼没出声,他还是望着那黑漆漆的远方,心中满是对家人的担忧和惶恐。
东江镇的守备,都司,参将,还有毛大帅他们,会不会力保辽民,血战到底,然后掩护大丫他们逃出生天?
毛文龙却是已经逃离了铁山。
在丁卯之役龙的动向。
在与后金多年的对峙之后,毛文龙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虽然阿敏和济尔哈郎带来的只是偏师,连旗丁包衣在内不满两万人,毛文龙的上报却是铁山四万人,打云从岛的也有四万人。
天可怜见,女真人一共才六万丁,加仆从蒙古和汉军,此时的全军主力不过八万人左右,皇太极身边一兵一矢不留才能凑齐打东江镇的八万人,这当然是完全的胡说八道,这兵力连北京的文官都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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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五十一章 交接()
在深一脚浅一脚的田埂上走着,大丫怀中抱着的是三岁不到的儿子,已经走了十来里地,她的两条胳膊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完全麻木了。
如果不是面对死亡的威胁,抱着三十多斤重的儿子走十来里地,在后世的妇人无论如何是办不到的。
但在这个时代,苦难打磨了人们的心志,也锻炼出了后世人难有的毅力,尽管无比疲惫,两条胳膊都要断掉了,但大丫还在咬牙跟着,没有掉队,甚至还经常走在队伍的前头。
带队的是个千总,一路上悄没声的会有人带着几人跟过来,千总拿眼瞟一下,也不出声。
这一次辽民之中总有一些能托上关系的,也不一定是石廷柱一个人的意思,可能和好几个汉军高层有关。
千总突然停下来,手臂一伸,叫道:“前头是东江的兄弟?”
现在后金兵初到铁山一带,由于兵力不多,主力由阿敏等人率领着在正东方,从东则西北方向是大片的田亩土地和少量的村落,最多时几十万汉民开垦出来的土地当然不在少数。
很多地方有成片的密林被砍伐过的痕迹,只留下一个个巨木的树根,时隔几年,因为人丁越来越少,不少树根附近又长出了低矮的灌木。
前方是一条小河,在冬季的枯水期只到人的膝盖深,但涉水过河还是很不容易,因为河水有的地方冻严实了,有的地方因为水流不止,只有下雪时凝成的薄冰,人要是陷进去,淹是淹不死,但半截身子湿透了,这也是很要命的事情。
前头影影绰绰的站着十来个人,可以看到有几人手持弓箭,还有几人拿着长枪。
千总一看就放了心,先叫了一声。
对面人不多,而且只有弓箭长枪,不象是将领内丁的装备,弓箭应该是山民自制的,这说明这些人只是普通的东江兵,没准还不在名册里,不是正经镇兵,拿不到军饷。
“我们毛都司麾下。”有人叫道:“你们是不是石廷柱派来的。”
这人说话口气很冲,千总不满的一摇头,不过还是朗声答道:“是我们石副将派过来的,在下千总王明安……”
“管你是谁,赶紧回去。”那个毛都司麾下真的不客气,弓箭一举,骂道:“石廷柱个败类也敢称副将,滚回去。”
千总忍气吞声的道:“这边有不少辽民难民啊,我们是好意送过来的。”
“去你娘的好意,不过想攀关系。”东江那人道:“人叫他们自己过来,你可以走了。”
千总无奈,他这个职份当不了家,只能忍气吞声。
四周的辽民也是惴惴不安,千总要是一怒之下把他们带回去,那他们可就惨了。
还好这一次真的是石廷柱等人要卖个好,事前有过联络,千总只是跑腿办事的,当下带人退让开来,叫这些辽民自己过河。
大丫混在人群中,恨不得一路跑过去,但河岸很滑,枯掉的芦苇沤烂了,和河泥还有残雪混成了烂泥,人们在下河岸的时候不停的摔倒在地,对面的东江兵冷眼看着,也没有人过来帮手。
千总也是皱眉看着,心情也很复杂。
汉军中的千总和包衣是没有区别的,后金兵一个不高兴,当街斩杀千总也不算是个大事。特别是老汗当政的最后两年,汉军高层都朝不保夕,生怕哪天惹了老汗不高兴被莫名的砍了头。
这一次征朝鲜,仗打的很顺,一路破城拔寨,不过汉军高层也没有什么可高兴的地方。打不破辽西就来折腾朝鲜,就算把朝鲜灭了又怎样,未必能靠朝鲜人帮着打通辽西道路?
辽西,科尔沁,两条绞索把后金牢牢的锁起来了,现在的局就是蛟龙困锁局,凭你有天大的本事,破不开这局就只能等死。
汉军高层中有识之士无不忧心忡忡,这么僵下去,可能十年之后大明强盛起来,二十万战兵配二十万民夫杀过来,后金这边拿命来挡?女真人了不起往长白山密林里一钻,化整为零,总还能有活命的机会,他们这些汉军怎么办?也和女真人一起钻老林子?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这才是石廷柱等人愿意在今晚帮忙的原因所在,不管怎样,要和东江这边打个交道,将来如果真的大事不妙时,好有门路再和大明一边接洽上,好歹再来个阵前起义,拨乱反正,就算保不住富贵,能保住性命也是好的。
今晚东江的人当然不算客气,不过转念一想,这种态度也正常不过。
东江的人都多半和女真这边有血海深仇,对汉奸又能有什么好看法?今晚这事,算是提前留个印象,将来才好说话。
这事只要办妥了,就算没有白费功夫!
这么一想,千总心里倒是通透了,眼看着几十个人攀下河岸,往东江那边走过去,千总也是摇了摇头,心道:“在大金这边活不下去,到东江那边又好了?年年凿冰不得冻死上千人,哪一年冬天东江这边不冻死饿死几千上万人。这帮人,以为到了东江就能过好日子?真是白日发梦。不过有一宗倒是好的,东江这边再苦,当兵的也不能随意打人杀人,他娘的,女真人真是太恶了!”
不提千总这边胡思乱想,大丫和赵贵媳妇几个互相搀扶帮助,好歹是过了河。
有几个小孩哭叫起来,东江兵们上前喝道:“哭什么哭,一会把真夷招来,大家都麻烦。”
他们语气不善,大丫几个赶紧把小孩子的嘴巴给捂上,不敢再叫孩童哭叫。
众人继续在黑夜里往前奔,一路上的村落明显多了,还有隐隐的狗叫声。
沿途却没有兵马驻守,几个东江兵将他们往前带了带,走了三四里路,前后方都是村落时便停了脚步,为首的那个骂千总的东江兵道:“都是辽人,全他娘苦菜根子,我们几个自愿帮衬你们,实在不想你们留在建虏那里受苦。不过帮也帮到底了,大军已经后撤,你们自家想办法跑吧。”
“什么?”一个辽民汉子立刻就是急了,瞪眼道:“铁山不是有毛帅大军吗?”
“毛帅早就走了。”东江兵有气无力的道:“听说建虏大军来,内丁副将毛将军奉着大帅避到云从岛上去了。”
“啥?”辽民汉子一脸楞征的道:“毛帅没打就走了?”
“硬碰硬有啥好?”东江兵不耐烦的道:“我们都司又不曾走,就是要替你们这些人挣命出来,已经走了不少,你们也赶紧去,要是江边没了船,可就完了。”
铁山不仅邻近鸭绿江口,也是靠近出海口,可以过江也可以过海,毛文龙就是坐船出海了,女真人的前锋离着几十里路时,毛承禄这个内丁副将就侍奉着毛文龙到云从岛去了。
清方的记录和朝鲜记录说是毛文龙跑到了皮岛,其实不然,真正的去向是云从岛。
而毛有俊原本是参将,前一阵犯了错,毛文龙这一次对他没有包容,从参将降到都司,不过职司还是没有变,铁山防御还是归毛有俊负责。
另外在江口一带还布置了几路兵马,都司毛永诗率千余精锐,还有另外几路兵都在,一则是掩护难民逃跑,二来是看能不能抽冷子偷袭一下女真人,哪怕是汉军也好,能弄点斩首最好。
所以说刚刚的这几个东江兵算好的了,如果借着送人过来的由头,偷冷子偷袭一下,将千总等人斩首,不大不小是个功劳,对毛文龙来说,汉军首级和真夷相差不大,剃发的时间长短和是不是武人,可以验看出来,有时候汉军也能充真夷,这是作不得准的。
这一次双方算一次小规模的合作,东江兵没有趁机偷袭,足够仗义。
“你们不要耽搁,略微休息就赶紧跑,千万不要耽搁。”东江兵见多了惨事,知道在大规模的战乱时是什么样的景像,老人和孩子是最早一批死去的,不是被杀也是死的最早的一批……从辽东跑出来的人,在路边和沟渠里见到的全是孩子和老人的尸体,太惨了,伤心惨毒,他们也不愿再见多这样的场面。
此次铁山这里防御相当空虚,到底是能打成什么样谁心里都没个底,而各路兵马虽然精锐,但人数太少,毛文龙没有在铁山义州一带大打出手的打算……说到底这一次建虏是征朝鲜,大明那边动作也不大,兵部打算叫辽东出兵,新上任的蓟辽总督袁崇焕兴趣不大,兵部也不好逼迫,辽西那边只派了赵率教等九员大将领九千兵马到三叉河一带巡逻,做出威逼之势,这样已经很够意思了。
另外兵部从天津和登莱各抽了三千兵,凑六千兵马沿海直下,估计会从江口上岸,这样来支持铁山,但这六千人怕也当不得大用,而且还在路上,缓急难济。
黑夜之中一队东江兵很快失去踪影,一群辽民刚到东江这边,任事摸不着头脑,这一下队伍全乱了,过了一会,几个精壮男子自己就开始往北边走,东江兵已经指了路叫他们走。
大丫等人一心的凄惶,有不少人又哭叫起来。
“大丫,赶紧走。”赵贵妻子经历过几次逃难,经验比大丫丰富的多,她对大丫道:“这个时候看着安稳,八旗兵一到就会乱杀人,到时候就乱了,人和人冲撞裹挟,自己人把路拦了,这事太多了。”
“知道了,大嫂。”大丫勉力咬牙跟上,继续踉踉跄跄的跟着行走,她忍不住回头顾盼,却不知道李明礼这会子在做什么,是否知道毛文龙的东江兵已经放弃了铁山,退往云从岛去了。如果夫君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是如何的着急法。 https:
第一千六百五十二章 铁山()
现在到处是狗叫声,不少东江的屯垦辽民恐怕也知道了大军退走的消息,不少人家携老扶幼的从各个类似乱坟岗般的小村里出来,这里没有房舍,更没有祠堂,也没有寺庙,连土地庙也没有,就是一个个茅草搭起来的地窝子,移民到铁山的辽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耕作土地,开荒种田,现在消息传出,人们满脸的凄惶之色,很多妇人在哭泣,孩童也是被从睡梦中惊醒,在哭叫着。
到处都是这样的场面,有一个小村失火走了水,茅草搭成的地窝子失火了,无法施救,火焰腾起半天高,倒是把地方给照亮了很多。
大丫被李明礼按地图教过行走的路径,初时还看不出来,夜色太深,借着火光倒是认了出来,她对赵贵妻子道:“大嫂,这里是积粮仓,得赶紧走,再快些。”
赵贵妻子深深一点头,知道这确实是不能久留的地方……积粮仓是驻铁山大军的大仓所在,顾名思义是积储军粮的所在,在积粮仓前方是千家庄,这也是大量辽民聚集居住的所在,千家万姓,聚居于此。
附近的密林早就被砍伐,是几条山脉相交的平原地方,可以容纳大量的人在此屯田,所以辽民多半聚居于此。
此前有不少辽民已经跟着大军北撤,简陋的道路还很畅通。而更多的辽民并没有接到明确的指令……毛文龙仓惶而走,并没有做好撤退前的准备,大量的辽民等于被东江镇给叛卖了。
这里的辽民都经历过生死逃亡,知道此时的平静只是暂时的,下一刻很可能就是后金兵骑马追赶过来。
只要辫子兵一至,几万人的队伍就会炸了营,人们不顾一切的奔逃,彼此冲撞,不顾前方是什么地形,只是拼命的向前跑。
运气不好的人会在第一时间被斩杀,或是被自己人冲撞到了,被活活踩死。
这并非是臆想,而是在一次次逃亡之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除了少数妇孺和老人外,辽民逃出来的还是以壮丁男子为主,这就说明了一切。
无数人会自相践踏而死,会被河水淹死,被顺刀斫头而死,被马踏死。女真人发出恶魔一般的笑声,随意的斩杀被追上的辽民,故意把他们撵向一起,叫他们自相践踏。
做这样的事,这些女真兵很擅长很拿手,他们已经做惯了。
而被追杀的人只能争分夺秒,他们不需要跑赢女真兵,只要跑赢自己的伙伴就行了。
大丫和赵贵一家都是面色苍白,她们几个已经走了半夜,十来里路对一向营养不良的妇人来说已经是消耗了她们极多的体能,何况两个妇人都要抱着孩子,她们已经透支体力,衣裙都被汗水湿透了,这样的残冬季节辽东一样冰寒彻骨,但妇人们都额角冒汗,汗透重衣……
相比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辽民,大丫和赵贵妻子却深知其中厉害,她们不停的走着,到天光大亮时才休息了一阵,吃了两块饼子,接着走过千家庄,往弥川堡方向走,那边再走过去就是江口,过了江对面就是镇江城,这是一座明末时的名城,当然不是江南的镇江,而是辽镇的镇江堡。
几个妇人没有敢休息太长时间,她们都知道事情很紧急,关系到自己和孩子的性命。
强忍着浑身酸痛,妇人们继续上路,所幸的就是她们一直脚步不停,走到下午时已经到了弥川堡,将不少辽民甩在身后。
傍晚时,大丫和赵贵妻子突然感觉到一阵危险。
好象是心悸一样,这种感觉突如其来,令她们差点站立不住。
赵贵妻子面色惨白,她经历过好多次逃亡,都是险之又险的逃出了性命,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
在短暂的平静之后,在妇人们身后传来山崩海啸般的哭喊声。
似乎天地都翻转了,象是在地震,人们的感觉就是天晕地覆。
这种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大丫惨白着脸回头,已经能看到身后的千家庄一带到处都是火光,黑烟腾起,升在半空,火光也清晰可见,到处传来人的哭喊声,还有战马奔腾时的闷响声。
似乎还有女真人追逃砍杀的声响,他们在嚎叫,在得意的狂笑着……
这一下大丫和赵贵妻子都顾不得说话,妇人们身上最后的力气都用了出来,此时此刻谁也不知道女真兵会追到哪里为止,会在千家庄和积粮仓那里耽搁多久。
此时多奔行一里路就可能是生,落后里许,可能就是死。
少量的辽民家庭和她们一起奔逃,一些壮丁汉子则站住了,他们在告别家人,这种情况下有一些有血气的汉子停了下来,他们身上有铁片般的刀具,用木块夹着当刀柄,刀片磨成很锋锐的模样,闪烁寒光。
还有一些人拿着木杆削成的长矛,有的连枪尖都是木削成的。
这种装备在几年前还是东江镇兵的标配,在朝廷连续的支持之下,东江镇兵的装备已经较以前好了很多,这些淘汰下来的兵器被屯垦的辽民接收了。
没有弓箭和刀牌,当然也没有阵列,这些汉子自发的停下来,组成一个个小型的战斗队伍,他们不能就这样看着亲人被杀,被屠戮,他们自愿留下来,牺牲自己,给亲人争取活命的机会。
一个汉子泪流满面,看着妻儿离去,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