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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儒一起北上。
刚进山东不远,先是有流贼断绝运河的消息传来,沿途的运军纤夫都不敢出来了,诺大的河道只有这一只小船队孤单北上,形势十分诡异危急。
刘宗周执意继续北上,然而北行不远,又传来黄道周被杖毙的消息。
虽然学术有争议,但刘宗周对黄道周的人品还是相当认可的,听闻消息之后,他彻底不眠,第二天凌晨写了遗嘱,令子弟将来不得读书,亦不得为官。写完之后,交长随带着南归,而刘宗周自己就在这原地绝食,他身体原就不好,绝食数日之后,已经渐至弥留。
四方是浩荡流淌的河水,枯败的芦苇与树木,人踪罕见,四野寂寂,而眼前这个海内闻名的大儒很快就要断气,茅元仪眼中突地落下泪来。
“止生不必如此。”刘宗周脸上反露出笑意,他道“向来一朝灭,一朝兴,总有几十年太平光景。我观张文澜所为,重相权,重舆论,将来清流不至于被钳制,只要人能说话,便是没有什么可怕。止生要告诉孙高阳,将来在朝在野,一定要扶植文气,张文澜什么皆好,雄才大略,擅兵事,擅行商,将来新朝定然是国富兵强,然则其不重文教,重商轻农,这是大忌,我辈文人,绝不能使两千年道统断绝!存亡绝续,若我临去前有什么忧心之事,便是此事了。”
茅元仪郑重点头,说道“我虽未有功名,但亦是自幼读圣贤书,念台先生放心便是。”
刘宗周微笑点头,但眼中还是有黯然迷茫之色。
新君其实是符合圣君的模板,大明看起来还是一切平静,短短几个月天下就倒悬成这般模样,而在黄道周死后,刘宗周知道大明完了,没指望了,最后的人心都被午门前的这一通大杖给打完了,扳指算算,皇帝身边真正支持大明的还有什么人?
那些蠹虫一般的太监?他们一样能换新主子。
那些蠢猪一般的勋贵?他们只想保留自己的富贵,皇明完了,勋贵们当然不愿意,可是他们早就有心无力了。
文官?张瀚这样的有为之君,更是文官们效忠出力的对象。
武将?大明的武将能谈忠义吗?强权一至,武将们必定望风而谈。
刘宗周痛心的想到,就是因为平时对勋贵,太监,武夫们太过纵容,不能如文臣那般束之以圣道,对文官们来说,真正愿意接受圣人学说,而不是拿去当富贵敲门砖的人也是太少了。
想来想去,还是众人学术不够精纯,如果……
正在刘宗周陷入迷思之时,河道边上的小道上飞驰来几匹快马,茅元仪听到马蹄声时,站在船首边等候来人。
“可是镇海副将茅先生?”
来人在十余步外下马,大步走向河边。
“正是我。”茅元仪皱眉看着这几人,都是短打棉袄,内里似乎穿着锁甲,腰间有柳叶刀,另一边却插着火铳。
答了一声后,茅元仪冷哼一声,说道“和记军情司的人?”
问话的中年汉子长相普通,没有啥特色,人群中看不出来高低上下的那种人,但眼中眸子一转,就是冷漠的光芒显现出来。
显然,这是亡命徒的特征,典型的和记军情司的人。
“咱是军情司的。”汉子笑着答了一声,说道“咱们从扬州一路撵上来的,可是不容易。”
“来取我性命?”茅元仪按着刀,从容道“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先生误会了。”汉子手里掏出一个油纸封的长条状事物,往船上一扔,茅元仪的从人捡了起来。
“这是一份官状。”汉子十分客气的道“先生是海内闻名的兵家,我们张大人说马上要兵荒马乱一阵子,一怕先生去从军,军中刀枪无眼会误伤。二怕先生无谓殉国,大人说,新朝立,万象更新,和记不是残民害民的组织,张大人也不是那等人。秩序一定,天下太平,而用兵之所,当在海外。奴儿干都司旧地,西域,漠西北,葱岭,南到东洋,西洋,都是我和记将士用武之处。先生这般大材,不用在为汉家开疆拓土,太浪费了。”
茅元仪这才知道是和记的人特别来征用自己,饶是他心情不好,此时也禁不住得意起来。
但他还是下意识的道“这不是穷兵黩武么,新朝初立,不是应该与民休息?”
汉子得意道“我们张大人的内部讲话说了,和记取代大明,用的是最省力,死人最少的办法,国力犹在,只要收拾好北方,灭掉东虏,国内无战事,还是有强大的国力对外。而且,和记向来的宗旨就是取资财于外,打仗,要赚钱,不要亏本。将士们得功名富贵,朝廷和民间得国外的人力物力,以万国之物力供养华夏!”。 https:
第一千七百五十一章 签定()
茅元仪大为心动,打开官状,见是任命自己为和记参谋司副团级参谋,与他现在的职位相差不多,对一个降将来说,待遇相当不错了。
他也知道和记的参谋司是什么部门,能进参谋司的都是和记最顶尖的军官,看来张瀚是对自己的才干相当欣赏,这才会尽量挽留拉拢。
只要投附过去,看来数年之后成为一方大将,也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茅元仪还是想做文官,不过没有功名的他,对未来这样的局面已经相当满意了。
但表现面的矜持还是要有,茅元仪道“且待我想想再说。”
“好的。”汉子一笑,拱手一礼,然后翻身上马离开。
茅元仪怀着矛盾的心理,转头看刘宗周。
却是见这个海内大儒两眼瞪的如牛眼一般,显是听到了刚刚军情司汉子的话,正在努力想说什么。
茅元仪凑过去,却听刘宗周道“从来只听说过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远夷不服,要以仁德感化他们,等他们来了,再好好安置他们,怎可去掠夺,强迫,烧杀抢掠……妖言,妖言……”
茅元仪对这话却不是很赞同,汉家安置匈奴,出尽资财给这些“远人”地盘安家,过的比汉人还好,结果到了后来就是匈奴人和鲜卑人来了个五胡乱华。隋炀帝用丝绸缠树,吃饭不要钱来吸引“远人”,结果就是突厥强盛一时,将这个糊涂帝王围在长城边上。
内修文德以来之,远人倒是来了,可来的就是一群恶客,华夏的中原王朝以礼待之,甚至待遇比本国人还好,结果怎样呢?
从来任何一个民族,包括汉人在内,其实都是畏威而不怀德!
不打服他,他凭什么服从你?他服从你了,结果你给他的待遇比本国人还好?为什么?
难道不该是强迫其学习汉人语言和书籍,学华夏的典章制度和历史,从此被汉人加倍融入本文明体系内?
为什么要保留他们的蛮夷风俗,如果他们喜欢自己的风俗,那就该留在自己的地盘上,到汉人的地盘,就得遵守汉人的文明和规矩!
这才是所谓的入乡随俗!
茅元仪的这些想法还不是自己的,而是张瀚的商报所刊印的一系列的文章。
初时茅元仪觉得这些话太偏激,但细细一想,他也是读书几十年的人,想一想历史上的各种记录,似乎也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就拿安置匈奴来说,汉时也不是没有争议,是否接纳,接纳在何处,给什么待遇,当时的争议也是很大,张瀚的见解在当时也有人提出来,并且也是相当强烈的意见。
但汉武之类的帝王,为了名声可以不顾一切,又怎么会拒绝上天赐下来的给自己扬名的机会?只要能鄣显圣德,国家吃亏一些,又如何呢?
就象永乐年间,宝船出去,诸多国王或王子前来朝贡,在永乐皇帝看来这就是最大的成就,国家损失一些金银,只换得虚假的朝贡,又没有驻军,没有获得实利,这种朝贡制度,真是不知所谓。
这就是以虚名害实利!
正因为此前就了解张瀚的见解和学说,茅元仪对和记军情司来人刚刚说的话也是深信不疑。一个人一向秉持着某种观念,在其成功的时候只会固化这种想法,而不会突然改变。
可以说,新朝成立之时,就是武人大有为之时。
而张瀚也明确表示过,新朝的官员,就是要恢复汉时高官显爵的旧俗,可出将,亦可入相。文人,也就是纯儒不再是国家最高层的治理人才和统治阶层,纯儒学文人会被分离出去,成为学者,学者和官员不能划等号。
官员,要熟知律令,通晓世情,懂算学,懂经济,亦要懂得军事,文武并不分家,从此不再殊途。
新朝之中,谁再敢言文贵武贱,立刻除职。
当然,真正掌握中枢大权的,应该不太可能是纯粹的军人,而且茅元仪感觉,张瀚说的文武一体主要还是对海外开拓的官员,对内,不太可能用武将却当地方官,地方官员也不太可能真的去军营历练……中枢之中,文武其实也是有分,只是新朝的武职官,比如参谋司,军令司,这些部门可能仍然是中枢的重要部门,不象大明,只有六部和都察院的官员算正经朝官,别的文官都低一等,再低一等的才轮得到五军都督府这样的纯粹的武职部门。
在新朝,枢密院取代都督府,而且职能很重,并且不太可能被文官压下去了。
茅元仪心潮澎湃,已经神驰万里,而当他再低头的时候,却发觉刘宗周已经两眼怒睁着死去了,呼吸停止,面容也开始僵硬。
“唉……”茅元仪感觉可惜,却没有多少伤感。
这种局面是刘宗周自己选的,以茅元仪从商报上的文章和打听来的消息来说,张瀚对儒学没有好感,但他绝对不是以言罪人的人,只要不涉及到实际层面,比如起兵谋反,儒学的学者们就算是骂上两句,以张瀚的胸怀也不会介意,由得他们随意去骂。
“念台先生逝世了。”茅元仪吩咐船家道“前方道路难行,你们就不要北上了,驾船南返,找到念台先生的家人,将他安葬。”
船家唯唯应了,又问道“那茅大人你呢?”
“本官还是要北上的。”茅元仪潇洒一笑,说道“北方有好风景,我要去亲眼看一看,瞧一瞧。”
船家又赶紧答应了,看看潇洒上岸,牵马前行的茅元仪,这个江南过来的船家只能摇头,前方兵荒马乱,流贼遍地,已经传开了朝廷就要与和记展开大战,好风景?这老爷怕是脑子有毛病,别死在北方才好。
……
“本汗答应了。”皇太极看着程本直,一脸急切的道“何时签约?”
程本直楞了一会,突然说道“现在就可以签,在下临行之时,总督大人已经责以全权,在空白约书上盖了印了。”
“很好,本汗也有汗印。”
在数十人的注视之下,大金与大明的和约算是正式签定,双方一个是盖用总督印信,一个是后金汗印。
互相换约之后,历史上没有的和议正式签定。大明承认女真对辽东等被占领土的统治权,女真向大明称臣,大明封女真汗为王,女真汗在本国则自称为汗,大明不加干预。
大明与女真互开马市,地点待定,每年赐女真十万两银,二十万石粮,同时马市也可以售卖铁器,大明不得禁止铁器输入。
和议对女真当然相当有利,大明承认了他们在辽东的统治权,以后就算大明国力强盛了,最少也是师出无名的尴尬局面,要破解,还得想办法。
而一年十万两银不无小补,二十万石粮却是相当重要的战略资源,现在女真人举族不到二十万人,汉民可以不管,每个女真家庭一年可以获得几石粮的补给,这就相当不错了,加上自己收获的粮食,几乎是可以确定温饱,不必再担心饿肚子。
有这二十万石粮,则女真人可以再使一些壮年男子脱离农间劳作,成为全职的战士。
当然要是使全族男子都成为脱产将士,大明的岁赐一年得超过百万石,这当然无论如何是办不到的。
辽东仍然是很贫困,自然条件艰苦,物资储备也严重不足。
对眼下的这个条件,在场的女真贵族脸上都显露出满意的神色,这也叫程本直感觉相当的欣慰。
“程先生,”皇太极令人把约书收起,然后一脸从容的对程本直道“毛镇居于皮岛,时时牵扯攻击,未知和约之后,蓟辽总督是否能将毛文龙和东江镇调走?”
“毛帅是一定要调走的。”程本直晕乎乎的道“蓟辽一体,现在本朝面临和记叛乱威胁,毛镇将会去充实蓟镇,请大汗放心。”
“这样就好。”皇太极展颜一笑,令道“将程先生带下去休息,然后派一队白甲送他回辽西去。”
“多谢大汗。”程本直拱手致谢,一脸喜色,脚步轻快的跟着侍卫走了出去。
“呸,这草包。”代善一直歪着身子坐在一旁冷眼看着,待程本直出去,代善啐了一口,说道“袁某人用这种草包来当使者,怎么想的。”
皇太极呵呵一笑,说道“明国来人越草包对我们就越有利……二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代善眯着眼看着眼前众人,在屋子里的全是有贝勒和贝子身份的亲贵,普通的大臣哪怕位至一等总兵也没有机会参与到这种场合里来。
“看来明国的压力真的是不小。”皇太极见代善一时不说话,微微一笑,自己接着道“他们要调走东江毛文龙到蓟镇,文龙肯定不愿意,但在重压之下,毛文龙会不会有什么异动,难说的很。我们此前有通信的渠道,一会我便叫范秀才写封信给文龙,看他怎说。东江要调走,蓟辽一体,和约一签,明国就想把辽西的驻军调到蓟镇,充实蓟镇的防御……”
皇太极看向所有人,目光坚定,口气沉毅的说道“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再抓不住,以后就等着灭族!”
岳托第一个站起来,说道“奴才以为大汗说的是,若这般机会还不抓住,老汗在地下也定然是着急的很。”
萨哈廉起身道“明国急于和议,甚至不顾被讥为两宋年间的情形再见,由此可见真的是情形窘迫到了极处,趁着这样的机会我们去进攻便还有机会,最少还能将版图扩大,人力物力扩大,并且能腾出手来针对广宁……若是不敢攻过去,那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萨哈廉对当年的十三山之败还是耿耿于怀,他想着的就是八旗出动主力,能够抢先一步把和记放在广宁和义州卫的兵力铲除,如果能攻上山最好,攻不上也要把十三山的兵力给打残,将其余部再迫回山上,广宁和辽西加上辽东能联成一体…… https:
第一千七百五十三章 自立()
悠长的海螺号吹了一遍又一遍,各官庄的人几乎都好几夜没有睡好了。
女真人已经疯了,各牛录的牛录额真,章京,包括拔什库们,白甲们都是疯狂起来了,所有人,包括女真披甲,旗丁,汉军,包衣,蒙古左右翼,整个沿浑河,太子河,苏子河等各条大河居住的官庄都是一样的情形。
人们疯狂的准备着一切,白甲们磨亮自己的兵器和银色的铁甲,旗丁们把所有的家当拿出来换锁子甲和绵甲,他们昼夜不停的磨制箭头,把雪亮的兵器一再打磨,锋锐的可以吹毛断发还不肯停手。
这样紧张的气氛之下,汉军包衣们也知道了即将发生什么,很显然,女真人要进行一次决定命运的会战,很可能是举族西向的大战。
这一下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包衣们也是被迫把家里藏的最后一粒米粮也带在身上,连续多天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悲剧,无数汉人男子想给家中留一些活命的粮食,却是被下令斩首示众。
每个官庄的外围都挂着血淋淋的首级,在大汗和各大贝勒的严令之下,连女真家庭也只留下少量的粮食,所有将士都要带足行粮,女真出征向来如此,将士们尽量自己多带干粮,等打到敌人地盘就可以大肆抢掠,所以八旗没有有效的后勤组织,或是没有专门的后勤准备和组织。
李明礼和赵贵都是光棍汉了,他们都是尽可能的帮助庄上的汉人,李明礼有一些储备的鱼干和杂粮,赵贵也省了一些粮食,他们偷偷的将粮食藏匿在庄外,然后告诉信的过的包衣家庭,等大军离开之后,叫家属自己去挖储粮,要是没有这些储粮的话,这些人家的妇孺多半会被饿死。
出征前一天曹振彦到过一次庄上,他神情严肃的告诉李明礼和赵贵,此次出征所有的汉军将领都要跟随,连曹家也是一样,这一次无法置身事外。
另外曹振彦有所暗示,这一次很可能汉军会在阵前起事,但得看实际的战况如何,要是女真人还是无往不利,大获全胜,那么有了异心的汉军将领仍然不会敢于冒险,所以现在曹振彦也还是说不准。
“李哥,你们得跟着本牛录,不能跟着我。”曹振彦临行时有些伤感,在辽东的情报工作所有人都付出了很多,现在看来是到了最后要紧关头,虽然一些情报人员,包括李明礼和赵贵的家小都送往草原,可是如果最后这些伙伴倒在了黎明之时,天亮前的最后黑暗时刻,那么曹振彦的心情也会异常难过,甚至无以排解。
李明礼和赵贵却是相亮一笑,李明礼坦然道“多年前的萨尔浒,我就该随着众多的兄弟们一起死了。能苟活到现在,也是已经邀天之幸。而且我也有了妻子孩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况且,我有自保之道,你放心吧。倒是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曹振彦以为李明礼尚在安慰自己,只能含泪离去。
待他走后,李明礼方对赵贵道“塔布囊的事,还是有相当的危险,阵前倒戈,不是容易的事,叫小曹知道,反而更替我们担心了。”
赵贵不语,他的眼中满是热切之色,女真人已经狗急跳墙,显然这已经是最后关头,如果能挺过这一关,恐怕就真的有机会见到已经离开的亲人。
两人还承担着把守太子河的差事,严防东江或和记的人过来生事,但这半年来已经没有什么冲突的事件发生,东江镇也不太往这边来,和记早就不过来了。
河水急速流淌着,这是开春化冰后的河水,冰寒刺骨,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河水里泅渡往返。
两人也在等着塔布囊,一些外藩新附蒙古对女真人也失去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