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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
“那就好，将熙儿他们带过来吧，趁着这会儿，我精神尚好，想跟他们多说几句话。”
胭脂他们下去了，将刘熙、刘袭、刘阐几人带了过来，刘熙已经长成了小大人样，手背在后头，十分严肃的样子，只是细看的话，眼底有几分忧色与悲伤，他懂事早，自然清楚羊献蓉身子不好了，****卧床，甚至有可能会死。
他这个年纪，却已经知道死意味着什么。
刘袭自是不懂的，不过，他一来，便爬到了床榻旁，却不吵闹，他只知道母后病了，不能总陪着他，胭脂姑姑说让他乖，所以，在羊献蓉面前，便甚是乖巧。
刘阐也紧跟着过去了，他是最小的，现在还不到三岁，会说些话了，三人之中，长的最为精致，羊献蓉带他并不多，他多半是跟着二哥，而刘袭却最听刘熙的话，被管教的甚好。
刘阐乖乖的叫了一声：“母后。”
“真乖，熙儿，你也上前来，让母后多看看你。”
刘熙像极了刘曜，尤其是眉眼之间，越发的稳重了起来，他还不到十岁，抿着嘴，不发一言，只是愣愣的看着她，眼底有细碎的光。
“熙儿，你向来很乖，母后十分欣慰，以后要多疼爱弟弟，多照顾他们，好不好？”
“母后，你是不是要死了？”
他突然说了这话，羊献蓉有些愣住了，对一个孩子说死这件事，似乎是件十分残忍的事，只是，他这么大了，应该能承受这些。
第580章 献蓉去世
羊献蓉摸了摸他的头，神色慈爱，软声道：“母后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你若是想母后了，就多看看天，母后会知道的，夜晚便来入你的梦。”
他知道她在骗他，刘袭却信了，甚是好奇道：“母后，是真的吗？母后难道是要去天宫，当仙女了吗？”
“是啊，当仙女，你喜不喜欢？”
刘袭拍着巴掌笑了起来：“那袭儿也要去，母后带我去好不好？”
“这可不行，这事要机缘的，袭儿要乖乖听父皇大哥的话，还要好好照顾你三弟，等以后，母后再来接你，好不好？”
“好。”
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羊献蓉便觉得倦怠了，让人将他们给带了下去，缓缓了喘了口气，秋风袭来，带来阵阵倦意，她很累，再睁眼，似乎看到了司马衷，一袭白衣，眉目如画，站在那，朝她微笑。
“司马衷……”
她低喃了一声，随即又看了很多故人，她一直记挂的那些人都在，她疲倦的闭上了眼。
羊献蓉走的那一天，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这一日，精神好了不少，还说想闻桂花的香味，刘曜便亲自去摘了桂花，张全要劝着也不让，非要自个去摘，堂堂帝王，也不顾这下雨天，爬上了树，桂花十分细碎，为了不让花跌落，要极有耐心才好。
花枝被雨水冲刷的很干净，还有雨水的清甜。
他摘了厚厚的一捧，自个抱着进了房间，想给羊献蓉看，她侧躺在那，低着头，细碎的发丝遮掩了眉眼。
刘曜抱着桂花站在那，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愣了半响，许久之后，脸上扬起了一丝笑意，他缓步走上前，将一支桂花叶上的雨水抹去，将之放在她的手间。
她没握住，实际上，她的手已经冷了，桂花枝跌落了下来，他一遍又一遍放了上去。
“献蓉，这是你喜欢的桂花，朕给你摘来了，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你以前也很喜欢吃桂花糕，有一次吃的太饱了，非要闹着朕陪你散步消食，那时候，你脾气可不好。”
“以后，朕天天给你摘桂花给你泡茶好不好？”
刘曜絮絮叨叨了说了不少，蹲坐在床榻旁，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话，眼泪低落了下来，空中弥漫着桂花的香，只是那个如桂花般的女子，却再也回不来了。
公元322年秋，前赵昭文帝之妻羊氏薨，死后极尽哀荣，谥献文皇后，帝甚悲痛，罢朝数月，禁闭宫门，举国哀悼。
公元327年，后赵中山公石虎攻击代王拓跋纥那，双方战于句注山陉北，这一仗打的极为艰难，这石虎不仅为当今皇上的内侄，还是一名虎将，力大无比，年少便成名，便有些骄奢之气，难免轻敌了些，这次便陷入了如此被动的局面，被困在这“句注山”中，弹尽粮绝，不能脱身。
此时，一士兵上前来报：“禀将军，属下在探路途中，发现了可疑之人。”
“可疑之人？带上来。”
第581章 妙龄少女
不多时，几名士兵便将人给压了上来，是一名妙龄少女，她低垂着头，看不清面目。
在这“句注山”上竟出现了一名少女，这实在诡异。
石虎冷声道：“抬起头来。”
那少女缓缓抬起了头，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女子怎的生的如此美丽？眉眼倒说不上如何精致，只是这顾盼之间，极有风采，肌肤极白，不似胡人那般的轮廓，倒像是水乡之人的俊秀雅致，浑身上下透着一种通透的灵气，只是那双眼，却极为幽深。
她看着眼前的青年将领，神色有些许的微怔，身材瘦高，眉目精致，却有些黝黑，他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看她的眼神，却像是打量什么货物一般，他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在句注山？”
“小女子慕容氏，来青石岭的‘崇庆庙’上香，却遭遇劫匪，仆人被杀，好不容易逃出来，又撞上了各位军爷，求军爷手下留情，放我出山。”
石虎两眼微眯，似乎在估量着她的话，她这一番做派，的确像是个大家闺秀，只是，这句注山也算是荒山野岭，盗匪横行，一个姑娘家，会为了上香，到这来？
“慕容姑娘是吧，你家住何处？”
“桐县。”
“这天色已黑，此时下山怕是不方便，不如明日，我再派人送你下山？”
一旁的侍女想说些什么，却被她制止了，她朝石虎行了一礼，温声道：“多谢军爷，那就麻烦军爷了。”
她一女子，身处众士兵之中，却浑然不觉害怕，一派落落大方，寻了个地方便坐了下来，也不多话，一般女子，遭遇祸事，怕是要惊慌失措了，她却表现的如此镇定，叫人十分诧异。
石虎上前，丢了个军用水壶给她，她伸手接过，朝他行了一礼，温声道：“多谢将军。”
石虎并非怜香惜玉之人，只是，对着这水一般的女人，心底多少有些怜惜，尤其是，此般女子，又如此淡定从容，实在难得，便起了攀谈试探的心思。
“听姑娘的口音，是晋人？”
“不，小女子是鲜卑人氏。”
“倒是我看走了眼，瞧姑娘的长相与口音，倒的确不像鲜卑人。”
“小女子的母亲是晋人。”
“原来如此，鲜卑人向来骁勇善战，无怪乎，姑娘就算遭遇盗匪也能如此面不改色，只是姑娘，这句注山正值战乱，你这满山乱跑，倒的确容易被人当做奸细射杀。”
慕容流栾抬头看他，眼底有着细碎的光，她淡声道：“将军是怀疑我是细作？”
“只是提醒姑娘一番，要小心罢了。”
“将军被困句注山已有数日，却始终想不出破解之法，再继续这么下去，怕是要弹尽粮绝了吧，三万大军，恐将与将军一同葬在这句注山中，上山无路，敌方五万大军在山下团团守住，围的如铁桶一般，将军的人马插翅也难逃。”
石虎脸色大变，伸手便要擒住她喉咙，她却静静的看着他，仿佛并无半分惧怕。
“将军不必着急，我不是细作，我来，实是来助将军。”
“你助我？”
“是。”
“呵，你还说你不是奸细？”
第582章 借尸还魂
慕容流栾淡笑一声：“石虎将军，敌方的将领是代王拓跋纥那，此人有勇有谋，才能将将军你们围困至此，若是我没料错，他们已打算用火攻了，只要一放火，到时火烧句注山，三万大军怕是要全军覆没了吧。”
石虎眼底划过一丝冷意，他沉声道：“那你有什么妙计？”
“将兵力分成两部分，将军可知道，离你们所在营地不足十里之地，有个山谷，那地方，易进难出，取一半兵力假装突围，后佯退入山涧之中，在山涧之上埋伏，可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山谷？”
“对，将军若不信，可先派人去探查一番，不过要快，估计再过两个时辰，那拓跋纥那怕是要用火攻了。”
石虎半信半疑，立即安排探子去探查，一个时辰之后来报，相离十里之处，的确有个山谷，易守难攻。
夜幕降临，此时，又是进攻的好时机，石虎思虑片刻之后，便决定搏上一搏！下令整顿大军，照她方法行事。
拓跋纥那甚至已安排好了火把，打算引火攻击，却听到山上传来了呐喊声，竟是石虎的人马要突围，拓跋纥那心中一喜，果真是按捺不住了，命令部下准备迎击！
本就实力悬殊，又被困了三日，石虎的人马果然不敌，一路溃逃，拓跋纥那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领军直追，直至入了山谷之中才察觉有些不对劲，可待他想要撤离时，却已来不及，山谷之上，有石头滚落下来！
一砸便砸死了不少士兵，这之后，又泼了火油下来，用火把点燃了弓箭朝下投射，一片火光！
只是，这火油不算多，不能将之一网打尽，石虎率领亲兵，前后都堵截了，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慕容流栾站在山谷之上，看着下面的战斗，眼底一片阴冷，半年前，拓跋纥那灭了她全族，她侥幸逃过，如今，借石虎之手，这血海深仇便可得报了。
不，应该说，他拓跋纥那灭的是“慕容流栾”的全族，不是她。
她是羊献蓉，那个已经死了五年，早被该被埋入黄土之中的羊献蓉，只是，不知为何，她醒来之后，却变成了慕容家的小姐，慕容流栾，从一堆死人之中爬了起来，继承了她的记忆与仇恨，蛰伏半年，总算寻的机会，为慕容一家报仇！
她抚摸着心口的位置，喃喃道：“你的仇，我替你报了，现在，我该去找他们了。”
刘曜与孩子们，五年了，你们可还好？
只是她已经换了一个身份，换了一张脸，他们怕是已经认不出她来了吧，认不出也没关系，她要回到长安，回到他们的身边！
她转身便走，脖上一凉，却是一把刀横架在了她的脖子上，羊献蓉回头，冷眼看着石虎，沉声道：“怎么，你想过河拆桥？趁机杀了我？”
石虎眉色微挑：“杀你？不，那太可惜了，像你这么一个才色双绝的女子，我怎么舍得，你随我回襄国。”
第583章 别无选择
襄国乃后赵都城。
“若是我不愿呢？”
“那我只好用强了，对了，拓跋纥那并没有死，他趁乱逃走了。”
“他没死？”
该死，最想杀的人，竟然还是没死！实在是功亏一篑！
“放心，若是你想要杀他，机会多的是，现在，跟我走。”
“你堂堂一个将军，竟对一弱女子用强，这传出去，怕是名声不怎么好听吧。”
石虎冷笑：“弱女子？未必可见吧，你若是弱女子，又怎么如此善于兵法谋略？临战场而不惧，就算刀架在你脖子上，能如此面不改色，你不是一般人。”
就算如何有心计，她依旧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面对他的挟持，她只有顺从。
句注山一战，拓跋纥那溃败而逃，之后，石虎步步紧逼，使其迁都至大宁，以避敌祸。
羊献蓉被逼跟着石虎两月，东征西讨，出谋划策，他伊然将之视为谋士，却又派人看着她，她就算想去长安，也被看的死死，实在糟心！
这一日，石虎收到诏令，皇帝召其回国。
“慕容姑娘呢？”
守卫恭敬道：“姑娘现在在帐房内。”
石虎掀起帐子，只见慕容流栾坐在那，手持着一本兵书在看，一头青丝披在腰间，身穿军服，将身段勾勒的如此曼妙，肌肤如雪，不似他们羯人的女子，肌肤黝黑，这一月，若非她，只怕这仗不会这么顺利，拓跋纥那也不会如此狼狈，被逼迁都。
如此容貌绝世，又足智多谋的女子，实乃世上少有，无怪乎，书上说，美人是英雄的温柔乡。
“慕容姑娘。”
他轻唤了一声，神色十分温和，羊献蓉放下兵书，抬头看他，心底多了几分警惕，淡声道：“不知石虎将军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明日，我们便拔帐回京。”
“那要恭喜石虎将军了，将军大胜而归，想必皇上定会大肆嘉奖。”
“明日，你与我一同回京，我会向皇上请旨，奖赏于你如何？”
羊献蓉摇了摇头，神色冷淡：“不必了，若是石虎将军记着我的微薄之恩，明个便放了我，我们分道扬镳便是。”
石虎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凶名远扬，性子暴戾，若她不是佳人，恐怕，他也没这么好的脾气。
“慕容姑娘是不愿了？”
“不愿，我一个弱女子，不要什么功勋，另外，石虎将军，在句注山中，若非我献计，恐怕将军与期大军怕是早就全军覆没了，将军若是还念着这么点恩情，就请放我走，当今世上，将军也算是一方枭雄，怎能为难我一个弱女子呢？”
她一直强调自己是弱女子，多少也是出于一种示弱心理，她要去长安，半点也不想去襄国。
石虎哈哈一笑道：“弱女子，未见得吧，慕容姑娘，你除了与我一起回京之外，别无选择，好好歇息吧。”
他说完这话，便掀帐出去了，羊献蓉暗恨，这石虎竟如此蛮横不讲理！她被困于军营之中，实在不好脱身，真要去襄国？
第584章 出逃被抓
石勒，宋娉婷……这些旧人一一在她脑中浮现，她可半点也不想见，她想见的，唯有她的家人罢了！
深夜，她试图逃离，躲过了守卫与巡防士兵，只要翻过这栏栅，她便能逃出去了！
“慕容姑娘真有雅兴，这么晚了，还出来赏月？”
身后传来了一道清朗之声，石虎就站在她背后，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羊献蓉暗道不好，转过身，一脸平静道：“今个月色甚好，石虎大人不也同样有雅兴？”
“不，我是出来猎兔子的。”
“兔子？”
“慕容姑娘不就是那只兔子吗？”
“石虎大人说笑了。”
石虎上前几步，一把抓着她的手，眼底划过一丝暗芒，低声道：“有人曾对我说过一句话，看中了什么，去抢便是了，抢到了手，便是自己的，慕容姑娘，我本想着，待回京之后，与你挑明，便让皇上赐婚，让你成为我石虎的夫人，如今看来，不用等到回京了。”
羊献蓉一惊，想要挣扎，却被他一把抱了起来，扛在了肩上，其他士兵一看，都拍掌起哄了起来。
“将军，今个是要入洞房吗？”
“看来，将军回去要娶夫人了，我们可就等着讨杯喜酒喝了。”
羊献蓉臊的满脸通红，她死的时候，都近乎四十了，这石虎如今才不到三十，算是她晚辈，却对她起了不轨之心！
她倒是忘了，她如今才不过双十年华罢了，样貌又极美，于这乱世之中，不让人觊觎才怪。
他将她放下了床榻，羊献蓉立即朝里缩，十分警惕的看着他，冷声道：“石虎，好歹你也是一军之将，难不成，还要对女子用强不成？”
“你这生起气来的样子，更是迷人，你放心，我会纳你为夫人，不会亏待了你。”
“纳？看来你已经有了正妻，娶我回去是当妾，我慕容流栾虽家道中落，可到底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给人当妾，还有，你石虎虽是将军，可我并不稀罕。”
他笑着看她道：“倒是个甚有骨气之人，我不强迫你，不过……你这辈子只许是我石虎的女人，别想着逃跑，再逃，小心我将你绑起来。”
羊献蓉气的要大骂，又生生忍住了，位高权重的男子向来如此，将女人视为玩物罢了，实在可恶！
可她势弱，如今又被监视了，想要再逃，怕是不可能了！
她暗捶了捶床，这石虎怎的这么难缠？他是石勒的侄子，又是他手下大将，为其东征西讨，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是他最为信任的人，被封为中山公，位高权重，性子暴戾，这种人，说一不二，甚是难缠。
次日，羊献蓉便被逼着与大军一起上了路，回了都城襄国。
这地方，她从未踏足过，看起来甚是繁华，除了羯人之外，巴氐、羌族甚至晋人都有。
百姓夹道迎接，石虎骑着高头大马威风鼎鼎，倒有不少女子朝他丢帕子香囊，这是晋人才有的习惯，却被学了来。
第585章 锋利的刀
石虎入了宫，而让副将先送羊献蓉回了石府，并派人护送监视着。
他的夫人不少，不过，正妻却是郭氏，将军郭荣的妹妹，她入府之后，倒是与这位郭夫人打了照面。
“这位慕容姑娘，将军可有什么嘱咐的？”
副将道：“将军说，先将她安置在西厢。”
西厢……离书房甚近，府内其余夫人虽多，可多半是住在东厢之内，看来，将军是甚为喜欢这姑娘了。
郭氏心下了然，多少有些吃味，只是这已成了常态，她又不得不接受，便温声道：“慕容姑娘，今后，你便住在这，有什么需要的，对管家说便是，先下去歇息吧。”
这语气，倒的确像是正室对侍妾说的话，羊献蓉微挑眉，对她行了一礼，也没说话，便随着小厮去了西厢。
郭氏见她神色傲然，面容却甚为娇媚，心下微叹，这宅院以后怕是不安生了。
石虎大胜而归，石勒自然好生嘉奖一番，对于这个侄儿，他向来十分欣慰，也多为看重，甚至留下了他用了晚膳，与他一同饮酒，笑道：“你现在果然成大出息了，不枉费朕如此看重你，说吧，这次想要什么嘉奖？”
“这嘉奖就不必了，为皇上分忧本是为臣之职，胜了那拓跋纥那那厮，天下大半已尽在皇上之手，如今，就剩下那昭文帝刘曜了！皇上，何时，准备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