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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嬷嬷到底打算将她送哪去呢？”
孙嬷嬷笑而不言，心底似乎已经有了主意。
之后的几日，羊献蓉倒没怎么往她跟前凑，尽职做好自己的本分，与平常无疑，这一日，教授了规矩之后，孙嬷嬷将她叫到跟前，让她送一篮鲜果给点心坊的赵嬷嬷，并给了她腰牌。
羊献蓉接下了这鲜果，拿了腰牌便出了这宫女坊，她问清楚了路，便心无旁骛的往点心坊去，这里离凤栖宫甚远，所以想要饶过去，并不可能。
到了点心坊，找到了赵嬷嬷，她便将这篮鲜果给了她，赵嬷嬷查看了一番之后，脸色便难看了下来。
“这什么鲜果，怎么除了外面的一层，里面都烂了？是不是你中途给换了，拿这等残次品来糊弄我？”
羊献蓉忙细看，里面的确有很多都烂了，这果篮果篮是孙嬷嬷亲手交给她，路上并未经过他人手，也不存在被人中途换过，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孙嬷嬷交给她的就是烂了的。
孙嬷嬷为何要这么做？是故意的？为了试探她？
她定了定心神道：“嬷嬷恕罪，这是奴婢的过错，我这就回去，换一篮新鲜了的过来。”
“不必了，今个是那萧淑妃嘴馋，想吃点新鲜的点心，这才托孙嬷嬷要了一篮鲜果，如今，怕是不成了，萧淑妃嘴刁，若是吃不到点心，怕是要发怒。”
“嬷嬷莫急，点心坊的糕点向来甚为精致，娘娘只是吃的有些腻味了，多点变化，换个口味，娘娘估摸着也就喜欢了。”
赵嬷嬷瞧她，沉声道：“你有办法？”
“这上面几个鲜果，十分新鲜，倒是能用，而且这天有些闷热，也请赵嬷嬷准备些冰块来。”
她当皇后之时，多半为了口腹之欲，与胭脂一起捣鼓过这些。
赵嬷嬷对她不甚信任，不过，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半信半疑的叫人准备了冰块，她将那鲜果剥皮，切片，冰镇之后，将之摆盘，中间点缀着几块糕点，她又将几颗鲜果弄成了汁，放入了几块冰，便叫人赶紧送了过去。
赵嬷嬷有些忐忑的等待着，生怕萧淑妃那不满意怪罪了下来。
不多时，送去的小宫女来回话了，一脸的喜色，禀告道：“嬷嬷，萧淑妃说，今个的糕点极好呢，尤其是什么汁，甚是美味，让你之后再多备着些。”
赵嬷嬷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赞许的看了她几眼：“孙嬷嬷眼光不错，你等会，我让人准备些点心，算是给孙嬷嬷的回礼了。”
“谢嬷嬷。”
第598章 遇刘阐（一）
回去的路上，羊献蓉想绕远些路，没走几步，一个小孩便撞了过来，她一时没注意，跌倒在旁，篮中的点心也撒出来了些。
那孩子一见点心，眼都亮了，伸手便要去拿，被她擒住了手，小孩转过头来，瞪着她，怒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碰我的身体？”
羊献蓉看着他的脸，顿时便愣住了，很熟悉的一张脸，他……他是……
“你这个卑贱的宫婢，快放开我！”
他的眉宇之间皆是戾气，并不断的推搡起她来，羊献蓉回过神来，一把便将他抱住，不让他乱动，她的眼眶有些红，强忍着不落下泪来，板着脸道：“撞到了人，不是应该先说对不起吗？”
“你只是个卑贱的宫婢，凭什么让我说对不起？”
他已有七岁了，身量还算高，眉眼精致，五官长的更像她一些，只是那一脸的戾气，显得十分顽劣。
“卑贱的宫婢？谁教你的，任何人，任何身份都该被尊重。”
“哼，母妃说的，你们这些宫婢太监本就是伺候人的下等人，你快放开我，不然我让人砍你的头！”
秦芮到底教了他什么？怎会如此顽劣？才多大的人，动不动，就喊砍人头？
她索性一把抱起了他，走到了偏僻之处，一脸正色道：“刚刚是不是你横冲直撞过来？”
刘阐哼了一声，显得有些不服气，羊献蓉又问：“你撞了我，还撒了我的糕点，这算不算你的过错？”
他依旧不理，只是她这么说，他多少有些听进去了。
“有没有人教过你，若是做错了事就要道歉？”
“你只是……”
他张口便要争辩，羊献蓉又打断了他，温声道：“我知道，我只是个奴婢，如果你冲撞的不是我，而是你的长辈呢？你是不是要道歉？”
他细想了一番，随即点了点头，羊献蓉见他还算听的进去道理，心下微缓，这样至少还有的救，她的神色越发柔和了起来：“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能向我道歉？你的行为是错的，不管冲撞了谁，错了就是错了。”
她的话还真将他饶了进去，不过，他却没那么好糊弄，瘪着嘴，并没有道歉。
羊献蓉心中微叹，松开了他，温声道：“我的糕点弄脏了，这是要交给嬷嬷的，这点事没办好，定会被责骂，重则要被打手心，挨板子，还不给饭吃，你说我惨不惨？”
刘阐愣愣的看着他，点了点头：“惨。”
“你做错了事，我却需要承受这些责罚，你说，是不是你错了呢？”
“是。”
羊献蓉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这不就是了，我这么惨了，你还要骂我，还说要砍我的头，你看过砍头吗？这么大的斧头，朝着脖子上砍下去，噗呲一下，那些鲜红的血溅了出来，这人头可就落在地上了。”
她的声音阴森，刘阐被她的话吓了浑身颤了颤，砍头……原来是这样吗？
“听说，这被砍了头的人，死了之后，那些无头鬼还会留在人间，不断的寻找自己的头，这一到晚上就四处走动，可吓人了，你还要砍人的头吗？”
第599章 遇刘阐（二）
刘阐吓的大叫：“不……不砍了！我不砍人头了，那些无头鬼不要来找我！”
羊献蓉这才没吓他，看来，他只是被教坏了罢了，性子有些骄纵，她看他吓的脸都白了，便安抚道：“你是乖孩子，那些无头鬼就不会来找你了。”
“真的？”
“真的。”
他这才放下心来，之前的戾气荡然无存，他看着她，愣声说了一句：“你跟那些宫女很不一样。”
“恩？怎么不一样了？”
“她们不敢这跟我说话，一见我都会下跪，任打任骂，让她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扮猪扮狗都行，母妃说了，那些人就是奴婢，只要我喜欢，就算让她们去死都行。”
羊献蓉的眉头紧皱了起来，秦芮……竟然这么说？
难道，是因为凤权在握，尝尽了权势的滋味，人便变的腐朽起来！她的性子本该十分温润才是，怎会变成了这样？
“那你认为呢？”
“我……我不知道，你很有趣，要不然，你陪我玩好不好，我一定不会让你扮猪扮狗的。”
羊献蓉摇了摇头：“不行，我只是刚入宫，不能随意出入。”
刘阐显得有些失落了起来，拽着她的衣角，撇嘴道：“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有缘自然会见的。”
她摸了摸他的头，朝他道别，转身便走了，她已经耽误太长时间了，两月之后，她自然能见到她想见到的人，只是，物是人非，刘曜、熙儿、袭儿……还有绾绾，他们可还好？
她才刚走，从假山后走出一人，比刘阐要高一些，肤色显得黝黑一些，那一双利眼显得熠熠生辉，双手背在后面，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刘阐见他，欢喜了叫了一声：“二哥！”
他正是三皇子刘袭，已被封为长乐王，比刘阐要大上两岁。
“刚刚那婢女倒有些意思。”
“二哥都听到了？”
“被她狡辩几句，你就昏了头，你啊，还是这么天真。”
他说着这话，并用手戳了戳他额头，刘阐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嘟囔道：“我……我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你啊，耳根子软，谁说的都有道理，怎么没太监跟着就偷跑出来了？”
“我不过是贪玩了些，母妃就将小安子打了一顿，我求情都不行，就气的跑出来了。”
小安子是他身边伺候的小太监，聪明伶俐，甚得他心，只是抓了蛐蛐给他玩，被母妃知道了，便责罚一番，他自然生气。
说到母妃，刘袭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些，摸了摸他的头：“大哥去了东宫，我也被封了王，再过一年便要离宫造府，那景恒宫便剩下你了，母妃对你管教自然要严厉些。”
“母妃……她管的也太严了，二哥，为何她对你就不是这样？对大哥也不是，甚至……还有些忌惮大哥似的，是不是因为我最小？”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母妃将你看做自个的孩子，她管教你，自然也是为了你好。”
刘阐意识到了他的异样，忍不住问：“二哥，你是不是想起母后了？”
第600章 兄弟忆母
羊献蓉死后，刘袭已记事，就算过了五年，他也从未忘记他的母后，所以没有人能代替她的位置，刘阐就不一样了，他太小，对秦夫人多为亲近，她又无子嗣，自然将之视为自己的孩子，态度便有所不同。
他捏了捏他的脸，嘱咐道：“在母妃面前不要提母后。”
刘阐乖乖点头，随即又抬头问：“二哥，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母后？我都不敢问大哥。”
刘袭眼底浮现了些许怀念，声音也忍不住低了下来：“大哥跟在母后身边要久些，他记得更多，只是他不怎么愿意提，我只是记得，母后很美，也很温柔，对宫人们都很好，身上很香，她身子不好，精神好的时候，会给我们说故事，会哄我们睡觉。”
其实，有些记忆已经模糊了，只是，那种感觉还在的，就像他每次嗅着桂花的香味，都会想起她，只是宫中，除了凤栖宫，已经没有了桂花，宫中任何女人都不再涂抹桂香了。
“二哥，东晋来的那个公主，真的是我们的姐姐吗？”
刘袭的眼神冷了下来，淡声道：“这些事你不要话，有些话，你也不用去听，你记着，那女人只是东晋公主，回了吧。”
“哦。”
羊献蓉回去之后，将点心交给了孙嬷嬷，并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只是略过了她遇到刘阐的事情，孙嬷嬷似是十分满意她的表现，还将这点心赐给了她。
点心之前虽被刘阐碰掉了些，不过，大多数还是好的，她回了房间之后，便与灵鸠以及其他几个同住的宫女们一起分食了。
其中一个叫巧菱的的却拒绝了，这姑娘心高气傲，也一直想向上爬，几次在孙嬷嬷面前表现卖乖，只是，孙嬷嬷对她依旧不冷不淡，如今，羊献蓉得了孙嬷嬷青眼，自是十分嫉妒。
灵鸠一把拿过剩下的点心，瞥了那巧菱一眼：“人家这是红了眼，锦绣，你能让孙嬷嬷喜欢你，这是你的本事，以后可别忘了我这个好姐妹。”
羊献蓉含笑不语，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大多是利益的驱使，孙嬷嬷打什么主意，她并不知晓，她的目标向来十分明确！
之后，孙嬷嬷时不时的便让她去送东西，都是个小玩意，也不甚贵重，这样便给了她机会，故此，她费了些心思，故意朝凤栖宫去了一趟。
她从偏门入，进去之后，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眼眶有些微红，这墙壁斑驳，杂草丛生，这是后院，看起来，没怎么精心打理过，种了许多桂花树，只是，如今还未到桂花盛开的季节。
没走几步路，便听见了说话的声音，她身一闪，朝旁边的假山上躲了过去。
“这后院也该收拾了，怎么这么乱？”
“回公主的话，凤栖宫已有五年没人住过，虽然皇上吩咐过，要一直保持原样，可这后院还是渐渐的有些荒废了。”
羊献蓉的心狂跳了起来，公主？这声音……是她的绾绾吗？
第601章 联姻工具
司马绾问：“这些桂树便是先皇后留下的？”
“回公主的话，是，整个后宫中，也就这里有这些桂树了。”
“哦？为何？”
“皇上对先皇后情深，那些宫妃便想效仿先皇上，一个劲的往自己身上抹桂香，却惹怒了皇上，他便下令，将宫内的桂树全砍了，就留下后院的这些。”
司马绾的声音变得缥缈了些：“是吗，他对她倒是极好。”
说话的声音渐渐淡了下来，这时，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司马绾的声音顿时变得兴奋了起来：“参见皇上，皇上怎么过来了？”
刘曜神色清冷，眼神甚淡，身着一袭暗黑色金丝勾线长袍，束手而立，不怒自威，眼角有了些许细纹，两鬓也白了几缕，眼色深沉，司马绾看着他，脸上泛着些许的红晕。
“这些桂树都是献蓉喜欢的，张全，吩咐下去，将这些杂草除了，种些兰花。”
张全应下了，他已有段时日没再涉足这后院，这里有很多回忆，人老了，回忆就变得模糊了起来，再不多看看，他怕他就要忘了。
“你母后很喜欢呆在这，闲暇时，会种些花草，从不假手于人。”
他主动提及了羊献蓉，司马绾的神色却有些不自然了，她并不想提及她，那人有什么好的，好女不嫁二夫，她尽享了荣华，死了之后，还让人对她念念不忘。
“母后已经死了五年，皇上也应该放下了。”
刘曜看了她一眼，淡声道：“若是你母后知道你现在安然无恙，想必会十分高兴。”
司马绾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那皇上，你高兴吗？”
刘曜的神色又淡了一些，她长的并不像献蓉，眉眼之处，更像司马衷，那个西晋的君王。
只是，她总归是献蓉的女儿，她心心念念了这么久，如今知道她没事，泉下有知，想必也是高兴的。
“过了这月，朕便派人送你回东晋。”
司马绾脸色大变，颤声道：“你要送我回去？为什么？”
“你本就是晋人，又是晋朝公主，你该回到你属于你的地方。”
“可是，我……我不想回去！就算有公主的身份又如何，我如今无父无母，根本无人为我着想，况且，你难道不知道司马睿为何将我送来？他是想要联姻！”
躲在暗处的羊献蓉心底一惊，联姻？司马睿竟将绾绾当成了联姻的工具？
刘曜沉默半响，随即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夫婿，朕会让人安排。”
司马绾深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半天了，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绾绾单凭皇上安排。”
刘曜并未逗留多久，便走了，司马绾将之送到了门口，倚门看着他的背影，心乱入麻，她那深藏于心底的心思，如何去说？
她若说……她想嫁他，他……会愿意吗？
羊献蓉从偏门处出来，神色也有些许恍惚，刘曜……她听到了他的声音，没看到他的脸，只是，仅仅听到那声音，她便有落泪的冲动。
第602章 御前伺候（一）
那一日，她回光返照之时，倚靠在刘曜的怀中，说想要闻一闻那桂花香，只是还未来得及嗅一嗅，她便咽了气。
那个时候，他应该……很难受吧。
她神魂落魄的走着，没走几步，却被人叫住了，她抬头一看，是张全，她一时间忘了行礼，张全皱眉看她，训斥道：“你这个小宫女，怎的这么没规矩？皇上叫你，快过来。”
皇上叫她？
她半信半疑的跟着过去了，刘曜站在那，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看不清面色，只是那双眼极为锐利，似在水中浸染过一般，泛着幽幽的冷。
“走近些。”
他淡声道，羊献蓉心一惊，回过神来时，便朝前挪了几步。
“抬起头来。”
她缓缓的抬起了头，他上下打量着她，面目还算精致，只是肌肤蜡黄，少了灵气，他的眼色落在了她的眼睛上，盈盈一水间，漆黑幽深。
“你不是凤栖宫的宫女，为何身上会沾染了桂香？”
桂香？就算凤栖宫有桂树，此时却又不是桂花盛开的时节，又哪里来的桂香，她又从不涂抹什么香料。
“奴……奴婢……”
他凑近嗅了嗅，那香味却似乎又消失了，他忍不住失笑，是他魔怔了，不过是去了一次凤栖宫而已，便产生了幻觉。
献蓉已许久不来入他的梦，不知是不是在怪他，他摆了摆手，让她离去。
羊献蓉看着他一脸的倦容，心底钝痛，上前了一步，骤然之间又意识了她自己现在的身份，她这个身子，这张脸……早已物是人非，就算她跟他说，她是羊献蓉，他会信吗？
只怕，会以为她是别有用心之人，甚至下令杀了她吧。
她深看了他一眼，随即才转过身，那一眼，却叫刘曜神色微怔，献蓉……也曾这般看他！
“站住，你是哪宫的宫女？”
“奴婢……奴婢是新入宫的，如今在宫女坊。”
刘曜看着她，想找寻刚刚那一转即逝的熟悉感，这张脸……跟献蓉半点也不像，那这双眼……
“叫什么名字？”
“十里锦绣的锦绣。”
“十里锦绣……”
他口中呢喃着这话，他朝她走近了些，突然伸手遮挡住了鼻子，只露出了那双眼，她有些迷惑的看着他。
就连一旁的张全也有些诧异，皇上这些年，在女色一事上看的甚淡，就算之后，宫中也曾有不少美人入宫，也依旧勾不起他兴趣，这还是初次见他对一宫女有了兴致，而这宫女……长的也甚是一般。
“可愿来太极殿来伺候？”
羊献蓉看着他，并未显得多受宠若惊，平静如水，剪剪秋水，他仿佛能在瞳孔中，看到他的倒影，她的眼……倒生的极好。
这时，张全忙开口了：“皇上，她才入宫没多久，得要再调教一番才好伺候人，这一批的宫婢，也两个月才能被挑去伺候人，这才符合规矩。”
刘曜看了他一眼，淡声道：“规矩？朕说的话，才是规矩，张全，你亲自调教她，让她在御前伺候。”
第603章 御前伺候（二）
张全一惊，也不敢说什么，忙应了下来，这小宫女倒真是走运了，竟能得皇上青眼。
羊献蓉去御前伺候的事就这么定了，不过，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