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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既然如此，你还留下我？”
“我苏峻是惜才之人，你纵然不会助我，这时候关着你，你便不能助别人，等到大局已定，碍于局势，你总归还是要妥协的。”
第856章 苏峻的“座上宾”（三）
听苏峻这么说，羊献蓉倒显得有些诧异：“你……是这么想的？”
“人力不能胜天，并且会屈从于现实，若不是你，我已经怕是已经领兵攻入了西陵，进而可直取建康，姑娘，能以一己之力，将我阻拦在这，也是你的本事，我苏峻甚少佩服人，可对于姑娘，我是佩服的。”
他的话，令她很受用，这是个不会让人反感的人，他甚至问及，何为正统之事。
“这天下，乃能者居之，否则，那胡人又如何能夺得半壁江山。”
对于这话，她竟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的好，司马一族能苟延残喘到如今，已实属侥幸，奈何，东晋******，实际上被几大世家所操控，内斗十分严重，皇上又年轻，局势不甚乐观。
“皇图，霸业，从古自今，向来皆是，苏将军若有这个本事，尽管去夺。”
苏峻眼神一亮，忍不住问道：“那姑娘不知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这一问，倒没有强迫的意思，至少，不似之前那般，她若说不愿，就将她给杀了。
羊献蓉摇头：“此事，我已决意不再掺和，你们打的死去活来也好，你杀入了建康也罢，我都不会再管。”
苏峻淡笑道：“看来，庾亮的愚蠢，已经让你对他们彻底失望了。”
“时也，命也，既是命数，便无从更改，不过……你想夺权，成为这天下之主，倒也难。”
“哦？这是为何？”
“庾亮虽然愚蠢，可朝中还有几个聪明之人，你的实力，我也估摸了个大概，纵然攻入建康之后，这四下的势力到时只怕会反扑，你想当上皇帝，这位置，只怕也坐不稳，不到一年，你就会被人拉下去。”
她的断言，让苏峻哑然失笑，他竟也不动怒，反而倒有几分兴致：“听你这么说，我倒觉得更有趣了，若我攻下这建康之后，后世之人会如何评价于我？”
羊献蓉笑了笑，眼底波光流转，倒消了这冰雪般的清冷。
“约莫是乱臣贼子吧。”
苏峻大笑了起来，欺身上前，一手捏上了她的下巴，眼底野心，再也没遮掩。
“好，我就喜欢这一句，乱臣贼子，姑娘果真是个妙人，今后，你就跟在我身边，看我如何攻下这建康，如何？”
羊献蓉将他的手推开，眼色冷了下来：“我没兴趣看你如何大杀四方。”
“你的侍卫，我已经派人下了药，他自己都自身难保，更不可能会救你，况且，我对你本人的兴趣更大，若是不愿当个参谋，当我苏峻的夫人如何？”
“苏将军莫不是忘了，我是有夫君的。”
“那又如何？我不嫌弃。”
“我嫌弃你。”
那一句我嫌疑你，倒叫苏峻有些愣住了，在江淮一带，不知有多少人想嫁给他，而这个女人，却说嫌弃他？
有趣，实在是有趣。
“有人曾对我说过，若想要驯服一匹野马，放在身边养的久了，便熟了，我估摸着，这女人也是如此，姑娘，你好生歇着。”
第857章 追来的刘曜
苏峻起身走了出去，羊献蓉冷眼瞧着，不置可否的冷笑，男子多半如此。
只是苏峻不像石虎那般强取豪夺罢了，这人的手段……怕是更厉害些，不好糊弄，想要从他手中逃脱，得多做打算才是。
加了被褥，她这一晚倒是睡的熟，只是次日起来，却听说，又冻死了几人，看着尸体被抬走掩埋。
羊献蓉心底略有动容，在这乱世，人命的确低贱。
因她是女子，苏峻便安排了侍卫照顾她，说是照顾，实则是看守，而那人进来的时候，倒也没甚特殊的，端了吃的东西进来，将东西放下之后半句话也没说，转身便走。
“你等等。”
她叫住了他，那侍卫转过身恭声道：“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羊献蓉皱了皱眉，淡声道：“我的侍卫关在哪？我要见他。”
“将军吩咐了，不能见。”
“那叫你们将军过来。”
那人神色依旧恭敬：“将军事务繁忙，没空见姑娘。”
羊献蓉盯着他看了半响，随即道：“你抬起头来。”
那侍卫愣了片刻，随即才缓缓抬起头来，羊献蓉起身走到他面前，突然抬手，抚上了他的脸。
侍卫大惊，后退了几步，惊慌道：“姑娘请自重。”
“自重？对于自己的夫君，要什么自重？”
那侍卫面露诧异之色，半响之后，神色才渐渐的变为平静。
“你怎么看出来的？”
“苏峻的那些部下，明面上恭敬着，实则个个都恨我要死，私下对我可半点也不恭敬，这是其一，其二，你这身形，我都看了那么多年，哪里会认不出？”
“就凭这两点？”
“认一个人，仅凭一点就够了，不是说，随便我吗？怎么还追过来了？”
刘曜虽然还戴着那假面具，却恢复了他本来的声音，神色间有几分尴尬，口中却道：“娘子跑了，我这个当夫君的自然要追上来，否则，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羊献蓉听着他的酸话，忍不住哑然失笑：“夫君，这是吃醋了吗？”
“你说呢？”
他上前，捏了捏她的鼻子：“昨晚苏峻来你帐内，逗留许久才走，若他再晚走些，我怕是了不得要暴露身份，杀了他。”
“苏峻若死，这事倒也好办了。”
她这么一说，刘曜心底的醋意便消了，淡笑道：“你舍得？”
“乱臣贼子，有何舍不得？在那小丹杨南道中，我差点杀了他，可惜，庾亮下令，让郭默等人回营，错过了时机，否则，这苏峻本该是个死人了。”
见她对苏峻并无半点情意，刘曜心底顿觉得舒坦。
“这浑水，你也不必再蹚了，换上这士兵的衣服，我带你离开。”
“宋九呢？”
“将你安顿之后，我便去救他。”
羊献蓉摇头：“我们借乱出去了，只怕那苏峻会将宋九看的更紧，我倒有一法子。”
“哦？”
“借乱生事，我换上衣物，你替我易容，而后混迹于士兵之中，你出去喊我已逃走，再趁乱，将宋九带走，再营帐外往东的小树下碰面，如何？”
第858章 出逃遇野狼
那地方离营地约莫两里，刘曜有些不放心，紧声问：“你一人能逃那么远？”
“我易容之后，只要不说话，估计不会有人看出端倪，你放心。”
以她这种方法，的确更稳妥些，只是，却将她置于危险之中，羊献蓉笑道：“我不是无用之人，就按照计划去做吧。”
刘曜拗不过她，便只好同意，他很清楚，宋九于她，也不仅仅是个暗卫这么简单，她重情，早已将他看做了亲人。
三更时分，只听到军营之中，有人大喊：“人跑了，快追啊。”
苏峻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帐篷，厉声问：“怎么回事？”
刘曜假扮侍卫半跪在他面前，紧声道：“启禀将军，卑职刚刚去帐中查看，却看见那位姑娘踪影，怕是跑了。”
苏峻大怒，立即道：“还等什么，快去找！”
“是！”
苏峻对羊献蓉果真是看重的，立即驱动全军之人去找，毕竟她是女子，这雪又下了厚厚一层，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如何能逃的出去？
而此时的羊献蓉混在这些士兵中，朝外面走，她记得方位，便朝约定的方向走了过去，有刘曜在，宋九一定会救的出来，而她只需要保全自己，在规定的时间抵达便是。
雪下了厚厚一层，她隐蔽着朝偏僻之处走去，避开了其他的士兵，只是脚下的雪过膝了，一深一浅，眼见之处，全是树枝与那白茫茫的雪。
不知不觉中，已走远了些，她记得方位，天依旧暗着，所幸还有些月光，偶尔传来狼嚎的声音，她这才觉得有些怕了。
嘎吱一声，她踩到了树枝，惊起乌鸦一片，吓的她差点惊叫出声。
刘曜怕是已经将宋九救出来了，她不能耽搁，否则，便是功亏一篑了。
再继续朝东南方向走，朝前一看，身体却僵在了那，她看到了一双绿幽幽的眼！
狼……竟然是狼！
她吓的动也不敢动，任由她再计谋无双，碰到了狼，也是被撕裂的份……
那狼似乎饿了很久，所以死死的盯着她！她后退了一步，这狼也逼近了一步，看样子，是要将她当做大餐了。
羊献蓉从未像现在这般慌乱过，若是人，还能说些道理，可这碰到的是畜生，哪里又是什么道理可说，只怕，这狼只想着如何撕碎她罢了！
她蹲下捡起了一旁还算粗壮些的树枝，也盯着它看，不能慌，否则，她一定死定了！
而就在这时候，那狼也等的不耐烦，呲着牙，嗷呜一声就朝她冲了过来！
刘曜扶着受伤颇重的宋九，终于到了约定的地点，可等了的大半个时辰，还未等到羊献蓉回来，这叫他们十分担忧。
“一定是出事了，从营地到这有两里地，地上又全是雪，她未必能过来，我……我去找她。”
宋九强撑着就要回走，却被刘曜叫住了，冷声道：“才刚把你救出来，你又想将自己搭进去？”
“可主子一定出事了，你们就该直接离开，何必要管我。”
刘曜冷眼看他，淡声道：“你爱上了你主人，对吧。”
第859章 被苏峻所救
宋九瞪大眼看刘曜，在他的逼视之下，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
“你在这等着，我去找她，若是半个时辰之后，我们还没来，你便一直朝东走，保全自己，不要落入了苏峻的人手中，省的最后，还得我们去寻你。”
“我也去！”
“你现在跟废人没什么区别，去了，也是碍事。”
说完这话，他便走了，宋九站在那，眼底涌动着不知什么情绪，他既然知道他的这般小心思，为何……
“苏将军，看来，我们晚上会冻死在这了。”
羊献蓉淡声道，她看起来十分狼狈，腿上在流血，是被那野狼撕咬过，身上脸上都沾染了雪，苏峻比她倒好些，身上也沾染了不少雪，手中持着一把刀，刀口上有血，而一旁则是那野狼的尸体！
羊献蓉没想到，竟然是苏峻救了她，在野狼撕咬她的时候，是他突然出现，将野狼给杀了，可惜，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大坑旁，被雪覆盖之后，才没发现，后来，两人都踏空，连人带狼一起滚落了下来，这坑又大，想要爬上去，并不容易。
“不会，我们能上去。”
苏峻看起来还是一派贵公子的样子，十分好看，羊献蓉却打了个寒颤，脸色苍白，嘴唇发黑，伤口的地方她没感觉到疼痛，神智却渐渐昏沉了起来。
察觉到她的异样，苏峻忙上前，也不顾男女大防抱住了她。
“锦姑娘？”
她没回应，苏峻这才看到她的伤口，被野狼咬了，若是伤口感染，也是要死人的。
他抽出了刀，将那野狼的头颅劈开，又将那脑髓弄了出来，涂抹在她腿部，又将他衣服扯下了布条，给她绑上了。
抬头看着那明亮的月光，他若是尽力冲一冲，或许还能上去，只是，羊献蓉就不能了，留她一人在这，她必死！
而带上她，则肯定上不去！
苏峻自觉凉薄，杀人不过头点地，也从未将别人的命放在眼底，竟有些不忍心她死了……他扶着她，低头看她的脸，心口有些酥酥麻麻，像被虫子撕咬了一般，不疼，却有些痒。
羊献蓉一度失去了知觉，等她醒的时候，她竟被苏峻搂在怀中，下意识便要推开他。
却听见苏峻道：“你推开我，便要被冻死了。”
羊献蓉依旧毫不犹豫的将他推开了，朝后退了退，外面天空泛着些许的湛蓝，可见是要亮了。
她察觉到脚上被包扎了，沉声道：“多谢苏将军出手相救。”
苏峻看了她一眼，淡声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也算还了你当日恩情。”
当日……他中毒，便是刘曜救了他。
她逃离军营，却不曾想，遇到了饿狼，还被苏峻救了，世间之事当真妙不可言。
“为何要逃？”
羊献蓉淡声道：“我不愿助你，自然要逃。”
“你不是说，两不相帮？我也不会逼迫你出手，你还逃什么？”
“出来久了，夫君会担心。”
她一提及夫君，苏峻倒沉默了半响，随即才道：“他任由你一人前往战场，可见也不是什么有担当的。”
第860章 刘曜寻来
“不许你这么说我夫君。”
羊献蓉神色间有几分恼怒，苏峻嗤笑一声：“认识你这么久，还是初次看到你恼怒，看来，你当真看重你夫君。”
就算她被俘之时，也是喜怒不形于色，就算是受伤了，也没表现的如何痛苦，他不过说了一句她夫君，她竟如此在意，这让他……心底有几分不舒服。
“苏将军，天色快亮了，以你的功力，应该能逃出去。”
“你的意思是，让我将你丢在这？”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先回营，多找人手来救我。”
“原来，你还挺惜命。”
羊献蓉淡笑一声：“当然，这世上，应没有人不惜命吧。”
苏峻缓缓站了起来，周身上下竟然有种压迫感，他看了她一眼，淡声道：“你在这等我，锦绣姑娘，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毕竟像你这么有趣的人，实在不多了。”
这倒是一句夸奖，她看着他借助着一旁的岩石攀爬了上去，他果然是可以逃出去的，却没逃，或许当真是顾忌于她。
苏峻撂下一句等我，便走了，羊献蓉脸上笑意淡去，她缓缓站了起来，被咬伤的左腿，动都不能动，她自个想逃出去，简直是做梦！
可若是真的等到苏峻带人过来，那她这次出逃又有什么意义？
况且，一旦被抓回去，只怕苏峻会将她看的死紧，后面想要逃的话，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正想着，却听到一道声音从上边传来：“献蓉！”
羊献蓉忙抬头一看，竟然是刘曜！
“我在这，你怎么找过来了？”
说来也巧，刘曜找了一夜，估摸着她应该记得方位，这中间肯定是出了什么岔子，便沿着这路线寻找，就在刚刚，发现苏峻从这地方离去，他上前查看，果然看到羊献蓉就在这！
“你等着，我来救你。”
他寻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找到，洞口离她所站的地方有些距离，没有绳索什么的，是绝对救不出她的！
“曜哥，你听我说，你身上可还有毒药粉？”
“有一些，你丢下几包下来，苏峻去找人救我了，你且在一旁等着，等他们将我救上去之后，我自有法子对付他们。”
刘曜虽学了些医术，对那毒术也有几分兴趣，捣鼓了些许毒药，不过，倒也没怎么致命的，只是叫人痛苦难耐罢了。
“还是你主意多，那你小心些。”
两人夫妻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如今这情况，也只有如此！
没多久，苏峻便带了人来，抛下绳索，她绑在腰上，上面的人将她拉了上去！
好不容易上来了，苏峻便来扶她，却顿感剧痛，随即身上一麻，竟无法动弹了，她竟然……
“曜哥，快，制住这几个人！”
刘曜这些年，功力也恢复了不少，对付这几个士兵，自然不在话下，点了这几人的穴道，令他们不再动弹，随即便扶着羊献蓉。
她看了苏峻一眼，低声道：“算起来，我们互不相欠了，你保重。”
第861章 入住农家
刘曜扶着羊献蓉飞快的走了，苏峻躺在雪地中，浑身酸麻，不能动弹，嘴角却勾起了一丝笑意。
不再相欠？
怎么可能，她欠了他救命之恩，这一笔账，他自个会亲自去讨还！
羊献蓉腿受伤了，有点拖累了刘曜，又怕苏峻的人马追过来，赶到约定的地方，宋九还那等着，聚集之后，羊献蓉便道：“我们要赶紧走，苏峻必定以为我们会朝城里赶，东南跟西北方向不能去，朝西南方向走！”
她对这边的地势十分了解，刘曜自然是信她的，二话不说，便扶着她朝着西南方向而去。
天色暗了下来，又飘起大雪。
在这样的天气赶路，又有两个伤患，的确是不好赶路，所幸，天无绝人之路，找到了小农庄，敲了敲门，好半天，那农户才来开门，一见三个人，其中两人还受了伤，连忙让他们进去了。
农户是一对老夫妻，刘曜精通医术，所幸随身也带着药，将两人扶下之后，便立即给他们上药，相对来说，宋九的还要重些，可到了后面，反倒是羊献蓉昏迷不醒。
她被野狼咬伤了，纵然苏峻的曾经帮她处理的，可终究感染了，伤口上甚至有些腐烂，刘曜自然十分疼惜，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为她处理伤口。
可惜，到了后半夜，她又发起高烧来，浑身烧的滚烫，刘曜夜不能眠，一直在旁照顾着，生怕她出什么事。
连续烧了一个晚上，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嘴里不断的说着胡话，囔囔着那些故人的名字，而多半却已入了黄土，她喊熙儿的时候，他心底闷痛，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寄予希望的太子，最终却以身祭国。
她从未提及过，可他很清楚，她心底的苦痛。
次日，她的烧终于退了下去，而等她睁眼之时，已经是响午，她闻到了饭香味。
宋九就坐在床边守着她，见她睁眼，忙上前，关切的问：“主子，你醒了？”
“这是哪儿？”
“一个农户家里。”
羊献蓉神智有些模糊，半响之后才将昨夜的事想了起来。
“我们逃出来了？”
“是。”
“没追兵？”
“没有。”
她点了点头：“那就好，你受伤了？”
她已经看到了他身上绷带，宋九脸上露出一丝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