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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
听着张君宝煞有其事的胡扯，大飞忍不住骂了一句，翻身上马冲进了草原深处。
“君宝，口才不错，你该进文工团的。”
“班长，真的吗？”张君宝的眼神发亮，对老耿说道：“班长，你是第一个发现我这个天赋的人，你是一个好人。”
“当我没说！”
老耿黑着脸翻身上马，然后追随大飞的脚步去了。
张君宝把目光投向小马哥，还不等他说话，小马哥已经牵着马跑了，那速度比骑马还要快几分。
“三疯，你是真能扯淡，厉害了。”
大兵骑在马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光滑的下巴和嘴角却在不停的抽搐着，眼神飘飘荡荡的根本就没有集中到张君宝的身上。
张君宝的脑门上飞过三条白线，心道忽悠人也要走点心吧？
大兵也好歹也算是有名有姓的配角了，怎么就这么应付了事呢？
翻身上马，双腿夹紧马腹，用力一拉缰绳，身下的马儿就飞快的跑了起来。
矮小的蒙古马听话，长途跋涉的持久力要比新疆的大宛马彪悍很多，只是冲刺的时候冲不起来。
想到年成吉思汗就是骑着蒙古马杀到了欧洲，张君宝看着辽阔的草原，心里还是对那个骑兵的事情有些念念不忘。
他知道，在他的军旅生涯之中，能够见到成群结队的骑兵基本上不可能了，所以，现在有马骑就不错了，当是领了一个安慰奖。
一行人回到十三班的时候，天上的星星都已经出来了。
疲惫了一天的马儿被拴在小院外面的木桩上，强哥早已经准备好了干草和新鲜的草叶子混合的饲料。
小白兴奋的围着张君宝来回的转圈，也许在小家伙的印象里，一人一狼已经很久没有分开这么长时间了。
“呜呜……。”
小白的声音有些哀怨，有些委屈，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张君宝带着她走进屋里，然后坐在来仔细的给他挠起了肚子上的软毛。
他们两个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好玩了。
“君宝，你想开点啊！”
“是啊，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还有三等功呢，那个照样牛逼。”
“对，等明年你直接提干，不到二十岁的干部，吓尿他们。”
“对对对，到时候你就申请回连队当排长，你的战友还是老兵呢，那多威风。”
……
看着老兵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着他，张君宝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
虽然回来的路上老兵们和配合的跟他演了一出闹剧，可是他们终究是放心不下张君宝。
一个满怀希望的新兵在经过了苦苦的准备以后，得到的结果却是最不想看到的那个，巨大的打击很容易让人的内心崩溃。
“班长，我没事，挺好的。”
“我一个学文科的，上不上军校没多大意义，再说了，明年我也就能回家了。”
完了！
所有的老兵心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张君宝因为考学的事情被刺激的不轻，原本积极上进的大好青年现在就开始想着退伍的事情了。
上进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啊！
张君宝并不知道他随口应付老兵们的话有多么大的杀伤力，他的心里想着的还都是骑兵的故事和炊事班的饭菜，小白也能在他的心里占一点点空间。
老耿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给连队汇报了，大飞和大兵两个人悄悄地走到了张君宝的身边，已经做好了维稳的准备。
强哥守住了门口，小马哥已经开始翻找不知道哪年哪月从哪个鬼地方弄回来的思想教育课本了。
现在的张君宝是一个危险人物！
第84章 公务猿（）
似乎伴随着退伍时间的临近和教导队受训官兵的回来，部队的气氛变得越发紧张起来了。
张君宝的心里问题终究是没有上报，前提是张君宝指着宿舍的电灯泡发了毒誓，他真的没有任何心理疾病。
十三班的老兵们都是心里长了草的家伙，他们的脑子不能用正常人的角度去思考。
小马哥说每年面对去留问题的时候，总是最忙碌的时候，不仅仅是各种托关系，还有各种审查和考核。
就像是大兵的父母，早已经给他找好了关系，等到调令发到连队，他就能够离开十三班，离开十一连了。
对于大兵这种近乎叛变的离开，张君宝的心里多多少少的有些芥蒂。
可是十三班的老兵们对此并没有任何看法，慢慢的他也就理解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鸟不拉屎的十三班根本就看不到未来，也许守候多年，终有一天部队也会把这里遗忘。
老耿给十三班取了一个诗意的名字，就叫做“遗忘之地。”
大飞的父母也来队探亲了，和大兵父母的豪气相比，大飞的爸妈要低调了很多。
大兵的父母是给他办好了调离的手续，而大飞的父母就是想看看儿子，顺便让他回家。
大飞这个人入伍的时候就已经24周岁了，属于同一批兵最大年纪的那个。
他是工业大学的高材生，毕业以后按照家里的安排是要参加公务员考试然后进入政府机关工作的。
但是他没有考上，差了四分。
后来听说大学生参军会有相关的加分政策，所以他就跑到了部队。
现在两年的义务兵满了，也是回家的时候了。
送走父母以后，大飞的脸上显得更加忧愁了，你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失落、不舍还有迷茫。
真的要离开吗？
相处两年的日子，回家以后做梦也会梦见曾经的兄弟吧？
不回家怎么办？
留在部队转士官，当中士，虽然看上去待遇不错，可是他终究是个兵，他已经没有机会考学和提干了。
回家当公务员，守着父母家人，按照计划好的路走完自己的人生，或许少了一份激情和青春的放荡不羁，但是他也该成家了。
同学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他还没有找到另一半。
前途究竟是什么样？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以前说城镇户口的兵会有分配工作，现在早就看不到那些政策的影子了。
张君宝一个人坐在小院里看着远处的草原发呆，他的心里也长出小草了，有时候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发自内心的那份孤单。
现在，大兵就要调走了，大飞也要回家当公务员了，只有小白那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会为了一口吃食留在他的身边。
十三班已经是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了，等人离开了，也许很快就会随着风沙消失在这茫茫草原上。
大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抽烟了，原本洁白的牙齿被熏得有些发黄，袅袅的烟雾遮住了他清秀的面庞，他似乎也开始留胡子了。
麻杆一样的身躯走到张君宝旁边，然后悄悄地坐了下来。
半盒烟给一只鸡爪子似的枯瘦大手递到了眼前，“来一支？”
“不抽。”
“为啥？”
“我怕抽了会更寂寞。”
大飞顿时一愣，拿着烟盒的鸡爪子在半空晃荡了两下，最后收回了兜里。
一阵淡淡的烟雾在空气中消散，大飞狠狠地吸了两口烟，然后吸入了肺里。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在小院里响起，大飞夹在手里的烟不知道什么时候飞了出去，渐渐熄灭在荒芜的土地上。
“哎，”缓过气来的大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扭头看看手里的烟盒，又看看发呆的张君宝，还是没有拿出烟来，说道：“你在看什么？”
“不知道。”
“那你在发呆？”
“也许吧？”
“你比我还寂寞。”大飞忍不住苦笑了两声，也学着张君宝的模样看着远处的草原发起了呆。
“班长。”
“嗯？”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你越是感觉孤单，就越孤单。”
“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这个嘴皮子还挺有两下子的，是不是学文科的都是你这么贫啊？”
“不知道。”
“说人话？”大飞嘴角抽抽了几下，心道你就装吧，问啥都说不知道，忽悠傻子呢！
“文科班里女生多。”
大飞扭头愣愣的看着他，趴在旁边的小白也扭过了头，然后小白咧开嘴“呜呜”的叫唤了两声，用爪子遮住了眼睛。
“尼玛，你这是要成精啊！”
张君宝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狠狠地拍了拍小白的肚子，建国后不允许动物成精！
“君宝，你为什么来当兵啊？”
“我能说脑子发热吗？”
“不行。”
“那我说为了女生可以吗？”
“你像是有人喜欢的男生吗？”大飞一脸鄙夷的吐槽，对于张君宝的形象问题毫不留情。
笑话，你一个两百来斤的大胖子，哪会有这么重口味的女生会喜欢你啊！
张君宝读懂了大飞的眼神，脑门飞过三道黑线，问道：“班长，你回去以后就是考公务员吗？”
“嗯。”
“那你想过当了公务员以后干嘛吗？”
“按部就班的熬资历，每天茶水报纸混饭吃，也许就是那样的生活吧。”
大飞忍不住苦笑了起来，脸上带着说不出的落寞。
一个当过兵的男人，怎么会喜欢那种老头子似的生活呢？
但是生活的现实和梦想的差距总是要区分开，要不然活下去都会成为一个问题。
“班长，我去做饭了，”张君宝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向厨房，一边走一边说着：“多吃一点吧，也许以后就吃不上了。”
是啊，也许以后就吃不上了。
十三班的老耿、大兵、大飞和小马哥都要走，强哥要回连队，只剩下了张君宝一个人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也许有一天，连队会把他遗忘，也许有一天，他会随着时间消失在草原上。
“小白，吃饭了。”
伴随着一声大吼，趴在地上无精打采的小白顿时来了精神，站起来摇晃几下身体，转身就跑进了厨房。
有时候，人还不如一条狼呢，为了一口吃食能够活的舒服安逸，也许就是人生最大的追求了。
后来，张君宝把大飞形容成一条二哈，因为他没有了狼的锐气，也不会像狗一样去蹲在机关坐办公室。
公务猿，呵呵。
第85章 调令（）
就在连队组织转士官人员进行军事考核的时候，一纸调令从遥远的东北某集团军军部发到了十一连。
大兵要走了！
十月末的一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四排长开车跑到了十三班驻地。
张君宝正在做饭，小白则摇晃着尾巴围着他打转，听到外面来了人“唰”的一下就冲了出去。
“嗷呜……。”
伴随着小白的狼嚎声，四排长警惕的看着小白停下了脚步，而宿舍里的老兵们也跑了出来。
现在跟小白相处的时间久了，也基本上能够听懂他叫唤的声音大概是个什么意思。
“四排长？”老耿惊讶的嘟囔了一句。
“耿班长，这是狼？”四排长小心翼翼的指了指拦路的小白，现在小白已经有成年狼的大小了，看上去还是很吓人的。
“是狼王。”大兵一脸坏笑的补充了一句。
“耿班长，我这有事找你们班的大兵，先让我进屋吧。”
“嗯。”
老耿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回走，其他几个老兵看着一动不动的四排长在那里坏笑。
“你们倒是让这头狼闪开啊。”四排长有些急了，想要伸手摸枪，却发现根本就没有带枪。
“排长，放心吧，小白不咬你。”
“对啊，我们小白特别听话。”
大飞和大兵一唱一和的在那坏笑，强哥和小马哥两个人也没有解围的意思，可是把四排长给难住了。
“小白，回来尝尝肉。”
就在这个时候，厨房里传来张君宝的声音，小白对着四排长龇牙咧嘴的笑了笑，“嗷嗷”的叫唤了两声，转身就跑进了厨房。
看着小白乖乖离开的身影，四排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嘟囔道：“尼玛，这都成精了。”
“哈哈哈哈……。”
十三班的老兵们全都笑了起来，对于小白成精了这件事，他们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能够在这里活下去的都不能算是正常物种。
宿舍里，四排长从兜里拿出一份调令交给了老耿，“看看吧，你们班的李兵就要走了。”
四排长的目光显得有些平静，但老耿还是发现了那一闪而过的愤怒。
也许，每个部队的人都不会喜欢中途退出的人吧？
就像是成才，在钢七连解散之前，选择了离开。
大兵的行为无异于背叛，无论之前他是多么受到上级的喜欢，无论他曾经多么牛逼，也许以后他的肩头都会带着叛徒的字眼。
但是，十三班的人们全都理解他。
因为离开，就是新生，至少不会在寂寞中平淡的死去。
“班长，吃饭了。”
张君宝的喊声打破了屋里的尴尬，老耿拉着四排长的胳膊走进了厨房。
“唐龙，让开车的兄弟也下来吃顿饭吧，不急着回去。”
“嗯。”
四排长叫唐龙，是老耿曾经带过的兵，和小马哥是同班战友，只不过当年他们两个人一个人上了军校，一个人上了士官学校。
如果小马哥愿意，他能够顺利的转到上士军衔，再去考虑去留的问题，但是他选择了另一条路。
一群人围坐在狭小的厨房里“稀里呼噜”的吃完了饭，十三班的人们早已经习惯了土豆洋葱，而唐龙和开车的兄弟则显得有些吃不下去。
“咋了？吃不下去啊？”
“你们平时就吃这个？”唐龙诧异的问道。
“嗯，这还算是不错的，牧民们送来了一些羊肉和羊油，有些油水了。”
“这事为什么不跟连队汇报？”唐龙有些愤怒的放下了筷子。
“汇报了有啥用啊？还是吃这个。”
唐龙和开车的全都愣住了，直到小马哥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赶紧吃饭。
“我跟你们说，你们要是吃不下去，就给我，我还饿着呢。”
大兵捧着空碗眼巴巴的看着唐龙的碗，里面还有半碗饭没有动呢。
旁边的老耿“啪”的一筷子打在他的头上，嘟囔道：“滚犊子，吃个饭还这么多事。”
……
吃过了饭，唐龙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拉着小马哥走到了一边，两个人说起了悄悄话。
宿舍里，老耿、大飞、强哥、大兵和张君宝五个人静静地坐在一起，大飞的手指夹着一根点燃的烟，烟气微醺，有些模糊了双眼。
“大飞，给我也来一根。”老耿突然伸出了手，人们顿时一愣，而后大飞才抽出一支烟给他点燃。
“以后总是要适应新的环境，”老耿的声音不大，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人们却听得出来，他是在教导大兵。
“新的地方，新的人，去了夹紧尾巴做人，如果委屈了，就自己擦干眼泪。”
“大兵，调令给了你两个月的时间，你准备怎么做？”
“我想先回家看看，”大兵深沉的看了一眼窗外的远方，面向东北，那是家的方向。
“两年没回去，看看也好，帮班里的弟兄们给叔叔阿姨问声好。”
“知道。”
屋里又沉默下来。
离别的时候总是让人伤感的，成了精的小白似乎也觉得屋里的气氛太过于压抑，“呜呜”的叫了两声跑出了宿舍。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了唐龙惊恐地惊叫声：“你别过来！”
“小白，自己玩去。”这是小马哥的声音。
坐在屋里的人们知道是小白喜欢新鲜东西，去找唐龙玩去了，甚至能够想象到唐龙被吓得上蹿下跳的样子。
“嗷嗷……，”欢快的叫声响起，小白已经冲出了小院，跑向了草原深处。
小马哥和唐龙两个人走进屋里，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谈的并不是很愉快。
“李兵，你是今天走还是怎么着？如果今天走，我就等着你，到时候搭个顺风车。”
“我……，”大兵看着站在门口的唐龙刚想要说话，又停了下来。
他扫视了一圈班里的其他人，最终还是对唐龙摇了摇头，说道：“排长，你回去吧，等我收拾好了，自己再走。”
“那行，我先走了，反正命令带到了。”
唐龙转身就走，临走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几眼小马哥，却没有说其它的什么话。
“天冷了，东北那边估计不比咱们这暖和，你带上棉衣。”
“是啊，按照往年的下雪时间来说，快要下雪了，你可不能困在这里。”
大兵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指着大飞他们的鼻子说道：“你们几个鸟人就这么着急赶我走啊。”
第86章 离别（）
久违的西北风在草原上刮了起来，十月份的草原已经气温很低了。
十三班的人们早早地穿上了冬季迷彩，里面也穿上了毛衣。
小白似乎有些害怕外面寒冷的环境，最近经常趴在屋里的炉子边上睡觉。
张君宝一如既往的坐在小院边上看着草原发呆，偶尔天空飞过几朵黑云，却很快就飞走了。
也许深秋的寒冷能够让心头的草枯萎，那样就不会一个人难受了。
大兵的行囊早早的就收拾好了，老耿亲自跑到希都大叔家里借来了摩托车，吃过了早饭就要把大兵送到连队，去进行档案的交接。
风很硬，像刀子一般吹在身上朔朔作响，张君宝偷了个懒，没有去训练，直接跑到了厨房。
上车饺子下车面，大兵要走，总要留下一些操蛋的回忆。
藏在水缸下面的羊肉被找了出来，有些蔫了吧唧的缩了水的萝卜被剁成了陷，再加上两大勺白黄相间的猪油，就是草原上能够吃到的最好的饺子馅了。
厨房里很安静，墙壁上有一层厚厚的油烟，不知道多久没有清理过了。
西北风吹的小窗户“哗啦啦”的响着，张君宝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刚到十三班的时候。
人，都是陌生的。
地方，也是陌生的。
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他就像是从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