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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兰轩的人都没去过避暑行宫; 还真不知道那里是怎样一个情况; 长春宫中,唯一去过的就是宜贵人,对方上次过来碰了一鼻子灰之后也不乐意来了,这还真没地方请教去。
“有什么不妥当的,到时候再添补就是了,总不至于再有人为难。”春芳难得说了一句点子上的话。
后宫这么多人,带出去的可没几个,这样一来,这些百里挑一的主子可就精贵多了,哪个敢怠慢,除非像是上次的惠嫔那样惹皇帝不喜,否则
“听说惠嫔上次在罗山行宫 ”
春芳的话音很快就拐弯儿了,显然她听说了上次梅淑仪被惠嫔为难的事情,心里头也记着。
“咳咳。”春柳咳嗽了两声,瞪了她一眼,春芳经过了一回冷落,总算是学了个乖,不跟春柳闹别扭,也懂得对方的好了,这会儿忙闭了嘴。
梅淑仪看她一眼,嗔道:“你呀,就是这张嘴,该说不该说都说。”
春芳傻笑两声,难得重新得了主子的用,可不敢再犯错,没说什么。
避暑行宫不远处就是靖江,水草丰茂,一路走过来都可以感觉到越是靠近越是凉爽,明明炎炎烈日还在天上高悬,但空气中湿润的水汽带来的凉风习习,也很是让人受用。
这次出行的人有太后皇后等人,其下的嫔妃十五人,梅淑仪在其中只能算是不起眼的一个,不过旧情复燃总是让人热情如火,连续几天的盛宠已经让梅淑仪成了后宫之中颇为出名的一个。
高位嫔妃还坐得住,下头的那些位份相若的就有些没心看戏了,加上行宫的规矩到底是比宫中松快些,你来我往的,每次梅淑仪出门都要来一场大战。
有时候吃亏,有时候不卑不亢,有的时候,也不能说赢了,各色局面都有一些,春芳也吃过几回亏,嘴上总算是收敛了一些,连带着气质也沉稳了很多。
李景春旁观着她们一点点沉稳下来,连带着梅淑仪,心思也愈发深沉了,眼看着就要到下一届秀女入宫的时候,若是不能在这段时间再进一步,恐怕就要为新人让位了。
而这个机会,很快来了。
避暑行宫这里是在平地上修建的,偌大的草场直接被圈进了宫中,成了一个小型的猎场,还有珍禽园,猛兽园之类的,方便狩猎的时候取用。
这日夜里,听得有窸窣声音的时候,旁人还在梦中,李景春却是第一个醒了,这是园中的动物跑出来了。
梅淑仪分到的位置是比邻林场的,跟珍禽园最近,这会儿跑出来的还算是小动物,若是再等下去,猛兽园那边儿的跑过来了,可就糟了。
“起来,都起来。”
李景春第一个去叫醒了丁善,然后让还揉着眼睛的丁善去通知其他人起床,“赶紧起来,猛兽园出事了。”
精神力的扫描之中,已经能够看到敞开的门中陆续有猛兽跑出来,这些猛兽是为了狩猎的趣味性准备的,不乏虎豹之类的真正的猛兽,有些嘴上还带着血腥,夜色之中的眼睛发出绿色的幽光。
“猛兽园?”丁善还一脸朦胧,不知道李景春说什么的样子。
李景春直接给他头上来了一下清醒的,说:“快,去通知其他人,我去把门堵住。”
避暑行宫这边儿的门可没那么结实,经不住猛兽的撞击,更不要说这边儿的院墙是否能够挡住猛兽爬墙了。
这边儿墙边可有不少的大树,方便了那些会爬树的家伙。
“哦哦哦。”丁善还有些不太清楚,李景春不得不再次重复了一遍,“猛兽园的猛兽跑出来了,快点儿,咱们这边儿首当其冲。”
妃嫔之中,并非没有会骑马打猎的,但是如皇后她们这些高位的,自持身份,多是看客,并不会亲自下场,能够陪着皇帝去猎场跑两圈儿的,梅淑仪占了独一份儿。
这也是为什么她这次住的地方靠近林场的关系。
皇帝大约是想方便携美同游,但危险也是最快的。
“怎么会?”丁善惊呼了一声,忙动起来,披着衣服就去叫人,大半夜的门板拍得邦邦响。
“干什么啊,大半夜的都不睡了?”春芳屋里先骂开了,继而亮起了灯,等她穿好衣裳开门看的时候,丁善已经在院子里喊了,“快起来,猛兽跑出来了。”
“喊什么喊!”李景春喝止他,速度还是慢了些,就看到一道黑影扑过去,竟是从天而降一样。
丁善反应快,原地倒了一圈儿,被爪子撩了个边儿,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吓得他发出了惊叫,之前的呼喊还没这一声震人,很快,屋子里的灯都亮了起来。
就在灯光下,李景春已经把那动物踢了一脚,光亮起来的时候,对方见势不妙,顺着树干就蹿了上去,树影之上一片黑暗,竟是看不到那家伙到哪里去了。
被李景春拉起来的丁善还软着脚,李景春的手一松劲儿,他那边儿就出溜下去了。
连肩膀上流了血都不知道疼,往下滑着,一副浑身无力的柔弱样子。
下一刻,李景春只觉得腿上一沉,这家伙,竟然直接抱上了大腿,不准备起来了。
腿上抬了一下,把人带起来一点儿,看着人没出息的样子,骂了一句:“还不快进屋去躲着。”
既然门已经不管用了,索性不要去管,紧着人好了。
主屋里头亮起了灯,梅淑仪衣服已经穿得整齐,唯头发还披散着,打开了一点儿窗子,看到外头的情况,叫了一声:“快,都进这个屋子来。”
比起下人房可能有的偷工减料,主屋算是更结实严密一些,李景春拽起丁善,推了一把,带着其他人跟着往主屋去,才进去就发现了不妥,直接把蜡烛抓起来扔了出去。
“这是 ”
他的动作突然,让梅淑仪看了一阵惊疑。
“那蜡烛有问题。”
其中好像掺杂了什么香料,引兽的。
感觉到越来越多的绿眼睛盯住了这里,李景春觉得光是扔出去蜡烛也不保险,一旦野兽聚拢在院子里,感觉到屋子里还有人,恐怕还是会过来袭击。
但要主动出击也不现实,这一大堆拖后腿的。
“主子,如今只能点火了。”
大半夜的,这边儿院子跟其他的地方离得远,若是不闹出点儿大动静来,恐怕也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出事了。
“好。”关键时刻,梅淑仪总是很有决断,一众人看着李景春,好像看着救命灯火一样,等着他动作。
李景春从窗户跳出去,捡起地上的蜡烛点燃了侧边儿的一个角房,火烧得不是很顺利,但空气中那引兽香的味道却愈发浓郁了,糟糕,不止一处被洒了这香。
发现却也没办法了,只能看着随着火势增大,香味儿也愈发浓郁,像是天然的引子一样,即便不少动物都畏火,却也有不少在观望。
李景春返回来的时候,是春芳给他开的窗户,他依样跳进来,说:“蜡烛里的香气不对劲儿,可能是引兽香,火也没办法吓退它们,都在聚拢过来。”
“那怎么办?”梅淑仪还算镇定,她的状态也影响了其他人,连同丁善都被春禾包了一下伤口,勉强止了血,安静等在一旁。
李景春轻轻摇头,他一个人倒是无所谓,这么多人,可是没办法救,“只能等了,等着救,这里的火烧大了,会有人来的。”
这一等,就等来了圣驾,在半边儿院子已经被烧完的时候。
被饿了一天的猛兽死在御前侍卫的面前,它们并没有对皇帝造成任何威胁,却让皇帝的眉头一直皱着,直到看到了脸色有些苍白的梅淑仪,看到她对自己露出一抹劫后余生的浅笑来,这才稍微舒展一些。
御医的诊断也很快出来了,梅淑仪别的都好,受惊之外已有孕在身。
“啊,真的?”梅淑仪似乎还有几分不敢信,继而小心地问,“那,可有问题?”
皇帝见她担心还有些莫名,受惊不是没什么吗?一旁的春柳适时上前,说了引兽香的事情,她还留了半截熄灭的蜡烛,包裹得严严实实。
“查!”
第847章()
李景春头一次看到皇帝的脸色那么难看; 因为这件事不仅仅是陷害宠妃谋害皇嗣这样的罪名; 还是对皇帝脸面的一种挑衅。
宫中时常能够看到受宠的妃嫔为难那些不受宠的,而非情况反过来,因为她们代表的就是皇帝给的脸面,那些宠爱,其实也是皇权的一种体现。
以下犯上; 从来不是说说而已的轻松。
如今梅淑仪正得宠,到了避暑行宫之后; 就数她陪伴皇帝的时间最多,在这种情况下; 还有人强行陷害算计; 可不是要惹怒梅淑仪背后的皇帝?
有了皇帝一声令下,宫中的人这一夜都没睡好; 连太后和皇后那里也派了人过来问了一声。
太后那边儿过来的嬷嬷大约是想要问责的,不过听到“有孕在身”之后,脸上的冷硬表情生生挤出了一点儿笑意,同样跟着表示绝对不能姑息; 然后借口还要给太后回话; 先回去了。
皇后那里的嬷嬷更沉得住; 闻言先是说了恭喜,然后关切询问一些事情; 最后也回去复命了。
其他嫔妃也多是遣人来问; 在得到皇帝不许叨扰的回话后; 又一个个回去闭紧了门户; 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当夜,梅淑仪被圣驾带走,换到别的院子去养胎了,这边儿剩下李景春和春柳,带着一些宫女太监收拾残局,同样尽可能多地找出一些留存的证据来。
“没想到李总管还认得引兽香。”
人都随着圣驾走得差不多了,不是跟着去伺候,就是被关起来等着查问,周围清净下来,春柳第一时间问的就是这个。
她还是跟着主子在猎场的时候才听了一句“引兽香”,旁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李景春神色不变,这件事其实也算得上是他的疏忽,以他的精神力,若要真的侦查院中的每一个人,不让这种有危险嫌疑的物品被带入,也是能够的,只不过他觉得没必要罢了。
又不是真正的古代人,忠君的思想又没刻在骨子里,他不过拿着一份儿太监总管的薪水,凭什么多干一份儿安保的活儿。
管理人员和保全人员,走的可是两个路子,没必要混为一谈。
“没入宫前,也是见过的。”
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李景春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之色,但那语气也绝对算不得好,任谁被怀疑,心里头总不会太舒服。
春柳的神色有些僵硬,倒是忘了,这宫中太监的来源可不仅仅是那些无名儿,还有些是罪臣子弟,本身的见识就算不得少,耳濡目染的,谁知道都会什么。
“没想到春柳手疾眼快,又找出半根蜡烛,也是不易。”
李景春忽而笑了。
春柳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没什么变化,难得也露出了个笑,说:“总不能让这些证据都没了。”
“是啊,总不能让这些证据都没了。”
李景春似在感慨,然后说,“我要去盯着丁善他们找东西,说不定真能找出一些证据呢?”
“费心了。”春柳应了一声,看着李景春不紧不慢地过去当监工,看着那些小太监收拾灰烬之中的东西,一并查找还没被烧毁的房屋之中,是否还有特别的东西。
次日风平浪静,这件事情并没有因为皇帝的一个“查”而大白天下,有些事情,即便是皇帝,恐怕也不能得知真相,猛兽园宁愿服毒而死的小太监似乎透露出了很多东西,又把所有的秘密都带入了地下,线索就此断掉。
皇帝气得脸色铁青,却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一连很多天,唯有看到梅淑仪的时候,才会带上点儿笑模样。
皇宫之中,不能够有不在掌握之中的东西,什么都查不出来只会让皇帝对自身的安全产生联想。
“什么?!”
春芳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一脸的恍惚,“我,我没有听错吧,贵妃,昭贵妃!”
“是啊,这可是越级擢升呐!”
春禾满脸的喜色。
李景春听到,不由得扭头去看,昭贵妃,竟然就是梅淑仪吗?
剧情中,这位昭贵妃算得上是一步登天,所有的人都在传她的种种事迹,重点在于那个“一步登天”,于是,李景春就以为这位是从秀女或者宫女直接一步到位,封为了贵妃。
这个难度太高了,宫女更为不可能,便只能是秀女了,他还说寄希望于下届秀女,眼看着也要到时候了,哪里知道,竟是这个时候,梅淑仪摇身一变成了昭贵妃。
从正四品到从一品,这个越级擢升的速度也可以算得上是一步登天了。
“这可要赶紧去恭喜了!”
李景春嘀咕着,组织了一下院子里的小太监们,一同到昭贵妃室外道了一声“恭喜贵妃娘娘”。
室内还在卧床养胎之中的昭贵妃如同平时一样的家常打扮,听得外头动静,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来,手抚过还未隆起的小腹,轻声说:“贵妃,还真是个好称呼。”
“可不是么,昭,这个字也好。”春柳带着笑说,“仅从这个封号上,就能看出皇上对您的宠爱,这一次,您的位置,可是稳稳的了。”
有些事情是不用皇帝发话的,晋位之后,长春宫的主位就是贵妃娘娘了,虚位以待的主殿也能消去景兰轩给人的旧印象,起码太后那里,可能会更宽容一些。
便是旁人说上去,皇帝宠爱贵妃也是正常的,不会再让人想到先帝时候兰修容的事情,不会引人忌惮,真是再好不过了。
“是啊,总能安稳一些了。”
昭贵妃这样说着,吩咐道:“每人都赏三个月的月钱,也敛着些,如今还不算无忧。”
手在小腹处来回几下,似乎真的能够感觉到腹中另一个小生命的跃动,昭贵妃的眉宇之间又有了淡淡的忧愁,以后的路,还长着。
这时候的昭贵妃已经感觉到了在宫中的势单力薄,靠着前朝的力量是不现实的,五品官的家庭能怎样,便是再怎么上进,一年之内的晋升也是有限,而这个孩子可等不来舅家的帮助,现在,靠的还是她自己。
站在外头的宫人听到赏赐,又是齐声道谢,李景春想,如今的昭贵妃出手可是够大方的,说起来,她好像一直都不缺银子使唤的样子。
在避暑行宫足足住了两个月,直到腹中的胎儿稳了,皇帝这才起驾回京,太后对此也没有二话的,便是其他妃嫔颇有微词,却也不敢说一句皇嗣的不好。
宫中就是这样,单纯陷害妃嫔可能过了也就过了,若是影响到皇嗣,是必要追查到底的。
偏偏猛兽园的事情什么都没查到,皇帝的心里头憋着火,这次带出来的妃嫔回去之后就相当于都打入了冷宫,皇帝再没有宠幸,便是皇后那里,也受了两句埋怨,严格来说管理后宫就是皇后的职责,而后宫出了那种明显的阴谋,说一句管理不当,绝对不是苛责。
回宫之后,昭贵妃借口养胎,得了皇帝的特许,这段时间可以不用去请安,长春宫中有点儿不安分的林宝林被昭贵妃找了个借口换到了旁的宫中,便是宜贵人,再没了底气叫板,跟着郑淑仪一起,老老实实过来拜见。
昭贵妃没有半分留恋地换到了长春宫的主殿居住,得知消息,太后还夸了一句“是个懂事的”。
不管怎么说,这份态度要表现出来,不要做那种独宠的事情,就能够安生许多。
事实也的确如此,对她突然成了贵妃,不知道多少人不适应,惠嫔就是头一个咬牙切齿的,可不管怎么说,该有的礼还得送,半分都少不得。
在此期间,宫中少不得也有些动心思的,但昭贵妃手段了得,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一一挑出来,让皇帝知晓,后面的事情就不用管了。
皇帝之前憋着的火这会儿都发泄了出来,在昭贵妃怀孕期间,后宫嫔妃几乎来了个大对调,借此晋升的新人不少,就此消失的老人更多,明明是个温柔似水的人,却给人留下了个扎手的印象。
眼看着皇帝和昭贵妃蜜里调油,便是新人进来也没分了两人的感情,李景春总是感慨,这宫斗的手段,对有些人来说还真是天生的一样。
他曾去猛兽园那里看过,追踪过去的时间线,看到了事情的始末,昭贵妃兵行险招,在知道有人要对付自己之后,自己把在猎场受惊这种故事转变为了夜半兽袭,同样跟野兽有关,但严重程度却又有增加,风险更高,得到的回报也更高,皇帝从没怀疑过昭贵妃自导自演。
越是查不出来越是觉得有危险,反而更把昭贵妃呵护了几分,倒是正中昭贵妃下怀。
看着看着,小皇子就出世了,而昭贵妃也找到了如同原主那样的人扶持起来,后宫之中从来不缺少那些想要出头的野心家,又一个九千岁气势渐盛,而李景春却已经不管那么多了,他在昭贵妃如日中天的时候跟她求了浣衣局一个小总管的差事去宫外养老了。
第848章()
浣衣局是唯一服务于皇宫却不在宫中的宦官机构; 一般是由年老及有罪退废的宫人充任,很多定居在此的也都是无望起复的宫人; 比起其他部门; 这里算是个“冷宫”了。
偶尔; 还会有人专门放到这里来受刑,带来少有的喧嚣。
“你们都看清楚了,这就是辜负皇恩的下场!”
有个太监被放置在春凳上受刑,手腕粗的木杖; 一下一下打下去; 上面的红色都不知道多少是血色,多少是漆色。
周遭一群宫人都在围观,有些花白的头发在寒风之中微微颤抖,不忍看的人眯着眼; 却不敢躲开; 这是告诫; 是训示,不得不看。
木杖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有些沉闷; 随着数量的增多; 还能听到类似击水的声音,那是身体之中的血。
小太监站在台阶下,缩着肩膀看着; 他不太敢看; 每一次木杖落下; 伴随着那个声音他都不自觉地闭一下眼,却又很快睁开,生怕被逮住责罚,生怕下一个挨打的成了自己。
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温柔地捂住了他的眼,小太监知道是谁,迅速成了鹌鹑样,往后缩了缩,像是缩到了母鸡翅膀下的小鸡,有了名正言顺不去观看的理由。
春凳上的人一直没有发声,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