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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岩俯低着身子,哪敢吭声。
此封诏书,由方正学亲拟,辞,实多不逊。天子初见时,即曰:“且婉其辞。”但,方氏不从,曰:“不可以示弱。”而他奉命颁诏,朝中见此诏书者,无不谓其曰:“若欲解兵衅,请更其辞。”然,方孝孺咈然作色道:“此岂浅丈夫所能知?”众人,遂无敢言者。
临行之前,方孝孺又用小黄纸印间谍数千张交与他,令其至燕王军中散投于地,以摇惑军心。自己至半途,匿之不敢出。
而今,自己身处燕军大帐,眼见燕王见诏盛怒,方氏此举,又岂是缓兵之计也?!
道衍好容易念完,收了卷轴,默然而立,也不敢轻言。他人不知,但,他深知方氏与燕王的渊源与芥蒂,只是不知这位铁血之人会如此处置。
但见朱棣淡然一笑,笑谓薛岩道:“帝王之道,自有弘度,发号施令,昭大信于天下,岂可挟诈以祖宗基业为戏耶?”虽是笑言,但其内的冷戾,已足可令人破胆。
薛岩哪里见过此等阵仗,燕王话音未落,早吓得身如筛糠,伏地不起。《|wRsHu。CoM》
朱棣看一眼地上之人,不动声色地含笑再道:“诏语,已如是,尔承命之言何如啊?”
薛岩只得低头老老实实地答道:“回王爷,皇上说,只要燕王肯释兵,并来孝陵谢罪,则兵可息。”(注:孝陵,指明孝陵,乃朱元璋与高皇后的合葬墓)
朱棣纵声大笑,男儿身上的天潢贵胄之气,虽,驻营于这荒郊莽野之上,却自那家常的袍衫内,落落凸显。
“朱允炆是否当本王是三尺童子?今欲释兵,反让本王徒手待缚,此等奸臣谬计,欲以欺人,虽三尺童子,亦不为所罔矣!”
满帐的大小诸将,一个个本是全副铠甲,分列其两侧,此时,更是手握兵刃,怒目而向。其势,几欲将整座大帐的穹顶都掀了去。
朱棣,却一挥袍袖,高声命道:“来人——”
几位将士忙上前一步听令,帐内那些燕军大将闻听,更纷纷涌至他面前欠身抱拳请命,请燕王下令杀死薛岩。其声,此起彼伏,自是激愤异常。
朱棣看一眼身后的道衍,淡淡一笑,波澜不惊地向诸将笑道:“奸臣不过数人,少卿乃天子命使,诸位毋妄言!”一面说,一面俯身,欲亲扶起足下的来使。他自是深知诏书中朱允炆与方孝孺所谓息兵的阴计,也更无可能答应竖子所提的条件。然,朝廷既然放逐了齐、黄,并假意派来请和的命使,他虽心知,但天下人并不懂得。自古成大事者,必先得人心,幼冲与方氏之举,他只当不知,天下人的归心,才是他所图。
那薛岩一听,即刻匍匐于地上,不肯再轻起。一介书生,衣衫早已湿透。
朱棣刚要再言,却听帐外又有将士通报,他点头应道:“何事?”
却见来人单膝跪倒,将手中书简高过头顶,奉于他面前,口中高声禀道:“禀燕王——”
但,话音未落,他已认出了信封上的笔迹,手指取过属下手中的书柬,挥一下衣袖,止住了他的后话。缓步登上大帐,将其置于身后的书案上,却并未拆阅。
只淡淡一笑,扬声道:“来人,传令下去,备一桌好酒好菜,宴赏大理寺少卿。”
薛岩顿时呆住,半晌之后,始知再磕头拜谢,迭声高呼道:“臣,拜谢王爷之恩!”
诸将之中,除少数几个外,其余,皆瞠目结舌,却敢怒不敢言。道衍已然懂得,只以眼光示意众人且稍安勿躁。
待所有军务俱已处理一遍,已是月上中天。摒去帐内诸人,他,始拾起那封书简,轻轻拆开。
才展开素白的书简,却不禁失笑,男儿的俊颜之上,只剩下无可奈何的失望和柔意。一封干净的素纸之上,没有一字着墨,他的痴儿,竟然命人千里迢迢为他送来了一封无字家书。
他再坐了片刻,遂,自案前立起,大步步出帐外,向帐前值守的将士命道:“让马三保来见我。”
“是。”那名护卫得了令,即时飞也似地去了。
他已经离家两个月,这场胶着之役,想来一时半会并不会结束,趁着他暂时屯兵大名,索性遂了她一次心愿。
他也确实想她。
建文三年,四月二十。就在大理寺少卿薛岩出使燕军五日之后,官军总兵盛庸便令驿马传书吴杰、平安,领兵会合德州以图北进。
与此同时,数十骑尘烟,也正飞越过山数程,水数程,星夜兼程,千里寄书。
始至大明殿时,已是夜阑,她却并未歇下,人,更不在殿内。
马三保不便去别殿叨扰,只得满身尘霜,暂候在大明殿的后殿廊下。直等了半个时辰,始见伊人身影。
乍见他,一张小脸上,浮出少许红云,提着自个的裙裾,拾阶而上。马三保单膝跪倒,躬身见礼道:“属下,参见王妃!”
她脸红得更深了,倒是一旁的云萝宫人替她应道:“一路辛苦了,赶紧起吧。”
马三保抬头看一眼她身侧的云萝,狭长的凤眼,随即低下,不敢再僭越。七尺的男儿,竟和女儿一般涨红了面颊。
所幸声音倒也如常,沉声低道:“回王妃,属下今日前来,特奉王爷之命,护送王妃前往大名!”
话音甫落,她的身子,似晃了晃,衣袖的手心紧紧攥着,颤声道:“果真?”
马三保抬起一张俊朗的长面,含笑应道:“是,属下千里而来,只为此事!”
一颗心,在衣襟内,宛如鹿撞,轻轻接过马三保手中奉上的那方令牌。那是他的令牌,她曾经和他索要过,却不得。
云萝在旁,忍俊不禁道:“王妃怎么倒哭起来,连奴婢都替王妃觉着高兴。”
马三保和这二人倒不拘谨,身,虽未起,也跟着云萝呵呵地笑出声。
她侧过小脸,印去泪痕,软声道:“可是……我……此刻并不能脱开身。”
马三保一惊,忙抬眼望向云萝宫人。
云萝也已敛了喜色,黯然不语,只轻轻扶住那副娇小的身量。一身素服,发髻之上,连个钗环都没有,虽,娇美与明媚不减,却也是容颜苍白,毫无血色。
马三保小声道:“王妃——”
她柔声向他道:“燕王好吗?”
马三保朗声应道:“王爷甚好,大军一路连胜,王妃……放心!”
“将军,凤阳……一路尚顺……利么?”
马三保不动声色,点头应道:“回王妃,属下不辱使命!”
她始松了咬着的唇瓣,月色如水,分明映着眼前之人晶莹的泪意,缓缓,绽开一抹笑靥,轻道:“早些下去歇息吧,明日晚间再启程不迟。见到……燕王,就说……我……和府内诸人都好,赵姐姐……赵妹妹也有了王爷的血脉,诸位王子都好,让王爷无需惦记。只是,我不能前往,只因一时……丢不下世子和……二王子。”并不算太长的字句,她断断续续,说得好不艰难。
马三保何其聪明的一个人,只当听不出她方才的语病,只低头敛眉,肃然听着。
好在,廊下那些随侍的宫人们都相隔较远,她的声音也一向轻缓,应该不曾听到。
云萝在旁,略略背过脸去,默然回望着玉阶之下的中庭。
赵氏侍奉多年,始有了身孕,加之为人原就小性,竟一时存了私心,过了月余都隐瞒不言。直至昨夜见了红,才惊慌失措,着人宣了王鹤一。王太医携了医女,诸多人为之忙碌了大半夜,胎儿,才总算是保住了。
而,王氏所出的小王子一向多病,已经病了有四五日。每日里,她陪着她,不知要往返隆福宫几趟。方才,她和她就是刚从彼处回来。
晚风徐徐拂过,撩起人的衣裾,岂知明月亦如人一般抱缺。
她见马三保并不起身,再轻道:“去吧。见到王爷,千万记得,只可和他说……我方才所说的那些话。”
马三保似已会意,低头再施一礼,回道:“属下,明白。”
他虽是他的麾下,却为她千里而来,她心内不忍,遂,向云萝宫人道:“云萝,帮我送马将军出门。”
云萝欠身应下,只是马三保似又红了脸,也不等云萝宫人,自己大步在前反倒急急先行了。
她并未觉出有异,只等他们都去了,犹自立在廊下,痴痴望着。仿似眼前所去的,并不是马三保,而是,另一个人。
建文三年,四月三十。距离朝廷使节薛岩离开燕营不出十日,彰德各处及德州的兵马便袭击了燕军的运粮兵,杀死数百人,活捉了燕军指挥张彬。
五月十五,官军再袭燕军饷道。而,盛庸调兵的驿书,又被燕军截获。燕王,遂遣指挥武胜携书往赴京师,所书中,质问朝廷“遣使息兵”诚伪何辨。
然,建文帝不为所动,将武胜投入锦衣卫监狱。
彼时,官军所余精锐,皆聚兵于德州,其资粮皆须经过徐、沛二地。燕王,派都指挥李远等人率六千轻骑,扰官军饷道。
一路来到济宁谷亭、沛县,官军竟未发觉。
官军,自军兴以来,在此地的全部粮储,均被李远付之一炬。粮船数万艘、粮饷数百万,尽被焚毁,军资器械俱为煨烬。河水尽热,鱼鳖皆浮死,漕运军士惊骇而散。
此一役,非但官军在德州驻军的粮饷难以为继,更震动了整个京师。
盛庸听说官军粮饷被焚,派裨将袁宇领步军三万,邀劫燕军李远的归路。李远知袁军迫近,便在村中设伏兵,而以少数骑兵将敌兵诱入埋伏。官军大败,战死万余人,损失战马三千匹。
自夹河大胜盛庸二十万大军始,燕军,可谓一路节节胜利,其势,已再不可摧。
建文三年,六月初七,燕王再以计取彰德。
六月初十,林县守军也率众举城以降。
八月,燕师北渡滹沱河,至完县,大破房昭所率守军,夺西水寨,切断真定官军饷道。
九月,朱棣分兵赴定州。官军果然出真定,迅速北援。
十月初一,由官军都指挥花英率领的援兵来至易县西南百里的峨嵋山下。燕王,亲率轻骑五千,一路宵行,与围寨燕军合兵。官军都指挥华英、郑琦以马步军三万余列阵待敌,朱棣纵兵击之。先命精兵执旗登山,潜出敌后,待占领敌之后山,便大张旗帜。官军,一见身后已布满燕兵,无不惊骇,斗志全消,纷纷溃败。被斩首者,万余级,坠崖死者甚众。都指挥华英、郑琦、王恭、指挥詹忠等人相继被俘,惟房昭、韦谅单骑走脱。
十月初五,燕王率部回师北平。
数十万的大军,绵延数百里,旌旗鲜明,戈甲映日,迎着凛冽的朔风,一路疾行。身后,是被男儿踏平的半壁江山,此一时,整座大明朝,已无一人能再抵挡其势不可敌的冲天锐气。
第一章 浮云遮月
浮云渐散,天边,终于又是一轮皎月。
天上,从日影换成月影,一殿的谋臣武将,入夜不去。大明殿前殿的正殿之外,守卫更是比往日还要森严几分。
月圆,人圆。
“王妃,王爷跟前的人,还未散尽。依奴婢看,王妃还是先洗漱下再等吧?”可是,她已经有九个月不曾见过他,她不信他此刻心里所装的,亦全是军国大计。
耳畔,只听帷幔之外,一名小宫人脆声禀着:“回王妃,王爷那边已经散了,这会子先去用膳。刘公公刚让人传话来,说王爷乏了,就在前面东偏殿洗漱了,让王妃不用过去侍候了。”
“回王妃,王爷刚去了王主子那里看望小王子,听刘公公说,许是一会还要顺路去看看赵主子。”
自从他未时初二刻踏入大明殿始,这已是云萝宫人第四次打发人去他跟前探听情形。可是,这一次,他似是蓄意不见她。
夜已深沉,两位稚子,已由各自的乳母陪着,在偏殿内睡熟。更漏,终于隐隐击下亥时,一声一声,仿佛落在人心内。
“王妃,王爷回殿了!王爷回殿了!……”
随着那一迭声的惊慌之音,妆镜前的人儿,缓缓立起。
云萝宫人一面用手中的丝绢为她印干湿发,一面含笑低道:“王妃,稍等下奴婢。”再以金钗为其松松挽了垂发,扭头示意身后的小宫人赶紧奉上簇新的罗裙。
她呆呆立在这些人中间,只若魂不守舍,度时如年一般任由她们摆布着。一张原本苍白的小脸,反因着强抑的雀跃,此刻,布满了娇美的红云。好容易等到那些宫人歇了手,匆匆套上丝履,提着裙裾,就直奔重重帷幔之外的后殿正殿。
才入,就远远看见煦暖的夜烛之下,那一副高大挺拔的身影,玉立在以往空落的案前,俯身看着什么。一身的甲胄早已去,只着了一件家常的袍衫,木簪束发,显是已换洗一新。
她只觉得自个的一颗心,跳得仿似重鼓,一下一下,按都按不住。隔了十步之遥,鼻尖处,似已闻到那股淡淡的麝之香气。云萝领着一殿的宫人齐齐跪地,口中低呼见礼,她竟听不见。
他不过略略挥了下衣袖,这些人,赶紧躬身蹑足,随在云萝宫人身后,踽踽退出殿外。
旁人刚出,她即刻涨红了小脸,仰望着他的侧影,小手,仍紧紧攥着自个的裙裾。足下丝履才迈出一步,他已期期然转过身来,掷下手中的书柬,含笑道:“王妃等了很久了?”
她松了一边的衣裾,却不自知,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显是刚洗漱完毕,连发丝都尚未干透,只用一支金钗松松束着。淡绿的罗裙,也明显是刻意才换上的,其内,甚至连里衣都不曾服。
他望着眼前人,俊颜之上,一副等闲平常的笑意,和颜道:“王妃早些安置吧,本王,去看下张氏。”
那副小小的身子似摇了摇,乌黑的瞳仁,仍,定定地盯着他瞧。似,不肯深信,想再从他的脸上瞧出些端倪来。
他不动声色地与之目接,明知故问道:“王妃,瞧着本王做什么?”
夜烛轻曳,那一双犀利的眼眸内,深是深了数层,却,深不可窥,并无半点打趣之色。她足足瞧了有半炷香的工夫,女儿原先满心的欢喜,终于,去尽。
他随意立在案前,俊美如斯,却多了几分少见的自在散漫,看不出一丝端倪。除非他肯让她看见,否则,以他的心机,又岂是世间人能够堪透的?
眼看着那一张小脸在他跟前,一点一点,变得惨白,不自觉咬紧唇瓣,朝后,退了半步。
再,悄悄侧过脸去。因为,眼睫上,已是汩汩溢出的晶莹,毫不争气地自腮畔滑落。小手,在衣袖内攥得人,几乎脱力,却不肯出声,也不肯去拭。仿似,不去拭,他就瞧不出。
他再等了片刻,这才敛了眸内的沉意,换为满满的戏谑之意,笑道:“痴儿,你也有今日?!”
她闻声转回小脸,脸颊上,尚有狼藉的泪痕。
他放声大笑,笑声中,道不尽男儿心内的快意与胜意。但,星眸之内的光芒,却比那入夜的烛火,还要熠熠动人,俱是,不再掩饰的柔意。
可,方才那一刻的痛楚,如此真实,她再也支撑不住,慢慢矮下身子,蜷缩在原处,竟不曾像往日一般扑进他怀内。
热泪,灌回心内,心口处,剜心一般的疼。原来,她竟比自个所以为的,还要想念他,再,因着这份依赖,生出了妄念。
眼见了那角襟袍离自个越来越近,她忽然低道:“下个月,珠儿,就要临盆了。”
“燕王,可以等她……再走么?”她知道他这次回来,必然还会再走,且,这一去,怕依旧是遥不可期。
他,默然不语。
根本毋庸她开口,赵氏,远比她懂得利用时机,方才,在隆福宫东偏殿内,她早已自个和他求过。
但,这一次,他回府,只是暂作休整,不出一月,他必须得走。别说是赵氏,即便是她,他也一样不会应。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此等须臾即逝的绝好良机,他绝不会放过。
这一次,他要直指京师,率燕军大部,一路南下。甩开盛庸等人在山东布下的重兵,直捣朱允炆的紫禁城。
这一场靖难之役,已然将近四载,他要就此终结它,踏平大明朝万里河山。
据王宝和给他的密报,幼冲,为了征伐于他,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惨淡地步。眼下,正四处募兵,仍妄图将他牢牢困死在北平城内。山东一地,横亘在北平与京师之间,布满了朝廷所剩的所有主力,所有人都以为他如欲南下,必然会先攻下济南城。自古兵家,用兵,必然如斯定式。那盛庸、铁铉诸人,更是将济南城加固得跟铁桶一般密不透风,即便他率重兵压境,三月半载也未必能攻得下。
但,他朱棣系何人?既然,不仅王宝和,他所有布在天子眼底的线人,都一致向他密报了京师防卫的空虚之状,那么,他要让天下人彻底见识一次——何为“无如燕王”四个字。
这一次,他再不会按所谓兵家常理用兵,他要给朱允炆最后一记致命的重击,率大军避开真定和德州的守军,从二者之隙,直插山东进入淮北。绕过济南,长驱直入,先夺徐州,再渡淮临江,直取京师。
他弯下身子,衣袖,遽然一挥,直接扔了她发上的金钗。她埋下小脸,扭过头去,竟不肯看他。
他不禁失笑,长臂,再一用力,已将那副小小的身子自地上提起。他就不信,他的缠枝海棠竟能于短短半载内,果真长了什么定力。
薄唇,轻轻覆上那一朵苍白的唇瓣,却不吻入,只低低沉笑道:“怎么,连本王的身子也不想要了?”
一面说,一面侵入她的齿内,轻挑慢捻,灵舌,蓄意挑弄着伊人的丁香小舌。
才不过片刻,怀内的小小人儿,就已经在他的身前一阵一阵颤栗,分明已是不敌。他愈笑愈深,身躯,反而向后退了盈寸。才刚抽离,却瞧见她睫上的泪意,未及他开口,她已经哽声向他道:“朱棣,敷儿要——”如此直接,何其放诞,却是,毫不知避讳。
他心内一沉,低头,猛地止了她的呜咽,再,重重吻入,愈吻愈深,直至,云山不归处。
唇舌,沿着女儿的衣襟低处,一路迤逦而下,吻出怀内之人几近绝望的吟哦,强挣着向他喘息低道:“这一次出征,燕王,能带上敷儿同行么?”
他不由怒从心起,铁臂松了于她的钳制,眸内,精光尽显,厉声斥道:“痴儿,尔,再这样口无遮拦,休怪本王翻脸!”
她垂下眼睫,发丝蓬乱,小脸上,俱是伤意。木然,立在彼处,再立了片刻,竟提着裙裾,准备就这样转身移步。
才刚走了两步,他,终是震怒,男儿的长臂猛然挥落,硬生生将那副娇小的身子,拂落于青石地上。
她到底经不起,往前,再扑倒了数尺不止,匍匐于他的足下。却,不肯抬头望他一眼,手臂撑在冰冷的青石之上,黯然望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