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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劫[梁凤仪]-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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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毫不考虑地说:“对,但愿此生此世也如此。”
  有敬生在心头,百毒不侵。
  回到睡房去后,循例睡不好,半夜里还辗转反侧。
  我并不打算深究原因,睡不着就睡不着吧!
  我蓦地起床,走到那通往贺智房间的门前,伸手推门。
  门竟是上了锁的。
  贺智已经回来熟睡了吗?
  一切已成过去了吧!
  我被起睡袍,走出睡房,转至回廊,站立在那儿,俯望着那个设在地下的人工小园圃。仍有人在独奏钢琴。
  竟在此刻,琴音婉转,沿着那棵刻意种在园圃内的参天巨木,直传送到楼上知音的人耳朵里,遥远而别致,清晰得醉人。
  我伏在那走廊栏杆上,良久,不忍离去。
  才回转头来,差不多跟一个人打个照面。
  他分明自贺智的房间走出来,在这个时份。
  “贺伯母,还未休息?”潘光中微微一愕之后,跟我打招呼。
  我还能怎么样?
  原来今夜不是结束,才是一个开始。
  所有过去的事,总带一点悔意。
  历史不可能无悔。
  我和贺智在机场跟潘家父子握别。
  潘浩元说:“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大概过两三个星期的样子,香港的那间经纪行就可以开业了。”
  我点点头。
  没有刻意地迥避潘光中的眼光。他也落落大方地吻在我的脸上,说再见。
  行的是西礼,潘浩元说,他儿子在美国受大学教育,果然。
  贺智在跟潘光中挥手之后,有一点点的落漠。她没有刻意的遮掩,故而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走进航空公司的头等贵宾厅里,贺智让我坐下来,她去为我泡了杯咖啡。
  “你需要提提神了,整夜的没有好睡!”贺智竟这样对我说。
  我愕然。
  “多谢你为我担心。”她说得实在诚恳。
  一下子,我无辞以对。
  喝掉了那杯咖啡,提起精神,我才说了压在心头的一句话:“你知道光中……”
  “知道。”
  “他告诉你的。”
  “是。”
  “这几天。”
  “不,我们来泰国之前。”
  “哦!”我茫然。
  “是心甘情愿的自投罗网,光中无罪。”
  又一个一式一样的版本。
  男人只要有女人爱上,一定着数。
  女人被男人爱着呢?只有教她更加吃苦。
  这是条什么道理了?
  必是千古以来,最深奥的道理。
  “以后怎么样呢?”我问。
  “没有认真想过。”
  “值得吗?”
  “三姨,你是过来人,你说呢?”
  我说不出意见来。
  心内太多感情与理智,混混噩噩地堆塞纠缠在一起,我需要整理,才能讲得出个头绪来。
  贵宾厅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一男一女,男的还怀抱着一个小女孩,二人的态度无可否认是亲呢的,好一个不折不扣的幸福家庭模样。
  我一看在眼内,手足冰冷,可幸还来得及立刻坐到贺智身边去,好能背向着门口,避过了可能发生的尴尬。
  贺智看见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有点莫名其妙,于是回转身来,看那男女一眼。赶快学足我的反应,管自低下头喝咖啡去。
  “天!”贺智脸色煞白。
  我当然明白她如今的压力与心态。
  如果有一日,她与潘光中给人撞个正着,情景怕就是此时模样。
  而被我们懂个正着的人,贺智尤其不能寄以同情,付以支持。否则,她如何对得起亲姐姐了。
  是不幸中之不幸,当我们站起来上飞机去时,上官怀文跟那女人和小孩,都没有同行。
  贵宾候机室内有飞往不同目的地的乘室。
  航机上,我们一致的沉默。
  大多突如其来的冲击,使人承受得迷迷糊糊,一时间麻木了。
  回到了家,我们才间接地知道贺家二姑爷上官怀文到英国去公干两星期,贺敏当然的没有同行。
  贺杰于几天后在长途电话里给我报道近况时,我忍不住问他:“二姐夫有来看你吗?”
  “有。我们一起吃饭,还聊了一个晚上。他下星期下才回港。”
  “杰,你二姐夫是单独跟你吃晚饭吗?”
  对方默然。
  这其实已经等于予我答案。
  “妈,这跟你有关系吗?”
  “没有。”我明白儿子的意思。
  “那就好。你好好保重,照顾自己。”
  “我会。”
  “妈!”贺杰又叫我。
  “什么事?”
  “二姐夫待我很好,他是个好人。我意思是他有他的种种难处,只是男人不便言宣了。”
  挂断了线。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连贺杰,这么个还未成长的孩子,都站到那些男人的一边去。
  盘古初开,还只有一个亚当和一个夏娃呢!
  怎么搅到今日,老是非闹出个一男拖几女来不可了。
  女人要革命?
  真是天大的笑话。
  单是看得透这重关系,同性之间不去为异性而自相残杀,斗个你死我活,才有男女平等的机会。
  贺杰说的话,也真令人感慨。
  男人的苦衷,在心里头,没有宣诸于口。就显得额外高贵,份外的值得原宥了吗?
  只为女人的苦,张扬开来了,得以发泄了,就要扣除同情分数吗?
  男人是好男人,他的移情别恋,就变得情有可原。
  女人要是好女人的话,是不是她在感情上抒发的自由度,就可以被接纳下来?不能细想下去,否则,更加气死人。
  聂淑君对我的态度,并不因共同目标的消失,而有所改进。
  我跟贺智稍稍走得近了,令她更起了些微的不安。此外,一定是多年来惯性与我为敌,一下子很难改变观点与情绪。
  每逢我到大宅那边去给她打招呼,比以前更多一点闲气好受。
  很明显地,从前敬生在我身边,不看僧面看佛面,聂淑君有过态之处,敬生也没有好颜色给她看。
  如今,我是赤条条的站在太太阳下,没有人给我遮挡保护,冷箭从四方八面飞来的话,总有回避不了,而使我皮破血流的。
  这阵子,聂淑君的心情尤其不佳。
  贺勇闹了件可大可小的笑话。叫聂淑君和贺家人也真真啼笑皆非。
  就是那位魏佩情小姐,怕是跟贺勇摊牌不成功,拿这贺勇没办法。一下子老羞成怒,无法下得了台,无从向各方亲友影迷交代她何以当不成贺家的四少奶奶,于是她放了流言,说贺勇要跟她结婚,跟老父力争,声明宁愿脱离父子关系,也要娶得美人归。于是贺敬生一怒之下,心脏病复发逝世。
  这么一来,贺勇与魏佩倩于心有愧,他们的一段情也就只好暂时冷却下来了。好害厉的一招金蝉脱壳,如此交代,当然不掉她魏大小姐的面子。
  最低限度补偿了高攀不成豪门富户的难堪。
  就为此,贺敬生的虽然离去世,就无端端的加上一层冤屈的色彩。带着这个被不孝儿孙激死的恶名而逝,更教生者无奈。
  事实当然并不如此。
  谁会想到世界现实得连死人也要被利用来作宣传,以保护自己。
  聂淑君在儿子面前才嘀咕几句,贺勇就走个没影儿,根本不理她。
  于是一口乌气又吐到我身边来。
  那天把我叫过去跟她和来娘家小坐的贺敏喝下午茶。就有意无意的说:“小三,那个魏佩倩是你要贺勇请到敬生的寿宴来的是吧!”
  “那儿的话呢?我那晚才是第一次跟她碰头。”
  “不是说,你帮着敬生核对公司电脑部交来的嘉宾名单吗?负责增添与删减?”
  “是有这回事,宾客的姓名其实都是贺家各人交到电脑部去,我并没有对他们的提名作过什么改动,甚而建议!”
  “我看你那天晚上是招呼得太热情了,不然,也不会让她有机可乘,留下了这么的一个笑话。”
  “是四官吩咐,我才给她招呼的。”我真的有气在心头,不便发作而已。
  “啊,是这样子的?那我想歪了,我以为物以类聚,欢场人说着欢场话,额外亲切,因而对你的胃口了。”
  “大少奶奶叫我过来,就为要问这件事。”我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这动静分明是一种抗议。
  聂淑君要视为对她的不敬,也真叫没法子的事了。
  “怎么,今时不同往日,遗产到了手了,连态度和语气都硬朗起来!敬生尸骨都未寒呢!”
  我叫嚷:“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敏冷冷地说:“三姨,你调低声浪好不好!当年爸爸并没有因你的原故而遗弃了妈,她在贺家自有一定的权威与地位,你需要尊重。”
  我当场的哑掉了。
  我的儿子呢?我唯一的依傍也只不过是贺杰,他如今不在我身边,于是我就给人家欺负了。
  泪水立即泪泪而下。
  站在一旁的敬瑜姑奶奶看着有人为她们撑腰,怕不会再发生前次丢脸的事了,便更趾高气扬地乘胜追击!
  “细嫂,别怪我也来说你了,大嫂才闲闲的说两句话,就开罪了你了,也请多多包涵。用得着先扬恶声,后洒热泪,教人看见,似是我们屈了你呢。大嫂如果要指责你,老早就怪你好无端端为生哥做大寿,让他像享尽寿缘福份似,果然虽然逝世。她难道不是未亡人,只你一个才是呢,有埋怨过你半句话没有?”
  我是忍无可忍的跑回家去,倒在床上哭了整整一个钟头。
  群姐一直陪着我,浇了条湿毛巾,让我擦把脸,喝一杯热茶,稍稍平平气。
  “三姑娘,我跟在你身边二十多年了,杰官也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这番话是真搁在心里头太久,是必要说了才畅快!”
  群姐干脆坐到我身边来说:“三姑娘,时代不同了。你太过份地将自己收藏在贺家,如果你肯到外头走一圈,你就知道自己跟社会有多脱节。”
  群姐重重的叹一口气:“过去的那时代应随大少爷而去呢。“记得从前,你在大同酒家做事的那年头,人还是硬挺的、开朗的、朝气勃勃的,那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英气,无非是你接触到活生生的社会与人群,培养得来。“这些年,大少把你当金丝雀般养,锦衣玉食之余,你见到的至大困难,也只不过是另一个同样的渐被社会淘汰的小圈子中人的嘴脸,你应付着她们,以一种落伍的方式应付着她们。就算能熬得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三姑娘,你还年轻很年轻,是走出去见见世面的时候了。大少爷并不需要你在此陪葬!”
  我惊骇得泪水都刹那间在眼眶内凝住,继而干枯掉。
  怎么一个女佣,还比我看得深切,讲得透撤?
  是正如她所说的,她到底有份与外头世界有所接触的工作,纵使是粗下的工作,也令她的头脑开放,留意到世界的新转变,接受到群众的新思想。
  她毫不留情地将我这许许多多年的自以为是,赖以为生的一套做人处事法则推翻了。
  就只是一个奉待着我的女佣而已。
  我在惘然不知所措之余,求证于贺智。
  她再次证实阿群的说话。
  “没想到群姐有这番体会。如她能多读书的话,真会是一个成功的职业女性。三姨,你是应该走出社会来,好好的接受另一方面的历练。”
  “我已经四十。”
  “闻名香江的几个大财阀,他们发迹时都在半百之年。”
  “女流之辈而已。”
  “难怪你甘于作妾。”
  这句话如在平日听,我会觉得自卑,更有可能以为对方有意凌辱。
  然,说在贺智口里,我没有这份顾虑。
  她没有交代跟潘光中的关系,我也不便多问。然,我相信她不是个甘于作妾的人,最低限度不是我作了二十多年的这种“妾”吧。
  “三小姐,我学识浅薄。”
  “也不见得。你平日不是跟在爸爸身边,对好些财经知识耳濡目染?我注意到,你还是个爱念书籍杂志的人。吸收学识的途径,也不外如是吧!”
  “毫无经验,不知从何着手。”
  “永远不开始,经验不会从天而降。”
  “从那儿开始。”
  “贺氏。要不然,顺昌隆。”
  “我怕。”
  “你怕大哥?”贺智也不无顾虑,于是说:“从小做到大,也是一理通百理明。这几夫潘光中要到本城来。他们潘氏的经纪行叫富华的要开业了,你就在那儿学起岂不是好。”
  潘浩元正正也是这样子跟我提过。
  我沉吟不语。
  仍有相当的迟疑与忧虑。
  要一个演定了一种角色的人忽然之间转换戏份,是很胆战心惊的挑战。
  我不认为我可以立即答允。
  贺智既提起潘光中,我倒是可以毫不顾忌地表示我的关怀。
  “光中他对你还好吗?”
  一提及儿女私情,再强的女人都会变色。贺智的表情由肯定、刚耿而变作迷惘、婉转。
  轻轻地,她只说了一个字:“好。”
  我点点头。
  好到什么程度呢?会不会好到肯切切实实陪伴贺智一辈子?好到肯抛弃妻弃子了?
  我突然的想,其实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真正的好,应该是有足够资格爱她时才好向她表示。
  是不是对男人要求太过了?
  男人,尤其不是圣人!
  贺智有一点点歉疚的模样,又加了几句话,以报答我的关怀:“这阵子,因为生意关系,他和他父亲要轮流着来香港,我们见面的时间是比较多了,也方便得多。他的妻儿仍留泰国,不会来。”
  “这不是解决办法。”
  我冲口而出,已追悔不来。
  “目前的进度也只有如此。”
  “光中是个好男人吧?”我想起了贺杰的说话,说到头来,为一个好男人稍作牺牲与委屈,总值得为一个坏男人,是吧?
  上官怀文不错是个好人。
  “最低限度,光中适合我。三姨,”贺智望住我的眼神流露出凄然的无奈:“这年头,要找个除了不能离婚,而其他各方面都跟自己配上的男人,实实在在的太难了。”
  唉,真是惆怅。
  自那次跟聂淑君起了冲突之后,我跟她,尤其是贺敏见面的次数锐减了。
  每逢初一、十五,还是要回大宅去敬礼祖先,也留下来吃顿饭,这倒是无可避免的。
  这些家庭聚会,从前敬生在世,全家都会到齐。
  现在呢,贺聪与贺勇固然经常托辞事忙,懒得跟妇女们厮混,就是贺智,说到底是有正经事务在身的人,空闲时间不多。我就知道,潘光中如在本城的话,贺智就更分身之术了。
  这一阵子,潘光中父子都在城内,为了富华经纪行的享而忙。
  潘氏家族在香港股票场上一直是大客户,潘浩元多年以来,都透过贺敬生,代他买卖股票黄金。他们每月要支付的经纪佣金,已足够开设一间小型经纪行而有余,若多加几个泰国豪门的生意,就已经完全可以成立一间中型经纪行来了。
  以前,贺敬生在世,潘浩元一则对敬生信任,不好破坏多年良好的宾主关系,二则一动不如一静,潘氏也志不在那些经纪佣金。
  倒是贺敬生向老朋友提了几次说:“浩元,你应该趁经纪牌照价格低廉时,买一个两个自立门户,何必使冤枉钱!”
  贺敬生就是生性大方,非但绝对不贪图小便宜,且屡屡站在朋友的利益上着想。
  他之所以名重江湖,其来有自。
  潘浩元是投桃报李。且,那阵子潘光中也不过刚刚学成回国,初涉商场,既是起步阶段,能兼顾的事务不多,潘浩元不便分身到香港来发展,所以对敬生的建议,一直不置可否。
  八六年四会合一而成香港联合交易所,股市并未兴盛,加上移民潮,经纪牌照一度低落至港币六万元的价位,贺敬生就又劝潘浩元:“买来押一押也值得,并不需要即时开业。”
  就是如此这般,潘浩元出的资金,贺敬生作的一切安排,配合法定购买经纪牌照的条件,顺利完成买卖,迄今才正式开业。
  出面跟潘浩元掌管富华经纪行的正是跟随贺敬生左右多年的老伙计来欣荣。
  真是无巧不成话,宋欣荣原本已退休,跟在儿女身边到加拿大去打算长居。谁知到了彼邦,完全的不能适应。习惯每分每秒都风起云涌的生活,相形之下,连多伦多都变得水静河飞,宋欣荣怎么习惯?敬生去世,他特意飞回来奔丧,跟潘浩元谈起来,一拍即合,便留港主理富华生意,一边也带潘光中入行了。

  潘浩元每在城内,差不多每天都摇电话来跟我闲谈数语。
  也有请我到外头走走、吃顿饭之类。
  我总是推,连跟他在电话里头谈话,很多时都慌慌张张的。
  有个女佣、花王或司机一走过,我就脸色一变,甚或听到电话里一有杂音,我就忙着挂断它算了。
  实在怕。
  自从被聂淑君指责我收过鲜花、吃过烛光晚餐之后,回到家里头顿觉鬼影幢幢。
  除了群姐是完全信得过之外,其余各佣仆,谁是牛鬼蛇神,真不得而知。
  等下一不小心,又被奸人所害。
  就是多受一场闲气,对我,也是激心刺肺,怒火中烧的。
  最惨还是我再苦恼,再激动,都只会默默地独个儿吞,并不发泄,这样子,更易积劳成疾。
  当然,如果贺杰已成长,我就是郁结得生了癌了,也无所谓,苦在杰儿犹需照顾,就只好凡事小心,免得过别招是惹非,害惨了自己的精神和健康。
  如此这般,我倒是真的害怕潘浩元的电话。
  越是怕了,越是心慌意乱。
  每日就总像心中有件事,非待他的电话接来了,快快闲聊几句,挂断了线,心上才觉安稳。
  情况有时严重到我根本在未收听到他的电话之前,不敢胡乱上街去。别是等下他把口讯留给他人,又要张扬出去,说是姓潘的男人,找上门来了。
  真难。
  敬生去世后,整个生活都沉闷下来。
  从前,老是要一早就爬起身来,打点他的衣服,或到大宅去吃早餐,或在家弄点粥面,就算有佣仆,我还是要在旁关照,很有点事做。不时,又会陪敬生上马会或到其他会所去饮杯茶,才送他上班。
  这下来,我上美容院去做做头发,到银行或邮局去一趟,便是午饭时间,敬生除非跟生客见面,否则多把我带在身边。
  这些年,下午三点半一收市,敬生便要跟我到文华或置地去钦下午茶,稍稍舒缓一下他的紧张情绪。然后,陪着他去几个酒会,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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