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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的旅行 作者:[日]川端康成-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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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子听着也乐了。达男把头从枕头上抬起来说:
  〃花子,刚才你使劲儿捶我的脑袋啦。现在我的肚子已经好啦,我决不输给你。你还不发脾气么?〃
  说着,对她作个怪样。
  明子已经看够了弟弟那套恶作剧,仿佛为保护花子而坐在她的前面说:
  〃真讨厌!你可不是以前的达男了。他老是跟我作对,心眼坏透了。〃
  〃所以,那孩子发起脾气来确实不得了。〃
  〃达男!〃
  明子怒形于色地说:
  〃过火啦,像你这样没有同情心的人可没法管。我把你撂在这儿,一个人回去。〃
  〃你回去么?好。我同花子和好了,能一起玩了。〃
  〃她能同你这样的和好么?刚才不是只轻轻摸摸你的额头就哭了么?〃
  〃嗯,那是跟我亲近哪。〃
  达男仿佛颇有自信地这么说。
  明子摇摇头:
  〃哼,那是特不亲近!〃
  她接着说:
  〃她喜欢我抱她。花子母亲说,她让外人抱,你还是头一个哪。呶,花子是不?〃
  明子扭过头一看她,原来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像个难以名状的凄凉的玩偶一般……
  明子想,也许因为她长得过分的漂亮吧……真的玩偶如果漂亮得过了头,看起来就一定会有哀艳之感。
  〃花子!〃
  她小声呼唤了花子一声,把面孔凑到她跟前,窥探着花子的眼睛,明子不由得一惴。她想:她能看见,能看得见!
  花子黑黑的瞳仁映出明子的面孔。
  这不说明能看见么?可是为什么看不见呢?
  当明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稚嫩的瞳仁里自己那张小小的面孔时,她不由得涌起奇妙的激情。
  花子,这不是能看得见么?呶,不是能看得见么?
  她这样高声喊着,真想使足力气摇晃花子的身体……
  但是,花子的瞳仁里一点也不寄寓着魂魄的跃动。只是茫然地开放着……
  她想,因为睫毛又长又密造成的阴影看不见魂魄吧。
  在这样的睫毛之中,花子的两眼徒具空虚之美。
  明子觉得自己好像被花子的瞳仁吸了进去。难以名状的凄凉,闭上自己的双眼就会立刻碰到花子的刘海。
  她想,这个又盲又聋又哑的孩子怎么会长这么又黑又密的头发呢……
  〃她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总也长不大该多好啊,年龄一大,一定会有各种各样令人伤怀的事。〃
  〃姐姐可真够浑的哪。〃
  达男笑着这样说。他接着说:
  〃盲人也好,聋人也好,只要一天比一天长大就好。花子你说是吧。〃
  〃达男怎么能懂这个呢?像你这样缺少同情心的孩子还不可能知道这个呀。〃
  〃怎么?热泪盈眶啦?〃
  〃没什么。〃
  明子的两只手掌捧着花子的脸,用自己的鼻子顶着花子的鼻子,一连拱了两三次,然后是用脑门摩擦花子的脑门。
  花子大概感到痒痒了吧,发出了奇妙的语声:
  〃痒〃
  然后脸上露出微笑。
  〃笑得像个傻瓜。〃
  达男再一次嘲笑了花子。
  〃真讨厌!你以为不管你说什么反正花子听不见,是吧?好,你就说吧。〃
  〃姐姐,你别把这孩子当个玩具似的玩个没完,咱们回家吧。〃
  〃你一个人回吧。在火车里又犯了胃痉挛才好哪。我可是喜欢这孩子。〃
  〃我也是喜欢她呀……〃
  〃你要是喜欢她,干嘛净说那些让人讨厌的话?〃
  〃既然那么喜欢,姐姐,你把那孩子要到手岂不很好?〃
  〃嗯,我要下来。〃
  〃人家能给你么?我看好像是独生女。〃
  〃据说花子就是抱养来的呢。〃
  花子又把一个手指放在明子的嘴唇上,她大概还不知道那有意义的声音构成的语言是什么……那嘴唇的活动,有趣的呼吸,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怀着茫然的疑问……
  〃姐姐,你真的不回去也没关系么?〃
  达男认真地问明子。他说:
  〃我是因为病毫无办法,所以我说了实在对不住姐姐。因为你四年好不容易没有缺勤,现在因为我让你上不了学,实在是过意不去呀!〃
  〃一点儿也没关系。〃
  明子这么说。现在轮到明子嘲笑达男了。
  〃把花子要到手之前我不回去啦。〃
  当然,她不愿意缺课,但是明子也想通了,因为弟弟的病也没有别的办法。她想,到了明天,母亲也许从东京来接她们。
  花子就像抚摸宝物一般,慢慢腾腾地从明子的脸颊摸到脖子。花子非常清楚,谁的皮肤都不如明子的那么光滑,那么细腻,那么柔嫩,那么温润……
  花子把脸贴在明子的前胸。明子身上有股香气。那是活泼的、清冽的、温柔的少女独有的甜美香气……对于花子来说,这是她第一次闻到的城市女学生的香气。而且还带着少许的明子从今天的山上带来的香气。
  花子突然用舌头舔了舔明子的脖子。
  〃啊,别,别……〃
  明子不由得红了脸,不由得擦了擦脖子。
  〃嘿嘿,像猫狗一样用舌头舔啦。〃
  达男坐在床铺上笑了。
  明子也实在感到不舒服,所以连擦了几次脖子,不过她仔细一想,觉得对于一个眼睛看不见,有嘴不能说,耳朵听不见的年幼的孩子来说,这种动作也许就是亲妮的表示吧。
  明子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的脸颊贴在花子的唇上。花子的嘴唇动也不动一下。稍微温润的、柔软的、幼小而温馨的嘴唇给予明子的感触,远比明子想象的清新和美好。她想到,小小孩子的天真行为,自己本不该慌慌张张地探个没完。
  花子的呼吸在明子的脸上亲切抚摸着,她那呼吸有些急促,可能是花子有什么高兴的事。
  〃什么好吃的也没有,就请吃饭吧。〃
  花子的母亲让保姆帮着把饭菜运到饭厅。她说:
  〃老实说,本打算做些好吃的,想到如果姐姐也得了胃痉挛那可不得了。〃
  她向客厅望了望,惊喜地说:
  〃哎呀,花子!跟姐姐玩哪?这可真是新奇的事,从来就跟外人玩不到一起的孩子,可今天……〃
  〃大娘,我姐说,她想把花子带走。〃
  达男嘴快照直说了。明子很不好意思地:
  〃哎呀,这个达男!你……〃
  〃啊,是么?带走这样的孩子,只是这么说说就万分感谢啦。〃
  这位母亲说完索性到客厅来了:
  〃太好了,弟弟也完全康复了。〃
  吃晚饭的时候,花子母亲偶然抬起头来,凄凉地笑笑说:
  〃这种吃法说起来让人害臊,弄得凌乱而且还脏,请别见笑啊。〃
  明子默默地点点头。
  开头是母亲拿着筷子往花子嘴里送,可是花子不满意这种吃法。她想左手摸着碟子自己吃。筷子她还使不好。一不遂心就把筷子拿在掌心用手指抓菜吃。这倒也没什么,只是有时像动物的幼仔一样,嚼得山响,那吃相着实不雅。
  智慧落后于年龄的可悲,在吃东西时表现得最完全,也最突出吧。和她那漂亮的长相很不谐调。
  明子低着头吃饭。她想,这样反倒不好,可是花子那些表现她是不忍看下去的。她想,她怎么会是个粗野的孩子呢。
  这时花子突然停下来不吃了,把手伸向饭桌,然后伸手想摸母亲或者明子,接着又把手伸向虚空找什么,突然端着煎鳟鱼的盘子站起来,大步走向客厅。
  〃花子,别去,哥哥肚子不好,什么都不能吃呀。〃
  她母亲赶紧去追她的时候,她已经坐在达男的枕旁,拿筷子夹起鱼来伸给达男。鱼汁滴滴嗒嗒地落在达男的脸上。
  〃哎呀!〃
  达男喊了一声赶紧爬起来,却连连说:
  〃实在谢谢,谢谢花子!〃
  他边说边把嘴凑过去,叨住花子筷子上的鱼。
  花子母亲忙说:〃你可不能吃啊。花子,你搞得脏不脏啊?〃
  〃没关系,没关系!〃
  达男连鱼刺也不吐就吞下去了,鱼刺卡在嗓子里,弄得他很痛苦。
  〃不要紧么?还是吐出来吧。〃
  花子母亲很担心,但已经来不及了。
  明子坐在饭桌前一直注视着一切,她被感动得要落泪。她想,即使再犯一次胃痉挛也没什么,弟弟吃下去是对的。
  晚饭的时间一过,达男可能因为午间累乏了,所以睡得很香。

 
第三章 早晨的送别

  黎明的无线电播着山间小鸟的鸣声,这是合乎季节的音乐。 
  明子的母亲喜欢野鸟,每天早晨为明子和达男准备盒饭的时候,一定收听广播的小鸟鸣声。
  但是贪睡的达男总是赖在床上不起,直赖到最后一分钟才起来,边洗脸边穿裤子,边往嘴里执拉饭边扣钮扣。真像从失火的家里逃出去的时候一般,再不然就像耍杂技的快速化装,反正总是忙忙活活十万火急地往学校赶,所以无法沉静下来听小鸟鸣唱。
  但是昨天晚上胃痉挛控制住之后相当舒服,吃了花子给的炖鳟鱼之后马上就沉沉地睡着了。
  〃姐姐,姐姐,杜鹃叫哪。〃
  明子被他叫醒的时候还不到5点。
  〃杜鹃……?〃
  于是明子仿佛仍在梦中一般:
  〃是不是布谷?现在没人称它杜鹃了。
  她说完翻了一个身,背对着达男。
  〃喂,姐姐,它不是叫慈悲心鸟么?〃
  〃它叫十一,叫起来总是十一,十一的。〃
  〃我可讨厌十一这个名。还是称之为慈悲心鸟好。就说它叫的声音吧,自古以来就是慈悲心、慈悲心^……〃
  〃还是十一这个名字好。让人感到新鲜。〃
  〃我还是以为叫慈悲心鸟好。〃
  〃为什么呀?一个男孩子家,把杜鹃叫慈悲心鸟,你是喜欢这种凄凉悲哀的名字么?真奇怪。〃
  〃古人不论什么都要起个好名字,可姐姐你却不知道。〃
  〃真讨厌,装得像个年老的长辈……叫郭公好也,十一也好,发音都好听。〃
  明子仿佛品味发音一样,说得坚定也说得明确,随后打了个哈欠。
  〃好困。还能再睡一个钟头。争论等天亮以后再说。〃
  〃什么呀,争论不是姐姐你发动的么?〃
  〃是么?杜鹃可以叫作慈悲心鸟,姐姐认输,反正先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但是达男挺身坐起:
  〃你听,鸟叫的多欢。姐姐,把板窗打开好不?〃
  〃那可不行。这家主人还睡着哪。〃
  〃悄悄地,别弄出声来……〃
  〃你自己去开不就完啦?〃
  〃我浑身没劲摇摇晃晃啦。从昨天晌午开始就什么也没吃……啊,饿啦。〃
  〃大声说话,把人家吵醒。〃
  明子尽管纠正弟弟大声说话,但是听弟弟说话那么中气十足,觉得他的病已经好了,大为放心。便说:
  〃多亏女主人说'实在过意不去,暂时只好绝食啦'这句话。〃
  〃可也是。〃
  达男好像并不完全相信地这么说。明子觉得这态度可笑,但她首先是想睡,所以直率地说:
  〃我可要睡觉。〃
  因为坐星期六的夜车和昨天星期天爬山,所以慵懒得很。
  〃姐姐,现在叫的是大琉璃鸟。还是红肚皮?〃
  明子默不作声。
  〃还睡哪?〃
  达男窥了窥姐姐的面孔,仿佛自言自语地说:
  〃叫的欢着哪,真想打开板窃听听。〃
  他不仅说了,而且站起来就要去。明子连忙制止。
  〃不行,我给你开,你就老老实实地睡去吧。〃
  明子坐起说:〃达男,脚痛不?〃
  说完就给他揉了一阵腿肚子。
  〃天已经亮了吧?〃
  〃当然,早就亮了。
  明子把板窗打开一个缝。
  〃啊,下雾啦,达男,雾!〃
  这回是她不知不觉的大声说话了。
  雾似乎想包住明子而钻了进来。明子把睡衣的对襟拢在一起。
  〃真好看!〃
  她站在原地望着房后的杂木林。
  〃树木好像在雾里活动哪。我的头发湿了。大概是越来越浓了吧。〃
  明子边说边摸头。
  雾源源不断地钻进来的同时,各种鸟的鸣声也突然显得近了。
  但是,随着雾越来越浓,小鸟们也不那么起劲地唱了。
  接着,明子睡了大约一个小时的觉。
  她恍惚之间觉得有人进来,睁眼一看,原来花子扶着(木鬲)扇站在那里。
  〃啊,原来是花子。〃
  明子连忙起床,一边收拾身边的东西一边说:
  〃啊,好漂亮,花子你过来看看吧。〃
  方才被雾濡湿的绿叶,此刻迎着朝阳熠熠生辉。
  小鸟似乎为云散雾消而高兴了,所以唱得特别畅快。
  〃花子,来,来!啊,小鸟上这儿来了。这叫什么鸟?〃
  明子去了廊下。
  去年积存落叶的白桦根部,仍然残留着淡淡的雾霭,小鸟在那里好像边走边捡拾什么。
  〃有三只呢!〃
  明子扭头朝花子那边招了招手,但是她立刻愣了一下。
  她意识到,那是连树叶上闪光都看不见的花子,连小鸟美妙的歌声也听不见的花子。
  明子被美丽的清晨吸引,一时疏忽,竟把花子的残疾忘了。
  清爽的晨风沁着明子心脾。
  明子默默地慢慢打开防雨窗。
  随着响声,花子的母亲也进来了。
  〃起得真早。那板窗等我开吧,你给你弟弟打水好啦。达男还没起来呢。〃
  明子慌慌张张地俯身行礼,道一声早安。睡衣只用细带子拢着,有些害臊。
  花子的母亲微笑着看着明子。明子的睡衣是借用母亲的,颜色、花样十分朴素,这样反倒特别显出面孔,手稚嫩了。头发因为枕头揉搓而有些凌乱,更引起花子母亲爱怜。
  花子母亲看到明子见了她规规矩矩地坐在廊下,非常恭谨,一时无所措手,感到有些难为情。她想,花子也很快地长成这么高雅的大姑娘该多好……
  可是她马上就想到,当花子懂事了,到了如花似玉的年龄,她该多么忧伤啊。
  花子抓住了母亲的衣角。她母亲说:
  〃花子过早地把姐姐折腾醒了,那可不好。〃
  明子想,尽管花子听不见,她母亲一家是每天像跟不聋不哑的孩子一样这么和她说吧。
  〃不是花子吵了我。〃
  明子也像能听懂的孩子就在身旁一样这么说。
  〃是我弟弟吵人。天还没亮呢,他就又是小鸟啦,又是雾啦,兴奋起来闹个没完。〃
  〃净撒谎!天早就亮啦!〃
  达男在被窝里这么说。
  〃今天已经完全好啦。太好了,太好了。〃
  花子母亲扭头看了看达男,接着说:
  〃那雾可重哪。你醒得那么早?〃
  〃大娘,这一带是叫杜鹃呢,不是叫布谷?〃
  〃叫布谷。〃
  明子很快就换上了登山装,把洗脸盆拿到廊檐下,对她弟弟说:
  〃你过来到这儿洗吧。〃
  布谷叫着从屋后的树林那边来,向铁路那边飞去。
  〃布谷!〃
  达男仰头望着天空顽强地称之为布谷。
  和当站长的花子父亲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大家商定:明子一个人先回去。达男再过两三天,休息够了再走比较好。这是花子父母一片好意,才把他留下来的。
  昨天,花子的父亲给明子的母亲拍去电报,明子的母亲接到电报后就往车站挂了电话,对花子父亲说她要来接达男。花子父亲说,轻度的胃痉挛不必挂念,用不着专为这事跑一趟。
  明子坐的那趟火车是早八点以后,离开车还有两个钟头。趁这个时间该和花子怎么玩呢,她想了想,然后把花子抱在膝上,用手指把她那刘海在手指上绕了又绕。
  花子那头发黑紫色而且泛着油光……就在不停地抚弄她的头发的过程中,旭日的光照之下感到它温暖起来了。
  什么时候再见到花子?不知道。
  到了将要离别的时候,觉得花子着实可怜的印象就更加鲜明。
  〃呶,花子,你常常到哪里去玩?咱们到你常去玩的那里吧。〃
  明子望着花子的脸等她有所表示。
  但是花子茫然不知,毫无反应,明子便下意识地拉着花子的手就走。
  花子走出院子,然后走到树下站住。
  〃这是合欢树吧。雾把它打湿了,它还睡觉呢。〃
  明子把着花子的手让她抚摸合欢的叶子。
  此时卡罗从门口进来。
  花子仿佛想说:
  〃我和卡罗一起总在这树下看火车哪。〃
  从这里她们打开了后院的木门上了铁路。
  花子蹲下来抚摸铁轨,过了一会,她把面孔凑近铁轨,几乎把脸贴在轨上。仿佛想从铁轨上听到遥远的什么……
  明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这种不可思议的行为。
  〃花子,你喜欢火车吧?这是因为你爸爸当站长的缘故?〃
  此刻的花子像个吃奶的孩子摆弄玩具一样,玩路轨,尽管作为玩具,路轨未免有些太大。
  不过,仔细看一看就发现,花子的脸上浮现着阵阵喜悦、恐惧、憧憬、茫然。
  明子也蹲了下来,把耳朵贴在铁轨上。
  和电线不同,因为它是很粗的铁轨,所以听不见风声。不过,它使人感到这样能听到各种声音。被雾弄得湿了的铁轨,经早晨的太阳晒温的铁,仿佛柔和地吸往脸。
  〃花子,你去过东京么?〃
  明子这样问她。
  但是,要想让花子知道东京,怎么做才好呢?
  〃和姐姐一起坐火车去东京吧……〃
  她说着话就把花子的肩头扳住,像火车摇晃似的摇她的身体。
  花子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却高兴得发出奇怪的声音。她像个婴儿似地摆动双手。尽管那是和年龄不相称的智力发育滞后的孩子的动作,但是依旧讨人喜欢。
  她突然想:〃就这样把花子真的偷走……
  她又想:〃这孩了是哑巴,她自己即使被偷,对谁也不会说。别人问她家在哪里她也听不见。然后找一位东京名医治治,如果眼睛看得见了,耳朵听见了,嘴会说了,那该是让人多么高兴的事啊。〃明子想:
  尽管她家住在偏僻的乡下,身任站长之职的父亲,当然会找名医给她看过,但是,医学日新月异,类似奇迹般的治疗方法,也许正在有着新的发现,有本领的医生也许正藏在某处。
  即使现在还没有治疗方法,但是等到花子长大的时候,一定有办法把她治好。把她治好的如果不是日本医生,那就是西方某国的医生……
  明子还想起花子的父亲说过的话:
  〃怀着希望等待着这个机会。〃
  花子喜欢铁路,也许是铁路对花子有诱惑力的缘故。
  明子想:
  〃铁路把花子带到了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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