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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宁娜(下)〔俄〕列夫.托尔斯泰-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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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莫斯科最重要的事情。 委员会的三个老教授不愿意接受年轻教授们的意见;而年轻人们就单独交上去一份意见书。 这份意见书,按某些人的想法,是荒谬绝伦的,但是依照另外一些人的看法,却是最简单和最正确的。 于是教授们分裂成两派。卡塔瓦索夫那一派,认为对方玩弄卑鄙的出卖和欺诈的手腕;而另外一派则认为对方年少无知和不尊重威望。列文,虽然不是大学里的人员,但是自从到了莫斯科他一再听说和谈论这件事,因此对这个问题自己也有了一定的见解;他也参与了谈话,这场谈话在路上一直持续着,直到他们三个人到达古老的大学校舍才停止。大会已经开幕了。 在卡塔瓦索夫和梅特罗夫就坐的那张铺着桌布的桌子边坐着六个人,其中有一个人低着头看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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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稿,正宣读什么。 列文在桌子旁边的一把空椅子上坐下,小声向坐在旁边的一个学生问了问宣读的是什么。 那个学生不乐意地瞟了列文一眼,说:“传记。”

    虽然列文对那位科学家的传记不感兴趣,但是他不由自主地倾听着,而且听到这位名声显赫的人物一生中前所未闻的一些趣事。那位朗诵的人读完的时候,主席向他道了一声谢,就大声诵读了诗人孟特为了庆祝这个纪念日而特地寄来的一篇诗作,附带还说了一两句感谢那位诗人的话。随后卡塔瓦索夫,以他那响亮而刺耳的声音,朗诵了一篇论人们正在庆祝他的五十周年纪念日的这位人士科学成就的文章。卡塔瓦索夫读完的时候,列文看看表,看到快两点钟了,想到去参加音乐会以前怎么也来不及向梅特罗夫宣读他的手稿了,而且,他现在也不想读了。 在听朗诵的时候,他还考虑了他们以前的那场谈话。 现在他突然明白了,虽然梅特罗夫的观点也许有意义,但他自己的见解也有意义;而且这两种见解只有按照各自特定的方向各自进行的时候,才能弄得清楚和得出结果,如果相互交流意见是有会得出什么结果的。列文拿定主意,谢绝梅特罗夫的邀请,因此,一散会马上走到他跟前。 梅特罗夫把列文介绍给主席,他正和他谈论政治消息。梅特罗夫顺便又对主席讲了一遍他跟列文讲过的话,而列文也发表了今天早晨他发表过的意见,但是为了避免重复起见,也表示了一点新的见解——那是刚刚浮现在他的脑海的。 以后他们就又谈起大学的问题。 因为这一套列文都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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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他连忙对梅特罗夫说,他不能接受他的邀请深感抱歉,于是握手告别了,就坐着车到利沃夫家去了。

    四

    同基蒂的姐姐纳塔利娅结婚的利沃夫,一生全在各国的首都和国外度过,他在那里接受教育,在那里当外交官。去年他辞去了外交官,倒不是因为什么不高兴(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不愉快的事情)

    ,而是因为调到莫斯科的御前侍从院。 为的是能够使他的两个男孩受到最好的教育。尽管在习惯和见解上他们迥然不同,而且事实上利沃夫比列文年纪长,但是那年冬天他们非常投缘,而且彼此非常要好。利沃夫在家,列文未经通报就走进去了。利沃夫穿着一件束着腰带的家常便服、一双麂皮靴,戴着一副蓝色镜片的pince-nez,坐在安乐椅上,正在阅读摆在书桌上的一本书,他的手里夹着一支一半已化为灰烬的雪茄,小心地伸得离身子远远的。他那漂亮、优雅、还很年轻的相貌,再加上他的光滑鬈曲的银丝发,使他更显得仪表出众,他一看见列文就高兴得容光焕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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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极了!我正要派人去请您呢。 哦,基蒂怎么样了?坐这吧,这里舒服些。”他站起身来,移了移摇椅。“您看过最近一期《JournaldeSt。

    -Pétersbourg》吗?

    我认为挺棒,“他带着轻微的法国口音说。列文说了他由卡塔瓦索夫那里听来的彼得堡的话题,短短谈了谈政治以后,列文就又叙述他和梅特罗夫的结识,以及他去赴会的情景。 这引起了利沃夫很大的兴趣。”这就是我羡慕您的地方,您有资格进入这种有意思的科学界,“他说。 而且,一开口,像往常一样,就用上了法语,这样他说起来更流利。”我真抽不出时间。我的公务和孩子们让我无法顾及了;况且,说出来不怕难为情,我受的教育太有限了。“

    “我可不这样认为,”列文带着微笑说,像往常一样,由于利沃夫把自己估计过低而不免有些感动,他一点也不是为了要显得谦虚,甚至也不是谦虚,而确确实实是肺腹之言。“唉,真的!

    我现在觉得我受的教育太少了!

    甚至为了教育孩子我都得重新复习,甚至得学习好多东西。 因为单单有了教师还不够,还得有人监督才行,就像您的农业上既需要劳动者又需要管家一样。这就是我正在看的,“他指着摆在书桌上的布斯拉耶夫文法给列文看。 ”他们指望米沙会懂得这个,难得很那……您给我讲讲好不好?这里他说……“

    列文极力说明这是不可能明白的,只能死记;但是利沃夫却不这么认为。“噢,您在取笑我了!”

    “恰恰相反,您想像不出,当我看见您的时候,我总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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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习我将要面临的工作——我的孩子们的教育问题。“

    “哦,算了吧!

    您从我这学不到什么东西的!“利沃夫说。”但我知道,“列文说。”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们的孩子们更有修养的,而且也不认为有些比你们的孩子更棒的孩子了。“

    利沃夫显然极力要抑制住他的愉快表情,但脸上还是笑容可掬。“他们比我有出息就好了!我只希望如此。 您还不知道,对付我的男孩们那份麻烦,他们由于国外那段生活而变野了,”他说。“这全会弥补的。他们是那样聪明伶俐的孩子!

    主要是道德教育。 这就是我观察你们的孩子们的时候,学习到的一些心得。“

    “您还提道德教育呢!

    您想像不出有多么困难!

    这个毛病还没有去掉,另外的毛病就又冒出来了,于是又得重新斗争。非得借助宗教的帮助不行——您记得我们谈过的话吧——任何做父亲的,没有这种帮助,单凭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把孩子教育成人的。“

    这种永远使列文觉得很有趣味的话题,因为打扮好了准备出门的美人纳塔利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进来而中断了。“噢,我还不知道您在这里,”她说,显然不仅不觉得不好意思,而且还高兴中止了她早就听过、而且听厌了的话题。“基蒂怎么样了?

    我今天要到你们家里去吃饭。喂,阿尔谢尼,“

    她对她丈夫说。“你坐车去吧……”

    于是夫妇二人开始讨论这一天都要做些什么。 因为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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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公事要去见一个人,而妻子要去赴音乐会,随后要去参加东南委员会的大会,因此有很多事情要作出决定和安排。 列文,作为家庭的一员,也参与了安排工作。 结果决定列文和纳塔利娅一道乘车去听音乐会,以后再去参加大会,他们由那里再派马车到衙门里去接阿尔谢尼,随后他再去接他的妻子,和她一路到基蒂家,如果他公务脱不开身,他就把马车打发回来,列文就陪她去。“你知道,他可把我奉承坏了,”利沃夫指着列文对他妻子说。“他一直说我们的孩子们好极了,但我在他们身上却发现很多缺点。”

    “阿尔谢尼总爱趋于极端,我一直这么说的,”他妻子说。“如果你事事都要尽善尽美,那就永远也不会称心如意了。爸爸说得很对,教育我们的时候,他们走了一个极端,让我们住在顶楼,父母住在二楼,但是现在又颠倒过来了,父母住在贮藏室,而孩子们却住在二楼!如今做父母的简直没法活了,什么全为了孩子们着想。”

    “如果这样好些,为什么不呢?”利沃夫带着他那迷人的微笑说,拍拍她的手。“不认识你的人,一定会以为你不是亲娘,而是一个后妈呢!”

    “不,反正走极端是不好的,”纳塔利娅沉静地说,把他的裁纸刀放在桌上。“啊唷!到这里来,你们这些完美无缺的孩子!”利沃夫对走进来的两个漂亮男孩说,他们对列文行了个礼以后,就走到他们的父亲跟前,显然想问他些什么。列文想和他们谈谈,听听他们和父亲说些什么,但是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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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利娅跟他聊起来,随后那个穿着御前侍从礼服他是利沃夫的僚属马霍京走了进来来接利沃夫去会晤某人的;接着他们就不停地谈论起黑塞哥维那、科尔孙斯基公爵夫人,杜马以及阿普拉克辛伯爵夫人的暴死。列文连他所负的使命都忘了。 他向前厅走去的时候才想起来。“啊唷,基蒂叮嘱我和您谈谈奥布隆斯基的事,”当利沃夫送他妻子和列文下楼去,停在楼梯口上的时候,他说。“是的,是的,maman要我们,lesbeaux-frères,去向他问罪,”利沃夫说,脸都涨红了。“不过为什么偏偏要我去呢?”

    “好了,那么我去问问他吧!”他的妻子微笑着说,她披着雪白的轻篷等着他们谈完。“喂,我们出发吧!”

    五

    在午前音乐会里,演奏了两个非常有趣的曲目。第一支是《荒野里的李尔王》幻想曲,第二支是为了纪念巴赫而谱写的四重奏。 两支乐曲都是新的,风格也是新颖的,列文很想对此形成一种见解。 他把他的姨姐护送到她的座位上以后,就在一根圆柱旁边站住了,打定主意尽量聚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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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神和诚心诚意地倾听。 他尽量不让自己分心,不破坏自己的形象,不去望那总是散人家欣赏音乐的注意力的、系着白领带的乐队指挥的胳臂的飞舞,不去望那些戴着帽子、为了听音乐那么小心地把帽带结在耳朵上的妇女们,不去望那些对什么都无兴趣,或是对什么都有感兴趣、只是对音乐不感兴趣的人。 他用心避免遇见音乐专家和善谈的人,只站在那里,低垂着眼凝视着前方,留心倾听着。但是他越往下听李尔王幻想曲,他就越觉得不能形成明确的见解了。 音调永远逗留在最初的乐句上,好像在积垒表现某种感情的音乐表情一样,可是一下子又破灭了,分裂成破碎的新乐题,甚至有时只不过是作曲家一时兴趣所至,非常复杂,但是一些互不关联的声音。 就是这些时断时续的旋律,虽然有时很动听,但是听起来也很不顺耳,因为都是突如其来和冷不防的乐符。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像疯子,没有理由地出现,而且也像疯子的情绪一样,这些情绪又变幻莫测地消失了。在此演奏期间,列文感觉得就像聋子看舞蹈一样。 音乐演奏完毕时,他莫名其妙,由于注意力徒劳无益地过于集中而感到非常懊丧。 掌声雷动,所有人都站起身来,走来走去,高谈阔论着。 想听别人的印象来明确一下自己的迷惑,列文去找专家,看见一个著名的音乐家正和他的熟人佩斯佐夫聊天,他心里很高兴。“妙极了!”佩斯佐夫用深沉的低音说。“您好,康斯坦丁。德米特里奇?刻画得很生动,而且很柔和,很动听,就是说,音色也有很丰富的地方,是您感到科苔莉娅,dasewi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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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eibliche来临了,她开始和命运搏斗的那一节,不是吗?“

    “什么,跟科苔莉娅有什么关系?”列文有些无知地问,完全忘了这支幻想曲是描写荒野里战斗的李尔王。“科苔莉娅出现……看这里!”佩斯佐夫说,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他手里的光泽的节目单,递给列文。这时列文才突然回想起这幻想曲的题目,于是匆匆扫了一遍印在背面,引自莎士比亚的,已经译成俄文的诗句。“没有这个你就听不懂了,”佩斯佐夫对列文说,因为听他讲话的人已经走了,他没有别的人可说了。在休息的时候,列文和佩斯佐夫讨论瓦格纳那一派的音乐的优缺点。 列文坚持说瓦格纳和他的所有跟随者所犯的错误就在于企图把音乐引入其他的艺术领域,正如诗企图描写本来应该由美术描绘的内容时也犯了同样的错误,而且,为了举例说明这种错误,他有一个雕刻家为例,想用大理石雕出飘浮在诗人雕像台周围的诗的幻影。“雕刻家所雕的幻影一点也不像幻影,以致非得安在梯子上才行,”列文说。 他很赞赏这句话,但是记不起他以前是否说过,而且也记不起跟佩斯佐夫说过没有,说完了以后,他有些难为情了。佩斯佐夫反驳说艺术是浑然一体的,只有融合了各种各样的艺术才能达到最完美的境界。音乐会的第二支乐曲列文不能再听了。 佩斯佐夫站在他身边,一直跟他说三道四,吹毛求疵说这支乐曲采取了过分虚伪的朴实,并且拿来和拉斐尔前派画家的绘画的风格比较。出去的路上,列文遇见好几个熟人,和他们谈了政治、音乐和彼此共同的朋友;同时他遇到的人里有博利伯爵,他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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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了要去拜望他那回事。“哦,那么您现在就去吧,”利沃夫公爵夫人说,他对她讲了这件事。“也许他们不能接见您,那么您就到会场去找我。您还会在那里找到我的。”

    六

    “也许他们今天不见客?”列文一边走进博利伯爵夫人的宅邸的门厅一边说。“他们见客的,请进,”门房说,主动地帮助他脱掉大衣。“真讨厌!”列文叹了口气暗自说道,摘掉一只手套,把帽子弄平整。“唉,我进来做什么?

    我跟他们又说些什么呀?“

    他走进客厅的时候,在门口遇见博利伯爵夫人,她心事重重的样子,板着脸正对一个仆人下什么命令。看见列文,她微微一笑,请他到隔壁的小客厅里去,那里传来了吵闹的人声。 在那间房里,安乐椅上坐着伯爵夫人的女儿和列文认识的一位莫斯科的上校。 列文走过去,寒暄了几句,就在沙发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把帽子搁在膝头上。“您的夫人好吗?

    您听音乐会了吗?

    我们不能去。 妈妈得料理丧事。“

    “是的,我听说了……真想不到啊!”列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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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爵夫人进来,坐在沙发上,问候了一声他的妻子,还打听了一下音乐会的情况。列文回答了,又再次问了阿普拉克辛伯爵夫人的暴死。“她体质一向都很弱。”

    “您昨晚听了歌剧吗?”

    “是的,听了。”

    “露卡很不错哩。”

    “是的,很不错,”他回答,因为他不在乎他们对他的想法,因此他就模仿了一遍他们听过百遍的关于那位歌手的特色。 博利伯爵夫人装出在倾听的样子。 等他说够了,停顿下来的时候,一直沉默的上校开口说起来。 他讲的是关于歌剧和歌剧院的灯光的问题。 末了,提了打算在秋林家举行的foleournée以后,上校发出笑声,站起身来,就走了。 列文也立了起来,但是从伯爵夫人的脸色看来还不到他走的时候。他得再呆一两分钟,于是他又坐下了。但是,因为他尽在想这有多么无聊,因此找不到话可说,于是就默不语。“您不去参加公开集会吗?据说很有意思,”伯爵夫人开口说道。“不,我答应去接我的bele-soeur,”列文说。接着一阵沉默,母亲和她女儿又一次交换了眼神。“哦,我想现在到时候了,”列文想,站起身来。 妇女们和他握手告别,请他向他妻子致意。门房一边伺候他穿大衣,一边问:“请问您住在哪里?”一边立刻就把他的住址登记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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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致的大簿子里。“自然,反正怎么都一样,不过使人很难为情,无聊透了!”

    列文暗自思索,只好用人人都免不了来聊以自我安慰;于是他就到委员会去。 他得在那里找到他姨姐,然后陪着她到他自己家里去。在委员会的公开集会上有许多人,几乎整个社交界都聚集一堂了。列文正好赶上听到人人都认为非常有趣的谈论。评论完了的时候,社交界的人士就聚在一起了,列文看见斯维亚日斯基,他请他晚上一定要去参加农业协会的会议,那儿要宣读两篇出色的报告。 他也遇见了刚从赛马场回来的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还有许多熟人。 列文又说了而且听了那一套会议,新的幻想曲和公审的几句观点。 但是由于他开始感觉到精神太疲劳了的缘故,谈到公审的时候他无意中说错了几句话,以致于后来好几次他一想起这次失言就十分着愧。谈到一个在俄国受了审判的人所受的处罚,和把他驱逐出境的做法有失策的时候,列文重复了一遍他昨天听见一个人所说的话。“我认为,把他驱逐出境就像用放鱼入水的方法来处罚鱼一样,”列文说,说出口以后他才想起来自己说出来的那句话是从一个熟人那里听来的,而实际上这句话是出自克雷洛夫的一篇寓言,他的熟人不过重复了报纸文栏上的话罢了。列文把姨姐送到他家里,看见基蒂又高兴又健康,他就到俱乐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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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列文到俱乐部正是时候,他到的时候,会员们和贵客们都陆陆续续乘着车到了。 他好久不到那里去了——自从他迈出大学的对门,住在莫斯科,进入社交界的时候起就没有去过了。 他记得俱乐部和俱乐部的详细情节,但是完全忘记了他以前记忆中的印象。但他坐车驶进那宽敞的半圆形院子,下了雪橇,走上台阶,对面碰见一个静悄悄地打开门向他行礼的、佩着肩带的门房的时候,当他看见会员们认为脱在楼下比穿着上去更方便因此脱在门厅里的大衣和胶皮套鞋的时候;当他听到通报他上楼了的神秘铃声,在他踏上铺着地毯的不陡的楼梯发现楼梯口的雕像,而且在楼上看见一个熟识的、但是变得老态龙钟穿着俱乐部的制服的人,不慌不忙替他打开门,望着来客的时候;旧日的俱乐部的,那种恬静、舒适而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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