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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扫娥眉-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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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衣轻轻拍在“吃货”的肩头,说了声“不急,先去拜见曹帅”,竟是反客为主,越过曹六当先往主帐方向行去。
  “哎,傅……先生且慢,倒是容我带路啊……”
  “吃货”被自己的亲兵阻了一下,姿势有点难看地追出来。带路的变成被带路的,“吃货”很郁闷。他在后面一气猛追,却不知怎么搞得,总是关键时刻腿脚不怎么听使唤,最后变成蹩脚地坠在傅铁衣背后。营中众将奇怪地望过来,被“吃货”拿眼一瞪,便都一起落荒而逃。
  曹文昭果然病的不轻!
  傅铁衣进帐的时候,曹文昭刚被服侍着穿上衣服,喘息未定,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满头满脸全是冷汗,有侍从在一旁小心擦拭。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一点光泽都没有,干涩地就像秋霜过后的荒草。一旁的小几上放着药碗,碗底残留着些浅黄|色的汤根。有经验的人大抵一望便知是上好的参汤。
  曹文昭瞪了自己儿子一眼,骂道:“真是个‘吃货’,什么都干不了!”曹六张口结舌,委屈地说不出话来。
  原来曹文昭这一阵病得正厉害,不欲在傅铁衣面前露出狼狈之像,故而让自己儿子暂且阻挡一阵,待自己安排妥当了再引来相见。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这宝贝儿子吃货,然而以傅铁衣的身份,纵然是便衣来拜,毕竟官爵与自己相当,若是只派办事妥当的帐前司马前去招呼,实在太过失礼。万般无奈,只好不论公谊论私情,勉强派儿子去。不出意料,果然办砸了。
  傅铁衣微笑道:“不过是和六兄弟开个玩笑,曹帅切勿见怪。以晚辈和曹帅的交情,似乎不必拘于俗礼?”
  傅铁衣和曹文昭的交情?你死我活的交情?“吃货”很费解。
  傅铁衣接着说道:“晚辈便是怕曹帅勉强起身,于身体有碍,故而才行此无礼之事。曹帅何必见外,让晚辈心中好生不安。”
  既是被傅铁衣点破,曹文昭自然不会再装模作样,惹人笑话。当即请傅铁衣落座,大笑道:“果然还是年轻人有气魄啊,倒显得老夫小气了!”笑声和话语伴着剧烈的咳嗽一起喷出来,曹六慌忙过去扶住曹文昭。曹文昭换过一口气,做了个手势,便有侍从上前替他解去宝剑,除去盔甲。
  “如此老夫不客气了。”
  曹文昭斜到榻上。傅铁衣含笑点头。侍从献了茶上来,曹文昭抿了一口,皱眉道:“真是老了,自从初秋那次遇刺,身体就一直没缓过来。到了冬天,发作得厉害。
  傅铁衣便以同仇敌忾地语气回应道:“近来刺客的确嚣张得过分!自初夏在汝州城外,晚辈也是接二连三的遇刺。这半年来,去我范阳一游的刺客竟是比前十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真是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晚辈不胜其扰,只好重金求得金丝软甲,日夜宿在军中,便是被人说成胆小怕死也顾不得了。”
  傅铁衣这话说的真是不要脸之极。谁刺杀他他可能不知道,可刺杀曹文昭是谁干的他心里还能没数?不过,不要脸本来也是干他们这一行入门的功夫。于是接下来,傅铁衣和曹文昭这两个举世公认的名将,有万夫莫当之勇的男人,就如何躲避刺杀这种大坠英雄之气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历时将近一个时辰。傅铁衣甚至解开衣襟,把金丝甲拉扯出一块来与曹文昭的相比较。“吃货”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
  侍从摆了酒并一盘腌肉上来。曹文昭就着酒吃了几口,气色一下子好了许多,连咳嗽都几乎止住了。他一面让傅铁衣道:“这是新得方子,据说有续命之功,我用着确实挺舒服,只是麻烦一些。要活取了百日小儿的心脏出来,趁着还搏动之时切片,用九九八十一味药材腌制三个月方成……”
  傅铁衣立时觉得自己中午那碗油泼面吃的太有先见之明,不然现在就得跟着曹文昭混“药”了。他放下筷子,笑道:“说起偏方,我来之前,也有大夫给我小弟铁云开过一方。也是说能续命延年,只是麻烦更大一些。便是要寻未曾及笄的少女夜夜同眠,真是……”他一面说,一面连连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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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文昭却问:“铁云怎么了?”
  傅铁衣对上曹文昭的眼睛,答道:“前些日子被流寇伤到要害,几乎没命。如今流寇趁晚辈不在范阳,出山进犯,昨天的消息说前锋已至真定。旁的倒罢了,只是铁云还在真定城中养伤,晚辈实在挂心。早知道,当初便是拼着千夫所指,也要依方一试。”
  绕了这么半天的圈子终于点到了正题,傅铁衣和曹文昭都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曹文昭轻轻挥手,连同“吃货”在内,所有的人一起退出。
  曹文昭有些吃力地站起来,踱到帐篷一侧,窗下。他带着赞赏地说:“你很好。我发出了邀请,你回应了我,我很高兴。”
  傅铁衣亦起身道:“前辈相召,晚辈岂敢不来。”
  在曹傅二人的这一番对答中,正透着河北匪事的大局。自七月末中原一场浩劫平息后,流寇逃入太行山,傅铁衣军在河北,曹文昭军在河东,正好将太行流寇东西围住。历来荡寇,河北一方施压,流寇便要西出河东;河东方向一动作,流寇便要趁势北下劫掠河北。
  曹傅二军绝不会同时行动,便是皇帝下圣旨也不怎么管用,最多不过装装样子。皇帝虽然生气也无可奈何,隔着一座太行山,军情瞬息万变,河北河东两军又互不统属,东西夹击谈何容易。派总督节制二军吧,她又不放心把诺大的兵权都放在一个人手里,最后只好不了了之。局面便只好这样搁着,让曹傅二人轮着番的钻空子。
  如今流寇大举北下,固然是钻傅铁衣不在河北的空子,但倘若没有曹文昭推波助澜,逼得流寇在太行上中窝不下去,流寇又如何非要冰天雪地出来拼命?是以,曹文昭的意思非常明显,便是要逼一逼傅铁衣。既然有谈的余地,自然不会是坏处,傅铁衣当然赶着就来了。
  曹文昭点点头,问:“你不怨我吧?”
  傅铁衣摇头而笑:“曹帅哪里话,世人皆知仰攻河东难,北下河北易。流寇又不是傻子,岂会舍易取难?流寇既是要钻这个空子,曹帅动与不动,河北都是首当其冲。晚辈承蒙曹帅看得起,肯为晚辈费心,晚辈荣幸之至。”
  曹文昭回头眺望窗外,视线所及的方向正是为历代帝王视为生命线的浦津口。只要控制住了函谷关和这里,则关中固若金汤。关中稳固,则天下虽危终不可倾。这是几千年来根深蒂固的看法。
  似乎感应到了曹文昭心中的感慨,傅铁衣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叹息道:“雄关漫道啊,果然‘关中险固,沃野千里,子孙帝王万事之业也’!看来扫荡天下的力量不在你我二人,而在大散关之外……”
  大散关之外,便是张氏之河西军!
  曹文昭瞥了傅铁衣一眼,询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帮河西军一把?”
  傅铁衣一愣,继而笑道:“想不到曹帅竟是唯恐天下不乱?既然曹帅尚能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傅某正值壮年,岂敢后人?”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曹文昭语气有些低沉地感慨,“傅侯明敏若此。老夫当真眼热非常。唉……我曹文昭本也有这样一个聪敏的儿子,让我可以放心地死去,只可惜……现在我这个老不死的只好赖着不死,来凑一凑这场天下动荡的大热闹!傅侯不会怪我为老不尊,抢你们年轻人的光彩吧?”
  傅铁衣正色道:“前辈哪里话?‘烈士暮年 壮心不已’,曹帅正是我辈之楷模。何况争与不争,逐与不逐,本不在贤愚老幼,无可奈何耳!”
  曹文昭踱了回来,有些凌乱的白发横在额前,模糊了他脸上刀刻一般的皱纹。这一次,他用了著名的“短歌行”以为应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他将自己和傅铁衣的酒杯斟满,叹道:“我曹文昭一生,最大的遗憾不是老来丧子,五十余年基业无有可以托付之人,而是早生了二十年。天下板荡,风云激荡的时代,便是如何紧赶慢赶都不一定抓得着了!倘使我于傅侯同时而生,这个世界该当如何美妙……不过没关系,纵使不能生于斯,至少还能死于斯……”
  傅铁衣无言以对,只好沉默不语。他知道曹文昭这是要他一个承诺,可曹文昭要的承诺不是那么容易做的。曹文昭活着一天,他的亲族子孙自然可以高枕无忧。然而,曹文昭一旦身死,大树一倒,他的子孙后代又岂是旁人答应了要庇护便庇护的了得?
  他们这些靠军功起家的人,归根结底就是根基太浅。现在看起来固然风光无限,天下予取予夺,然而,甚至只要刺客的剑准那么一丁点儿,席卷天下的力量立即就会烟消云散。维系军阀集团存在的,没有朝廷那样子传承上千年的礼法秩序与忠诚,也没有门阀那样子传承数百代的高贵血缘和盘根错节的势力。从某种意义上讲,维系军阀集团存在乃至形成合力的关键不过就是他们个人的魅力与功绩而已。这些东西是要随着他们生命的终结而终结的,永远不可能传给子孙后代。
  对于这个问题,曹文昭仿佛更看得开一些,亲自递了杯酒给傅铁衣,自嘲道:“看来是老夫强人所难了,傅侯倒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反正老夫一时片刻也死不了……”
  酒杯拿在手里真是沉哪!傅铁衣在心中苦笑,的确是越老越难对付!他慎重地选择措辞,尽可能谨慎地说道:“倘若真有这么一天,晚辈……尽力而为就是了!只是尽力而为……”
  “这就够了!”曹文昭及时打断傅铁衣无以为继的承诺,坦诚言道:“你要是拍着胸脯说我一定办到,老夫还不敢信呢!”笑了一下,他换了个轻松地话题,问:“和赵家小姐的婚期近了吧?恭喜!”
  傅铁衣也松了口气,微笑道:“总要等百日国丧之期过后,且看看这次陛下会留我们在上都呆多久吧。来得及的话便办了婚事再回范阳。我这总算也能傢出去了,着实不容易!”
  曹文昭哈哈大笑,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模模糊糊地说:“我家阿大倒是来信说赵小姐相当有趣。到不知以后你我有没有机会结下比今日更牢靠一些的盟约。”
  所谓更牢靠一些的盟约,毫无疑问便是两家的男子同傢一妻。傅铁衣心中苦笑:倘若没有自己和赵氏小姐赵瑟的婚约,不知道这老不死的曹文昭曹大帅还会不会愿意和自己绑到一辆战车上。门阀与军阀结合在一起会形成怎么样一种可怕的力量不言而喻。
  对于曹文昭隐约提出的建议,傅铁衣只能不置可否,含糊了事。曹文昭也没有继续深入下去。毕竟这一切还言之过早,形式上也有诸多困难。不是赵氏,傅铁衣、曹文昭三方都有利便能办成的,需要从长计议的地方实在太多。而且,赵瑟本人,虽然看起来还很天真烂漫,仿佛也不是很好伺候的妻子……
  傅铁衣确实也不大懂该如何服事妻子,他在很小的时候就从军了。军中是男人的世界,崇尚的是实力和地位。以前的规则,肯定不能通用于世俗世界,或者确切的说是夫妻之间。并且,傅铁衣对于为夫之道的认识,真的只停留在小时候倒背如流的“夫德”那样可怜的层次。所以,对于计划中即将到来的婚姻,傅铁衣绝对比自以为可怜无比的赵瑟茫然无措的多。这位面对百万大军呼啸而来可以面不改色的堂堂名将,实际一想起来马上要傢人,小腿肚子忍不住就要转筋呢!
  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些懊恼的事情,傅铁衣明显有点儿走神。直到曹文昭咳嗽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暗自在心中汗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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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曹文昭举杯言道:“我老了,一辈子都忠于大郑天子,一生都为大郑的江山稳固征战。为了一家一姓之私利站出来造反弑君的事情,我是死都做不出来的。那么……”
  傅铁衣同样举杯,说道:“我虽然还没老,这样的事情也是做不出来。那么……”
  那么,造反弑君的事情就留给张氏去做吧,我们只要等着平叛就可以了……
  “那么,干杯……”傅铁衣和曹文昭同时说。
  宣华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太阳的光芒以不偏不倚的角度穿过窗户,在傅铁衣与曹文昭之间打出一道光柱,掌握了太行山东西两面的局势、函谷关以东最大的两股军事势力至此正式同流合污。
  盟约在将来或许还有许多要添加的内容,在短期内,却是以共同促使张氏一族的势力迅速膨胀,直到其敢于第一个举起叛旗,在内部瓦解掉关中之于天下的优势地位,从而为关东集团逐鹿天下扫清障碍为目的。
  这一刻,看起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尽管傅铁衣心里多少怀着些对于成婚傢人的茫然不知所措与忐忑不安地待傢情怀,可这的确就是他一生之中最意气风发的时刻。这个时候,他当然还不知道上都还有一场众人合力营造出的闹剧在等着他。这不是他的错,没有任何人能猜透所有对手的心理。何况,参与闹剧的人这一次谁都没有按理出牌。
  不管怎么说,错有错着这一真理将在这场闹剧中得到完美的诠释。不管是各自贡献了谋划的赵瑟,皇帝,大氏族,欧阳怜光还有陆子周,还是出工又出力的赵瑟、赵箫、飞鱼卫,以及出工不出力的秀侯李六尘,临时被拉进来客串一把的傅铁然,和那些无数作为背景存在的大小龙套们,他们都将在这场闹剧中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做“世事无常”和“人不可与天斗”。
  总之,在这一刻,阴谋已经成形,诸色人等开始接踵登场。展现在天空之下的只是一幕幕割断了过去与未来的断章。
  在这一天的黄昏,傅铁衣仍然打扮的像一个落拓的武士,混在曹文昭的大军中离开兵家必争之地的浦津口,进入关中之地。
  在这一天黄昏,赵瑟不得不离开西郊别院,回到“久违的”都城。她把陆子周留在了别院,并在这些日子里努力制造出她已经厌倦了陆子周的假象。尽管她很清楚这样做会让陆子周在今后一段时间的生活不大如意,但为了避免事后家中将教唆自己的罪责冠到陆子周身上,她只能暂时委屈她的子周。
  “一切我都会在以后补偿的。”赵瑟这样安慰自己。
  离开别院的时候,陆子周依照惯例送她到门外。尽管他们现在的戏码是“琴瑟不和”,需要遵守的礼仪总得勉强遵守,赵瑟调动起全部的力量,硬下心肠上了车。既没有看陆子周一眼,更没有和他说一句告别的话。车上是躺在狐裘里的米饼,赵瑟一上车就把她抱在怀里,疼爱地亲了又亲。现在,米饼的身份是赵瑟的“新宠”,赵瑟和陆子周的“失和”就是源于她对米饼的过分宠爱。所有的人都坚信赵瑟很快就会将米饼收房作侧侍。
  在这一天的黄昏,赵箫用他近乎于鸡鸣狗盗的手段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一群死士,藏在他新开的曼舞清歌堂的地下密室里研究秀侯李六尘府邸的地图。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此“曼舞清歌堂”非彼“轻歌曼舞堂”。上都人都知道,“清歌曼舞堂”乃是歌神元元所开,而“曼舞清歌堂”却是新杀到上都的贵族流氓赵箫所经营。据说流氓赵箫对元元的“轻歌曼舞堂”只卖艺不卖身生意还能如此火爆相当不服气,遂在其对面开了家“曼舞清歌堂”以为擂台,声言只卖身不卖艺……赵氏的长辈对其采取了纵容的态度,于是大道直行,只十天,就开张了。
  在这一天黄昏,秀侯正式回复了赵瑟邀请,同意第二天与她共上终南山赏雪。为此,秀侯府中新送来的宦者们做了一整夜的准备。
  在这一天的黄昏,作为皇帝耳目的飞鱼卫成了最卑贱的苦力。他们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在终南山的一角弄出了一场小型的地震,巨大的山石滚落下来彻底毁了道路。于是,第二天一早,必然途径此处的傅氏亲军为了准时到达灞河,不得不改变预定的行军路线,从终南山中穿行而过。
  异梦
  “秀侯,能不能……傢给我?”
  赵瑟说出这句私下演练了很多遍的台词的时候,还是没能按照原定计划抬头直视秀侯李六尘大海一样的眼眸。对于这一重大失误,赵瑟觉得自己特别有理——她哪敢看李六尘的脸哪?那种近乎于神迹的东西,仅仅只是扫一眼,就可以让人心神荡漾,久久不能平息。对于直视秀侯说出“请你傢给我”之后自己会不会一时糊涂假戏真做,赵瑟实在是一点把握的都有。所以。临上场,她临时把这句本应该情深意重的“求婚”改成了垂头低语。
  当时,秀侯李六尘正在烹茶,一些梅花的花瓣正落在他的手背。在羊脂美玉一般肌肤的衬托下,梅花鲜艳得愈加夺目。听闻赵瑟语调刻板的求婚词,秀侯的手不由一抖,几乎将长柄的茶盏掉进锅里。他停了一下,微微抖动着又长又密的睫毛看着花瓣从自己的手背滑落。之后,他便又不动声色地煮起茶来。
  赵瑟等了半天,不见秀侯有动静,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了人家没听着。于是,她又提高声音说了一遍:“秀侯,你傢给我吧!”当然,这一次,她还是没敢抬头看李六尘的脸。
  “嗑哒”一声轻响,是茶盏轻轻放到案子上的声音。赵瑟的心不知怎的一阵发紧。
  “为什么呢?”秀侯问,语调就像天上飘忽的云彩。
  “啊?!”赵瑟愕然抬头,吃惊地瞪大眼睛。
  她在心里暗暗叫苦:不是你死乞白赖非要傢给我的吗?我说我取你,你不是应该欢呼雀跃吗?为啥还问我为什么呢?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又不是真要取你!你问这干嘛!
  秀侯的脸上带着温和与圆润的光泽,嘴角含着一些若有若无的笑容,就像那种礼节性质的,眼眸里流转着一些疑问,眉毛微微向上挑起。
  赵瑟发誓,她真的不是想这么仔细地去看秀侯。可是,可是,秀侯这个人,只要看一眼,目光就再也无法再移走。赵瑟心如鹿跳,几乎无法思考。
  “为什么呢?”秀侯又问了一遍。
  赵瑟愈加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很美……很美啊!一看见你,我就恨不得……恨不得……恨不得和你一起去死。我不是拒绝你……那时候,你向我求婚的时候。我是想我答应了别人……是……是家中希望我能把正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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