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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镜台-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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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漫不经心道:“是吗?”呷了口茶,又道:“钱塘这样的繁华之地,谁不喜欢来呢?”

    他注视着我,道:“朱宛,我觉得,我们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说话了。”

    的确是不能了。那件事就是横在我和他之间的芥蒂,不是我小肚鸡肠,不肯将此事一笔勾销,而是因为他一直抓着这件事不放。

    我没搭话。

    他换了一个姿势坐着,漫不经心道:“那白先生应该也回了吧?”

    我一顿,忽然想起今下午在“玉华轩”买玉石时听到的话

    “你听说了吗?那朱家二娘子竟然有个师父还是个男的”

    心里蓦地腾起一股怒火。我强压着情绪,冷冷道:“赵沅,你是不是和别人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他嬉皮笑脸道,“我说的话可多了,你是指哪一句?”

    我咬咬牙,缓声道:“就是我师父的事”又问:“你是不是把这件事同别人说了?”

    他神色一僵,道:“事实而已,我又没说错。”语气却是轻松的。

    楼下忽然响起一阵欢呼声,将我吓了一跳。

    我稳稳心神,说道:“你非得要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吗?”

    他轻勾嘴角,道:“这可不是‘鱼死网破’,‘网’是破不了的,就看‘鱼’自己想不想活了。”

    “我还是不明白,”我忽然觉得有些颓然,“我不知道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又茫然看着他道:“就算我身败名裂了,你什么好处都捞不到呀!”

    他凑过来,紧紧盯着我,道:“我是个王爷,权势、金钱,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我需要捞好处吗?”

    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他靠着椅背,有一下没一下地将折扇在掌心敲着,道:“你不是什么‘才女’吗?不是自视清高吗?不是看不起权贵吗?不是宁可嫁与布衣也不入侯门吗?”

    呵!心下觉得好笑,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o(nn)o晚好

第八十三章 羞辱() 
我叹了口气,道:“赵沅,我不知道这是你一时的气话,还是你的心里话。在书院时,在你不知道我是朱淑真时,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那个时候,你看到的朱宛是你说的那个样子吗?”

    他一愣,道:“那个时候我被你蒙骗,竟不知道你原来是这样一个人。”顿了顿,又道:“实话说吧,你是朱宛的时候,我还觉得你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可你竟是朱淑真,呵呵!登时就让我觉得你之前是在惺惺作态。”

    我觉得心里发凉,冷冷道:“我也没有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不论是真情实意,还是惺惺作态,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干系?”

    “怎么就没干系?”他反问,又道,“你招惹我了!既然招惹了,就要奉陪到底!”

    “我没想招惹你。”我转过脸去不再看他。

    他道:“不记得了?之前我给你送过多少张帖子想必你都当废纸扔了吧。当初你的一幅誉满钱塘,我扬言要以千金易之,你又是怎么羞辱我的?在书院时,你刻意对我隐瞒身份,被我拆穿后还矢口否认。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可你不识好歹,你当初做了那样的选择,难道没有想到会有今日这样的结果吗?”

    “你你简直是在胡搅蛮缠!”我口不择言道,“我没有回你的帖子又怎样?现在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人,我只觉得庆幸当初是那样做的!”顿了顿,又道:“至于书院的事情,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不过现下看来,再怎么解释都是没有用的。”

    他轻笑道:“说的没错,解释是不管用了。在我赵沅眼里,你也就是那么一个人了。”

    我默了一会儿,道:“赵沅,如果你只是讨厌我,那你针对我一个人就行,你为什么要把别人也拉扯进来?”

    他一双眸子潋滟,道:“我确实只针对你一个人,那些破事都跟你有关系呀!而且,我又没说错什么?”

    我气不打一处来,猛地灌了口茶,恨恨道:“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罢!你除了泼这些脏水,我看你还怎么奈何得了我!”

    他又是一笑,道:“你说的没错,我就会嘴皮子上的功夫。”

    我绷着一张冷脸,没再理会他。

    他盯着我瞧了一会儿,忽然笑出声来,道:“你知道吗?你这副冷傲的样子,与当初在河边同姓蓝的苟且时的情态一对比,可真叫人恶心!”

    我右手不自觉握成了拳,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

    他又径自说道:“让我为你打算打算哈,就你现在这名声,钱塘一般的大户估计是没人敢娶你了,那你只好等着与那个穷书生双宿双飞啰本王府里尚可收留一个贱妾,看你这么可怜,勉强”

    他话音未落,我手中的茶水就这么泼了出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毕竟是个小王爷,我只是个女子,而且这是一个男尊女卑的年代。

    可当愤怒达到一定的程度,行为会不自觉失控,理智什么的都是扯淡。

    他衣襟被茶水打湿,上面还挂着几片茶叶。

    原本浓丽的眉眼一点点变得扭曲

    肩上忽然吃痛,紧接着是一声脆响,温热的茶水迅速浸湿了我的罗衫。

    他动作极快,我根本躲闪不及。

    “你竟然敢泼我茶水!你以为你是谁?!”赵沅厉声道。

    这声吼叫立马就淹没在了楼下震耳的欢呼声中。

    我忽然觉得无比屈辱,可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我一开口竟是:“对不起”

    对不起!我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他这样羞辱我,我凭什么先跟他说“对不起”?

    我立马改口道:“你混蛋!”又站起身来,指着雅间的出口,冷冷道:“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他坐在位子上动也没动,目光挑衅地看着我。

    呵!他这是想看看我能跟他闹到什么地步吗?

    我努力平复情绪,没有犹豫,转身大步迈出了雅间。

    你不出去,难道还能阻止我出去不成?

    我一身狼狈地出了雅间,见月映站在围栏边看着戏。

    我忽然有些不想让她看到我这个样子,便转身朝廊道的另一头走去。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廊道,走了几步,见一块牌子上写着“看官止步”四个字,我心下烦乱,也没理会这块牌子,径直向前走去,一直走到廊道的尽头。

    尽头处有一扇半开的木窗,廊道两侧是房间,不知是做雅间还是做什么用的。

    我面向木窗站着,用手清理身上的衣衫。

    今日过得实在是太狼狈了,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这么狼狈过。记得从前爷爷跟我说,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要想过得平平安安的,就万万不能招惹小人。因为跟他们是没法讲理的。

    直至今日,我才领会这句话。

    我觉得与赵沅和解是行不通的,因为他只会从自己的角度去看待所有事情。

    之前我觉得他仅仅是因为书院的事才对我这样的,但如今看来,他对朱淑真早有成见。

    从前他一直在暗里,他在私下里怎么说我,我不知道,也管不着,而书院的那件事一下子将我和他暴露在彼此的视线中,他又知道这么多的事情,日后只怕会变本加厉罢。

    我靠在窗台上,心想着,果真一切如前世一样,我在钱塘是呆不下去了。

    怅然间,忽然闻得身后响起开门声。

    我讶然转过头去,见廊道右侧的房间门被拉开,走出一个男子。

    我赶紧立直身子,眼睛却眨了眨,叫道:“梁公子?”

    他侧过脸看过来,脸上很高兴的样子,一边走近,一边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屋去?”

    他以为我来戏楼是找他来着。

    我浅浅笑了一下,道:“我不知道你的房间在这儿呀。”又想到这话难免会败了人家的兴头,便又说道:“你竟在这儿呀!我就在戏楼里随便走走,没成想误打误撞了。”

    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问道:“你一个人吗?”

    我担心会被他瞧见打湿了的衣衫,便侧过肩去,道:“还带了一个丫鬟,她在看戏呢?”

    …o(nn)o周末好天气炎热,出门注意防暑呀

第八十四章 梨花() 
“做娘子的孤零零一人站在这儿,做丫鬟的反而在热闹处看戏。你这娘子当得非同一般呀!”他笑说道。

    我知道他是在玩笑,却担心他会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便没接话。

    他挪了一步,莞尔道:“去屋里坐会儿吧,歇一歇。”

    这轻快的语气就像是对一个老熟人说的,我看着那张清俊的脸上温和的笑意,一下子有些晃神。

    也没多想,便顺着他的话,道:“好呀”

    他将我带进屋里靠窗的偏厅,厅很小,布置得却很是雅致,中有一扇屏风隔开,屏风那边应该个小书房。

    他拿着茶壶给我添茶水,漫不经心地跟我搭话,说道:“外头可没下雨,你这肩背上的衣服怎么湿漉漉的?”

    我一愣,方才没有多少防备,右肩就这样大方自然地落在他的视线里了。

    顿了顿,我端起茶杯,道:“噢,被茶水打湿的。”又怕尴尬,便将茶杯送到唇边,想抿一口来着。

    “烫!别喝。”他制止道。

    我讪讪放下杯子,觉得此刻自己表现得一定很笨拙。

    我静默着,等着他继续追问“为什么你的肩背会被茶水打湿呢?怎么打湿的?发生了什么吗?”

    甚至我都想好拿什么话回他了。

    他给自己也添了一杯茶水,开口道:“这是玉叶长春,你觉得香不香?”

    “啊?”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半晌,讷讷道:“挺香的”

    他不问了吗?

    “你以后若想来戏楼看戏,直接去三楼的‘梨韵’雅间就行,那里一直都没有人。”他淡淡道。

    “好。”我又忍不住多嘴问道:“那里为什么没有人呀?”

    他笑了笑,道:“我如果要去看戏都会在那儿,可我一般都不会去看,所以没有人。”

    “噢。”我点点头。心想,人家毕竟是常乐楼的骨干,常乐楼的老板给他单独辟出一个雅间也不足为奇。

    “二楼的小伙计我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你若是想上来,随时都可以。”他又道。

    我忽然觉得有些心虚,人家这样盛情,我若不来,是不是辜负了人家的心意?

    对面座上,他的笑意看起来和煦又真诚。

    我回了他一笑,道了声“多谢”。

    我们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和梁公子聊天很自在,聊天的内容更是让人觉得轻松。他虽然善谈,可绝不多说。起先我还觉得有些局促,可后来渐渐就放开了。

    待到茶水喝尽了,我猛然想起月映还在方才的那个雅间外等我。

    她见我这么久还没去找她,一定很着急吧。

    我忙站起身来,和梁公子告辞。

    梁公子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好心问道:“你们待会儿怎么回去呢?”

    来时是乘齐芽儿的马车过来的,可方才在雅间的那段插曲,我不得不怀疑齐芽儿是和赵沅串通好了的。她应该是受赵沅所指,才约我出来看戏的吧。

    也许她是受了胁迫,可这样的行为还是令我反感。

    先不论她还在不在这儿,即便她还在等我,可到时候怎么相对坐同一辆马车呢?

    一番思量后,我答道:“我们讨辆马车坐回去。”又问他道:“这附近应该有可以讨轿子、马车之类的商铺吧。”

    北瓦这样的繁华地,肯定有这样的铺子。

    梁公子爽朗一笑,道:“何须这般费事?我有马车送你们回去。”

    “并不费事”我小声道。

    人家已经请我喝了茶水,陪我聊了天,还送了我一个一人独享的雅间我怎么还好意思用人家的马车?!

    “不用麻烦梁公子了。”我婉拒道。

    “诶——”他笑说道,“不麻烦,反正马车闲着也是闲着。护送佳人这样美差事,它岂能错过?”

    我尴尬一笑,道:“梁公子说笑了”接着向他深深道了个万福,道:“多谢梁公子了。”又笑着打趣道:“这么多的恩情,往后可怎么还呀?”

    “严重了。”他浅浅一笑。又打量着我,道:“你若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不如”

    “什么?”我疑惑地看着他,道:“梁公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他轻轻抬了一下手,指了指我的头发,说道:“你发髻上的那根梨花玉簪挺别致的,不知能不能送给我?作为谢礼。”

    说完,他一派清冷的神色中竟难得现出一丝羞赧。

    想来是觉得这样的要求有些难以启齿吧。毕竟在他看来,这是女子发上的饰物。

    我在心里偷笑了一下,忽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来,便恼着脸拒绝道:“那怎么能呢?”

    他的神色变得局促,局促中掺杂着失望,却依然从容自若道:“是我唐突了。”

    我将发髻上的梨花簪拔下来,递到他眼前,笑说道:“一根簪子怎么够报答你的恩情呢?”又冲他眨眨眼,道:“我还有一只翠玉镯子,你要不要?”

    在我看来,这些东西不过是装饰品而已。古人最尚“礼尚往来”,他当初送我一把青玉折扇,我现在送他一根簪子,这些东西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礼品”。

    “礼品”的功能都是一样的,区别在于送礼人的情义。

    梁公子几次三番的帮助我,可见在他心里是把我当朋友的,而且仅是当朋友而已。

    这一点我还是能够感知出来的,我们聊天时都很有度,他表现得很坦然,绝不像是藏了什么心思,所以我才觉得和他聊天很自在。

    而我和蓝笙在一块儿时,我一定没法坐得端端正正的、斯斯文文的,我会时不时歪过去,一会儿拍拍他的手,一会儿握握他的手臂。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我才能这样豪爽地送他簪子,坦然地与他对视。

    梁公子愣了一会儿,忽然笑开了,神情就像个小孩那般激动,拿过簪子,细细观赏着,说道:“镯子就不要了,只要簪子就行。”

    我好奇问道:“你似乎很喜欢梨花呀?”

    记得他的青玉折扇上画的就是梨花,题的是梨花诗词,私人雅间名字也与梨花有关。

    晚好o(nn)o

第八十五章 来家() 
他将簪子收起来,问我道:“你不喜欢梨花吗?”

    “还好吧,”我抿抿嘴,“就是觉得梨花颜色太过凄冷了些。”

    他不置可否笑了笑,微微张开口却顿了一会儿,道:“走吧,我送你出去。”

    我们走到原来的那个雅间旁,雅间里没人,赵沅和齐芽儿应该早走了。

    围栏旁也没见着月映的人影,我四处张望着,在拥挤的人群中搜索到了一张熟悉的、焦急的面孔。

    我急急跑了过去,喊道:“月映!我在这儿!”

    月映侧过脸来,欣喜道:“珠娘!”转瞬又恼道:“珠娘跑哪儿去了?让月映好找!”

    我抱歉地笑了笑,道:“去了一个朋友那儿坐了会儿,结果忘了时间。”

    她注意到了我身后的梁公子,曲身向他福了一礼,眼神有些慌乱。

    我向月映介绍道:“这是梁公子,也就是人们常常称道的‘萧郎’。”

    梁公子莞尔一笑。

    月映张大眼,神色讶异,旋即又垂下了眼皮,脸颊上却升起了两朵红云。

    梁公子的品貌卓然,又加上这一笑,的确会让不少小姑娘脸红心跳。

    我一边下楼,一边同月映道:“齐家四娘子不在这儿了吧,现在不早了,咱们坐梁公子的马车回去。”

    月映抿抿嘴,道:“自打四娘子推说有事离开后,月映就再没见过她人影,她是已经回去了吗?可为什么不同珠娘说一声呢?”

    “不用管她了,”我说道,“咱们走自己的就是。”

    月映讷讷应了一声,看我的眼神却有些犹豫。

    我料想她是想问方才我和赵沅之间的事,便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已经没有事了,回去吧。”

    月映点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梁公子让一个戏楼里的一个伙计将马车拉来,又嘱咐伙计好生将我和月映送回去。

    我辞了梁公子,与月映一同上了马车。

    路上,月映悄声问我道:“方才那个公子真的是‘萧郎’吗?”

    我笑了笑,道:“是呀。”又打趣道:“月映,你想打探梁公子哪些事?我把知道的全告诉你!”

    “没没想打听!”月映低着头分辨道。

    过一会儿,她又问道:“珠娘和梁公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还是想打听嘛!

    我忍住想要逗她的冲动,认真答道:“去潭州后才认识的,之前只是见过一次。”

    接着,又将在潭州时发生的一些事讲给月映听。因马车前还坐了一个小伙计,所以有些不方便对外人讲的事就没有讲出来。

    提到梁公子时,我又着重介绍了一下他青梅竹马的师妹——卓纤纤。

    我觉得无论月映心里对梁公子持什么样的想法,她都有必要知道事情的全部,最起码是我知道的事情的全部。

    虽然真相不一定会让人愉悦,但早知道与晚知道的结果一定不一样。

    一路上絮絮叨叨,回到家已是日暮了。我给送我们回来的小伙计打了些赏钱,便让他回去了。

    ……

    接下来一段日子我差不多都呆在家里。整理朱淑真从前的旧物时,我偶然从一个木箱中翻出一摞书稿来,上面写的却不是诗词,而是戏文。

    戏辞华美,但无非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想来那个时候的朱淑真毕竟年纪还轻,阅历浅,视野也不是很宏阔。

    除了这些戏文之外,还有一小摞书信,看了看落笔,很大一部分是与那个叫做“萧公子”的人之间的来往信件。

    信里的言辞语调总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看多了竟让我生出一种错觉,似乎我与这“萧公子”并不怎么陌生,而是交往了许多年的朋友。

    时间一眨就到了十月末,二十八这天,我陪着爹娘用过午饭,便守在厅里等候着远方的来客。

    之前大哥来信说,他们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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