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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亲王觉得有点失礼,忙调开了视线,略一顿又道,“给皇上的奏事折子八百里加急送出去了,因着圣驾是私访,不惊动官府的,要一气儿找着也费时候。我估摸着皇上接到折子赶回来,少说也得半个来月。他是明白人,这案子破绽数不清,绝不会相信是你干的。你别管那些弄屁股的倒灶事儿,外头有咱们哥们儿料理,只要你问心无愧,就用不着操那么多的心。”
素以听了挺感激他,“谢谢王爷了,我也没什么,就是想起来心里不大受用。”
“受用就不是人了。”他咬牙切齿道,“那个下毒的,赶紧的烧高香求菩萨保佑,别让自己落在我手里。否则小爷就像片鸭子似的,把她一缕一缕片下来喂鹰,管叫她好过!”
睿亲王和三阿哥处得很好,叔侄俩差不了几岁,平时读书打布库都在一起。现在冷不丁的不在身边了,感情上头没法接受。孩子家,务事再早也还是孩子,一边说着一边就哭了。素以看了心里直抽抽,上来给他擦眼泪,温声的安慰他,“爷们儿家不带这样的,三阿哥还指着十三叔给他申冤呢!您得打起精神来,万岁爷回来前就瞧您的了。”
睿亲王抱住她的腰放声嚎啕,嘴里呜哩嘛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素以有点无奈,刚才还一套一套的,现在这样,估计是想他额涅想得忒厉害了,借题发挥在她这儿宣泄情绪吧!半拉嫂子和小叔子这样不合适,不过小叔子还小,也讲究不了这么多。素以拍拍他的背,“王爷想额涅了,是不是?”
这么一问他倒止住了哭。箭袖在脸上胡乱一抹,挺腰子道,“没有的事儿,我干什么想她?我这么大了……”被她瞧得不好意思,跳下圈椅捋了捋身上袍子,边往门口腾挪边道,“走了。”再一瞧他,脚下生风,已经往跨院那边去了。
人都散了,素以才能静下心来想想事儿。她这会儿是关在庆寿堂出不去,外面到底是怎样的现状也不知道。说后悔跟了皇帝,倒也不是,这趟的事一出就全然否定他们的感情,实在有点白眼狼。再说里头有个小人儿了……她盘腿坐在炕上抚抚肚子。什么都管不了了,瞧着孩子是正经。
她下了炕,转到东墙根下看她种的丝瓜。昨天才栽下的,今天就着急盼它发芽。问荷包儿浇水没有,荷包儿提着半个葫芦瓢过来,“下种子的时候浇过,小主儿想打发时间就再浇一遍?”
也不成,浇多了没的淹死。从南边讨来的竹竿成捆堆在那儿,她开始琢磨搭什么样的架子好。丝瓜能爬,只要有支撑,把竹竿靠在墙上,它借了力就可以攀上墙顶,在最高的地方开出花来。她仰脸瞧,红墙顶上的天真宽广!她还记得万岁爷和她说过,愿意在宫外给她建府,不知道这话还作不作数……
这儿想着,看见鼓儿垂头丧气的进来。到她跟前蹲了蹲身道,“主子,奴才回来了。”
没人来问素以话,她身边的人却不停要去应讯。看样子又是一轮盘诘,炒冷饭似的老三样,问得人打瞌睡。她皱了皱眉,“慎刑司完了轮着宗人府,真是没完没了了。这回又说什么?”
鼓儿吸溜着鼻子说,“这回是问起居,贵主儿在场呢,高一声低一声的放冷箭,把我憋屈得牙疼。”
素以一哂,“下回咱们哪儿都不去,我倒要看看案子没完,她们能把我怎么样。人倒运不会倒一世,虎落平阳暂且忍耐,横竖不管是不是密贵妃和静嫔捣的鬼,这梁子是结下了。”
兰草也义愤填膺,“主子说得是,咱们不害人,早晚有一天要死在这些人手上。瞧见才刚送进来的晚膳么?咱们做奴才的就是吃馊饭也不打紧,可她们给主子的是什么?侍膳处的食盒还没动,我先瞧了一眼,豆腐汤连根肉丝儿都没有。还有那个冬笋玉兰片,这么不好克化的东西给怀了身子的人用,她们存的什么心?我都记下了,万岁爷回来一样样报给他老人家听,叫他瞧瞧主子过的是什么日子!”
素以是宫女子出身,吃口上清减十五天,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们只管苛扣她,她掐着时候算计,到皇帝临回来,饭点就往后挪,冷菜冷饭摆在他跟前叫他掌眼。她们作践她,她总得遂她们的意。她在内廷从小宫女干起,什么样的苦没吃过?自己的身子自己有数,强健着呢!严三哥说孩子结实,那就陪着额涅一块儿打仗。扫清了障碍,他以后的路至少会好走得多。
☆、第103章
南方的气候和北方不同;入了二月天气开始回暖;河堤上柳枝抽了新芽,燕又南飞。偶然的停留,能咂出别样秀丽婉约的味道。
连着奔波一个月,到了苏州府没住客栈;包了个民居安顿下来。江南的建筑有别于京城;四面楼,采光只靠天井。人站在底下抬头望;屋宇就显得尤其高深。皇帝闲暇时爱坐在摇椅里看天;真正四四方方的一块;衬着白墙黑瓦当,天蓝得要朝你汹涌扑过来似的。阳光明媚固然好;下雨天也很不赖。雨丝儿细密如牛毛;顺着光看是一缕缕的,不急不躁,纷纷扬扬,还未到廊下,就四外飞散了。只是南方湿冷,初春的雨带出一大片寒意,在外面呆久了心尖会发凉。
这种时候最想她,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也许在临窗读书,也许在和丫头玩翻红绳。再想得旖旎点儿,或者学了个新花样,在灯下绣肚兜也说不定……
江南鱼米之乡,普通百姓的日子十分悠闲。这座宅子对面是间茶楼,静下来的时候能听见里头悠扬的二胡琵琶。吴侬软语低吟浅唱,虽不知道在唱些什么,光听吐字也很有意思。
可惜了祥和之下总有暗涌,江南织造的官匠们怨声载道,查清原委是这趟南下的要务,所以得在这一片多停留阵子。原本计划两个月的行程怕是不够用了,随扈的都是男人,宅子里不雇老妈子打点也不行。富奇头子活络,买人不可能,就在附近的民宅征集。短工,出的价又高,自然有人愿意干。都是农妇么,憨直不知道拐弯,拿了你的佣金很好套话,从她们嘴里能打听出点当地民生来。
她们没做惯奴才,雇主面前也刹不住,仍旧大剌剌的。皇帝站在檐下,看她们在细雨里的井台边上淘米。其中一个挨过去顶另一个的肩,声气儿低低的,带了点察言观色,“嗳,统点铜钿来呢1。”
另一个扭过头来一瞥,“倷门槛精咯,我袋袋里相一塌刮子两只铜板,倷要么拿去2。”
皇帝一头雾水,只看见前头说话那个脸上讪讪的。这时候腰门上进来个送菜的男人,担子往乌盆边上一搁,啧啧赞叹着,“哦,格只缸穷大个嘛3!”
皇帝看他们交谈觉得有意思,送菜的似乎和呲达人那个是一家子,两个人转开了唧唧哝哝说私房话,自讨没趣的婆娘把手里抹布一扔,转身往灶间去了。
在外面站了有会子了,荣寿过来打千儿,“主子回屋里用碗油茶吧!这儿寒气往骨头缝里钻,没得冻着了。刚入的春,伤风了不容易好。”
皇帝听了慢慢挪步子,还记挂着织造局的造册,问荣寿,“景从孝回来没有?”
荣寿说没有,话音才落,看见门上进来个笔帖式打扮的人。背上插面小旗,跑得满面尘色,估摸着是从北京日夜兼程而来。到门禁上见了侍卫,掏出一封油布包裹的折子往上呈献。侍卫接了快步过来交皇帝御览,皇帝起先倒不觉有什么,料着大约又是京里的请安折子。打开来逐行的看,看到三阿哥薨那里,头嗡的一声就大了。似乎是转不过弯来,愣了一阵回过神,顿时痛得要窒息似的。
万岁爷脸色惨白,这可吓坏了荣寿和一帮子随扈的军机们。万岁爷不言声,他们又不好问,个个眼巴巴的等他开口。皇帝没有说话的力道,把折子递给了大学士顾行。军机们传阅了,这样的噩耗实在是让人痛心,顾行叹息道,“万岁爷保重圣躬,人死不能复生,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皇帝摆了摆手,“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荣寿备马,朕这就回京去。”
他只是想不通,三阿哥的死怎么会和素以有关,兜兜转转还牵扯上了皇后。看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过得并不轻松。
在马上颠簸,靠着四条马腿一里一里的跑,心里热油煎似的只恨太慢。脑子里千般想头,揣测了各种可能,他知道她的品性,她不是那种蛇蝎心肠的女人。折子上说得不详细,单写了个大概的经过,说三阿哥误食了礼贵人的点心,究竟这点心是不是和皇后有关,还在盘查。
他想得脑仁儿都木了,庆幸素以平安无事,可死的是他的三阿哥,也足以叫他肝肠寸断。他是冷面君王,他不苟言笑,但是他的拳拳爱子之心不比任何一个父亲少。做了皇帝,七情六欲不外露,这是人君的体面。他唯有咬着牙日夜兼程,到一个驿站换一匹马,连着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然而路太远,马背上喝水马背上啃窝头,紧赶慢赶,仍旧只赶了归程的一半。
以前他不知道,他一直以为他的后宫平安宁静,即使有长短计较,也不过是女人之间的小打小闹,不会闹出人命案子来。原来他错了,他对素以的宠爱成了导火索,他低估了女人的妒忌心。他的枕边人里,也有勇于夺人性命的好手。可惜了他的儿子,他的毓敏。养到六岁大,已经知道心疼父亲的好孩子。
从苏州府到北京,不眠不休跑了七昼夜。回到宫里时看到乌泱泱跪着请罪的人,他头一回感到心力交瘁。三阿哥停灵在钦安殿十八天了,他进了殿里,眼前模糊得看不清那口小小的棺椁,只听见耳边嗡嗡的哭声,远的近的,层层叠叠,像翻滚的水浪。
他走过去抚抚漆棺上的仙人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着没有哭出来。缓了会子吩咐庄亲王按贝勒的规制下葬,没有再停留,回身便往长春宫去了。
好些不清不楚的事儿也要求证,他传了弘箢过来,得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皇后身子弱,这阵子折腾下来一副病歪歪的样子。看见他进门赶紧下炕蹲福,抬起头来,眼泪成串的往下掉,哽咽着,“你到底回来了……”
皇帝好言安抚一番,扶她到圈椅里坐下,听她把来龙去脉说一遍,方转过头来问郑亲王,“眼下查得怎么样了?”
郑亲王道,“奇得很,那天各处当值的太监都筛查过了,愣是没找着礼贵人说的那一个。要说会不会出了宫,咱们连宫门上的进出宫记档都翻找过,又让礼贵人身边宫女认人,可认来认去都对不上号……”
皇帝拉了脸子,“你们办差真叫朕瞧着眼晕,宫里几千太监,你让她们认,人能从两个眼睛一张嘴超脱出去吗?她们就是见过那个太监,当时一霎眼辰光能记得住?几千个鼻子几千双眼,搁在你面前叫你认,你倒是认一个给朕瞧瞧?糊涂!”大喝一声把他兄弟喝得矮下去半个身子,他气得喘了两口气,看他们这十几天的进展也知道他们办事不力。毕竟查太监是治标,宫里的主儿们只能外围打探,这一大片动不得,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他忖了忖又道,“叫画师来,照着她们说的样子画画像,不说全像,画个七八分也能找出些眉目来。慎行司干什么吃的?你们内务府、宗人府又是干什么吃的?单查当值太监,保不住不当值的也出来溜达。眼下有个笨法子,叫阖宫太监到太和殿前头天街上去,首领太监们给朕拿着花名册子一个一个的对脸点名头,看看有缺的没有。干了这样的事,九成是不敢在宫里了。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除非是叫人灭了口,否则没有找不着的道理。”
郑亲王应个嗻,退后一步看皇帝在地心来来回回兜圈子,他咽了口唾沫道,“其实这案子看着破绽百出,可真要问出个原委来,实在是难。礼贵人身边宫女传了很多回,到最后贵人都不叫她们出庆寿堂了。她又是有了身子的人,咱们拿她也没辙……”
皇帝听了这话愕然回头看皇后,“素以有喜信儿了?”
皇后擦擦眼点头,“没错儿,有了,都快两个月了。我正要告诉你呢,这回的事儿把她委屈坏了。她是直性子的人,伺候你那么久,你也知道。你前脚走后脚就闹这么一出,她又不是没圣眷的人,何至于干这么傻的事儿?她和三阿哥没仇怨,害了他对她也没好处。依着我,你们最该查的就是那些有儿子的人。没有念想的人记挂什么?只有有所出的才怕她受宠,怕她生儿子抢了她们儿子的风头么!”
皇后这话有些武断,但是细琢磨也不是没道理。皇帝按捺着狂喜看了郑亲王一眼,“你才刚的话没说完,接着说。”
郑亲王道是,“臣弟这话可能不中听,可是……礼贵人说她是在夹道里接着食盒的,当时正值各宫主儿给皇后娘娘问了安散伙,照理说看见的人很多,可臣等逐个的问宫眷们,却一个作证的都没有……既这么,臣斗胆猜测,这事儿会不会是礼贵人自己……为的是要……”话说半截,眼梢儿往皇后那儿一瞥,意思很明白,礼贵人就是这起案子的始作俑者。害了一位皇嗣,再绕进去一位皇后,如果她野心够大,这就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皇后缄默下来,这种可能她不是没想过,郑亲王这个疑问提得是时候,正好探探皇帝的立场。她蹙起眉头有意无意的撇清关系,“素以不是这样的人吧!我一心一意待她,她断不会对不起我的。不过要说那点心,真不是我这儿赏出去的。那天小厨房的厨子不在,抽冷子说我送的东西,真叫我愣住了。至于说没人作证,那天静嫔不是还搭讪来着么!”
郑亲王摸了摸鼻子,“话是这么说,可转天再问她,她说那天染了风寒说胡话,当不得准……”
皇帝白了郑亲王一眼,“亏得没叫你掌管大理寺,否则冤案大概得堆成山了。没人作证是因为墙倒众人推,这都寻思不通?皇后常赏她吃食,她要成心往皇后头上扣屎盆子,非得挑个厨子不在的时候叫人抓着把柄?”他厌恶的回回手,“狗屁不通,朕瞧你光认得你们家那颗石榴树了!照着朕说的好好查,再查不出,你这内务府总理大臣也不用当了。去吧!”
郑亲王被一通骂,明白了礼贵人的封号不是白得的。这是疼到心眼子里头去了,但凡万岁爷他认为不能的事儿,自然能也不能了。还有什么可说的?麻溜回去办差吧!郑亲王扫袖请了个跪安,却行退到殿外去了。
皇后早料到皇帝是这么个反应,她也不觉得奇怪,横竖她只要孩子,旁的一概不问。
她挪过去,“瞧你脸色不好,这一路奔波累坏了吧?是在我这儿歇,还是上素以那儿去?我知道她心里不受用,遇着这么大的事儿,又怀着孩子,正是要你安慰的时候。我让人备了热水,看你这一身的土,换洗好了再过庆寿堂,啊?”
皇帝想想也好,没的把路上沾染的病气儿带进她屋子里去。
皇后摘了手上护甲,伺候他进后殿更衣。边给他脱马褂边切切道,“你不知道,听说素以怀了孩子,我真高兴坏了。你晓得我的心愿,前两天懿嫔的五阿哥落地,我也上心来着。可孩子身底子不好,又太小,暂且留在亲妈身边更受照应,我也就没打发人去抱。素以这一胎我可盼了好久了。你们后头可以再生,这个得记在我名下,你答应么?”
其实这原本就是祖制,皇后打不打招呼,结果都一样。皇帝略一拧眉道,“记在你名下,对孩子的前途有好处。可朕怕素以难过,到底是头一个,情分不同一般。”
皇后拿皂角给他洗头,慢吞吞道,“这一胎要是一举得男,晋个位分就是了,少说也得是个嫔。当然了,都瞧着你,你愿意晋妃,也不是不能够。位分高了才有换养孩子的资格,下头再生个老七,她愿意自己留着,我睁只眼闭只眼,不也过去了么!”
皇帝把毛巾搭在额头上,乏累道,“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才刚怀上就计较这个,也忒让人寒心了。”他掬捧热水擦擦脸,心里惦记着往庆寿堂去,打发皇后道,“朕自己来,你身上不好回去躺着吧,我换了衣裳就过去。”
皇后有些失落,皇帝没立时答应她叫她心里没底。易子而教是南苑起就有的规矩,总不至于到这一代就改了。皇后垂着两手直起腰来,静静站一阵,觉得自己委实有点操之过急。这是把孩子当猫狗,还在肚子里就谋划讨要,对生母来说的确是不大厚道。不过也不打紧,有刘嬷嬷在,素以总不能躲起来生,早晚还是打她手上过。到时候瞧准了抱到长春宫来,皇帝不好较真,事情也就尘埃落定了。
☆、第104章
“小主儿快备上;万岁爷回宫了!”刘嬷嬷进门来,边说边到南炕上归置东西。针头线脑全撸进笸箩里;回头看一眼;礼贵人这十几天下来真瘦了一圈;没好的吃又害喜;站在那里随风就要倒。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万岁爷瞧了不定怎么心疼呢!
丫头们听了消息忙安置她上床;把上顿攒下来的饭菜搁到桌上来。一碟拌莴笋、一盘桂花鱼条、一碗清汤龙须菜;这就是她们怀了身子的小主平时的伙食。别看礼贵人不哼不哈的;也是猴儿精,怕密贵妃得了主子回銮的消息临时给自己加菜;通常饭点都往后延一延。冷了不怕;放在炉子上隔水蒸,横竖下定了决心让万岁爷落眼,这场功德就做圆满了。
她歪在床头上,声气儿弱弱的,“万岁爷这会儿在哪里?”
刘嬷嬷是皇后的耳报神,能把消息传出去,自然也能探到外头的情况。小主儿一问,她站到脚踏板前回话,“奴才听门上二把刀说,万岁爷回宫先去钦安殿给三阿哥上了香,后来往长春宫传见了郑亲王。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过不了多会儿就该往庆寿堂来了。”
素以心里倒有点紧张,坐起来叫荷包儿,“给我拧把手巾来擦脸。”
兰草回身看她,突然感到心酸。定了定神去把檀香木梳妆匣捧来,打开粉盒盖儿,边给她上粉边道,“也是的,宫里娘娘都是一样,总爱把自己打扮漂亮了见皇上。咱们不修边幅,对万岁爷是不敬。”
她笑了笑,“其实我也怕色衰爱弛,真的。”
她是带着打趣的语调,可是别人听来却伤感。兰草不说话,把丝棉胭脂卷成条给她点口脂。她这样的长相,稍稍打扮就格外鲜亮。靠着山水纹的帐子,雪白的脸,嫣红的唇,磨光了棱角,有种羸弱的美。
少时前院传来脚步声,她支起身侧耳细听,“是他来了?”
鼓儿探身看,还没回话长满寿就到了门上,吊着嗓子喊,“礼贵人接驾。”
素以忙不迭下床,跪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