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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想见见那位能制造出如此声响的人。
他悄悄地推开门,沿着楼梯的台阶慢慢地向上走去。
楼上的房门敞开着。
就在他准备向门里偷偷探望的时候,一个女孩从屋里走了出来,“嗵”地一声把手上拎着的一双大头皮鞋扔到了她的门口。鞋是男式的,尺码很大,它极富挑衅地躺在女孩的门口,像一个高大壮实的男人一样挑衅地看着他,这样的挑衅实在让他憋气。
男孩仰了仰头,一脸不屑地从女孩的门前走过。
他装模作样地上到楼顶,装模作样地仰起头,鼻孔朝天地看起了云卷云舒,风来风去。
天上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过了白天又是晚上,过了晚上又是白天。
女孩那清脆的高跟鞋声就这样开始在男孩的头顶折腾起来,有时是在黎明,有时是在傍晚,有时是在消失了一整天后在晚上忽然又不知疲惫地响了起来。而那双极富挑衅的大头皮鞋,依旧每天都不知疲倦地守卫在她的门口,日复一日。
渐渐地,鞋面竟落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男孩隐隐地猜透了什么。
一天傍晚,当清脆的“哒哒”声再次响起的时候,男孩又装模作样地朝楼顶走去。
“这鞋该收拾收拾了,”男孩一脸严肃地对正站在门口虎视眈眈的女孩说,“你瞧那上面的灰尘都有一b煤窳耍?/p》
女孩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那双大头皮鞋,又虎视眈眈地看了看男孩,嘴唇翕动了几下,又很快就给闭上了,看样子是想说点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第二天早上,男孩惊讶地发现那双大头皮鞋上已经没了灰尘,并且还被鞋油擦得锃亮锃亮的,锃亮得几乎能照见人影似的。
那天过后,女孩的屋子里忽然少了清脆的高跟鞋声,又莫名地多了大头皮鞋撞击地面的声音,虽然声音很响,但却很是夸张。同时,男孩惊讶地发现那双大头皮鞋的鞋洞里多了一双袜子,一双女式的丝袜,很薄也很透明。
“如果放一双男式的臭袜子,可能会更像一点!”男孩在女孩回家的时候悄悄地对她说。
“你到底想干什么?”女孩气呼呼地质问道。
“没想干什么,”男孩轻声地对她说,“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
女孩的门口忽然间就不见了那双大头皮鞋。
男孩嘿嘿一笑,转身上了楼顶,又装模作样地看起了云舒云卷。
没过一会,清脆的高跟鞋声在楼道里又清脆地响了起来。
越来越近。
男孩知道,女孩也上了楼顶。
他故意没有看她,只是看着天上飞过的飞机做起了思考状。
“喂!”女孩悄悄地走到男孩身边,轻声问道,“你咋看出那鞋子的秘密?”
“什么秘密?”男孩回过头故作疑惑地问。
“你肯定看出来了!”女孩肯定地说。
“看出什么?”男孩问。
“你真的没看出来吗?”女孩问。
“没看出,”男孩一本正经地说,“不过我能看出,什么样的鞋子是最寂寞的鞋子!”
“你是干什么的?”女孩饶有兴趣地问,“也不见你上班,也不见你出门。”
“无业游民!”男孩嘿嘿一笑。
“不像,”女孩上下把男孩打量一番后,摇了摇头,“无业游民的房子里不会有那么多书!”
“那我是一个爱看书的无业游民!”男孩嬉笑着说。
“为什么就让你给看出来了?”女孩的嘴里开始嘀咕起来,“我都换了好几个地方了,这个办法一直屡试不爽,为什么偏偏就让你给看出来了?”
“想知道吗?”男孩问。
“嗯!”女孩点了点头。
“那就请跟我来吧!”男孩说着朝楼下走去。
女孩满腹狐疑地跟在男孩身后,来到他的屋子。
在一个书柜顶上,男孩取下一个鞋盒,在她诧异的目光里打开了盒子——那里面竟然是一双女式高跟鞋!
鞋很精致,也很崭新!
“谁的?”女孩一脸疑惑地问。
“我是和一个女孩一起漂到北京的,”男孩点起一根烟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缓缓地吐了出来,他用一种陷入沉思的语气对女孩说,“初到北京,我们都很穷,平常都不敢出去逛街,那种只逛不买的感觉很不好受;有时她还是喜欢出去,身无分文地不停试穿她喜欢的衣物;她很喜欢一双鞋,每次在逛街的时候总会走进那家鞋店,把那双鞋试了一次又一次,就连服务员都认识了我们。我不止一次地对她发誓,说等有钱了就一定给她买下,她总是笑而不语。日子在一天天过去,我们租住的地方也一天天变小,从一居两室到地下室,从地下室再到民房,终于盼来了一笔钱,在我交完拖欠的房租后就鬼使神差地来到那家鞋店,毫不犹豫地买下了那双鞋;买下了,我才发现它已经成了过季的削价品,发现那个一直想要穿它的女孩,也早就离开了我……”
“鞋子好可怜!”女孩幽幽地说。
“鞋子是无辜的,它只不过是过季了,”男孩抬起头抽了抽鼻子,看样子有点伤感,“就像爱情,一旦错过,就注定逃脱不了寂寞和被抛弃的命运!”
“那后来呢?”女孩接着问。
“后来它就冬眠在盒子里,冬眠在我的书柜上,直到今天!”男孩若有所思地说。
“那你就没想着给它再找个主人?”女孩试探着问。
“没想,”男孩无奈地说,“没有适合它的人!”
“我试试看,”女孩说着也不管男孩同意不同意,就麻利地脱下自己脚上的鞋,然后试穿起来,“我一看到新鞋,就有想试试它的冲动!”
女孩的脚小巧而精致。
“大了,”女孩穿上鞋子后一脸沮丧地说,说着还伸出两根手指伸进鞋子和脚的空隙里晃荡着,“还不是一点点大呢!”
“那我买一双合适的送你好吧!”男孩看着女孩小巧而精致的脚踝试探着说。
“不!不!不!”女孩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只是试着玩玩而已!何况,有些东西是不能乱送人的,也是不能乱接受别人的,尤其是这些穿的戴的东西!”
“那注定它只能是寂寞的!”男孩有些失望地说。
也许是因为受了感动,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女孩开始幽幽地给男孩讲起了她的故事:高考落榜后,她便一个人来到北京,一边自学考试,一边四处打工。因为是一个人的缘故,她总是受到一些男人不怀好意的骚扰,于是就想出一个办法,每次搬到一个地方后,就在自己的门口放一双特大号的男式皮鞋……
“这个办法一直很管用,可是……”女孩抱怨地对男孩说,“是你让我失去了安全感!”
“那罚我做你的鞋子好了,”男孩抱歉地说,“每天忠于职守在你的门前,连鞋油都不用擦!”
女孩莞尔一笑。
那天过后,女孩那清脆的高跟鞋声便经常在男孩的屋里响起,男孩那破鞋烂袜子也经常会出现在女孩的门口,两个原本虎视眈眈的人因为鞋子就这样不可思议又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男孩的屋里,忽然又多了一双不能穿的崭新的鞋,它被他不怀好意地摆在了那双同样崭新同样没人能穿的高跟鞋的旁边,像要给它们搭个伴一样。
“你看,鞋子都谈恋爱了!”男孩经常这样对女孩说。
“那就让它们好好恋爱吧!”女孩经常会这样回答他。
一天,男孩和女孩决定去一个小区合租一套房。
搬家那天,男孩和女孩对着那两双崭新的却一直无人能穿的皮鞋犯起了嘀咕,他们不知道是应该带上还是应该舍弃?带上吧,箱子里已经装满了乱七八糟的一大堆鞋了;不带吧,却又有点舍不得丢下。
“到底咋办呀?”女孩问男孩。
“我给你讲了小故事,”男孩忽然开口了,“‘四人帮’倒台后,艾青被错划为右派长达21年的问题终于纠正,平反结论曰:搞错了。诗人感慨道:“搞错了’这三个字来之不易啊,一字代表7年,但是黑暗的一页毕竟结束了!在第四次全国文代会上,他只说了3个字:俱往矣!”
“对!”女孩坚定地说,“过去的既然都已经过去了,再黏黏糊糊、拉拉扯扯也没什么意义了,沉溺其中也只会让自己更加烦恼!”
“对!”男孩赞同地说,“人生路漫漫,我们何必要带着两双不能穿的鞋呢?尽管它们是那么的崭新!”
“是垃圾就应该扔掉!”女孩说。
“情感垃圾也是垃圾!”男孩说着如释重负地抬起头,他看见了女孩那同样如释重负的青春美丽的脸。
两人相视一笑。
015 没有卖出的吉他
“是的,珍爱自己是爱的第一个足迹!我永远不会被那些‘野火’烧掉衣服的!”她在心底一遍遍地对那个男孩说……
她是一个年青而漂亮的女孩。
有多年青?刚刚从某职高毕业;有多漂亮?头次应聘,老板看了看她的脸蛋和身段后没问她每分钟能打多少字就答应试用她。那是家打字复印社,规模挺大;老板是位胖子,肚子也挺大。
一天下班,大肚子老板留下了她。
“如果你愿意,明天就可以签正式用工合同!”他说着将他那张臭昏昏的嘴凑了过来。
“我不愿意!”她毫不犹豫地给那张跟橘子皮翻过来一样的肥脸上发表了一巴掌的愤怒。
她坚守着自己那片圣洁的土地,代价是失去了那份正在试用的打字员工作。
她重新走进了人才市场。
几天过后,应聘的几家都有了消息,不是变相在聘公关就是换着法子在招推销员,那些工作她是不会去复试的。她清楚,那些公关都是在攻什么关;她也明白,那些推销都是在推销什么。
从人才市场出来,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在经过一家饭店门口的时候,她禁不住慢下了脚步,一个写着招聘服务员的牌子吸引了她的视线。
她想了想,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她只想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度过难关。
老板很爽快地留下了她。
碗没洗两天,盘子也没刷两摞子,红光满面的老板就摸黑来到了她租住的地方,把手伸进了她的洗衣盆,开始勤快地给她洗起衣服来。
“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帮你洗洗胸罩!”他喷着一嘴的酒气说。
“那你就洗吧!”她不冷不热地说。
“如果你愿意,明天就让你去前台当收银员!”红光满面的老板在极其认真地给她洗完胸罩后,又得寸进尺地把他那双湿淋淋的完全可以和猪蹄子媲美的手伸向了她内容丰富的胸前,极具权威地说。
“我不愿意!”她极其厌恶地看着他说,“如果我愿意,我早就可以不用去你那刷盘子洗碗啦!”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她如实地把昨晚的奇遇给老板娘汇报了一下。下午的时候,她就发现老板的脸上像被猫爪子挠过三四遍一样,留下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酷似伤痕的东西。
“其实我什么也没说,”临走时,她微笑着对那个抱只猫都不好意思出门的餐馆老板说,“我只是如实地说了你仅仅只是帮我洗了洗胸罩!”
她趾高气扬地走了。
她回到住处,同屋的两个女孩正在快乐地喝酒聊天。
“如果你愿意,晚上就跟我们坐台去!”那位进城时还满头虱子的山里妹一边摇晃着手中精致的高脚杯里鲜红的液体,一边耐心地劝她,一副传道授业解惑的样子,“做小姐有什么不好?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玩也玩了,又有钱挣!如果有钱后不想干了,就找个地方开个门面体体面面地做点什么生意;如果想结婚了,就光明正大地找个帅哥成家立业;如果不想成家也不想做生意的话,就把小包一掂,全国各大宾馆、酒店任你逍遥;如果赶上什么交流会、博览会的,还可以大搂一把;如果运气好的话,碰上个老外也说不准,到时就可以去国外遛达一圈,吃吃洋餐,住住洋楼,享享洋福,洋里洋气地过日子,何乐而不为?你想想看,做了小姐,你不用做官,有人为你去贪污去腐败;你不用动手,有人为你去杀人去放火去拦路抢劫,到头来万一翻把了,唱‘铁窗泪’或吃‘花生米’的是他们,你屁股一拍潇洒地去泰国看人妖或者到夏威夷去度假,然后光着屁股在沙滩上晒晒日光浴,那多好啊!我已经都晒过好多次啦!”那个女孩说着露出看起来确实有点古铜色的胳膊显了显。
“是的,青春是一张一文不值也价值连城的空白支票,就看你怎么去签,用什么去签了!”另外一位胳膊同样是古铜色的女孩附和道。
“用什么签也不能用男人那丑陋的东西去签,然后再被盖上一生都擦拭不掉的耻辱的印章!”她忽然觉得面前这两位和她一起合租房子的同伴是那样的陌生。
没过几天,那两位胳膊确实有点古铜色的同伴确实是被车接走了。不过,接她们的不是什么挺着大肚子的老板,而是戴着大檐帽的警察叔叔,并且是把她们接到了有新一代最可爱的人值班放哨的地方。不知道到了那个地方,那两位还能不能晒上日光浴?或者,能不能看到什么人妖?
她的路一天比一天窄。
她的钱一天比一天少。
最终,她身无分文了。
房东是在一个夕阳如血的黄昏,颠三倒四,摇摇晃晃地趿拉着那各歪半边的保健按摩拖鞋,哼着“月亮代表俺的心”走到她的面前,提醒她该交房租了。
“我再拖几天好吧!”她不好意思地恳求房东。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连免你三个月的房租!”房东一屁股坐在她的床上后财大气粗地说,“我视金银财宝如粪土!”
“我不愿意!”她揪起房东一把就推到了门外,“嗵”地一声关上了门,“明天我就给你房租!”她隔着门对他喊叫道。
可是,明天拿什么去给呀?她在屋子里急得转起圈来了。
“免你半年房租咋样?”房东的声音又阴魂不散地飘了进来。
“免八年我都不愿意!”她气得拿头直往墙上撞。
房东的脚步声渐去渐远。
她心烦意乱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忽然,她的目光停留在了床头那把吉他上,那是她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送给她的,是唯一陪伴她漂到这个城市寻找生活的伴侣。她看到了它,又想起了自己含辛茹苦的母亲,是母亲孤单一人将她辛辛苦苦拉扯大,又艰难地供她读完了职高……她真的不想再管母亲伸手要钱了。
她流着泪,抚摩着那把像她一样孤独无助的吉他。
那天晚上,她流了一夜的泪,在她弹着吉他想着母亲的时候。
“如果我有工作,说什么也不会卖你的,可是现在我走投无路,如果不卖你的话就得卖我自己了!”她红着眼圈对吉他说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天一早,她就红着眼圈背着那把吉他站在了马路边。
那是她屋子里唯一值钱的东西。
一张写有“便宜出售”的纸板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脚下。
人们很奇怪地看着她,看着她面前的纸板子和旧吉他。
聪明点的人都明白,她没钱花了。
一个年青而漂亮的女孩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城市会没有钱花?这让许许多多行色匆匆的路人向她投来了不解和疑惑的目光。
都在看,始终没有人来买。
忙忙碌碌的人们,或许需要的还是忙忙碌碌。
听惯了喧嚣嘈杂的耳朵,或许能够容忍的还是喧嚣嘈杂。
“如果你愿意把它送到我的屋子,然后再给我弹上一首什么《一无所有》的话,那我就出天价买下它!”一个牙缝里还镶着青菜叶,穿着裂口的人造革皮鞋和正宗的假冒皮尔卡丹西装,提着一嘟噜猪肠子的屠夫财大气粗地对她说。
她已懒得跟他说我不愿意了。
他需要的不是这个。
他需要的只是与猪共舞。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了,她已饥肠仈仈。
如果今天卖不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如果谁在这个时候来买它,她一定会很便宜很便宜地卖了。
一个男孩就在这时走了过来。
他一脸憔悴,很落魄很潦倒也很土气的样子。
他已经在附近晃悠了很久很久了。
“卖给我吧,”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一个人在外面,晚上很寂寞的!”
她让他先开价。
他却让她说。
她说了,他没有还价就爽快地买下了它。
“把你的地址告诉我,我们做个朋友好吧!”他临走时说。
她给他留下了地址。
她伤心地看着他背着她心爱的吉他离去。
但她明白,如果自己生命中最圣洁的那一部分被人买走的话,她一定会更加伤心的。
她交了房租,靠着剩下的一点点钱一边生活,一边继续寻找工作。
很快,她顺利地通过了一家公司的面试,有了自己满意的工作。就在她准备搬离那间屋子的时候,却收到了一张邮单。她疑惑地去了车站邮局,在她打开箱子的那一刻,泪,一下子就汹涌而出……
她那把心爱的吉他正安静地躺在箱子里!
吉他上还放了一封信:珍爱自己,你永远什么都不会失去!
是的,珍爱自己也是爱的第一个足迹!她泪流满面地对自己说。
我永远不会被那些“野火”烧掉衣服的!她在心底一遍遍地对那个男孩说。
她找到邮件的落款地址,那只是一家旅社!而他,只不过是这个城市匆匆的过客!
她感谢他。
她有了称心如意的工作之后,追求她的男人也开始多了起来,比七八月份稻田地里的蝗虫还要多。但是,那些品牌各异、规格不同的男人却始终没有一个能走进她的爱情世界。她心里摆放爱情的位置,已经被一个爱她的人占据了。
她经常在加班时会站在写字楼的窗前向外远眺。
她经常能看到一个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在深夜的街头游荡。
她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
她们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在想什么呢?
她在想那个已走进她爱情的男孩身在何处。
“如果你愿意,我会嫁给你的!”她经常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对他说。
可是,她哪里知道,那个买她吉他的男孩,根本就是个把乐谱拿反了也不知道的人;而那个把乐谱拿反了都不知道的给她寄完吉他后就身无分文的男孩,此刻正在离她不远的一个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