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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心 作者:徐大辉-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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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丛众,学习累不累?”海小安坐下来,“你脸色不太好,别太累了。” 
        “哥,咖啡放糖不?”海小全问。 
        “不放。”海小安老习惯,爱喝苦咖啡。 
        “你们熟悉,真是太好了。”海小全说。 
        如果说海小安和丛众想到会有今天这种关系,他们都将做何感想呢? 
        海小安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在此之前,你叫他笑他都笑不出来,十几年前更笑不出来。 
        灾难降临丛众身上时,她一点都不知道,那会儿她在宾馆的床上睡觉。4岁的女孩不清楚世界要发生什么,还有贪婪、罪恶存在。 
        丛众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人贩子的女儿,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海小安没说,永远也不想说,他认为说了,是对她的伤害。善意编造出来的她身世的故事讲下去。 
        那个春天风特别大,刮得昏天黑地,人们的心情给破坏了。盘山刑警的心给人贩子撕开一道口子,三周内有四个儿童失踪。 
        当时的公安局长通过媒体向盘山市人民表态,一个月内破案,抓住人贩子,不然,他就引咎辞职。 
        刑警面临怎样的压力啊!海小安他们吃住在打拐专案组,终于发现了团伙的头目——主要犯罪嫌疑人丛捍东和宋雅杰落脚点,三马旅馆的606房间。 
        刑警扑进客房,嫌疑人已经逃走。 
        4岁的女孩子丛众睡在床上,睡得太沉太香,面带微笑,她也许梦见了蝴蝶在花间轻轻飞舞。 
        开始警方拿她当被拐的儿童解救,接下去丛捍东的被捕,处极刑前,他说出丛众是他们的女儿。 
        宋雅杰潜逃,至今没落网。那时没找到丛众的任何亲人,她成为孤儿。办此案的海小安照顾丛众一段时间。 
        海叔从那会儿叫起的,十几年,海小安就是她最亲的叔叔。是上帝的安排吧,她成了弟弟的恋人,他们的关系平添一层亲近。 
        “丛众,你和小全恋爱,我是你哥哥了。”海小安真挚地说。 
        丛众有些激动。 
        是啊,海小安一直无微不至的关怀,父辈那样关怀备至。从小学到中学,多次家长会都是海小安来开的。 
        “他是谁?”同学问。 
        “叔,我亲叔。”丛众骄傲地说。 
        “你叔怎么姓海。”同学疑问。 
        丛众只笑不答,海小安在她心目中是父亲。 
        这时,海小全的一个中学同学走进咖啡厅,他起身走过去和她说话。 
        “小全最近情绪低落,你知道因为什么吗?”海小安问丛众。 
        “因为我吧。”她说。 
        “你怎么啦?” 
        丛众微微低下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丛众……”海小安目光关切地望着她。 
        海小全重回到座位上,望着丛众。 
        “叔……”丛众一时还改不了口,她说,“我父母是谁?” 
        海小安看看丛众,又看看弟弟,思考怎么回答她的问话。 
        “哥你知道吗?知道就告诉她。”海小全说。 
        她期冀的眼神望着海小安,她似乎知道他知道,希望他说出来。 
        丛众身世的故事是善良人虚构的,已经讲了十六年,尽管故事的主人公提出质疑,种种原因故事也不能重讲。 
        她的父亲拐卖多名妇女儿童走上刑场,母亲宋雅杰潜逃十六年,公安部在网上发布了A级通缉令,盘山警方一直在追捕她,海小安负责追逃。 
        “我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丛众说得很恳切。 
        海小安说他的确不清楚,隐瞒下这一节,只能这么说。 
        “孤儿院的人说是你把我送过来的。”丛众没有说出下半截话,用眼神问。 
        回忆那时的情景,海小安的记忆里泼满月光,冷冷的月光。那个无助的羸弱女孩,发光的东西在纯洁的眸子里闪烁。一只被抛弃的羊羔,那样孤立无援地在荒原上哭泣。 

      第五章忧伤月亮(7) 
        这就是当时的丛众。 
        “哥,怎么发现的我?”她问,用了改口后的亲切称呼。 
        海小安搅动已经凉透的咖啡。 
        “他们说我只有4岁,是吗?” 
        “是。” 
        “假如我被抛弃,应该在火车站的候车室,或僻静的街巷。”丛众往下不是问,而是自己猜测,推测一个凄凉的故事。 
        海家兄弟成为听众,他们怀着复杂的心情听她讲述。 
        “如果是冬天,大概我包裹在被子里……我哭了吗?”丛众问海小安,没等他回答,自己说下去,“我的哭声一定很响,给环卫工人发现,送到派出所……”故事回到了原来的情节,是海小安讲的故事。 

        故事背后的故事没有讲,海小安没有结婚,不具备收养条件,不然他要给丛众当爸爸。 
        离开红煤咖啡厅前,海小安许诺一定帮助丛众弄清身世。 
        23 
        矿区摸查结束,没有收获。 
        刘升的口供依然没进展,他态度不配合,说:“你们确定我有罪,拉出去一枪毙了我得了。” 
        尸源没找到,知情人又不肯开口,两条路都堵死了。如何重新寻找破案方向?海小安接受梅国栋的建议,在赶尸事件上再琢磨琢磨。 
        “赶尸……”海小安把梅国栋讲给他的故事转述给专案组的刑警们。以期过去年代里的故事,对破案有所启发。 
        罂粟沟赶尸发生了许多故事,梅国栋讲的这个赶尸故事比较经典。 
        罂粟沟顾名思义,满沟生长着罂粟,当地人俗称大烟。有一首很流行的民谣《鸦片烟》—— 
        鸦片烟, 
        真可恨。 
        倒了运, 
        上了瘾。 
        家中银钱全花尽, 
        破席摆过照尸灯, 
        半截砖头当作枕, 
        发辫锈成一根棍, 
        老婆暗与旁人混。 
        大烟鬼, 
        心中忿。 
        要说打他吧, 
        浑身没有劲; 
        要说杀他吧, 
        刀子卷了刃; 
        再说禀他吧, 
        官府封了印。 
        到此时, 
        常发闷。 
        只落个, 
        河中跳,井里奔。 
        亲戚朋友全不问, 
        狗腹以内出了殡。 
        这是描述抽大烟的故事,另一首歌谣更吓人: 
        鸦片烟, 
        上了瘾。 
        头上发, 
        结成饼; 
        儿女不愿问, 
        老婆嫁别人; 
        家产都荡尽, 
        死在墙脚根。 
        大概没人去想想每年罂粟收获季节是怎样的情形,罂粟沟的大烟,日本鬼子强迫农民种植的,做什么不是本部小说描写的,翻过去。香气飘满罂粟沟,绝不是民谣诅咒的鸦片烟可怕景象。 

        罂粟花,世界上最美的一种花,也是不受蝴蝶和蜜蜂喜欢的花。人们却对它着迷,甚至甘冒生命危险靠近它,攫取它。 
        罂粟成熟季节,南腔北调各色人等云集盘山,那时盘山还是一个小镇。罂粟给小镇带来名声,带来繁荣。尤其是旅店业、妓馆爆满。 
        这些面目不清的人里边有商贾、毒枭、土匪、军警宪特……目标一致,全盯着罂粟沟里的日渐成熟的罂粟。 
        日本鬼子可不轻易丢掉果实,扎口袋嘴似地封住罂粟沟口,设卡对出来的人严加搜查,惟恐带出去大烟。 
        眼看着灰色的大烟葫芦头(罂粟果),日本鬼子恨不得把罂粟沟卷吧卷吧塞入腋下夹走。 
        窥视这块肥肉的人,绞尽脑汁带出大烟而不被日本鬼子发觉。于是,数个人被刺刀拦在检查站口。 
        “脱!”日本鬼子开始用日语命令,命令多了,学会了中国话。 
        接受检查的人脱个精光,衣服被反复查找,不见大烟的影儿。 
        嚓!日本鬼子一刺刀戳进中国人的肚子,刀尖在里边搅动一阵,肠子脱落下来,一桶清水泼向肠体,白色胶质包裹的东西显现出来。 
        “八嘎!”日本鬼子喊叫。 
        嚓! 
        嚓! 
        嚓! 
        一声嚓豁倒一个中国人。 
        显然,精心策划的带大烟计划破产,给日本鬼子识破。 
      第五章忧伤月亮(8) 
        为达到目的,总有人铤而走险。 
        一车原木给日本鬼子扣留,从掏空的树心中找到大烟;土匪来了横的,硬是闯检查站……赶尸就是此背景下兴起的。 
        起初,日本鬼子并没怀疑有什么鬼在里边。 
        “谁亵渎自己的亲人呢?”日鬼子这么想。 
        日本鬼子对这个民间丧葬风俗好奇,竟问赶尸匠: 
        “死人怎么会走?” 
        “我吆喝他呀!”赶尸匠说。 
        日本鬼子更觉神秘。 
        “你的厉害,能赶走死人。”日本鬼子惊叹之余,用心琢磨死人走路的道理。可是百思不得其解。 
        说来也怪,日本鬼子杀人不眨眼,却怕死人,深深地恐惧不是他们杀死的人。因此对赶尸盘查松懈,简单检查一下就放行。 
        “呃嗬哟!” 
        “走喽!白老先生回家喽!” 
        日本鬼子向尸体敬礼。 
        赶尸匠吆喝着尸体远去,消失在山林间。 
        “呃嗬哟!” 
        “走喽!宫老太太回村啦!” 
        赶尸的流水似地从哨卡经过,差不多一两天就过一伙。 
        “噢?”日本鬼子疑心起来,“罂粟沟怎么老是有死人?” 
        日本鬼子毕竟是日本鬼子,他们嗅到了大烟的味道,就在尸体里面。 
        一天,一伙赶尸的过来。 
        膏药旗随着刺刀飘过来,拦住:“站住!” 
        “太君,我送……”赶尸匠赶忙解释。 
        “检查。” 
        “死人……死人也检查呀?”赶尸匠装出镇静自若。 
        日本鬼子的刺刀挑开白布,一具骇人的尸体出现,赶尸的秘密给意外地揭开了,原来尸体绑在另一个活人的身上,是活人拖着死人走,白布掩盖着这一秘密。赶尸匠的吆喝,虚张声势的欺骗。 

        赶尸匠再也无法从容,惶恐不安。 
        日本鬼子揭穿的不只是骗术,而是骗局:用赶尸掩人耳目偷运大烟。 
        过去年代里的故事引发刑警的话题。 
        “刘升赶尸目的不在运尸回家……”李军说,“当然更不用说运毒品,他向我们暗示什么。” 
        “暗示什么?” 
        “让我们集中精力查尸源。”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报案,干吗演出这样一出闹剧?” 
        “假设尸体牵涉一重大的事件……” 
        “人命关天还不大?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李军,你也只能是假设。” 
        李军遭到反驳。 
        海小安倒倾向李军的观点,用这种方法不但引起警方的特别注意,社会方方面面都聚焦此事上,警方迫于压力,将不惜一切代价去破案。深层次地分析,是不是有人对警方不十分信任啊! 

        法医再次提供给专案组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发现无头尸是“四环素牙”。海小安去疾病防控中心请教专家。 
        《辞海》载:氟,化学元素〔周期系第Ⅶ族(类)主族元素〕。浅黄绿色气体。非金属中最活泼的元素。 
        “动物一次摄入过量可溶性氟化物可中毒,人长期饮用含氟量高的水引起的一种牙齿病变,叫氟斑牙,民间亦称‘四环素牙’。主要症状为:牙齿表面粗糙,无光泽,并有散在的白垩状斑点或斑;严重的有浅黄、棕色……”地方病专家详细地讲解说。 

        “这种病我们盘山地区有吗?”海小安咨询。 
        “没有,我们不是氟病区。” 
        地方病专家列举了自然氟病区,如吉林省西部草原。 
        “四环素牙”给死者划定了生活范围,长期生活在自然氟病区。在全国这样的地方虽然很多,但还是大大缩小了寻找范围。 
      第六章在后黄雀(1) 
        24 
        正面拿下刘升的口供也不可能,海小安带上李军到刘升的老家,一条省级的公路两旁砖瓦房构成了一个叫那木斯镇的镇子。事先已查明,刘升唯一的亲人——父亲住在这里。 

        下了火车,一排人力车等在广场,如果也称其为广场的话。这里的人力车叫倒骑驴,就是电视剧《马大帅》里赵本山拉货骑的那种人力车,乘客坐在前面,蹬车的人在后面。 

        “师傅,坐车吗?”中年车夫主动上前拉活儿,“去哪儿,上车。” 
        “烟筒胡同知道不?”李军问。 
        “嘿,那木斯多大疙瘩地方,整天转来转去的,哪儿不知道啊。走,上车。”车夫热情地,“我送你们去。” 
        “多少钱?”李军问车费。 
        “加快吗?”车夫问。 
        “噢?加快?”李军不懂加快是什么意思。 
        “看样子你们头一次来那木,倒骑驴可以加快。”车夫说,“有急事加快,车费加一块钱,不然两元一位。” 
        海小安和李军决定上车。 
        “加快……”车夫推荐他的倒骑驴加快生意,说加快是如何高速如何的好。 
        “慢慢走吧。”海小安说,“我们不着急,车费按加快付给你。” 
        车夫挺爱说,也会说,对小镇的历史有所了解。说这里过去的时代多么的有名气,那个大舌头军阀的几几姨太太就是这里的人。说到近代他不讲人,讲毛驴子,玄天二地说此地的毛驴大量出口,给的价比马还贵。 

        “认识刘宝地吗?”海小安问。 
        车夫笑了,然后说:“谁不认得他呀!不过,要打听他大号(名字)知道的人少,你要是问刘煤黑子,兔子大的人都认得他。” 
        遇到一个了解情况的人求之不得,倒骑驴是坐正了,车夫了解刘家情况。海小安问:“为啥叫刘煤黑子?” 
        “解放前他一直挖煤。”车夫说。 
        “他有一个儿子,叫刘升吧?” 
        “千万可别在刘煤黑子面前提刘升,他嗾狗咬你。”车夫告诫的口吻说,“刘煤黑子比狗奘(急躁)!” 
        此话让两名刑警听出弦外之音。 
        “刘升不是他儿子?”李军问。 
        “是,刘煤黑子和一日本娘儿们生的呢。”车夫说。 
        倒骑驴上坡,车夫蹬得吃力,有些喘。 
        李军跳下车。 
        “没事儿师傅,我有秘密武器。”车夫说得神神秘秘,四处望望,脚探到车笸箩下,触到某个机关,只听“突突”两声,倒骑驴使用上了动力,他说,“交警不让安装,抓住往死里罚。” 

        “用这东西不安全。” 
        “单缸……”车夫说,“我们也明白安装动力不安全,那木的街道女人肚子似的高岗下坡。” 
        车夫竟然有这样的感觉,街道怎么像女人的肚子呢?或许,他经历过一个腹部高低不平的女人;或许蹬车累了,想想在女人肚皮上行走,会有一股动力吧。劳动号子中,就有女人的内容! 

        “师傅先前你说刘升是日本女人生的,是咋回事?”海小安问。 
        那个单缸的电机解放了车夫的脚,他只轻松地掌控车把就可以了。他兴趣这个话题,说:“刘煤黑子人高马大的,却天生一双桃花眼,噢,桃花眼知道吧?” 
        车夫说桃花眼的人喜欢干那种事,用了一个极过时的词儿——搞破鞋,农村仍然有人把男女越轨的性关系称搞破鞋。他说:“刘煤黑子尿性(能耐),和日本娘儿们搞破鞋。” 

        发生在伪满洲国倒台子那个秋天的故事,充满了离奇色彩。矿区一夜之间就没了日本人的影儿。一身煤粉的刘煤黑子,在石坑里见到一个哆嗦成一团的日本娘儿们,眼前一亮。 

        日本女人用半通不通的中国话说明白了发生的变故,日本都逃走了,她被抛弃了,她怕遭中国人的迫害躲藏在这里。 
        “你是个娘儿们,没人祸害你。”刘煤黑子说。 
        特殊时期,这句普通话她听来很亲切,眼睛发湿。她问他愿不愿意要她?刘煤黑子听来笑开一张黑脸,他真不敢相信,掏了掏耳朵,确信她的话无疑,迫不及待地石头一样压上女人。 

        “就有了刘升。”车夫说,有些离谱。 
      第六章在后黄雀(2) 
        刘升生在1949年,不是1945年。 
        在一狭窄的胡同,倒骑驴进不去。车夫说:“你们走进去,孤吊的老房子就是,没第二家。” 
        左拐右拐,刑警见到一堆荒草,那下面就是刘煤黑子的老房子,建造的年代太久远,房子整体下沉,窗户亮子都和地面平行了。上房顶不用蹬梯子,一脚就可迈上去。进屋如下井,像进地下室。 

        汪汪汪!一阵狗叫声骤然响起。 
        刘家养了很多狗,没什么名贵的品种,小镇的自产货,笨狗二细狗巴儿狗。刘煤黑子出来时,保镖似地簇拥一群狗。 
        “你是刘宝地师傅吧?”海小安问。
        刘煤黑子得知他们是警察,并没敌意,让他们到屋子里坐。于是刑警走进狗群,数十只狗看着主人的脸色对待来访者,态度还算友好。 
        “他几年都没回家了。”刘煤黑子待一只狗舔完他的下颏,那有一块流着脓水的疮,他说,“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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