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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玥一愣，面前的人很平静，也没有和他对视，只是整理他的衣襟，可是他的衣襟明明已经很正了。
这些天一直做有关容谢的梦，祁玥知道，自己无意识中说出这个名字的可能性非常大，让墨蔚听见知道也是迟早的事，但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墨蔚没听见他的回答，手已经在微微颤抖了。
祁玥叹了口气，手抚上墨蔚的手，下一刻他拧了拧眉，墨蔚的手比他的还要凉。
“立羽，看着我。”祁玥盯着墨蔚道。
墨蔚像是反应迟钝才听到一般，缓慢的抬眸看着祁玥，他看到了对方眼角里的温柔，这种温柔奇迹般的让他不安的内心微微安定。
“我说，容谢是你的前世，你相信吗？”祁玥认真道，除了这个说辞，他找不到其他的回答，墨蔚很聪明，很多事他都猜得到，有时候，墨蔚只是在他面前装傻一点。
墨蔚只是愣了一下，旋即飞快道，“相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祁玥闭了闭眼睛，抱住他道，“我不会骗你。”
“我相信你。”墨蔚嗓音有些哑了，他双臂收紧。
“需要去看大夫吗？”过了半晌，墨蔚还是担心他。
祁玥摇摇头，“不必了，或许过几日便好了。”
墨蔚动了动唇，看着祁玥坚定的神色，只得道，“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不要瞒着我。”
“是。”祁玥笑道。
连续又过了几天，祁玥并没有丝毫的好转，他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某个地方在召自己回去，并且他对那里产生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归属感。
容谢……祁玥默念这个名字，蓦然感觉心脏一阵缩紧。
他从房间里出来，对着墨蔚道，“我们去喂红鲤吧。”
“好。”对于他的主动提议，墨蔚显得很高兴，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担心照顾祁玥，喂红鲤这件事他都忘了，不知道那几条红鲤有没有饿死。
来到池边，已经到了夏季，池里开了大片大片的荷花，粉白粉白的十分可爱。
祁玥扔了点饵料下去，不一会儿就有两条红鲤游来。
祁玥唇角微勾，又洒了点下去。
“我们出去走走吧。”祁玥看着红鲤吃完，仰头道。
猝不及防就撞进墨蔚满是深情的一双琉璃色的眸子，他一阵恍惚，身子歪了一下，差点掉进水池里。
“小心！”墨蔚眼疾手快的拉住他，把他往怀里一带，胸腔内是那颗受了惊吓而跳动不止的心脏。
“我又不是不答应，别跳湖啊，”祁玥还没反应过来，迷茫的对上墨蔚，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调笑的话。
他笑了笑，借着墨蔚的手他站起来道，“不好意思。”
墨蔚唇角依旧挂着笑容，他搂着祁玥，眸子里的担忧尽管他极力抑制，但总是会溢出来。
“走吧，趁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出去走走。”祁玥拍了拍衣袖，抬眸笑道。
这一刻，正午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挑，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美好得仿若天神不可触碰。
第803章 梦与现实（完）（）
墨蔚呆呆的看了一眼，旋即道，“好。”
他们除了银子什么也没带。
走在墉国的大街上，这里的人都挺淳朴，抢劫，盗窃这种事很少发生，几乎每个大茶馆的老板都很热情好客。
祁玥喜欢喝茶，墨蔚便带他去了茶馆，里面有个说书人说书，祁玥挨着窗子坐，漫不经心的品茗听书。
墨蔚时不时地给他剥瓜子，调笑几句。
“殿下？”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祁玥偏头看去，一个钟灵毓秀的女子手拽着一个男子的衣袖，看着他像是有些紧张不安。
祁玥愣了一下，然后道，“你是……”
女子见他没有否认身份，惊喜的扬起唇角，嗓音越加柔和，“殿下我是子悠，这是我的丈夫，杨里。”
“哦～”祁玥眼眸一亮，对着杨里点了个头，道，“你好，”
“殿下，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你们。”子悠看了眼墨蔚，冲他笑了一下，只是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落寞。
曾经喜欢过的人再次站在面前，多多少少会有些感慨吧。
墨蔚回了她一个笑容。
祁玥看向子悠继续道，“你的信我收到了。”
子悠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叨扰殿下了。”
“怎么会，”祁玥笑了笑道，“看着你现在过得很幸福，我也为你高兴。”
子悠笑得弯了眼睛，她身边的丈夫打量完了祁玥二人，倒也是没开口说什么。
“你们是住在这里吗？”墨蔚不经意间开口。
子悠看了眼杨里，杨里解释道，“只是来这儿做生意，刚才在街上路过这家茶馆，我娘子说这窗边意味公子好像她认识的一个人，于是我就带她上来看看。”
墨蔚了然的点头，子悠没有多说，他们似乎是赶着回去，聊过几句便离开了，对于他们身份的事，也没多问。
子悠是个小心翼翼的人，她知道他们的身份，却将两位一国之主为何在此悠闲品茶的疑惑藏于心底。
晚间时分，七尺街也十分热闹，到处有挂红灯笼，猜谜语的东西。
墨蔚牵着他的手，忽然道，“你等我一下。”
说着就往一个人满为患的巷子里走去。
祁玥只来得及“诶”一声，墨蔚的身影就在人群里淹没。
莫名的一阵心慌袭上心头，他深呼吸一口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墨蔚就背着手回来了，祁玥还没说话，他就笑着将一个东西递到祁玥面前，“看！”
祁玥一怔，那是一根糖葫芦，在红灯笼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精致美丽。
“糖葫芦甜的，你吃一口。”墨蔚将糖葫芦塞祁玥手里。
祁玥心一暖，攥紧了糖葫芦，墨蔚贴心的就着他的手给他撕开了糖纸。
在墨蔚满怀期待的表情下，祁玥咬了一口。
“好吃吗？”墨蔚眼睛很亮，却并不灼人。
默了片刻，祁玥点点头，“有点甜，也有点酸。”
“你以前吃过吗？”墨蔚脸上露出一个轻松惬意的笑容，拉起祁玥的手向前走去。
“……没有。”祁玥顿了一下，才回道。
“那我以后天天给你买。”
祁玥听了忽然停住脚步，前面拉着他的墨蔚也停了下来，他双眸含笑问道，“怎么了？”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祁玥认真道，墨蔚还没说什么，祁玥福至心灵地走近在他唇角上吻了一下。
墨蔚笑了笑，搂住祁玥的腰想要加深这个吻，掠过唇角，他尝到了碎糖的味道，很甜。
世间行人来回擦肩而过，他们没有注意到小巷子里接吻的两个人。
第804章 出境（）
祁玥并没有待多久，频繁的梦境让他意识到了不对劲，而这些梦像是在冥冥之中指引着他该怎么做。
心之所向的地方，在……那里。
这一次的梦仿若沉寂许久，等他睁眼，周围一片黑暗。
他清醒过来，依旧低吟的是：容谢。
他轻缓的嗓音在整个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还带着回音不断响起。
“归墟境。”祁玥默念这三个字，他缓缓站起来，手向外伸出去，却彷佛触碰到某种屏障。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嗓音极其悦耳。
“如若我想出去，你……困得住吗？”他低语。
“这是劫数，你最好不要违抗。”空间之内忽然响起一道远古的声音，仿若洪钟敲鸣，带着一股威压。
身为境内唯一一个活着的生物，祁玥立刻就感受到了这股压力，他的手指渐渐缩紧，良久后才吐露一个笑容，无奈的嗓音响起，低沉而又温柔，“可是怎么办啊……”
他在等我呢。
“这是你早该舍弃的。”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没有丝毫人情可言。
“舍弃之后又会重新拥有，何必呢？”没有感情的人，一旦碰上这种东西，就像沾染了罂粟，沉迷而不可自拔。
“放我出去吧。”祁玥轻柔地触摸那道屏障，嗓音沉着而冷静。
一层梦境一层心境，祁玥之前的梦境并非完整的结束，如若不是心智影响，他的梦里根本不可能出现墨蔚，结局也自然会不一样。
归墟境，低估了他对容谢的爱，也低估了容谢对他的影响。
“放弃吧孩子，成为天神，是需要忘记所有的。”
“我不会忘记他。”祁玥嗓音坚定。
“冥顽不灵。”那道声音似叹息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似更黑了一些，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祁玥感觉脑袋有些沉，他摇晃了一下，单膝跪下，手撑着地，唇角勉强的勾了勾，“天地，你不懂爱吧。”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沉寂，祁玥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只是这里和归墟境一样的黑。
祁玥蓦然抱住头，太阳穴突突的疼，脑子里的神经每一根都绷到极致，精神力在衰减。
他在恍惚之中，看到了许多，身体逐渐的漂浮起来，彷佛是又一次的洗髓伐骨，全身上下都疼。
祁玥额间出了汗，倒抽着冷气，一丝一毫动弹不得。
因为精神力不稳定的原因，祁玥脑海里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画面片段，出现过后又飘然远去，看见越来越多的血光，祁玥心底骤然一凉，梦魇来了。
祁玥眉头都拧到一块儿去了，他上齿抵着下齿，墨色的长发彷佛被风吹拂，整个人痛苦无比，每一分，每一秒都彷佛受着地狱的煎熬。
……
也许是一百年过后了，祁玥在雪白色的彼岸花里醒来，银色头发长至脚踝，脸庞白皙棱角分明，清冷无双。
剑眉斜飞入鬓，一双凤眸微微睁开，纤长的睫羽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暂时没有聚焦，显得迷茫又无助。
英挺的鼻梁下是一张绯色的薄唇，一身白衣本是禁欲无比，眉心中间却是生了一朵曼珠沙华，加之上挑的眼尾，看起来无端妖冶惑人。
他动了动手指，缓缓站起来。
祁玥有些迷茫，他身体里与父神的联系断开了，父神呢？
他抬脚走了一步，发觉身体轻透无比，但是很累，他很想休息。
他清楚，历劫过后本应休息几千年的，但是他却迫不及待的从归墟境里醒来，他……是为了什么？
第805章 彼岸（1）（）
祁玥一直往前走，白色的曼珠沙华到处都是，散发着淡淡的荧光，美丽动人。
祁玥蓦然顿住脚步，他的面前站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女人很美艳，她静静站着，看着祁玥彷佛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却动了动唇不知从何说起。
祁玥清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他缓缓道，“彼岸姐姐。”
女人眨了眨眼睛，眼底竟起了水雾，她深呼吸一口气，跑到祁玥面前猛然抱住他，哽咽道，“终于又见面了。”
祁玥伸手抱她，这才发觉有一丝不对劲，他低眸看了眼彼岸，眼里掠过一丝诧异，“姐姐，你的手……”
“没了，”彼岸低下头，显得很淡然，仿若没了双臂是非常不值得一提的事。
祁玥掀起她的袖子，看见了那双不同寻常的“双手”，可以称之为机械。
“这是精准机器做的。”彼岸见祁玥看着她的手，勉强笑了笑道。
祁玥低垂着眉眼，淡淡问道，“姐姐之前为何会被父神送走？”
当初他以为父神是不想让他和女人接触，所以才将彼岸送走，但现在看来，彼岸失了双臂，平凡人是不可能伤到她的，这就说明，彼岸被送走还有别的原因，也难怪曼珠沙华都没有叶子了。
彼岸有些难为情，她低下头旋即又抬头，直接道，“我说了你别生气。”
“……好。”祁玥嗓音清冷但是没有寒意。
“是因为我喜欢你，父神觉得我图谋不轨，斩下了我一双手，送我去了另一个地方。”彼岸嗓音清澈，也让祁玥听了个清楚。
他有些诧异，“可你是我姐姐……”
“我们年龄相当，你出生，我随着你生，只不过就是化形时间比你早而已，算哪门子姐姐。”彼岸盯着他的双眸道。
祁玥敛眸，思绪一下子开朗，静静道，“姐姐，你去了现代？我第一次到现代世界，是你……”
“没错，是我，”彼岸没等他说完便承认了，并且继续道，“给你做生日蛋糕的也是我。”
祁玥抿了抿唇，“姐姐在现代生活得也是风生水起……”
彼岸没有说话，她当初开制了一个工作室，专门研究系统机器这一类的，她的身体不会老去，在现代世界活了几百年，才创造出了系统，最后创造出了应流年。
那个有自主意识能陪她说话的机器男人。
最后，她利用系统找到了祁玥，并且在现代世界里接待了他，虽然容貌有一丢丢的改变，但祁玥没认出她，她既高兴又失落。
高兴的是，她可以以另一副面孔去接近他，失落的是，祁玥似乎并不在意她，否则怎么可能记不住她？
再后来，她创造了位面，她被困在现代世界，只有祁玥在小说虚拟世界里，她才可以进去。
而至于这里，也是她的出生地，是与她有联系的地方，父神陨落，禁制被打碎，她自然就可以回来了。
祁玥看到她回来，多多少少也猜得到父神出了什么事。
彼岸几近贪婪的看着他的容颜，毫不掩饰想要汲取更多的眸子。
祁玥抿紧唇，嗓音清冷而疏离，“姐姐，管好你的心。”
彼岸一怔，旋即笑了起来，悲凉又心酸，“我追逐你那么多年，你现在才让我管好自己的心？还是你成为了天神真的就无欲无求没有情欲了吗！”
“不，我有喜欢的人了。”祁玥淡淡道。
彼岸一怔，她脸色苍白，一身红衣站在纯白的曼珠沙华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格格不入。
第806章 彼岸（2）（）
她退后了一步，喉咙哑涩，“……我知道了。”
“我喜欢了你好多年，”彼岸抬起眸子认真又希冀的望着他，“能告诉我一句，你对我的真实感情吗？有没有……有没有动过心？”
最后一句话，彼岸问得很轻，彷佛她早已经知道了答案，只是想面前人再骗骗她，再宠宠她。
“姐姐，你知道的，我只把你当姐姐。”祁玥眼睛没有眨一下，淡然的嗓音听起来冰冷至极。
“那你……”彼岸沉默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还记得他吗？”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祁玥之前的心上人，毕竟成了神，七情六欲都是要抛弃的，彼岸想，祁玥应该也不记得了吧。
她抱着一丝侥幸，天神立于神坛之上，是变得清冷，变得无情无欲，她希望……祁玥能忘记那个人，这样她可以继续陪着他。
彼岸在心底苦笑，爱一个人，是让自己卑微，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让自己卑微到尘埃里。
“不记得，”祁玥毫不犹豫道，但是不等彼岸惊喜，他又缓缓道，“我会想起的，没有人能控制我。”
他知道自己有喜欢的人，即使现在还想不起那人的容貌，想不起那人的名字。
但他就是记得，自己有喜欢的人。
彼岸上扬的唇角彻底僵住，她愣愣的退后几步，像是有些慌乱，往常的自信勇敢在这一刻全部被击溃，她想掩饰自己的狼狈，却发觉无能为力。
“姐姐，对不起，以前或许是我做错了什么。”祁玥看了她一眼，默了片刻道。
彼岸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如果祁玥以前年少时不那么撩，或许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这是祁玥想的。但彼岸却在心里摇了摇头，几百年几千年的陪伴，不生情愫是不可能的。
而祁玥是因为出生就是神躯，对于七情六欲十分淡然，这才没有对她日久生情。
彼岸不经意间抬眸，这才注意到祁玥苍白的脸色，“你或许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祁玥笑着摇了摇头，旋即转身离开，他走得很慢，但是很稳。
彼岸犹豫了片刻后跟上他，道，“你历劫后没休息吧？这怎么行？”
“不需要。”祁玥笑了一下，脸色越发苍白。
他来到一棵树前，将手放了上去。
树不断吸收从他手掌溢出来的源源不断的力量，直到整棵树都充满生机，散发出银光。
站在旁边的彼岸清晰的看见了祁玥身子晃了一下，她下意识的伸手想扶住他，结果却是停在了半空，因为祁玥晃进了树里。
树里的散发着银色光辉的树洞还没有消失，她试着伸手，却只摸到屏障。
旋即，她眼睁睁的看着树洞消失在眼前，连同祁玥一起。
彼岸有些茫然，几千年过去了，似乎……一切都变了。
祁玥进去了，周围一片黑暗，他几乎是抬手之间，前路便有火苗，淡淡幽光照亮了整个空间。
祁玥有些心事重重，他缓步上前，发现了自己的分身。
“祁玥”呆呆的站在一个角落，彷佛失去了灵魂。
祁玥蹙了蹙眉，收手之间，将分身收回来，一瞬之间，记忆翻涌，或许是太繁杂，祁玥心跳得有些快，他扶着石床单膝蹲下，额间似有冷汗流下。
等完完整整的储存这些记忆，祁玥猛的站起来，因为用力过猛，他踉跄后退了一两步，他的眼睛直盯着那干净的石床。
第807章 见心上人（1）（）
“容谢呢？”祁玥低喃，他的嗓音极力压抑着不安和痛苦，他不想再次失去他了。
对于容谢的离开，分身也没有任何记忆，祁玥对于这种无力掌控的事情简直要发狂。
半晌后，祁玥走出树洞，彼岸看见他，细心的察觉到了祁玥脸上的慌乱，她心下微微一惊，原来这世上还有牵动他情绪的东西。
“怎么了？”彼岸斟酌一下问道。
祁玥抿紧唇道，“姐姐，我要离开一下。”
“是去见心上人吗？”彼岸抓住他擦肩而过的手腕，语气有些急切。
“是。”祁玥低垂着眉眼，坦白了。
彼岸怔了一下，像是反应迟钝一般良久过后才逐渐放开了祁玥的手腕，嗓音有些慌，“哦……哦，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