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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成身边的姑娘看年纪大概有二十六七，穿着不知什么颜色的盘扣花棉袄。齐耳短头整齐地夹在耳朵后，头侧向罗成的肩膀。额前的刘海像一片帘子盖住了两道眉毛。一双眼睛笑眯成了月牙，极力抿着微微突起的嘴唇，却掩不住心里的欢喜露出两颗兔牙。
“快点放回去吧，你这样太不礼貌了。”
杨桃抽出杨春手里的照片塞进书页里，杨春又夺了回来，拿着照片盯着看。
照片虽然只照到了肩膀，不过从女子侧身的姿势中可以判断女子一定是挽着罗成的手臂的。
“春儿，姐姐要生气了。”
杨桃拉下脸，她不想被人说自己的妹妹有娘生没娘教，不懂礼貌随便动别人的东西。
“好了我不看了，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张学生照。还没有本人好看呢！”
杨春把照片夹好拍了拍书包递给大姐半开玩笑地笑着。心里却在嘀咕，罗成一直说自己是孤儿，可是照片上的女子应该和他关系很亲密，他们是什么关系？
如果罗成敢背着大姐和别的姑娘交往，那我一定饶不了他！
杨春决定第二天就去清河镇给罗成送书包，顺便让罗成解释一下照片上的姑娘是什么人。杨春正要开口和大姐说，杨桃先说第二天要去湖口镇探望奶奶。
“我早说过了我不去。”
“春儿，明天是奶奶的六十大寿。就算你再讨厌她，咱们做孙女的总还是要去表示一下孝心。就算替咱爸尽一份孝道，咱妈如果在的话也肯定会去的。”
“我说不去就是不去。我明天去清河镇给罗老师送书包去。”
“我也不去了，我不太舒服。”
杨梅无精打采地抱着被絮趴在床上想心事，才半个月不见韩枫，感觉心里堵得死死的，世界都是灰暗的。
两个妹妹都不去，杨桃只好自己带上寿礼去给奶奶拜寿。杨梅想和杨春一起去清河镇，才开口就让杨春拒绝了。
“二月初二韩枫肯定会过来看你，你现在不用去找他。”
“我没想去找他……我是想和你做个伴儿。”
杨梅的心思都被妹妹给看透了顿时觉得很难堪。
“那你好好看家，别让乐乐跑出去。”
杨梅抱起小黄狗目送杨春去坐车，终于看不见杨春的身影了才转身回家。走到水塘边，小黄狗突然从杨梅的怀里跳下地朝前面跑去。杨梅急忙去追，跑了几步觉得肚子不舒服，只好放慢脚步大声呼喊乐乐回来。
一阵狂乱的狗吠传来，杨梅听出是小黄狗的叫声。快走几步终于看见小黄狗正被一只大黑狗按在地上撕咬。
“快点别咬了，乐乐，乐乐！”
杨梅急得手足无措。给狗拉架是危险的，就算没有怀孕杨梅也不敢上前救乐乐。
连着呼喊几声，杨梅急得都快哭了。她不记得村里谁家养了大黑狗，想救小黄狗都找不到人来帮忙。
杨梅对小黄狗说不上有多少喜欢，可是小黄狗是韩冬送来的，韩冬是韩枫的堂弟，爱屋及乌，她得护着小黄狗。何况妹妹杨春对小黄狗又是那么上心呢！
“大黑回来。叫你回来你还不听话，找死！大黑，松开嘴……”
王富贵嘴里说着，双手却抱臂站在自家院门口，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双眼在杨梅身上扫来扫去。
杨梅终于鼓起勇气操起一旁柴垛上的木棒朝大黑狗的后背砸去，大黑狗“嗷”地一声惨叫躺倒在地，小黄狗趁机跑开。
“乐乐~”
杨梅又去追小黄狗。
“杨梅你别走！你把我的大黑给打伤了，你得赔钱。”
王富贵回过神去抓杨梅，杨梅已经跑走了。大黑狗在地上抽搐着，王富贵只好先抱大黑狗去救治。
杨梅一路追赶小黄狗到了村道上，突然一辆摩托车从拐弯处急驰过来，杨梅哪还躲得及，一个跟斗摔到了路旁的阴沟里。
摩托车的轰鸣声转瞬消失了。杨梅躺在阴沟里只觉得脑袋嗡嗡做响，眼前天黑地暗……
杨春坐在开往清河镇的客车上，过两个村口才发现她竟然忘了带罗成的书包。
四季春裁缝铺的门虚掩着，伸手一推门就开了。
腊月二十七到正月十五春节期间裁缝铺闭门休息，进出大门都要上锁落栓。怎么二姐这么粗心大意呢！
“二姐！”
杨春从架上拿下罗成的书包朝屋里喊了一声，不见二姐出来。又提高声音喊了一声。这时屋门“哐啷”一声响，一个人影仓皇地跑了出来。
“王富贵！你怎么在我家？”
杨春迎上去揪住王富贵的胳膊。
“我，我是做好事送你二姐回家。”
王富贵挣脱着，脸上焦急紧张又有些害怕。
“我二姐用你送回家？”
“你自己进屋去看。我得走了，不关我事。”
趁着杨春愣神的功夫，王富贵撒腿就跑。杨春顾不得再去抓王富贵快步进屋。
“二姐，二姐你怎么啦？”
杨梅仰身躺在床上，胸前的衣裳半掩着，身下的裤子褪去了一半，刺目的血染红了她身下的被褥……
杨梅被王富贵破了身子并怀孕的消息顷刻间在大溪村传遍了。晚上杨桃在回家的路上听人这样说自己的妹妹，气得脸色发青，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要回家向妹妹问个究竟。才不过一天时间，村里怎么会起这样的谣言。
快到家门口时柳香菊叫住杨桃，告诉她杨春已经把杨梅送去了清河镇医院。杨桃这才如梦方醒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
柳香菊显得有些吃惊。
“你知道什么？快点说。”
“你家杨梅和王富贵有一腿还怀了孩子，今天在干那事的时候可能太激动了，不小心把孩子给弄掉了，村里的卫生院治不了，只好转去清河镇医院……”
杨家姐妹出了这么大的事让柳香菊有些暗暗高兴。
杨春这次期末考试不但取得了五年级的第一名，还拿到了初一成绩的第三名。曾经的同班同学马上开学就要比自己高一级了，这让柳香菊的心里极其不平衡。今天能看到杨家姐妹的笑话，终于让柳香菊觉得心里舒坦了一点。
第五十七章 都是渣男啊（）
七天后杨梅出院了。王富贵也被公安局放了出来。
王富贵不但不是伤害杨梅的凶手，还是从阴沟里救出杨梅的英雄。杨梅衣裳不整是因为王富贵见杨梅浑身脏污想帮她换干净衣服。裤子褪到一半是因为见杨梅身上有血想检查原因……
杨梅自从知道孩子没了以后就整日以泪洗面。杨春问她当天发生的情况，她只会摇头垂泪，一句话也不说。
“太便宜王富贵那个浑蛋了！”
杨春气得咬牙。明知道公安局不会搞错，可是想到二姐当时狼狈赤身的样子，就算二姐流产不是王富贵所为，二姐的身子也被王富贵给轻薄了，这口气怎么能咽下去。
杨桃劝杨春不要对王富贵有成见，如果不是王富贵及时发现杨梅并送她回家，可能杨梅的情况会更严重。
“是，等我找到那个撞二姐的人，我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嘘！你以为你是古代的侠女呀，这种话不好乱讲。咱们还是得赶紧想办法怎么向韩枫解释这事吧。也不知他什么时候会回清河镇，怎么过完年他也没去单位上班呢……”
“大姐放心，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韩枫找到。”
杨桃叹息着端起红枣枸杞炖鸡进屋给杨梅。杨春操起炉铲将灶膛里的火压灭，望着零星闪烁的火星渐渐化为灰烬，杨春心里的火苗却是越燃越高。
杨梅出事以后，杨春第一时间就去找韩枫。可是韩枫家的大门紧锁，去韩枫的单位找他也不在。韩枫的单位年初六就开工了，可是韩枫一直没上班也没向单位请假。
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完，杨梅可以下地活动了。虽然杨梅装做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经常会半夜哭醒。杨桃安慰杨梅的时候说着说着也会跟着哭起来。
杨桃是为妹妹的未来担忧。杨梅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就算韩枫愿意和杨梅结婚，可是他们的婚姻能持久吗？没有孩子的家庭是不完整的。
杨春虽然心疼二姐，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安慰她。现在只有先找到韩枫再说。
“春儿，罗老师的书包你还没有送过去吗？”
看见大姐手里拎着罗成的书包，杨春才想起来那天车坐到半路回来的目的。杨梅在清河镇住院，杨桃也因为照顾妹妹没顾得上和罗成联系。
杨桃打算去给罗成送书包，被杨春给拦了下来。罗成书包里照片的秘密必须得揭开，杨春只能亲自去。
“我想再去韩枫的单位看看他有没有回来。离二月初二也没几天了，这件事必须得让他知道。”
此时杨春的心情是很矛盾的，她既希望韩枫和二姐就此分手永不再联系。如果二姐彻底摆脱了渣男韩枫，虽然会痛苦一时，却不会以后为韩枫伤心流泪耽误终身幸福；当然杨春也希望渣男也有洗心革面的一天。
如果韩枫知道杨梅这事以后，能表现出他对杨梅的真爱，如约和杨梅举办婚礼，那也算一段良缘佳话，让杨春对渣男重新定义，不再抱成偏见。
揣着一颗忐忑的心，杨春直奔清河镇街道办。
“韩枫还没有来上班，不过大年初七我见到他骑摩托往大溪村去了。昨天他打来一个电话，说他现在上海，打算向单位辞职。”
“大年初七？他去大溪村？是什么时候？”
“上午九点多吧，当时我正好也去大溪村方向，看见他摩托车骑得很快。我想喊他都来不及。”
“韩枫为什么要辞职？”
“这个……”
见对方说话欲言又止，杨春打破沙锅问到底。
马尾辫年前就到单位把韩枫告了，韩枫以搞对象为名脚踩几条船，生活作风有问题。领导找韩枫谈话让他做检讨，并且要尽快处理好个人问题。韩枫一直没有交检讨书，单位给韩枫记过处分。
“韩枫可能是一时愤愤不平赌气辞职吧。不过他年轻长得又帅，在上海可能会有更好的发展，在这里他干得也不是很开心……”
初春的天气格外冷，杨春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韩枫大年初七骑摩托车去了大溪村，杨梅正是那天被摩托车撞倒在阴沟里造成流产……
希望猜测不是真的！
韩枫，如果是你干的，那你死定了！
杨春拢了拢额前的刘海，快步朝清河镇中学职工宿舍走去。
还是那条昏暗拥挤闭塞的走道。
“谁呀？”
女子的问话和细碎的脚步声到了门边，杨春的心立刻拎了起来。
门“吱呀”打开，探出一张几分熟悉的脸。一片门帘似的刘海，两道细月弯弯的眼睛。
“你找谁？”
女子盯着杨春的脸充满警惕。
“我找罗老师。”
“他不在，出去办事要下午才能回来。”
女子说着准备关门谢客，杨春抢上一步伸出脚挡住门。
“你是罗老师的爱人吗？”
“啊？哦，不。”
女子被杨春唐突的问话羞红了脸。不过又马上解释她是罗成未过门的老婆，两个人准备五一劳动节结婚。
尽管杨春早有预感，可是听女子说出来，还是觉得血流加速气愤不已。和女子深聊几句以后，杨春不再怀疑，女子的确是罗成在乡下干活供他读大学，一心等他毕业工作以后结婚的未婚妻。
看着女子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的面孔和常年干农活粗糙的双手，杨春没有把罗成追求大姐杨桃的事说出来。
杨春把书包交给女子扭头就走。女子在身后说罗成就是去找书包的，如果他知道杨春会把书包送来就不会白跑一趟了……杨春的身子僵了一下立刻飞跑起来。
罗成现在肯定在大溪村。
没想到为人师表的罗老师竟然也是一枚不折不扣的渣男！两个姐姐到底是做了什么让老天如此惩罚她们？上辈子已经够不幸了，这一世又遇渣男表错情。
一定要让渣男现形受到惩罚，先办了罗成，再和韩枫算帐！
听见大姐杨桃和罗成在四季春裁缝店里说话，杨春捏了一下衣兜里罗成和未婚妻的合照。
第五十八章 爱不是自私的（）
“大姐！”
“春儿，你回来了。”
杨桃松开正绕着罗成胸围的软尺脸色有些窘。罗成也尴尬地放下了张开的双臂。
猛一看杨春还以为大姐和罗成抱在一起，现在看明白了，大姐正在给罗成量尺，想必是要给罗成做衣服。
果然杨桃急忙解释，正好有几块布料拼起来够做一件夹克。
“颜色不太适合做女装，就想着给罗老师做了。”
“罗老师为人师表上课要穿得得体。大姐做衣服的手艺好，不接别人的活没关系，罗老师的衣服当然得亲自做。”
“春儿……”
杨桃听出妹妹的话里有刺，不免更加窘迫了。
布料是杨桃春节前特意裁出来留给罗成的，要怎样拼剪做成一件夹克衫她也是用心想了好久的。本来是想做好了给罗成当过年的新衣，可惜罗成放寒假前一直没有来，大年初六碍着两个妹妹在跟前罗成又来去匆匆也没时间量尺，所以今天杨桃才得到机会。
“等我发工资，就给你们把衣服钱送来。”
“都是零头碎布，什么钱不钱的，罗老师说话见外了。”
杨桃低头收拾布料生怕妹妹揭穿她的谎言。
“罗老师，我大姐都开始给你做衣服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大姐把亲事给订下来？我们村儿的姑娘一般二十岁前都出嫁了，我大姐过年二十一她也想早点嫁了。”
“我会安排的，我也想早点和她过日子。不过我们学校老师要转正了才能申请婚房。我可能要到暑假结束才能申请。”
罗成尴尬地笑着，双手不自然地搓在一起。求救似地望向杨桃。
“春儿你才多大，这种话也好意思说。”
杨桃怪怼地看了妹妹一眼，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杨春说出了杨桃的心里话，虽然和罗成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不过罗成给杨桃的感觉很踏实，杨桃一直担心自己的文化程度低高攀了罗成。现在听罗成这么说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大姐我饿了。我二姐呢？”
“梅子在后院晒太阳呢，我这就去做饭。罗老师你今天一定要留下吃饭，尝尝我做的腊鱼腊肉能不能入口。”
“肯定很好吃。”
罗成望着杨桃欢快出门的背影，开始打算起国庆节结婚的事。如果一切顺利，要在国庆节和杨桃结婚也不是不可能的。
“罗老师，你是来拿书包的吧，我大姐没告诉你，我今天特意给你送书包去吗？”
“啊？没有！”
罗成有些吃惊，进门就被杨桃热情招待吃过年的点心果子，又量尺做新衣裳，他只顾着沉浸在幸福之中，差点忘了过来是讨书包的。
“你把我的书包送哪儿去了？”
“送到你家了。”
“啊！”
罗成的心里格愣一下。
罗成怎么也没想到杨桃会让妹妹给他送书包去。那天为了赶着去清河镇接未婚妻，把书包落在了杨桃的店里。他本来想第二天再来讨，可是未婚妻带了娘家兄弟一起过来，他实在是抽不开身。直到昨天才把人打发走，今天就急忙赶过来了。
罗成不敢问杨春谁接的书包，杨春也不急着说，反倒说起国庆节大姐结婚的安排。罗成连连应着，心想杨春这么问肯定是没发现什么，不免暗暗松了口气。
“罗老师！”
杨春话锋一转收拢起笑脸，冷厉的眼神让罗成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你看看这是什么？”
杨春把照片扔到案板上，罗成狐疑地拿起照片，立刻拧起了眉头。
“照片上的人我今天见到了，她说今年五一要和你结婚。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这个……其实是这样的……”
“不要啰嗦，我就想知道你国庆节怎么和我大姐结婚！”
罗成这时变成了结巴，好一会才恢复了平顺的语气向杨春解释。照片是罗成这次寒假回家乡拍的，女子叫魏琼花，和罗成家是邻居。
罗成父母双亡以后是魏家帮扶着把罗成培养成大学生。魏家一直以为罗成可以做上门女婿，魏琼花一心一意等罗成大学毕业。这次回去被催婚，罗成也是没有办法才答应魏家提出五一结婚的要求。
“我根本不喜欢魏琼花，你知道我是喜欢你大姐的。魏琼花家帮了我，可也不能让我用婚姻来报答他们吧。我打算过一段时间就向她摊牌。现在刚过完年，她要到清河镇看看我不忍心拒绝她。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处理好。你不要告诉你大姐免得她会多心。”
“罗老师，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可耻吗？你有什么脸说这样的话。婚姻的确不能用来当报恩的条件，可是你当初接受魏家的帮助时，就已经知道人家是想把女儿嫁给你。魏琼花为你拖成了老姑娘，你竟然说是人家赖上你要报答。你还配做老师吗？你还配谈爱情吗？我请你立刻离开我家，永远不要和我大姐再来往。”
“不，不能这样！爱情是自私的，我喜欢你大姐，我要和她结婚。你大姐也喜欢我，我要是离开她，她会伤心的。你怎么能让你大姐伤心……”
“闭嘴！你走，马上走！你不配我大姐的爱。”
杨春拉开门推罗成出去，罗成还想解释，这时王富贵笑嘻嘻地探头进来。
“杨春怎么回事？”
王富贵拉住罗成的胳膊。
“你是谁？想欺负杨家没有男人？我警告你别在这里撒野，让你滚赶紧滚！”
罗成极力想抛开王富贵，王富贵却像粘糖一样任罗成怎么使劲也甩不脱。
看着眼前和大姐前世今生纠缠不清的两个男人，杨春的怒火立刻上来了。
“都给我滚出去。谁都不要再来烦我大姐！”
杨春一手钳住一个把罗成和王富贵推出门外，“砰”地一声把门关上拴死。
靠在门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