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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能生巧-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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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栩喊出一句后,却觉得他们的声音渐渐极其遥远,模糊不清。婚期?谁和谁的婚期?他转过头,看到陈太初眼中的歉疚,更觉得不可思议。可这眼神,却已似万箭齐飞,令他胸口血肉模糊。他想拔足飞奔去后院,亲口问一句阿妧你可是想要嫁给太初?可是他的两腿好像浇了铁,发麻发疼,那句话会有什么答案他更连想都不敢想。

    崇王的声音由远渐近地传了过来:“和重,汉臣,你们也太有意思了,这汴京城里宗室贵女过千,名门闺秀遍地,怎会看中了同一个小娘子做儿媳?可是和重,你家大郎为何也说万万不可呢?”

    满亭的人都看向苏瞻和苏昉父子俩。陈青仰头喝下盏中酒,新酒清洌,余味有甜。崇王这个坑,替苏瞻挖得可不浅呐。轻乃父子不和,私德有失。重乃推托尚主,欺君之罪。

    忽然,天上隆隆作响,亭子上惊起几只燕子,低低掠过池塘,燕尾抄水,瞬间越过粉墙去了。春雷一声发,惊燕亦惊蛇。蛇没有惊到,大石头上的乌龟阿团却缩回了头,慢腾腾地往石头下挪去,想要躲回池塘里。

    这一阵雷声后,那暮春之雨,又哗哗落了下来,池塘里泛起千万大大小小的波纹圆圈,环环相扣,重重叠叠。亭子上头的茅草被雨打得淅沥作响。这雷声,也把赵栩的魂魄给炸了回来。

141 第一百四十一章() 
雨声滴滴答答中;苏瞻笑着看向崇王:“大郎为何说不可,我这个做父亲的还真不知道。这些年来他在我面前唯一提起;经常提起的,也就是孟家这位小娘子了。”他转头看向苏昉;黝黑的眼眸越发深沉:“难不成是爹爹误会了?阿昉?”

    苏昉看了一眼父亲眼里的一线寒冰,侧身垂眸道:“是儿子令爹爹误会了。我待九娘,只有兄妹之情,家人之亲;也早就知道太初和九娘议亲一事;故而从无男女之思;是儿子的错。”

    苏瞻点头笑道:“原来如此。”他对官家拱手道:“还请陛下恕罪。亡妻有遗命,让大郎自选贤妻。和重这些年也未曾替他做主,可臣身为父亲,却连儿子的心思也不尽知,真是愧对他母亲了。”

    官家苦笑着摆摆手;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这苏和重和陈汉臣一个德性;亡妻遗命;就是这庄稼汉;谁家的儿子能自选贤妻?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他的阿予,难道还选不到比他们两家儿子更好的郎君了?!

    苏瞻却又恭敬地说:“陛下,说起孟家的小娘子,汉臣所言非虚。昨日二府已收到太后娘娘的懿旨,宣召仲然兄的女儿孟六娘入宫担任慈宁殿掌籍一职。”虽然丢了一个女婿,却得了一个好儿媳,希望官家别太放在心上。

    官家点了点头,想起以前答应过娘娘,他自不会反悔。二府恐怕也都明白娘娘的用意,故而还未决定孟存起复的职位。官家看向孟存笑道:“你家的六娘,娘娘是一直喜爱有加的,只怕仲然你舍不得了。”

    孟存吃了一惊,想起几年前妻子哭诉过的话,太子妃三个字一闪而过,想到二府还在商榷自己的起复,顿时大喜,心砰砰跳得极快。原来娘娘竟没有忘记此事!他赶紧朝官家跪拜下去:“蒙娘娘恩典,孟家感激涕零,又怎会舍不得。只是小女愚钝,怕不堪重任。”他压抑住瞄一眼赵栩的念头,匍匐在地。

    赵栩心中火急火燎起来,若是做掌籍女官,这份懿旨就还是熙宁九年的那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令太后娘娘等不及立储了。

    官家笑道:“娘娘看中的,总不会错。六郎,孟家两个小娘子也是你那个桃源社的吧?今日可都来了?”

    赵栩眼皮一阵乱跳,正想要说六娘九娘没来。却听见孟彦弼拱手答道:“禀陛下,臣今日带着妹妹们一早就到了,她们应在后院陪公主殿下说话呢。”

    ***

    后院的上房中,坐满了人。窗边的罗汉榻上,九娘和苏昕盘腿靠在墙上,赵浅予半躺在九娘腿上,六娘七娘也脱了鞋,五个人头靠着头,在听苏昕轻声说着苏府浴佛节这天发生的大事。

    “真的险些掐死了?”赵浅予捂着嘴低声问道,惊骇之极。

    苏昕叹了口气,点点头对九娘说道:“那个王二十四娘,也不知道怎么就打晕了两个婆子,闯进王璎修行的小佛堂讨要儿子,却反而被王璎险些掐死。”

    六娘蹙眉问:“她这是疯了吧?为何苏相不干脆休了她,把她们都送回青神去呢?”

    赵浅予却叹气:“阿昉哥哥真是可怜,他还有个疯子生的妹妹,以后要他照顾呢!”

    九娘却不愿她们知晓那些旧事,只岔开话题问苏昕:“阿昕姐姐,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六娘和七娘细细看苏昕,才觉得她果然瘦得厉害,锁骨突出得厉害。

    苏昕笑道:“怕是因为长高了许多的缘故,我还担心会比阿妧矮,方才比了比,放心了。我娘也说长个子的时候人会瘦。”

    九娘却担忧她急急选择周家定亲,其实是太过要强,心底并未真正放下陈太初,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只能委婉地道:“你若是有什么心事,不妨和我们说说,可别憋在心底。”

    苏昕大笑起来:“没有的事,我这手已能穿衣拿箸,虽然不能写字,但左手写字也还算工整,不愁吃穿,能有什么心事?我娘说我像大伯母,你们不知道,我大伯母生了大哥后,还又长高了三寸呢!所以才那么瘦!”

    面南的罗汉榻上,魏氏抱着孟忠厚不肯放手,又亲又摸,从元初到又初,个个生下来都很瘦,哪里像孟忠厚这样白胖可爱。她一眼见到孟忠厚就爱得不行,那两个垂累下坠的腮帮子,摸上去滑不溜丢,实在忍不住不多捏两下。

    史氏仔细听杜氏和范氏说着抚育孟忠厚的一应琐事,偶尔看看窗边榻上的苏昕,暗暗牢记在心。

    “自打四个月起,三郎夜里就一觉到天亮。乳母都说从没见过这么好带的孩子。”范氏笑盈盈地说道:“九个月大,就扶着矮几自己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倒把我和娘吓了一跳。十个月就迈步了,一岁不到,就会说马字。八成是被阿妧她们带着经常去看马才学会的。”

    杜氏亲自给范氏递了一小碟子酸梅子:“别说了,史娘子你不知道,阿范为了这个还哭了一回,私下来问我为何三郎没有先叫娘,是不是她待儿子还不够好。哈哈哈哈。”

    范氏羞红了脸。孟忠厚在魏氏怀里小腿蹬了几下喊了起来:“姑姑——娘——姑——娘!”逗得史氏也笑得不行。

    魏氏被他小脚蹬了一下肚子,把他送到杜氏怀里,用帕子掩住嘴,忍住欲呕的感觉,顺手从范氏碟子拿了两颗梅子,放入口中。

    范氏看在眼里,咿了一声,还没出声。杜氏已经疑惑地低声问道:“表嫂你难道?”

    魏氏红着脸点了点头,她这个年纪还有孕,实在太过羞人。杜氏三个愣了半天,才齐声贺喜。窗下五个小娘子便都探头问贺喜什么。

    杜氏笑着说:“大喜大喜!你们表叔母又有了身孕!”

    九娘几个一愣,惊呼出声,跟着纷纷跳下榻来,笑着到魏氏身边盯着她还平坦的小腹左看右看。

    赵浅予更是跳了好几下:“舅母真的吗?舅母这次可一定要生个女孩儿!我要有表妹了!啊呀,舅舅知道了吗?太初哥哥知道了吗?”

    魏氏扶额道:“托阿予你的金口了,若再来个儿子,舅母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名字都没法取了。”

    九娘想到元初太初再初又初四兄弟,忍俊不禁:“叔母定能得一位千金!”

    魏氏自从又有了身孕后,比往日更善感,忍不住伸手拉过九娘道:“在我陈家,女儿才更金贵呢。就是太初他们兄弟几个都生不出儿子,你表叔也说过不要紧的。”

    九娘一怔,脸上火辣辣的。六娘和赵浅予都笑了起来。

    这时,宫中的女史进来禀报:“官家宣孟氏六娘、九娘见驾。燕王殿下和苏东阁在院子里等着接两位小娘子。”

    六娘和九娘一呆。杜氏赶紧道:“玉簪,你们几个快去给小娘子们准备木屐和蓑衣。”史氏也吩咐侍女们去廊下取油纸伞。

    赵浅予依偎着魏氏笑道:“阿妧,你们别害怕,我爹爹最和气了,我做错事他从来舍不得责骂我一声。”

    九娘苦笑着握了握六娘的手,六娘手中汗津津的。

    ***

    赵栩负手站在院子里,不错眼地看着上房门口进进出出的女史、玉簪和侍女们。斜风细雨里行来,虽一路打着伞,半边肩膀已经微湿。赵栩只觉得胸腔里那颗心有时跳得极快,有时却又似乎不再跳动了,原本应该定下心来好好谋算眼前的形势,却根本沉不下心。

    苏昉撑着伞走近他,和他并肩看着廊下忙忙碌碌的人,低声道:“六郎,放过阿妧吧。”

    赵栩本不想答他,想了想还是开了口:“阿妧是阿妧,可不是你娘。”你苏昉未免管得太宽了。

    苏昉苦笑道:“官家刚才的意思连我都明白得很。六郎你日后做皇太子,甚至登上那个位子,难道忍心让阿妧身陷后宫争斗倾轧之中?”

    赵栩抬了抬下巴,他要做的事,无需对阿妧以外的人交待。

    廊下玉簪打起帘子,两道身影先后被簇拥着出了门。

    赵栩只一眼,便看见了那身着紫丁香旋裙的少女,似乎和他想过无数次的面容并不一样,却又不陌生。秾华浓丽的五官,隔着春雨帘幕,笼上了一层如烟似雾的轻纱,再看一眼,那轻纱不过是她眉眼间的淡然。

    九娘扶着玉簪的手,刚迈下台阶,尚未抬头,眼前已是一双玄色镶银边云纹的靴子,靴尖微湿沾了少许泥花,靴子以上,烟灰色道袍下摆在春雨中微动。

    “我来。”两个字有些暗哑,像是贴着她耳畔说出来的,九娘心慌意乱,竟没有勇气抬头看一眼。

    一只手接过玉簪手中的油纸伞,不容置疑,不容拒绝。玉簪傻傻地接过赵栩塞给她的另一把伞,退到一旁。

    修长的手指,白玉雕成一般,在九娘眼下稳稳地握着青竹伞柄,只差毫厘就碰到她肩头,伽南奇香从他腕间,顺着空中的水汽幽幽漂浮在九娘的鼻尖。

    “六哥万福金安。”六娘上前,福了一福,忧心地看了垂眸不语的九娘一眼。

    九娘回过神来,侧身低语:“六哥——”待要行礼,一只手已托住她手肘。

    “还是我来吧?”苏昉收了自己的伞,上前来,挡在赵栩和九娘前面,伸出手。赵栩这是什么也不顾了?他替阿妧撑伞,成何体统!给亭子里的众人看见又算什么!他那性子,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就是他现在拖着阿妧就此离去,也不无可能。

    九娘挣了挣,那只手却铁钳似的,不但牢不可脱,还火热烫人。

    赵栩这是怎么了!九娘求助地看向看看苏昉,满脸疑惑。

    “我,来。”赵栩微微眯起眼,吐出两个如玉击石的字。

    连六娘都似乎感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她笑道:“阿昉哥哥,劳烦你替阿婵撑伞吧。我和阿妧都比她们高,她们也费力得很,还难免会不周到。”

    苏昉深深吸了口气,看着九娘点头道:“好。”他转身接过六娘女使手中的伞。

    待他们二人带着女使已快走出垂花门。赵栩垂眸看了看身前的人,放开她的手肘,低声道:“走罢。”

    这样的见面,从来不在九娘的预料里。一言一行,她几乎失去了应对的能力。这时才慢慢定下神来,九娘提起裙摆,缓步前行。

    那手,那伞,那香,那人,未离须臾。

    那句想问的话,在赵栩舌尖翻滚,他却不敢问出口。芙蓉池边,他开口问了,却只遗下那根喜鹊登梅翡翠簪在冬日池水中无影无踪。他不知道心中这句问出来,又会如何,他不知道自己还承受不承受得住。

    “伞。”九娘看着那油纸伞全在自己这边,忍不住轻声提醒道。话一出口又后悔莫及,那下过千百次的决心,却抵不过想到他会被雨淋湿的一念。这就是所谓的心不由己么?

    油纸伞却又朝她这边倾斜了一下。九娘的肩膀轻轻碰到身侧人的胸口,她一惊,下意识快步向前走了两步,脸上扑来沁凉的细雨,转瞬又被油纸伞遮住。

    赵栩正待说出口的“阿妧”两个字,就此生生囫囵咽了回去,心中酸涩难忍,那涩意直窜上眼底。阿妧这是在躲着他,避之不及吗?若是这段路能走一辈子才好,他一直不问,她就也不会说那些话了吧,就这么并肩走下去,没有旁人。

    不远处已是亭子,还未到垂花门,孟彦弼已笑着迎了上来,伸手扶住了九娘:“我来我来,阿妧,仔细脚下,这石板路还挺滑的。”

    赵栩默默收了伞,看着她身影流风回雪般渐渐离去,陈太初和苏昉、六娘正在亭子下面等着九娘,簇拥着一同上了亭子。

    赵栩方才被轻触过的胸口烧起一团火。他抬起头,木栏杆后面,一个人探出头来正看着他微笑,一把宫扇越过栏杆对他招了招。

142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亭外春雨潇潇;亭内悄然无声。官家看着眼前行着跪拜大礼,仪态无懈可击的两个少女。

    左边一个身穿鹅黄对襟牡丹纹半臂配杏红旋裙,秾纤合度;仪雅端方。右边一个穿藕色对襟海棠纹半臂配丁香色旋裙;轻云笼月,仙姿玉态。两人都梳着双丫髻;带着小巧的珍珠花冠。一时也看不出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免礼;你们两个和阿予都是姐妹相称;莫要拘束;抬起头来吧。”官家柔声道。

    六娘和九娘齐齐应了是,微微将头抬起少许;依旧垂眸看着前面放着矮几的地面。九娘留意到官家的矮几下随意搁着一双腿;竹叶暗纹的白绫袜松松的半褪着,两只石青色僧鞋歪在一旁。九娘留意到那微露出来的小腿格外纤细,怕还没有侄子孟忠厚的粗,心里一跳,立刻收回了目光。

    “三弟你看看;可分得清哪个是六娘哪个是九娘?”官家笑着问崇王。

    崇王叹道:“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曹子建诚不我欺也。两位佳人,看似年龄相仿,子平看花了眼,分不出来。”

    官家笑问:“你们两个,哪个是六娘?”

    六娘平举双手齐眉,一拜到底:“孟氏六娘参见陛下。”

    官家点了点头,气度雍容,言语自如,不愧是梁老夫人亲自抚育长大的。

    “我记起来了,你是有品级在身的,封号还是娘娘亲自赐的。淑德啊,娘娘要宣召你入宫做慈宁殿掌籍女史,你可愿意?”

    六娘微微一顿,再拜到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之内,八方以外,皆沐王恩。娘娘有所差遣,孟氏莫敢不从,自当尽心尽力。”

    她的声音柔和中带着坚定,最后一句,略带了些微颤抖。官家满意地点了点头,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呢,也不容易了。想了想,又问道:“甚好。若你在宫中做事,上司的德行有失,淑德你该如何?”

    “自当犯上进言。”六娘毫无犹豫。孟存心里咯噔一声,暗暗叫苦。官家虽然问的是上司,可言下之意恐怕指的是站在亭子门口的那一位。为妻者,当以夫为天,为臣者,当以君为天。唉!阿婵这孩子就是太过顶真死板了。

    官家扬了扬眉,有些意外:“哦?你不怕上司为难你拿捏你责罚你?”

    “怕。”六娘眉眼不动,面色自如。

    官家失笑道:“倒是个实诚的孩子,那你为何不明哲保身?”

    “六娘幼承庭训,有幸读过几本书认得几个字。虽身为女子,却也知道君子之怀,蹈大义而弘大德;小人之性,好谗佞以为身谋。比起被责罚,六娘更怕自己成为小人。”六娘温声答道。。

    “那若是娘娘有错,你可还会进言?”官家笑容不减,继续问道。

    六娘犹豫了一下:“娘娘行事,非常人可揣摩,对错是非,更非常人可判定。六娘只知若非德行有亏,小疵不足以妨大美。”

    “掌籍一职,在二十四掌中排第五,可见娘娘甚信任你的才学。孟氏族学,扬名天下。之前我也见过孟氏女学出来的张氏,考校过一番,确实才情兼备,也配得上五郎。淑德你说说,这天下百姓心中,什么最为重要?”官家招手将赵栩唤了过来,指了指崇王。赵栩跪在案几边上,替崇王倒了一盏茶,将他面前的酒盏挪开,又弯腰替他将那两只僧鞋套上。

    崇王笑着摇摇头,看向眼前的孟六娘。

    六娘心中甚是为难,思忖着该如何作答。答不好,官家也不可能违背太后的意愿免了自己进宫,还丢了族学的脸。她虽然一贯平和不争,可要在父亲家人面前,显得不如张蕊珠,她却也不愿意。但若是答君王或朝廷,却也未见出色。

    这时身边的九娘交叠在小腹前的双手轻轻动了动。六娘眼角见她手指微动,离裙一分,直指地面,顿时明了。

    赵栩眼皮微抬,将九娘细微动作尽收眼底。

    “陛下,天下百姓心中,以田地为最重。”六娘语气不变,心中暗暗舒出一口气。

    孟存和苏瞻都面容一肃,心中对太后更添了敬佩。

    官家轻笑道:“难道我这大赵帝王,在百姓心中,竟然不比这几亩薄田重要?”

    孟存眼皮一跳。苏瞻嘴角微微勾起,甚是期待。

    “史记有言: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自始皇帝一统天下,千年来朝代更替,帝王轮换未断。六娘没有见过百世千世传下来的基业,可中原大地,无论分成多少国,这土地,纵然因涝灾旱灾兵祸荒废一年两年甚至十年八年,始终还是会有人去耕种去收获。所以百姓心中最重的,六娘以为,一餐饭而已。”六娘的声音,清澈平静。

    官家哈哈大笑起来:“说到食为天,我也饿了。和重,今日倒要看看你今天准备了什么。”他看看赵栩,又看看六娘,甚是满意,就招手道:“太初,来这里。”

    陈太初行至案前,躬身行礼。

    官家看看陈太初和九娘,两人看着的确十分相配,问道:“九娘是忠义子孟叔常的嫡女?你母亲是和重的表妹?”

    九娘行了拜礼:“禀陛下。民女生母林氏,乃家父侍妾。民女蒙嫡母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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