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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能生巧-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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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的福,阿娴如今真的要嫁人了——”她盈盈双眸中雾气濛濛,轻轻拉住他的衣袖角,哽咽道:“却连一个送嫁的家里人都没有。他们——将我从宫门外就塞入马车里,我便似一袋米一包炭那样给卖来了契丹——”

    “阿娴——”孟建一愣,收了泪喃喃地解释起来:“万万不可如此胡思乱想,你是太后娘娘懿旨敕封的大赵郡主,那几千宗室贵女,县主几百个,可是郡主只有十多个,足见你身份尊贵——无人送你来,是因家中连连出事,你母亲带着阿珊,和大伯娘你大嫂她们陪着你婆婆都去了苏州。府里只有你二伯二婶在——”想到自己和二哥嫡庶之误,孟建叹了口气,吕氏不愿意送一送阿娴也实在太过小气。

    “二伯二婶和大伯、二哥都有送我出京。”四娘珠泪直落:“母亲也有送了五车嫁妆给我,可见不到爹爹娘亲和弟弟妹妹,阿娴心里实在难受——爹爹,为何连我姨娘都不来送一送我?她是不是病得厉害?那嫁妆里明明有许多是姨娘一早就替我准备的——”

    孟建心中一疼,他这辈子无论遇到何人遇到何事,过了些日子就总只记得那些好的时光好的事情,无论是年少明媚的程氏还是娇弱海棠般的琴娘,就算是借醉撒泼的阿林和别有用心的王氏,他都只念着在一起时的好,就是知道了自己或许是梁老夫人亲出,得不到回音也不会耿耿于怀,听四娘这般哭诉,他心里说不出的怅然,哽咽道:“阿娴,你还不知道,你姨娘病得厉害,五月里就去了——”

    四娘一个趔趄,死死地拽着孟建的衣袖,嘴唇翕了翕,先前作态落泪极易,此时却挤不出泪来,心里慌得厉害,几乎快没了心跳。

    她在狱中宫中辗转,虽还收到阮玉郎的消息,却无人告诉她阮氏殒命一事。从此,在这世上除了她自己,再无一个人爱护她怜惜她了。

    孟建扶住她,摇了摇头:“阿娴,是爹爹没能照顾好你姨娘——”手上重得厉害,扯了几下竟拉不住四娘,看着她跌坐在地上:“阿娴,快起来说话,给那些女史见了有失体统——”

    四娘放声大哭,抱了他的袖子掩住了脸:“姨娘!可怜姨娘生我养我,多年来为阿娴操心。可我都不能送一送姨娘,不能送终,不能为她守孝,还要被卖给女真人。姨娘在天之灵该多么难过。我不嫁——爹爹,求你了,让我为姨娘守一年孝!你可怜可怜我姨娘,可怜可怜女儿罢——”

    孟建不知所措地看看外头,见无人过问,再用力拉两下,四娘拼命挣扎着哭道:“孟妧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你恨我就恨我,为何要害死我姨娘?为何要逼我孝中和亲!我们是一个爹爹生的亲姐妹——你出来——”

    孟建吓得赶紧去捂她的嘴:“阿娴你悲伤过度糊涂了!你姨娘病了两年药石无医,关阿妧什么事。你和亲也是太后的恩旨——”

    “爹爹你才糊涂!将我送给女真人蹂躏,明明是阿妧知会了燕王这么害我的——”四娘气得浑身颤抖:“她做贼心虚,不敢出来见我是不是?她心胸狭窄却要故作大方,明明恨我心悦陈太初,就背地里抢了陈家的亲事。又因阮玉郎杀了苏昕,害得她嫁不成陈太初,就恨毒了我,借机陷害我杀了苏昕,害得我在大理寺狱中受尽折磨——”她举起十指给孟建看,哭道:“她心里只有陈太初,却又利用燕王殿下一片深情,硬将我送去女真和亲,殿下也是受她蒙蔽的——”

    孟建一头冷汗,两耳嗡嗡响,厅外却传来掌声。

281 第二百八十一章() 
第二百八十一章

    九娘缓缓入了厅; 神色自若地看着四娘问道:“我为何不敢见你?我有什么可心虚之处?我不愿见你; 是因为厌憎你。我来见你; 是不能任由你贼喊捉贼颠倒黑白蒙骗爹爹。”

    四娘抖如筛糠,扯住孟建的衣袖细声哭道:“爹爹你知道的,阿妧她素日伶牙俐齿; 谁也说不过她; 她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我就只有生受着。爹爹生我养我,难道不知道女儿是怎样的人,我是个连只虫子都怕的人——”

    孟建手心手背都是肉,换作几个月前必然深信四娘,可这几个月和九娘同行同歇,他却不敢全信了。他扶住四娘,看看九娘; 吸了口气:“阿娴; 爹爹明白你,可阿妧真是个好的; 绝不会冤枉人。你有什么委屈; 和她有什么误会,姐妹两个当面说开来,哪有什么隔夜仇?”

    他看了眼正迈入厅里的陈太初,握住四娘的手; 轻轻摇头道:“但你说阿妧抢了你和陈家的亲事却是万万不对的; 三年前魏娘子就相中了阿妧; 给你母亲递了草帖子。当时爹爹因为要和太尉府结亲,高兴得好几夜都睡不着,我记得清清楚楚。陈太初家和你是没有一丝关系的。你怕是听什么人私下传话,把母舅程家听成了表叔陈家,生出了这不该有的念头——”

    九娘倒有些意外,看着孟建倒生出几分欣慰来。

    方绍朴背着药箱在廊下徘徊了两步,找了一个看起来面善的女史嘀咕了两句,见她往内院去了,招手让宫女搬了张凳子,在门口坐了下来,竖起耳朵大模大样地听起了壁角。

    陈太初进了厅堂,大步上前,目光似剑,沉声道:“孟四娘,我陈太初要娶的女子,从来就只有阿妧一人。阿妧何需在意你?你因妒生恨,指使程之才伙同阮玉郎手下意图掳走九娘,欲将九娘献给女真四太子。为了陷九娘于死地,你还给程之才服用了极多的五石散,令他狂性大发,结果却误害了苏昕。程之才都已一一招供,你无可抵赖。”

    陈太初看着摇摇欲坠的四娘,声音冰冷:“苏昕已是我亡妻,你与我陈太初有杀妻之仇,若非娘娘恩旨朝廷所需,此时此地,我必取你性命。”

    四娘如堕冰窖,她早就对陈太初死心了,为何还会心如刀绞?一遍又一遍,碎了拼凑起来,又粉粉碎,再黏起来,被他轻飘飘几句又千刀万剐成了齑粉。

    “陈太初——”四娘满面泪痕地凄然地笑了起来:“好一个有情有义的郎君,你明明眼见着九娘她和燕王就要双宿双飞,还做出这般大度的模样给谁看?你们一个个都虚伪之至!陈太初你杀了我便是,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到这般田地?”她挣脱孟建的手,走近了陈太初,转头看向九娘:“还有你,同为木樨院庶出的小娘子,你如今可心满意足了?自从翁翁去世,翰林巷就容不下我和姨娘两个人了。你记在了母亲名下做了嫡女,十一郎成了嫡子。你霸住了燕王妃的名分,还霸住陈太初的心,你还不承认?当年在绿绮阁那夜我就料中了你这般不知羞耻要霸着所有好的不放——”

    “天下人皆负了你,故天下人皆恶?”九娘打断了她,摇头叹道:“你怨天怨地怨人怨出身和血脉。那你可知道爹爹才是婆婆所出的孟氏嫡子,只是被阮姨奶奶当年趁碧微堂大火调了包来报复婆婆?你又知不知道阮玉郎其实就是元禧太子唯一的血脉寿春郡王赵珏?还有陈留阮氏乃魏晋至成宗朝的世家大族,也是德宗皇帝元后郭皇后的侄女郭珑梧的夫家。”

    四娘如遭雷击,怔了片刻,转身看向孟建:“她方才说什么了?爹爹?那二伯才是——阿婵她?”孟建垂眸长叹了一声,这样的阿娴,他从来都没见过,他愧为人父。

    “你是什么样的人,和血脉并无干系。”九娘淡然道:“人只有自甘下贱才会变成贱人。你这些言辞手段,并不会让我有半分难过。你这几年来所走的每一步都有的选,只是你从来不选另一条路。”

    “我根本没得选!”四娘心里乱糟糟的,颤声道:“是你们逼我的,我只能靠舅舅靠姨娘,我不想嫁给程之才,是你们逼我的。我不想嫁去女真,你们又逼我!我有得选吗?你说得轻巧,若是我你怎么选?”她看看陈太初又看向九娘,笑了起来:“是了,我也有得选。妹妹你见过二伯拟的和亲制书么?武德郡主,孟氏所出,贤良淑德,名满汴京,册为宗室女。今允乃诚祈,更敦和好,则边土宁晏,兵役服息。遂割深慈,为国大计,筑兹外馆,聿膺嘉礼,降彼金国四太子。孟氏女可不止我一个人。”

    孟建悚然一惊:“阿娴?”难道她想——

    九娘深深看了她一眼,施施然转身走了两步,在一旁官帽椅上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么孟娴你是要触柱还是要悬梁?抑或用头上银钗在面上划上几道?装疯卖傻恐怕是行不通的。想要偷梁换柱让我去和亲总要拿你的命来换。你可豁得出你的性命?”

    四娘胸口起伏不定,眼风瞟到陈太初按在身侧剑柄上的手,冷笑道:“你这般胸有成竹,无非是仗着燕王殿下待你一片真心。若是殿下知晓你心属陈太初只是利用他谋取荣华富贵可还会护着你?”

    “掌嘴。”门外忽地传来赵栩冷漠的声音。九娘起身看向赵栩,赵栩抬手摆了摆,示意她坐下看戏。方绍朴的脑袋在门口闪了闪,被外头的陈元初一把拽了回去。

    孟建一把拉回四娘,匆匆行礼道:“殿下,她因要和亲太过惶恐,胡言乱语,请殿下——”

    成墨已带着两个小黄门轻手轻脚进了厅,走至四娘面前恭谨地微微躬了躬身子:“郡主,小人奉殿下之命,行掌嘴之刑。”

    孟建还未回过神,听见啪啪两声,成墨已退开半步,两个架着四娘的小黄门也随即推了开来。

    赵栩入了厅,面色如水:“我便是这样护着阿妧的。武德你可要再试试?”

    四娘抬了抬手,不敢去摸火辣辣的脸颊,慢慢转头看了看身边手足无措的孟建和沉静自如的九娘,索性开口道:“你身为监国摄政的殿下,这般欺辱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

    “你泯灭人性毒如蛇蝎,这会子倒服软充起弱女子来了?”赵栩淡然道:“你在雪香阁冒充我娘的时候不是很有把握么。不想被我欺辱,不想和亲,那便自己了结了罢。成墨。”

    成墨躬身行了一礼,取了一旁案几上的茶盘,弯腰从靴子里拔出一柄匕首搁在上头,走到四娘面前:“郡主,请。”

    “割喉或剜心都死得快一些,别刺歪了。”赵栩手中纨扇轻轻摇了摇:“完颜亮正好也不太喜欢你这样子的。你一路奔波,不幸染疾身亡。我大赵只能另选名门闺秀,下降四太子,想来完颜亮也不会太在意。至于你的好舅舅阮玉郎,远在汴京也顾不上你。你放心,忠义伯会亲自送你回京安葬的。”

    四娘打了个寒颤,无助地看向孟建,环视厅中,这许多人,似乎个个都盼着她死,也不在意她的生死。她和亲或不和亲,也完全要挟不到他们。

    孟建闭上眼,任由四娘跪倒在他脚下嘶声痛哭着。他这个爹爹,从来没看清楚过她。

    众人离开后,空荡荡的厅里响起孟建木然的声音:“爹爹一早请白大使约了中京大定府几家最有名的银楼和匹帛铺,要给你买一些首饰和好面料,你自己选吧。”

    ***

    黄昏时分的中京大定府,也有了七夕节的热闹氛围,酒楼客栈前各色高台彩灯点缀街市,不少商家将自家的彩灯都蒙盖起来,留待七夕夜一鸣惊人。外城大同驿外却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为了一睹将要入宫觐皇帝陛下的大赵燕王的风采。

    赵栩院子里的廊下,十多个亲卫皆扮成了契丹行商模样。章叔夜将朴刀用厚布层层包了背在身上,再次检查了一下稍后要交给副将的千余禁军的契丹过关文书,他抬头看向院子角落里的高似,大步走过去,抱拳道:“殿下安危,拜托你了。”

    高似轻轻点了点头,见章叔夜转身要走,低声道:“千万护好九娘。”

    章叔夜脚下一顿,转头笑了笑:“多谢你不吝传授刀法和箭法给叔夜。”他和陈太初依计护送九娘乔装打扮走真定府一路骑行回京,另有千余禁军作幌子走河间府一路回京,虚虚实实,实实虚虚。陈太初和九娘无惧一路风险,他章叔夜当然也一往无前。

    目送年轻人昂首阔步去了,高似默默又退了两步,隐入角落的昏暗之中,与暮色融为一体。

    屋内成墨躬身行礼回禀道:“殿下要入宫一事,大定府已传到人尽皆知。”

    一身短打的陈太初走到陈元初面前:“大哥,保重。记得给娘多写几句话。”他转至赵栩面前:“有我在,你放心。”

    赵栩看了一眼男装打扮的九娘,笑道:“阿妧交给你,我放心得很。”

    陈元初和苏昉说了几句惜别的话,约定京中再见。几个人相偕出了屋子。

    赵栩扯了扯唇角:“连方绍朴都如此识趣,还真难得。”

    九娘抿唇笑了,她有许多话,原以为还有机会和赵栩说一说,未料到离别已在眼前。她走到赵栩身前,蹲下身握住他的双手,抬起头时满腹的话却也只剩下一句:“六哥你多保重,得空给我多写几句话。”

    赵栩失笑道:“好。昨夜我没听完的那些话,你记得以后还要说给我听。”

    九娘想揶揄他两句,终还是舍不得,只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执手相顾无言良久,赵栩柔声道:“去罢,我今日就不送你了。”

    九娘凝视着他,突然凑身上前在赵栩唇角轻轻一印,红着脸退了开来:“我在京中等你回来给我插那枝牡丹钗。”

    赵栩压下要拉她入怀里的念头,抬手轻轻触碰了方才被她柔软双唇印过的唇角,微笑道:“吾所愿也。”

    来日方长,他有信心,不急在这一时。

    ***

    大同驿的六扇黑漆大门敞开,小吏们弯腰撤了门槛,十几盏宫灯鱼贯而出。百姓们轰动起来:“燕王出来了,燕王——”真有万民空巷之势。

    赵国亲王仪仗缓缓出了大门。赵栩令人高卷三面的车帘,端坐于马车之中,面带微笑,宛如神祗。

    半个时辰后,大同驿的后门悄悄打开,数十骑策马而出,分作三路,出城而去。

    第二日卯正时分,千余大赵禁军簇拥着三辆马车出了中京南门。燕王赵栩和越国公主耶律奥野亲自送到城外三十里。大定府百姓议论纷纷,不知他们如此郑重其事送走的是哪一位了不得的人物,要近千精兵护送回汴京。

282 第二百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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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二章

    宝马雕车香满路; 笑语盈盈暗香去。七月初七的汴京城处处人声鼎沸; 火树银花。大街小巷各大正店门外彩楼悬灯; 汴河之中的画舫之上歌舞升平。

    身穿素白衣裳的小娘子们精心梳妆; 结伴穿梭在茶坊、夜市和勾栏瓦舍之间。说起今年七夕夜; 最可惜的莫过于汴京四美竟然无一人在京中; 害得她们春日就开始制作的香囊、扇袋没了可投之处。

    幸而如今的少女们喜欢得快; 转移得也快; 感叹一番后; 她们转头就历数起今年国子监的少年俊杰,有人好奇地问起武监生里异军突起的美少年秦幼安,七嘴八舌之下; 话题很快变成了明年开春后的礼部试和众士子们; 说起历年榜下捉婿的习俗,不免又提到小苏郎的风采。

    有那爽快的小娘子笑言为了家中阿姊,她爹爹请了八个膀粗腰圆的大汉,专等放榜时听见哪位郎君上榜了,就赶紧抢回来说亲; 若能抢到小苏郎,那才叫三生有幸。众少女挤眉弄眼簇拥着她往百家巷去; 个个小声嘀咕大声笑; 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到了百家巷口; 远远见人头簇拥,小娘子们听身边人笑言苏郎苏相公十多年来头一回在七夕节带女眷出门。她们赶紧踮起脚尖,见苏府众部曲簇拥着一辆牛车缓缓驶出; 年近四十的平章军国重事苏瞻依然如芝兰玉树,端坐于马上,这盛夏夜中他一身荼白凉衫,神色恬淡,注目于远处虚空中。

    那年七夕,阿玞带着阿昉要夜游汴京。他虽有公务未了结,仍然陪着去了。还记得阿玞那夜怕人太多走散了,特意穿了一件素白轻纱窄袖长裙,在一片莺红柳绿七彩缤纷之中出类拔萃飘逸如仙。这十多年来,汴京城的小娘子们在七夕夜都爱穿白,除了他自己,不知还有没有人记得是阿玞的缘由。

    牛车四角上悬着七色香囊,一路飘香往北州桥而行,出了旧封丘门又行了一刻钟,缓缓停在开宝寺门前。寺门前已站立着不少大理寺的皂役和宫中禁军。

    张蕊珠扶着晚词的手,小心翼翼地下了牛车,银线薄罗纱裙折褶密密,百叠漪漪风绉,六铢纵纵云轻,迈步之间如流水微动。

    开宝寺的知客赶紧上前给苏瞻行礼,躬身引众人入内。苏府部曲们四处警戒,仆从们高挑灯笼,跟着知客进了上方禅院。

    张蕊珠难掩激动之情,拜谢了上方禅院的禅师后,疾步往后院去见从巩义返京的赵棣。

    苏瞻看着她裙裾翻飞神色凄惶,轻叹了一声痴儿,看向殿中的长明灯,想起七年前的事,更是黯然神伤。

    何如暮暮与朝朝,更改却、年年岁岁。

    大殿香案前的檀香袅袅,拈香的人退后了两步,肃默了片刻,转过身来,却是张子厚。

    苏瞻微微蹙了蹙眉:“子厚,你竟亲自守在此地,未免太过杯弓蛇影了。”

    张子厚看了看每年给王玞点的长明灯,轻哂道:“你的外甥女是我养大的。她虽然蠢了些,心眼却不少。阮玉郎就是她给赵棣牵的线。我不来还真不放心。”

    “大理寺既然已经查过了,也无真凭实据,子厚慎言。”苏瞻冷言道:“若你还是一心要我罢相,只管冲着我来。她一个女孩儿所托非人,已经可怜可叹。俗语生恩不如养恩大,蕊珠在我家中依然尊你敬你,你如此待她,实在令人心寒。”

    张子厚朝天打了个哈哈,挑眉道:“苏和重你不是识人不明,而是识女不明,遇到女子你就犯糊涂。”他抬脚往殿外走去,经过苏瞻身边,停了下来,轻笑道:“知不知道我见到你这般睁眼瞎,心里已痛快之至?”

    苏瞻淡然道:“蕊珠是我姐姐仅存的骨血,我自然会看着她。无需你操心。”

    张子厚侧目凝视着这昔日同窗好友半生争斗劲敌,禁不住哈哈笑出了声,一甩宽袖,大步跨过门槛,出了殿门。

    张蕊珠在寮房中刚和赵棣抱头痛哭了一番,诉说了几句离别衷肠,就听见门外传来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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