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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帘幽梦-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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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这样认为过。”他不假思索的说。

“你不认为念大学是我的必经之路吗?”

他不再开玩笑了,他深思的望著我,那面容是诚恳、严肃、而真挚的。他慢慢的摇了摇头。

“只有你母亲认为你必须念大学,事实上,你爱音乐,你爱文学,这些,你不进大学一样可以学的,说不定还缩短了你的学习路程。可是,我们很难让父母了解这些,是不是?你的大学,就像我的出国一样。”

“你的出国?”“我母亲认为我该出国,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这只是我们父母的虚荣心而已,他们以为有个儿子留学美国就足以夸耀邻里,殊不知我们的留学生在外面洗盘子,卖劳力,看洋人的脸色生活,假若我们的父母都看到他们子女在国外过的生活,我不知道他们还能剩下多少的虚荣心!”

“那么,楚濂,你不想出国吗?”

“我想的,紫菱。”他沉吟了一会儿。“不是现在,而是将来。当我赚够了钱,我要去国外玩,现在,我不愿去国外受罪。”“那么,你是决定不去留学了?”

“是的,我已决定做个叛徒!”

“那么,”我抽口气:“你的思想和我母亲又不统一了,绿萍是要出国的,如果你不出国,你和绿萍的事怎么办呢?”

他怔了怔,深深的望著我。

“喂,小姑娘,”他的声音里带著浓重的鼻音。“你别为我和你的姐姐操心,好吗?”

“那么,”我继续问:“你和绿萍是已经胸有成竹了?你们‘已经’讨论过了?”“天哪!”他叫:“紫菱,你还有多少个‘那么’?”

“那么,”我再说:“请你帮我一个忙。”

“可以。”他点头。我阖拢了桌上的英文文法。

“帮我做一个叛徒,”我说:“我不想再去考大学,也不想念大学。”他对我端详片刻。“你会使你的母亲失望。”他慢慢的说。“你不是也使你的母亲失望吗?如果你不出国留学的话。我想,虽然母亲生下了我们,我们却不能因此而照著母亲订下的模子去发展,去生活,我们的后半生属于我们自己的,不是吗?”他沉默著,然后,他叹了口气。

“这也是我常常想的问题,紫菱。”他说:“我们为谁而活著?为我们父母?还是为我们自己?可是,紫菱,你不能否认,父母代我们安排,是因为他们爱我们,他们以为这样是在帮助我们。”“许多时候,爱之足以害之。”

他又凝视我,过了许久,他轻轻的说:

“紫菱,你不是个顽皮的小丫头了!”

“我仍然顽皮,”我坦白的说:“但是,顽皮并不妨碍我的思想,我告诉你,我每天坐在房里,一点儿也不空闲,我脑子里永远充斥著万马奔腾的思想,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思想,如果我说出来,可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了解,我常觉得,我是有一点儿疯狂的。我把这些思想,笼笼统统的给了它一个称呼。”“什么称呼?”他很有兴味的望著我。

“一帘幽梦。”我低声说。

“一帘幽梦?”“是的,你看这珠帘,绿萍不懂我为什么用珠子作帘子,她不能了解每颗珠子里有我的一个梦,这整个帘子,是我的一帘幽梦。”我摇头。“没有人能了解的!”

他盯著我,他的眼睛闪亮。“讲给我听,试试我的领悟力。”

讲给他听?试试他的领悟力?我眯起眼睛看他,再张大眼睛看他,那浓眉,那漂亮的黑眼睛!楚濂,楚濂,我那儿时的游伴!我轻叹一声。“我不能讲,楚濂。但是,你可以想。这是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好一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他说著,放下铅笔,他把他的手压在我的手上。“我答应你,紫菱,我要帮你做一个叛徒!”“一言为定?”“一言为定!”他握住了我的手,我们相对注视。

一声门响,我蓦然惊觉的把我的手抽了回来。跨进门的,是我那美丽的姐姐,带著一脸盈盈浅笑,她捧著一个托盘,里面是香味四溢的,刚做好的小点心,她径自走到桌边,把托盘放在桌上,笑著说:“妈妈要我给你们送来的!楚濂,把她管严一点儿,别让她偷懒!”楚濂看看我,满脸滑稽兮兮的表情。

“紫菱,”他说:“你未来到底打算做什么?”

“哦,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我微笑的说:“我只想活得好,活得快乐,活得心安理得……”我停了一下,这几句话是谁说的?对了,那个宴会,那个奇异的费云帆!我摔摔头,继续说:“我要写一点小文章,作几首小诗,学一点音乐……像弹吉他、电子琴这一类。然后,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

“啊呀,”绿萍轻声的叫:“你们这是在补习吗?”“是的,”楚濂笑著说:“她在帮我补习。”

“楚濂!”绿萍不满意的喊,注视著他。“你在搞什么鬼?”

楚濂抬头看她,绿萍那黑蒙蒙的眸子正微笑的停驻在他的脸上,她那两排长长的黑睫毛半垂著,白皙的脸庞上是一片温柔的笑意。我注意到楚濂的脸色变了,青蛙王子见著了他的公主,立即露出了他的原形。他把一绺黑发摔向脑后,热心的说:“紫菱不需要我给她补习……”

“当心妈妈生气!”绿萍立即接口。

“是我不要补习!”我没好气的叫。

绿萍的眼光始终停留在楚濂的脸上。

“好吧!”她终于说,根本没看我。“既然你们今天不补习,蜷在这小房间里干什么?我们下楼吧,去听听唱片去!”她拉住了楚濂的手腕:“走呀,楚濂!”

楚濂被催眠般站起身来。他没忘记对我礼貌了一句:

“你也来吧!紫菱!”“不。”我很快的说:“我还有些事要做!”

他们走出了屋子,他们关上了房门,他们走下了楼梯。我呆呆的坐著,望著我的珠帘……我不知道坐了多久,窗外月明星稀,窗外一灯荧然,我抽出一张白纸,茫然的写下一首小诗:“我有一帘幽梦,不知与谁能共?多少秘密在其中,

欲诉无人能懂!窗外更深露重,窗内闲愁难送,多少心事寄无从,化作一帘幽梦!昨宵雨疏风动,今夜落花成冢,春去春来俱无踪,徒留一帘幽梦!谁能解我情衷?谁将柔情深种?若能相知又相逢,共此一帘幽梦!”

写完了,我抛下了笔,对著那珠帘长长的叹了口气,突然觉得累了。一帘幽梦6/404

一清早,家里就有著风暴的气息。

我不用问,也知道问题出在我的身上。楚濂昨晚一定已经先和爸爸妈妈谈过了。母亲的脸色比铅还凝重,绿萍保持她一贯的沉默,而不住用困惑的眸子望著我,仿佛我是个怪物或是本难解的书。只有父亲,他始终在微笑著,在故意说笑话,想放松早餐桌上那沉重的空气。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也在忍耐著,等待一个“好时机”来开始对我“晓以大义”。

这种空气对我是带著压迫性的,是令人窒息而难耐的,因此,当绿萍去上班以后,我立即采取了最简单的办法,来逃避我即将面对的“训话”。我谎称一个好同学今天过生日,我必须去庆贺,就一脚溜出了大门,把母亲留在家里瞪眼睛。无论如何,我不愿意一清早就面临一场战斗,我想,我需要好好的运用运用思想,同时,也给母亲一个时间,让她也好好的想一想。我在外游荡了一整天,沿著街边散步,数著人行道上的红砖,研究商店橱窗中的物品,和街头仕女们的时装。我在小摊上吃担担面,在圆环吃鱼丸汤,在小美吃红豆刨冰,又在电影院门口买了包烤鱿鱼。然后,我看了一场拳打脚踢、飞檐走壁、又流血、又流汗的电影,再摆脱了两个小太保的跟踪……下午五时正,我既累又乏,四肢无力,于是,我结束了我的“流浪”,无可奈何的回到家里。按门铃那一刹那,我告诉自己说:“该来的事总是逃不掉的,你,汪紫菱,面对属于你的现实吧!”阿秀来给我开大门,她在我家已经做了五年事,是我的心腹,而深得我心。开门后,她立即对我展开了一脸的笑:

“家里有客人呢!二小姐。”

有客人?好消息!母亲总不好意思当著客人面来和我谈“大学问题”吧!在她,关于我的“落榜”,是颇有点“家丑不可外扬”的心理的。而我的“不肯上进”,就更是“难以见人”的私事了!我三步并作两步的穿过花园,一下子冲进客厅的玻璃门。才跨进客厅,我就愣了,所谓的“客人”,竟是父亲的老朋友费云舟,和他那个弟弟费云帆!他们正和父母很热心的在谈著话,我的出现显然使他们都吃了一惊。母亲首先发难,瞪著我就嚷:“好哦!我们家的二小姐,你居然也知道回家!”

当母亲用这种口吻说话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无意于顾及“面子”了,也知道她准备和我立刻“开战”了。我站定在客厅中央,想不落痕迹的溜上楼已不可能,还不如干脆接受“命运的裁判”。我对费云舟先点了个头,很习惯的叫了声:

“费叔叔!”然后,我转过头来看著费云帆,他正微笑的看著我,眼睛一瞬也不瞬的停在我脸上,我咬著嘴唇,愣著。

“怎么?”费云帆开了口。“不记得我了?那天在你家的宴会里,我似乎和你谈过不少的话,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健忘!”

我摇摇头。“不,”我说:“我没有忘记你!更没有忘记你的吉他!我只是在考虑,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怎么称呼?”父亲在一边说:“你也该叫一声费叔叔!”

“两个费叔叔怎么弄得清楚?”我说:“如果叫大费叔叔和小费叔叔,你们的姓又姓得太不好!”

“我们的姓怎么姓得不好了?”费云帆笑著问,我发现他有对很慧黠而动人的眼睛。

“你瞧,小费叔叔,好像人家该给你小费似的,假若你拿著吉他,在街边表演,靠小费生活,这称呼倒还合适。现在,你又衣冠楚楚,满绅士派头的,实在不像个街头卖艺的流浪汉!”费云帆大笑了起来,父亲对我瞪著眼,笑骂著:

“紫菱,你越大越没样子了!”

费云帆对父亲做了个阻止的手势,望著我,笑得很开心。

“别骂她!”他说:“你这位二小姐对我说过更没样子的话呢!这样吧,”他抬抬眉毛。“我允许你叫我的名字,好吧?”

“费云帆?”我问。他含笑点头,眼睛闪亮。

“对了!”他说:“很谢谢你,居然没忘记我的名字!”

“这怎么行?那有小辈对长辈称名道姓的……”父亲不满的说。“别那么认真,好吧?”费云帆对父亲说:“我刚从国外回来,你骂我洋派也好,人家儿子叫爸爸还叫名字呢!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辈份是很难划分的,中国人在许多地方,太讲究礼貌,礼貌得过份,就迹近于虚伪!人之相交,坦白与真诚比什么都重要,称呼,算得了什么呢?”

“好吧,”费云舟插嘴说:“二丫头,你高兴怎么叫他就怎么叫他吧!反正,云帆生来是个反传统的人!”

“也不尽然,”费云帆对他哥哥说:“你这样讲太武断,我并不是反传统,传统有好有坏,好的传统我们应该维持,坏的传统我们大可改良或推翻。人,总是在不断的变,不断的革新的!这才叫进步。”“说得好!”父亲由衷的赞许。“紫菱,你就去对他称名道姓吧!”“好,”我兴高采烈的说,故意叫了一声:“费云帆!”

“是!”他应得流利。我笑了,他也笑了。母亲走了过来。{奇书}

“好了,紫菱,”她不耐的蹙著眉。“你好像还很得意呢!现在,你已经见过了两位费叔叔,别在这儿打扰爸爸谈正事,你跟我上楼去,我有话要和你谈!”

完了!母亲,母亲,她是绝不肯干休的!我扫了室内一眼,我的眼光和费云帆接触了,反传统的费云帆!“你不需要考大学,你只需要活得好,活得快乐,活得心安理得!”我心中闪过他说的话,我相信我已露出“求救”的眼光。反传统的费云帆!我再看看母亲,然后,我慢慢的在沙发里坐了下来。“妈!你要谈的话我都知道!”我说:“我们就在客厅里谈,好吗?”“怎么?”母亲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你居然要在大家面前讨论……”“妈!”我打断了她。“人人都知道我没考上大学,这已经不是秘密,我知道你觉得丢脸,我对这事也很抱歉,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啊呀,紫菱!”母亲瞪大眼睛。“你不是对我抱歉不抱歉的问题,这关系你的前途和未来!过去的事我也原谅你了,我也不想再追究。现在,我们要研究的是你今后的问题!我不懂,为什么我请了楚濂来给你补习,你不愿意?假若你嫌楚濂不好,我再给你请别的家庭教师,或者给你缴学费,到补习班去补习……”“妈妈!”我忍耐的喊:“听我说一句话好吗?”

母亲瞪著我。“我没有不满意楚濂,”我安安静静的说:“问题是我根本不想考大学,我也不要念大学!”

“又来了!”母亲翻翻白眼,望著父亲。“展鹏,这也是你的女儿,你来跟她说个明白吧!”

我站起身子,重重的一摔头。

“不要说什么,爸爸!”我喊,语气严重而坚决。“这些年来,都是你们对我说这个,对我说那个,我觉得,现在需要说个明白的不是你们,而是我!我想,我必须彻底表明我的立场和看法,这就是——”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不要念大学!”

室内沉静了好一会儿,每个人都注视著我,父亲的眼色是严肃而深沉的,母亲却在一边重重的喘著气。

“好吧,”父亲终于开了口:“那么,你要做什么?你说说看!”“游荡。”我轻声说。父亲惊跳了起来,他的脸色发青。

“不要因为我平常放纵你,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他紧盯著我说,“你要游荡?这算什么意思?”

“别误会这两个字,”我说,直视著父亲。“你知道我今天做了些什么?我游荡了一整天。数人行道上的红砖,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可是,我的脑子并没有停顿,我一直在思想,一直在观察。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么样?因为我发现我本来就是个平凡的人。爸爸,你不要勉强一个平凡的儿女去成龙成凤。我今天在街上看到成百成千的人,他们里面有几个是龙是凤呢?就拿这屋子里的人来说吧,爸爸,你受过高等教育,学的是哲学,但是,你现在是个平凡的商人。妈妈也念了大学,学的是经济,但是,她也只是个典型的妻子和母亲。至于费叔叔,我知道你是学历史的,却和爸爸一样去做进出口了。费云帆,”我望著他:“不,只有你,我不知道你学什么,做什么?唯一知道的,是你也不见得是龙或凤!”

“好极了!”费云帆的眼睛在笑,眉毛在笑,嘴巴也在笑。“我从没听过这样深刻而真实的批评!”

“天哪!”母亲直翻白眼,直叹气。“这丫头根本疯了!展鹏,你还由著她说呢,再让她说下去,她更不知道说出些什么疯话来?没大没小,没上没下,她把父母和亲友们全体否决了!”“妈妈,”我低叹一声:“你根本不了解我的意思!”

“我不了解,我是不了解,”母亲爆发的叫:“我生了你这样的女儿算倒了楣!我从没有了解过你,从你三岁起,我就知道你是个刁钻古怪的怪物了!”

“不要叫,”父亲阻止了母亲,他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我。“紫菱,这就是你游荡了一整天得到的结论吗?”

“是的。”我说。“你认为你以后……”

“我认为我以后会和你们一样,不论念大学也好,不念大学也好,我会是个平凡的人。可能结婚,生儿育女,成为一个妻子和母亲,如此而已!”

“结婚!”母亲又叫:“谁会要你?”

“妈妈,”我悲哀的说:“念大学的目的不是为了找丈夫呀,如果没人要我,我就是读了硕士博士,也不会有人要我的!几个男人娶太太是娶学位的呢?”一帘幽梦7/40

“你有理,”母亲继续叫:“你都有理!你从小就有数不尽的歪理!”“舜涓,”父亲再度阻止了母亲。“你先不要嚷吧!”他转头向我,他的眼底有一层淡淡的悲哀和深深的感触。“女儿,”他哑声说:“我想我能懂得你了!无论如何,你说服了我。”他走近我,用手揉揉我的短发,他的眼光直望著我。“别自以为平凡,紫菱,或者,你是我们家最不平凡的一个!”

“好呀!”母亲嚷著:“你又顺著她了!她总有办法说服你!你这个父亲……”“舜涓,”父亲温柔的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别操太多的心,好吗?”他再看我。“紫菱,我答应你,我不再勉强你考大学了!”我望著父亲,在这一瞬间,我知道我们父女二人心灵相通,彼此了解,也彼此欣赏。我的血管里到底流著父亲的血液!一时间,我很感动,感动得想哭。我眨了一下眼睛,轻声说:“谢谢你,爸。”父亲再望了我一会儿。

“告诉我,孩子,”他亲切的说:“除了思想与观察之外,你目前还想做什么?”“我想学点东西,”我说,看看费云帆,他始终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光望著我,脸上带著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首先,费云帆。”我望著他:“我一直记得你那天弹的吉他,你愿意教我吗?”“非常愿意。”他很快的说。

“嗨,云帆,”费云舟说:“别答应得太爽快,你不是要回欧洲吗?”费云帆耸了耸肩。“我是个四海为家的人,”他满不在乎的说:“并没有什么事需要我去欧洲呀!”“好,”我对费云帆说:“我们说定了,你一定要教我。”

“可以,但是,你先要买一个吉他。”他微笑的说:“等有时间的时候,我陪你去买,我不相信你懂得如何去挑选吉他。”

“你的一个愿望实现了,”父亲注视著我。“还有呢?”“我想多看点书,写点东西。爸爸,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欢的两样东西是什么?音乐和文学!”

“是吗?”父亲深思著说:“我现在知道了,我想……我早就应该知道的。”“总比根本不知道好!”我冲口而出:“许多父母,一生没有和儿女之间通过电!”“啊呀,”母亲又叫了起来。“什么通电不通电,你给我的感觉简直是触电!偏偏还有你那个父亲,去纵容你,骄宠你!以后,难道你就这样混下去吗?”

“不是混,”我轻声说:“而是学,学很多的东西,甚至于去学如何生活!”“生活!”母亲大叫:“生活也要学的吗?”

“是的,妈妈,”我走过去,拥住母亲,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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