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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骗子!”
人群隐隐不安的骚动声音中,女人嘶哑的嗓音突然在耳边突兀的响起来,嘶声裂肺!
裹着白头巾的妇女从兀兰士兵的盾牌缝隙中伸出手臂,笔直的指向我的方向,用兀兰人听不懂的本地语嘶哑的痛骂,
“我的儿子为了守护国家战死了,你却投降了我们的敌人,用我们的土地和人民的性命换你自己的功名爵位!你这个骗子,你还我的儿子来!!”
我的眼眶干涩得如同在沙漠中心曝晒了三天的砂砾,本能的张了张口,发痛的喉咙格格的响,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我只能紧紧闭上嘴。
就如同干燥的柴火上扔下了一支火把,周围突然响起了嗡嗡的声音,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多的人从四周的小巷里面涌上街道,挤在马的前面,黑压压的人群阻塞了路途交通。无数的手臂在眼前挥舞,高喊着一个个陌生的词语,愤怒而痛苦的目光灼烧般的跟随着队伍行进的方向在大街上缓缓移动,
“胆小鬼!”
“骗子!”
“国家的叛徒!”
不知道是谁砸过来一块石子,随后更多的泥土,石块,腐烂的叶子都从地上被人拣起,雨点般的从两边砸过来。守卫在马匹周围的兀兰卫兵大声咒骂着,试图用长枪恐吓暴怒的市民,却只换来更多的石块和烂泥。最后,狼狈不堪的卫兵们只能抱着头拉起马匹缰绳,尽可能迅速的离开大街。
大群的兀兰兵拿着盾牌守在街道两边,只是控制着市民不能冲过来,却丝毫没有阻止投掷行为的意图。
很显然,大批士兵如此统一行径的做法,肯定有人预先授意。
我面无表情的跨在马背上,任凭更多的污秽东西砸到身上,被卫兵带领着继续往街道前面走。
变相的游街是么?
想完全扼杀我将来回到易水重整旗鼓的机会是么?
莫炎,无论什么样的伎俩,我陪你玩到底。
远远的,我在马背上看到一片白色,在阳光下更显怵目的惨白。那里是用帷帐遮盖起来的菜市场,成群结队的战虏被绳子绑结成串,神色木然的坐在泥泞的地上。
按照兀兰军队不成文的残酷规矩,战场上擒获的俘虏只有两个下场:身体完整健壮的战俘会被押解去西北边疆垦荒,其余的就地斩首。
白色的帷帐拉得很高,即使在马背上远远望着,我也只能看见成片的斧头举在半空中,重重的落下去,然后再次高高的举起来,铁制的斧刃在阳光下闪着黝黑锋利的光。
马匹被士兵牵引着向菜市场旁的大街走去,距离那白色的帷幕越来越近。我的目光凝视着那几十道不停闪烁的光,久久不动。
有个断了手臂的伤兵在迎面的方向坐着,似乎是远远看见了我,忽然跳了起来,大声的说了句什么,周围围坐在地上的一群伤兵俘虏立刻全部扭过头,直直望着我的方向。
看着那一双双丧失了光彩的眼睛,这些即将失去生命的战士们,都是曾和我在城头浴血迎击的易水男儿!如今,我像个傀儡人偶,穿着可笑的衣服出现在他们面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们自己的城邦里被大批大批的屠杀!!
心中那分无力的痛苦和冲到头皮的羞愧耻辱再也无法掩饰,我浑身颤抖的转开了视线。
忽然,耳边隐隐约约的听到了熟悉的曲调。不知是谁起的头,被绑俘着的战士们开始低沉而缓慢的唱起易水军队的殇歌-
“
天苍苍兮易水寒,战士身兮归波澜
路迢迢兮易城阳,战士魂兮归故乡
风漫漫兮易山长,战士灵兮永守家邦”
……………………
无数的声音慢慢的汇集在一起,歌声越来越大。有看守的兀兰士兵用皮鞭四处的抽打,大声的咆哮个不停,却还是无法阻止。
帷帐里斧头不断落下的声音中,那歌声越来越苍凉低沉,却始终没有断绝。
新的一排士兵被牵引着走向那白色的帷帐大门。跨入帷帐之前,那排士兵不约而同的停住脚步,转向我的方向,齐齐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我侧过头去,泪光在隐约中闪动。
全城游完一遍,已经是傍晚时分。
全身都散发着欲呕的味道,人却宽慰了些。这一日的观察下来,易水至少还剩下四十万人口。只要经过适当的休养生息,十年,二十年,易水城邦总有元气恢复的一天,就如这泛着血色的易水河总有返清的一日。
只是不知道我能否再看到了。
莫炎昨夜已吩咐驻守在城外的百万兀兰大军连夜拔营,等到降城礼毕就立刻班师回王都临川。今天是我在易水的最后一天。
随着兀兰大军出了仍然弥漫着硝烟的残破城门,抬头向西望去,一轮红日还挂在海港的上空,映照得山水颜色胜火,鲜艳的如同当日城头上四处飘扬的旗帜。
别了,易水,我的故乡。
第五章
大陆历723年春。
兀兰首都。临川。
色彩鲜艳的红毡从敞开的四座城门向外面一路铺过去,无数滚动的车轮从十里红毡的大道上缓缓向前行驶,得胜归来的将领们骑在坐骑上,踌躇满志的接受着民众的欢呼。
数量惊人的军队聚集在城外,按照部队番号分批进城。从早晨到晚上整一天的时间,也只是让骑兵方阵和铁甲军方阵进了城,庞大的步兵队伍现在仍然在源源不断的从城外涌进来。青色的苍鹫军旗在长达几十里的队伍中迎风飘扬,意气风发。
不止是将领们,整个班师的军队都正在接受着王都百姓因为胜利而迸发的惊人热情。沿途夹道的欢呼声响彻云霄,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无数狂热的声音大声欢呼着口号:“兀兰帝国万岁!”“兀兰军万岁!”“皇帝陛下万岁!”
我漠然背过身体,靠在夜风吹拂的阳台上,不再去看远处那几处灯火通明的城门和正在城中广场狂欢的人群。
垂下眼睛,望着手上端举的高脚玻璃酒杯,轻轻摇了摇杯身。温润的琥珀色液体在夜空的黯淡星光下闪着粼粼的光,很美。
对着它凝视了几秒钟,我一口气把整杯琥珀酒喝干,随手把酒杯丢下阳台,重新走进灯火耀眼的皇宫宴客大厅。
“啊哈,原来平南侯不声不响躲到外面去了,我说怎么突然就看不见您的身影了哪!”
刚走几步,耳边就传来了某种不想听到的声音。虽然对方用了“您”这个尊称,但是口气傲慢十足,怎么听怎么像挑衅。
我不无厌恶的瞥了那个说话的人一眼。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贵族子弟应该是个子爵,就是不知道这爵位是从哪个有战功的先祖那里传到他头上的。
仔细看了几眼,这位衣着华丽的子爵长相倒也可以称上英俊,只不过经过刻意修饰的面部近距离看起来总有几分虚浮,大约是平素花天酒地的日子没少过的结果。
“……子爵阁下,”我实在想不起他的名字,也懒得去想,只是对他敷衍的点点头,“麻烦你让一下,你挡住身边的侍应生了。”
在他愕然发楞的时候,我几步走过去,从他背后那位侍应生的托盘里接过新一杯的琥珀酒,微笑着向侍应生道谢。
那位子爵阁下的脸色顿时一变,已经浮到面部的怒气随即又被压了下去,呵呵笑了几声,“是不是因为易水地方小,所以连带宫廷的风气都这么低三下四的?阁下居然连对侍者都这么客气,看起来实在有些不习惯啊。”
周围顿时传来几声不大不小的笑声。几个附近的贵族饶有兴味的转过来看着这边。
我暗自叹了口气。早就猜到兀兰的贵族不会对降臣好脸色,不过今晚上收到的挑衅都是这么莫名其妙,刚才我才会冲到外面阳台去透气。
要说这种语言上的交锋,我从小在宫廷中长大,绝不会比这些贵族逊色。
“阁下有所不知。”我微笑,
“我们易水的商人最多,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因此宫廷风气也最讲究‘涵养’二字。在下对阁下都如此客气,更何况是那些辛苦出力的侍者们呢?”
真的懒得顾及眼前这个子爵。如果说金壁辉煌的宴会大厅里在国宴开始时候还算是风平浪静的话,那么现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看来就颇有点波涛汹涌的感觉了。
抬头大略看了看目前情势,说来也有趣,宴会大厅大型水晶灯下面站着的人群黑压压少说也有几百人,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称得上是兀兰帝国的贵族和高级官员,精英中的精英;然而现在这些帝国的精英们却仿佛是赶集似的簇拥成几群分拥而立,其架势可谓是泾渭分明。
在大厅靠左边那群官员贵族站立的中心簇拥着一个高瘦男人,就算看不清脸孔,单看其身上独特的银白色礼服和其笔挺的站姿就可以清楚的明白,这个人就是当今皇帝的长子,兀兰帝国的大皇子,莫极。
与此同时,在大厅靠右边的那群官员则簇拥着另外一个男人。那人穿着亮银色的礼服,一头不羁的金色长发用亮眼的绸缎扎在脑后。如果传言没有错的话,想必就是二皇子莫都了。
除去明显分成两个阵营的这些人物之外,还有为数不少的官员贵族零零散散的站在两边不靠的中间地带,手里拿着精美的食物,心不在焉的和周围官僚们随便谈着话。
我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从今天的形势看来,帝国皇帝伤重垂危,兀兰两位皇子同时觊觎皇位,各自培养势力分庭抗礼的传闻果然不假啊……看来这次所谓的庆功大会也是他们各自拉拢势力的时机,难怪国宴大厅里的气氛乌云重重,也难怪那么多精致的点心食物流水似的被盛上来放在桌上到现在,居然没有怎么被动过。
真是可惜了。
我注视了一阵无心饮食的众位帝国精英们,又瞥了那位记不清名字的子爵阁下一眼如此非常时刻,只要稍微有点政治头脑的人都不会有心思找我这个小小异邦降臣的麻烦。也难怪今晚碰到的都是胡搅蛮缠的类型。
一边暗自想着,一边慢慢就往大厅边角里走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突兀的响起,眼前突然有道亮光闪过,一柄长剑明晃晃的横在眼前。
年轻的子爵愤怒的苍白了脸,在正对面的方向瞪视着我,
“平南侯,你刚才的种种怠慢行为严重侮辱了我的尊严。我要求你立刻为你的无礼道歉,否则我,帝国二等子爵,御前骑士容亚,会在各位贵族的面前要求与你决斗!”
他的声音相当的响亮,正在大厅里的人们纷纷吃惊的扭过头来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他带着几分骄傲的神色报出自己名字的时候,我微微一哂。
“容亚”……
如果说刚才还有些疑惑,那么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以跻身在帝国名流的阶层中了。
容这个姓在大陆上相当少见,不过最近几十年这个姓氏可谓是声名遐迩。大陆上几乎近人皆知,兀兰帝国除去皇帝以下,朝廷的第二把手就是手握全国政务大权的帝国太宰大人。而这位太宰大人的名字就叫作容光。
眼前的荣亚子爵如果不是太宰容光的子嗣,就肯定是他的侄子辈。难怪年纪轻轻就能轻易取得平民士官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爵位,也难怪他的一举一动都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傲慢来。
注视了他几秒钟,我不冷不热的道,“无论是道歉还是决斗,本人一律拒绝。”
“……”愤怒的脸色更显得苍白。
赶在对方吐出任何激烈的言辞之前,我向四周围观的贵族们礼节性的欠了欠身,“对不起,在下不胜酒力,想要离开了。”
其实我也知道,以自己尴尬的降臣身份,本来就不应该在进城之后的第一场国宴中闹出任何争端。我对于他人的故意挑衅向来是迎面回击,这次已经刻意收敛了,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却那么激烈,小小的争执甚至影响到了全体在场的贵族。
这已经不是我想看到的局面了。
转头向着门外刚走了两步,眼角似乎光芒一闪,脖子处的皮肤紧接着传来一阵并不陌生的冰冷感觉。我顿住脚步,不动声色的向后瞥了一眼,容亚的佩剑果然已经架在脖子上。
身后传来一声轻蔑的冷哼,“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降臣,还敢装什么清高。我要求你道歉。立刻!”
我的眼神沉了下去。握紧了手指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宴客大厅里一阵突然的沉默。
突如其来的沉寂持续了不很久毕竟两位皇子都在场的情况下,这样的争执也不是其他贵族希望看见的。不算太久的僵持之后,一个面目相当和善的贵族长者从周围的贵族人群中走出来。
从那人开始斑白的头发看来,岁数应该至少有五十了。岁月在他的脸上流下了明显的风霜印记,但很惊异的没有给人以苍老的感觉,反倒比周围某些中年男子更显得精神奕奕。
那老者直接走到我的面前,呵呵笑道,“平南侯,你和容亚子爵都是兀兰帝国的年轻栋梁,还是不要因为小事情闹得不愉快的好。这样吧,不如按照本人的提议,你向容亚子爵敬一杯酒,表示愿意和他解开矛盾的诚意。阁下认为怎么样?”
他的身份看起来应该颇高,说了这几句话以后,旁边立刻出现了不少赞同的声音。
看了那么久的好戏之后,打圆场的人终于出现了么?只不过这圆场打的未免太偏了点。
姑且不论今天是谁开头挑衅,只要随便换了帝国任何一个其他的侯爵,以容亚的子爵身份,都绝对不会有胆量当众将剑架到对方脖子上去。
平南侯,平南侯。
虽然名义上被赐封为侯,但谁都心知肚明,封爵再大的降臣也不过是个人人可辱的傀儡。
看到我不说话,那老者回头吩咐道,“来人,请给平南侯一杯酒。”
站在对面的容亚冷笑着收起长剑,打量了我几眼,神态倨傲的重新戴起白手套。
侍者端来的托盘上放着一杯色泽艳红的葡萄酒。香格里拉盆地出产的极品葡萄酿制而成的美酒在透明的玻璃杯中缓慢流动着,色泽流光溢彩,散发出芳馥的香气。
我接过那杯酒,凝视着那杯中闪烁的波光。
只要手向外一翻,整杯酒就可以全部泼到容亚的脸上。他此刻的盛气凌人,立刻就会转变成满身狼狈,成为贵族间的笑柄。
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转了一下就闪过去了。我慢慢的把手里的葡萄酒举起来,瞥了容亚一眼,举杯就唇,把整杯酒一口喝干。
饶有兴趣的旁观着好戏的贵族群体中突然一阵轻微的骚动。
看到容亚伸出来准备接受酒杯的手尴尬的伸在半空中,那老者的脸色蓦然沉了下去。
“再给平南侯一杯酒。”
端上来的是同样的葡萄酒。
我什么话也没有说,还是把酒杯端起来一口喝干。
“再上来一杯。”
…………………
随着托盘里的空酒杯越来越多,周围的气氛也越发尴尬起来。
容亚的脸色由开始的傲慢转成明显的惊怒,到了最后,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某种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
可以和他对比的则是,那贵族老者看着我的眼神越来越显得深沉。
我想我已经猜到他是谁了。
就在这互相僵持的时刻,骚动的人群后方突然传来几声轻微的笑声。
“有意思。”
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从人群背后清晰的传出来,
“‘易水王族只向值得尊敬的人敬酒。’从今天看来,这句流传甚广的传言倒是真的。”
围拢的人群忽然向两边分开,身穿银白色礼服的大皇子举着一杯色泽同样鲜艳的葡萄酒迎面走来,微笑挂在嘴角,
“不知道鄙人能否值得平南侯敬一杯酒?”
第六章
围拢的人群忽然向两边分开,身穿银白色礼服的大皇子手里举着一杯色泽同样鲜艳的葡萄酒,带着微笑向我迎面走来,
“却不知道鄙人能否值得平南侯敬一杯酒?”
虽然嘴角挂着微笑,但是只一眼我就察觉了,这位兀兰帝国大皇子的眼神,比酒中的冰块还要森冷三分。
‘平南侯’三个字被刻意着重的从他嘴里吐出,提醒我目前身份的用意勿庸置疑。
我,容亚子爵,年长贵族,现在再加上个大皇子莫极,四个人成环形围站成一个小圈子,彼此不出声的站着。远处不明究竟的众多高官贵族纷纷围拢过来,穿着华丽晚礼服的贵族女士们则手执羽毛扇散在远处小声议论个不停,数百双眼睛落在莫极手中的那杯鲜艳的葡萄酒上,原本就相当诡异的气氛现在越发显得诡异,却没有人笑得出来。
眼前的形势早已经超过对一杯酒的争执了。虽然身处在陌生的环境中,但是凭借一种几乎是本能的直觉,我几乎可以嗅到那平静表面下面掩藏的暗涛汹涌。
若有所思的视线与大皇子对视了一眼,他似乎察觉到我在揣测他的心态,脸色微微一沉,眉宇间登时露出几分阴鹜来。
我心头刚刚一凛,下个瞬间,莫极却突然大笑出声,
“怎么,看平南侯的神色,不会连鄙人手里这杯酒也想拿过去喝干了吧?”
周围立刻响起了一阵适合时机的哄笑声。
哄笑声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早已有训练有素的侍者从莫极手里接过那边葡萄酒,半送半塞到我手里。
我淡淡瞥了眼手里的酒,还没说什么,旁边忽然插进来一句带着调侃笑意的声音,“皇兄,当众邀酒的举动也太为难人家了吧?”
围拢的人群不知什么时候又分开了一条道路,身穿着亮色礼服的二皇子莫都在随身侍卫的簇拥下,从人群里意态闲适的踱出来。
莫极神色冷峻的望着站在正对面的兄弟,不发一言。
年轻的二皇子脸上带着微笑,神色似乎纯真的望着莫极,不紧不慢的接着道,“皇兄今天的举动如果传到外面的话,知道的人都清楚皇兄是开平南侯的玩笑,不知道的人只怕还以为我们皇族居然小气到连杯酒都舍不得买哪。”
无视于兄长蓦然阴沉下去的脸色,莫都侧过头来对我笑道,“平南侯,既然皇兄非要你敬他的酒,那不如就换我敬你的酒吧,这样大家就扯平了,谁也不占谁的便宜。阁下意下如何?”
换成二皇子向我敬酒,我自然无不可,干脆的接了莫都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莫极在旁边冷眼看了许久,忽然哈哈一笑道,“皇弟又在说笑话了,这顽皮的性子实在难改的很。”
轻轻几句把眼前的场面带过,他随即向周围聚拢的贵族人群举起酒杯,朗声笑道,
“既然平南侯那里已经由皇弟敬过了,那么就换鄙人向在场各位敬一杯吧。以此手中美酒,祝我兀兰帝国繁荣富强!”
这句话甫出口,周围众人当然立刻跟从,纷纷举杯道,“祝我兀兰帝国繁荣富强!”
觥筹交错间,场面热闹无比。
我看了看若无其事的大皇子,又望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