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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的表现不错吧？”
于是，又是一个夜晚，莱昂与女孩相互偎依在树下，一边淡饮着从其它世界残片中缴获的蜜酒，一边看着月亮，说着话。
她们在这四季如夏的旧世界碎片中，已经共处了不知多久。或许是五年，十年，又或者一百年，一千年……时间对于她们来说已经完全没有了意义。在看似无尽的战斗之后，除了相互之间所拥有的彼此之外，他们再不拥有其他。这种奇妙的，无法判断的关系也一直伴随着他们。
当然，这一切还是因为女孩的面无表情与沉默寡言。尽管可以安静的偎依在莱昂怀里，尽管可以与莱昂相互拥抱着入睡，尽管可以接吻，可以相互抚摸身体，甚至连最后一步都做到了，在战场上相互托付性命并且是莱昂的剑术与武技的导师，但是
但是女孩从来没有对莱昂说过哪怕一次“我喜欢你”或者类似的话。所以就算是机巧诡诈的好像莱昂一样，也对女孩也拿不定主意。
“……话多。”女孩这样回答。今天晚上，莱昂的表现有点儿反常，主要是他说话的频率。就好像今后再也见不到女孩了一样，停不住的对她说着所有有用的没用的一切的事情。
“那就不说了。”莱昂微笑着站起了身，然后自然而然的把女孩拦腰抱在了怀里“我们回去睡觉吧。”
“嗯。”女孩点头。像是往常那样倒在莱昂的怀里睡熟了。
然后，当她再睁开眼的时候，那熟悉的怀抱消失不见了……
第94章 大骗子
第一时间，女孩惊讶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在这之前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是在战斗的时候，她受了伤或者虚脱之后，莱昂就会稍微早一点儿起来，然后主动承担家务活动收拾屋子，做饭什么的。她认为这一次也是这样。
不过女孩的脑子转的很快。一般人在打定了一个主意之后，在短时间内是不会更改的。不单单是因为脑子转不过来，还涉及到自信与自尊的问题但是这一点对女孩无效。
她在刚睁开眼的时候做出了之前的判断，在撑起身体的时候就开始怀疑。而在下床站起来之后，就明白了是错误的。
昨天所攻略的旧世界残片规模不小却也不大，其中的旧世界的战士们数量不多也不少，不强也不弱，所以无论如何也无法对早有默契，心意相通而且所向披靡的莱昂与她造成什么伤害，也就是说，莱昂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早点起来。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女孩极为难得的，很可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的露出了名为“惊讶”的表情。紧接着再顾不上穿着长袜，直接套上短裤和鞋子，便向着门外跑去。飞快，飞快，飞快比向着旧世界残片的边缘移动着的，已经近在咫尺了的莱昂还要快，快得多
莱昂身后传来了轻轻地，微不可查的“嘎吱”声，那是女孩在停下的时候，踩断了一根树枝所发出的声音。
“你的心乱了。”于是莱昂转过身，并不像是女孩想过的那样，慌不择路的以最快的速度穿越旧世界残片与新世界的境界线，而是选择了直接面对女孩。
“你要出去？”女孩没有搭理莱昂的话，这样问他。
“是的。”莱昂点头“我要出去。”
“……”女孩顿了一下，似乎是手足无措。
“我在这里待了五十七年六个月又两天。我摸清了走哪条道路才能前往哪个旧世界残片，走那条道路不会陷入旧世界的幻境之中，我也明白了如何才能穿越境界与境界。”莱昂也没有等女孩回应，也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所以，我觉得，我可以走了。”
“不是要，而是可以？”女孩注意到了莱昂话语中的差别。
“是的。”莱昂点头“我就是喜欢你这么聪明。”
“也就是说，你计划这件事情很久了？”女孩问。
“准确的说，是在我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二天。”莱昂回答。
“为什么不和我说？”女孩接着问。
“我说过，你没有答应。”莱昂接着回答。
“我不记得了。”女孩摇头。
“我记得。”莱昂点头。
……
于是双方沉默。
“不走可以吗？”之后，女孩这么问。
“不行。”
“为什么？”
“因为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
“在外面还有事情要做，心里面有事，所以不开心。”
“还有呢？”
“在这里太过无聊了，这里的生活一成不变，一潭死水，所以不开心。”
“还有呢？”
“……和你在一起，我不开心。”
说完这句话之后，莱昂拔出了双剑，一长一短，正是女孩送给他的那一对。
“……”女孩再次沉默了
“我和你说过，在这里非常重要。”
“这是被世界所遗忘的角落，对新世界的所有人来说，旧世界的任何一片残片都不重要。所有的旧世界残片加在一起都不如新世界的一个什么都不长的土丘重要，因为它们是两个世界，它对他们来说毫无价值。”莱昂说。
“我们有使命。”女孩接着提醒。
“那是你的使命，不是我的。”莱昂说“除此之外，你不觉得这样很愚蠢么？你守着这样一个不知道来源，不知道目标，不知道结果的所谓使命五年，十年，一百一千一万年，或者发布这个所谓使命的人已经死了，或者他早就把你忘记了。或者你的目标也早就消失了，或者他转移了。时间这种东西拖得久了，一切事情就都不一样了。”
“或许吧，但是我还是要继续等下去。”女孩听了莱昂的话之后毫无动摇。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的。”莱昂叹气。
“所以在这之前，你什么都没有和我说。”女孩面色平静，语气冷淡。
“你怪我？”
“我怪你。”
“对不起。”于是莱昂道歉。
“……”女孩第三次沉默了。
“所以，我现在说出来了，道歉了不管你接受还是不接受，无论如何，我都已经有了表示，那么你呢？你要怎么做？”莱昂问。
“我也道歉。”女孩回答。
“为什么道歉？”
“因为强迫你在这里。”
于是莱昂叹气
“你的意思是，你还想要继续强迫我在这里。”
“不可以么？”女孩拔剑。
“那就试一试。”
下一刻，莱昂与女孩同时动了起来。三柄材质相同的墨色长剑交接在一起，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后，两人猛然分开，向后，随即再向前，莱昂右手单剑挡住了女孩的直刺，同时左手长剑向着女孩刺过去。双武器的好处在这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但是架不住对方的速度比他快。
莱昂是全能型的选手，是一个标准的剑士。他披挂胸甲，手持双剑，攻防兼备。招式既巧妙又毒辣既毒辣又迅速既迅速又诡谲。全世界所有剑士身上有的优点莱昂身上都有，全世界所有剑士身上有的缺点莱昂都没有莱昂发展均衡，莱昂的左手长剑主攻，莱昂的右手长剑主守。莱昂在剑术上的造诣与他在政治上的造诣相同。所以莱昂比不上不披挂任何甲胄，专门以速度取胜的女孩的速度。
每每，莱昂出一剑的时候，女孩都可以出两剑，乃至三剑。而同时莱昂双持武器，需要计算的是两件武器的轨迹，招式与攻守，而女孩只需要计算一件就可以。
他们的招式相同，他们的计算速度相同，他们出剑的角度，躲闪的频率与对于机遇的把握全都一样他们用的是同一种剑术。
所以莱昂还是打不过女孩。
整片丛林被他们的剑毁于一旦。莱昂的身上多处了数道伤痕，紧接着是数十道。但是莱昂仍旧咬着牙握剑抵抗，直到他的手腕被女孩的窄剑挑断，连剑也握不住了为止。
胜负已分。但是莱昂不想认输。他还有一直输，右手剑虽然比不上左手剑，但是他还是紧握着剑柄直到那墨染的长剑再一次出现在自己右手的手腕处。
“杀了我吧。”莱昂昂起头，对女孩说。他知道哼女孩只是划破了他的手腕，那个意思就是不想要杀他。刺穿他的任何一处要害，都比连续两次挑断人的手筋简单的多。不过他不想活下去了。
女孩只是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没有动手
“好了，我们回去吧。”
“不，杀了我吧，干脆点。”莱昂摇头。
“为什么？”女孩问。但是莱昂不说话，眼神空洞的看着天。
“你回去之后，还可以继续策划逃跑，不是么？”
“如果害怕再输给我，就继续努力练习吧。”
“或者干脆，下一次不要再和我交手了。”
……
女孩接连不断的说话，但是莱昂都没有回答。他只是眼神空洞的看着天空出神，就好像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一样。
“……”
于是女孩不再说话，她认为莱昂就像是之前那样，只是闹一闹脾气而已，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于是她走上前去，想要把莱昂从地上扶起来，在这一刻，莱昂却重新回过神来，挣扎着想要摆脱女孩的手臂，女孩在不经意间看到了莱昂的眼神，那眼神并不像是往常那样充满了爱意，怜惜与占有欲，那些情感已经完全的转变成了憎恶与悲哀。
女孩被这个眼神吓到了，她从没有想过有生物的眼神能变成这个样子。
“你已经囚禁了我五十七年六个月又两天，还想要再继续把我囚禁下去吗？”莱昂的语气平淡的好像平时女孩说话的口吻一样
“我累了，疲倦了。不想要再和你玩这样角色扮演一样的游戏了。我的手也废了，再握不住剑了。我对你已经没有用了。杀了我吧。”
“……”
女孩再没有说话，继续走过去，准备再把莱昂扶起来，这一次莱昂没有制止他，感觉上他像是听天由命。
但是很快，莱昂就发现他错了。女孩前进的方向并不是木屋，而是旧世界碎片与新世界的境界线。
“我从没有想过利用你。”女孩扶着莱昂的肩膀，一边向前走一边对他说“我也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这样面对你。”莱昂本能的觉得不安
“你说我囚禁了你五十七年，实际上你也囚禁了我五十七年。”
“你，你想干什么？”莱昂问。
“你以为只有我对不起你么？你也对不起我。”女孩说“你到现在都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莱昂惊讶的张大了嘴“不是说”
“我说了你就相信？”
“……”于是莱昂不说话了。女孩也停在了境界线的边缘
“你之前问过我，问我说对于我来说，你的意义是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
女孩对莱昂向前推了一把。把他推了出去。莱昂在被推出去之前听到了女孩的答案
“全部。”
第95章 外界
莱昂愣住了。
四周的空气凉飕飕的，温度与之前一下子下降了一个档次。周围的景物也从茂密的丛林一片狼藉的丛林废墟，换成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与漫长平缓的长河。现而今太阳西斜，阳光照得河面上一片金灿灿的，那河畔边儿上还有几个牧民甩着鞭花，吓唬着羊群往前走。
极北地区。
桑干河畔。
五十七年六个月又两天之前，莱昂坠河，进入旧世界残片的地方。
莱昂uff0e德uff0e狄奥德里克痛不欲生。
有些东西只有在失去之后才会觉得珍贵。而有些东西得到手之后就会变得不在乎。在这之前，莱昂在旧世界碎片的时候觉得珍贵的是他在极北地区的格瑞布罗德，在这一会儿，莱昂觉得是在旧世界残片中的那个女孩儿。
现在提到她的时候得加上“那个”了。
而且莱昂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更关键的是，莱昂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知道这件事了。
“……果然，我真的是个笨蛋啊。”莱昂跪倒在桑干河畔，脸上的表情像哭又像笑。不过莱昂知道，就算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最终也还是会这么选的。他并不适合循规蹈矩一尘不变的生活。他需要战场，需要国家，需要臣民和军队。他是个战士，但他更是一个统治者。这与爱情无关，更何况，他还肩负着父亲的死与赛维昂这个国家。
“对不起。”于是莱昂对着空无一物的地方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义无返顾的准备离开。直到他的身后传来了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的声音
“笨蛋。”
莱昂的身体凝固了。
然后，莱昂在下一个瞬间转过了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女孩的面前，然后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无视了手上的伤，拼了命的用力，就像是要把女孩整个融到他身上一样。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莱昂声音略有些哽咽，除了“太好了”这句话之外似乎就不会说别的了。他很明显是动了真情。这一会儿的功夫大起大落的太突然了，饶是他这样坚固的心境也觉得有些受不了。
“这就是新世界欢迎人的方式么？”女孩仍旧面色平淡，但是凭借莱昂与她相处了五十七年六个月又两天的经验来看，她的表情的确是柔和了许多。看起来似乎是在笑。
“什么……”
“你可是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呢，莱昂阁下。”女孩一边这么说，一边缓缓地将莱昂推开来。
“啊……哦。”莱昂随即点头，然后很是绅士的微微弯腰鞠躬，行了一礼，随即问道
“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芳名？”
“我没有名字。”女孩回答说。然后看着莱昂变得越来越尴尬的表情，才补了下半句出来
“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给我取个名字。”
“啊……这样啊。”莱昂松了口气，然后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他想要给女孩取一个好听又优雅高尚有格调的名字。女孩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草原上的太阳都落下去了，莱昂这才试着呼唤“叫雪羽可以么？”
“奇怪的名字。”女孩这样评价。然后在莱昂因此而变得情绪低落之前微微欠身“小女子雪羽不才，今后请多多关照。”
“嗯，一定会的，多多关照。”于是莱昂再一次抱住了她，这一次，女孩雪羽没有再推开他。他们就这么相互拥抱着，好像彼此就是各自的全部一样，好像就这么相互拥抱着直到天荒地老也无所谓一样……
与此同时。
格瑞布罗德。
站在莱昂的角度看，以他的主观视角来判断时间，他的确是在旧世界碎片中度过了五十七年六个月又两天这么久。但是实际上，旧世界碎片之中的时间流动速度，与新世界完全是两个概念。
这个时代的人结婚生孩子都比较早。好像莱昂这样子十八九岁了还没结婚的，通常都是穷苦人家没人看得上才这样呢。而好像女伯爵丽安娜那样子一下熬到三十岁的更是比凤毛麟角还稀缺。
通常，按照男性十六岁、女性十四岁算结婚年龄，再往后顺延两年，男性十八岁，女性十六岁怀孕生子。那么十八岁算是一代人，五十七年半可要比三代人了还要长。莱昂在兴奋之后，对于这个世界就理所当然的产生了一种生疏的感觉但是实际上不是的。实际上，从莱昂进入旧世界碎片到离开，他所经历的五十七年半的时间，换算成新世界的时间只是五十八天，还不到两个月。
而已。
所以，格瑞布罗德。
人们仍旧在忙碌着各自的事情。在莱昂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骑士们的联席会议成为了格瑞布罗德的最高权力机构。而因为才具上的差别，实际上格瑞布罗德的真正权利，是掌握在骑士高文的手中的。
他因为均分了得自达兰部的财产，调停了塞种人内部的矛盾，并且恐吓住了蠢蠢欲动的“中立”联盟而获得了极大地威望。尽管这种威望完全不能让他取代得了莱昂的地位至少暂时不能。但是左右骑士联席会议的决议，让自己的想法得以贯彻这种事情，他已经可以，而且正准备在做了。
梅尔对此很担心，梅尔不知道，再这样下去，高文对于莱昂的忠诚还能保持多久。又或者说他早已经没有了对于莱昂的忠诚。但是无论如何，梅尔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这样呆下去。她觉得自己应该做出一些什么事情来，来维护莱昂的统治。
而在莱昂不在的情况下，维护其统治最有效，也最能凝聚人心，会让梅尔扳回一城的方式，就是那个了。
“今天召集诸位过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向诸位宣布。”
于是，在经过反复权衡考虑之后，梅尔决定执行这个计划。她找来了平时几乎不穿的贵族长裙，佩戴好了首饰与****边的白手套。打扮的好像是一个贵族小姐，而并不是骑士一样。在这之后，她便派遣了传令兵，将骑士们召集了起来。
在见到了梅尔这副打扮之后，所有的骑士都惊慌失措，不知道她想要搞什么。甚至还有几个骑士觉得，可能是因为快两个月时间了，莱昂还不见踪影，梅尔一着急就精神错乱了。
不过理所当然的不是。
在要求骑士们肃静之后，梅尔便开口发言
“我的朋友们，尽管，在殿下不在的这两个月里，大家通力合作，勉强维持住了格瑞布罗德的稳定。但是单单凭借我们的力量，还是不够的因为我们缺乏一个理由，一个能够将格瑞布罗德的所有人凝聚在一起的理由。”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找到了？能够将我们凝聚在一起的理由？”其中一个骑士问。
“在这之前，我想要问一下诸位。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身为骑士，所需要坚持的是什么？”梅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这样反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多。但是实际上应该只有一个吧。”没有等其他人回答，梅尔就自问自答的将答案说了出来
“是莱昂uff0e德uff0e狄奥德里克殿下。他是我们效忠的对象，他的决定，他的意志，他的目的就是我们的决定，我们的意志和我们毕生努力的追求。”
“是这样没错，我们凝聚在一起的理由的确是因为莱昂殿下。”听梅尔这样逻辑清楚的说过这些话，已经没有人认为她神智不正常了。骑士们都很认真的等着听她接下来说的话
“所以说，能凝聚格瑞布罗德意志的，也必定是与莱昂殿下有关的事物。”
梅尔把话说到这里，已经有一些骑士若有所悟。梅尔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紧接着继续说
“诸位，我现在想问的是，诸位对于忠诚的定义我知道，你们对于殿下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这一点不需要多说。所以我的问题是，对于殿下的后代呢？对于殿下的子嗣，他的生命的延续，狄奥德里克家族的正统继承人以及他的事业的继承者，你们是否也会像是对殿下那样忠诚于他呢？”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