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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敢去？”杨轩的退缩让李秀娥本就不平静的内心立刻掀起一阵波澜，猛地抬头来，双目射出逼人的寒光，咄咄逼人地喝道。
“不是，我没这个意思。啊，你这是怎么了？”
五零八、凄绝李秀娥（）
面前的人，不复当年桃花春风。
半个冰冷的铁面具覆盖在她的左脸上，长长的刘海将其覆盖住，但仍掩盖不住从小孔中射出的冰冷的目光。右半边的面孔虽然依稀是当年的模样，却饱经风霜，枯瘦蜡黄，眼角皱纹微微翘起。
只是短短几个月，李秀娥，变得越来越不像李秀娥。
“你这是怎么了？”杨轩问道，因为过于惊讶和感伤，声音里带上一丝颤抖。
“你去不去？”李秀娥一字一顿地问道，无视了杨轩的问题。
“去，但是我现在没法去。”杨轩解释道，“我的内功出了问……”
不等他解释完毕，李秀娥便不悦地打断他：“也是，都是我惹的祸，凭什么要你这个外人来负责。”
“什么？”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要求你做什么，”李秀娥继续自顾自说道，“等了那么久，算我天真。后会无期。”
说完，这个完全让人猜不透的姑娘转身便走，这些日子的惨痛经历让她变得无比敏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因为行侠仗义打跑几个贼就兴高采烈的单纯小女侠了。
“等一下啊……”
反应过来，杨轩向前小跑几步想追，一边喊道。但李秀娥并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如一阵风般溜走。因为缺乏名师教导，她才堪堪进阶到小成境界，功夫不高，使得也是粗浅的轻身法门，杨轩紧紧跟在后面跑着便能缀行而去，但始终追不上。
除了城镇后，李秀娥转身往林中投去。
林间树影复杂，杨轩片刻便失去了目标。
跟丢对方后，杨轩不得不停下脚步，喘着粗气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和郑新失散，闯入了密林之中。换做平时自然不要紧，但现在他状态未满，战斗力大致相当于两个普通的农夫npc，在这密林中万一遇上大虫黑熊之类凶兽，或许连跑都跑不掉。
“跟太急了……”杨轩摸了摸后脑勺，自言自语道，伸手往怀里找寻着手机，一边环顾四周，试图找一些容易辨认的标志，准备联系郑新。
然而接通之后，未等他开口，郑新却抢先指起了路：“不用多说，往右边走，过了小沟后向左能看到我。”
“你知道我在哪里？”
“凭你们两个的轻功。”郑新只需要解释一句话。明明不久前还是个连屋着，又从另一个**子将里边的棕黄色液体倒在另一个小瓷**上，在他倾倒的时候，浓浓的臭鸡蛋味熏得郑新差点想吐，“之后喝下这个，可以让你死的舒服一点。”
李秀娥恭敬地收下瓷**，微微一礼：“多谢先生。”
“唉……”戏精书生叹了口气，“本来还想让你帮我勾引几个有功夫的试药人，念在你帮我这么多的份上，去吧，去完成你的心愿。”
李秀娥顿了顿，坚定地一点头：“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早已死不足惜。先生，如有来世，李秀娥再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说完，决绝地转身。
郑新连忙悄悄地往后退开，抢先回到原处。
这边还没解释完呢，就连死的觉悟都做好了，这女人的脾气是火爆到连脑子都炸了吧。总之，得把这个消息传达给跟她有关的杨轩，要怎么做就看他了。
五零九、我有罪（）
“具体就是这么回事……”
离开隐秘的山洞后，郑新向杨轩说明着在洞中的所见所闻，虽然总结起来不过几句话的事，但就这么几句话也足以让杨轩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我懂了，”杨轩说道，“实在令人乐观不起来。”
“介意跟我说说前因后果吗？”郑新语气变得温和下来。
“嗯……这个说来话长……”杨轩抬头远眺，确定李秀娥还在视野内，一边说道，“我就长话短说了吧。”
两人一边尾行因为跛脚而走路一瘸一拐的李秀娥一边交流，很快就把当初遇到李秀娥父女、如何招惹到山贼、后来如何约定这些事情说得明明白白。
听完这个不长的悲剧，郑新沉吟一声，问道：“对她的行为，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应付？”
“总不能让她去受死吧。”杨轩说道。
“这么缀行着就可以阻止她了吗？”
“当然不是。”杨轩叹了口气，“我只是在争取一点时间……考虑一下该怎么安置她……”
“已经想到这一点，证明你已经有所打算了。但是考虑越多，出错越多，如果我是你，现在已经付诸行动了。”
郑新一句话点醒了杨轩，后者恍然大悟，赞同地点头：“你说得对。”
说完，杨轩深吸了一口气，拨开草丛直接站起身。
“李姑娘。”
听到这个许久没有听过的称呼，李秀娥肩膀微微一颤，顿了顿，却忽然拔腿狂奔。她已经立了死志，那代表着抛弃一切，无论厌恶着的还是留恋着的，凡是对决心能造成动摇的，都必须抛弃，所以她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这份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会烟消云散。
见李秀娥不仅没有给出回应，反而鼓足了劲逃跑，杨轩也是感到一阵错愕，随即脚一跺，追了上去。
一瘸一拐的李秀娥没办法走得太快，或许是因为内心还有留恋，逃跑**不足的她并没有使用轻功。
杨轩很快便追上了对方，一手搭在李秀娥的肩膀上：“为什么要跑？”
李秀娥僵硬在原地。
几个呼吸之后，她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少侠找我何事？”
杨轩被这疏远的称呼弄得一愣，生硬地笑了笑：“找你商量报仇的事情啊。”
“不必了。”李秀娥回答得十分干脆，“小女子的家内事，不敢劳烦少侠出手。”
“你这说的什么话？”杨轩强笑道，“不是说好了等我大成回来，事情可图的时候我们再来商量报仇的事情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淡？”
“如果这对少侠来说是一时心情好施舍给小女子的恩惠，那还是免了。”李秀娥淡淡说道，“少侠既然对这件事感到犹豫，就代表已经后悔了吧。我也不会强求，之前的约定就当从没开口，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这样我就已经很谢谢你了。”
“……，”沉吟半晌，杨轩说道，“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时间吗？”
“不劳你多费口沫了。”
“给我听清楚！”见无法好好沟通，杨轩不得不让语气变得强硬起来，挺直了腰杆，“像你这样听不进别人的话，就算再耗费十年八年去策划复仇之计也是徒劳。这就是你的成果吗？连自己的刚愎自用都看不到，这就是你这些日子的进步吗？”
“你懂什么！”李秀娥跟着提高了音量，大声反驳道，“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
“你不说叫我怎么懂？”
杨轩一句话把李秀娥的气场吼了下去，后者闻言，别过头，自知理亏，一言不发。
见她意识到自己的理亏，杨轩也恢复到平和的语气：“不能好好说说话么？李姑娘，就像当时在马车上闲聊一样。”
“……”李秀娥嘴唇微微抖动，“不行了……”
“不行了？”
“回不去了，我已经是无可救药的渣滓……”李秀娥低着头说道，“我是个被复仇蒙蔽了心的人，为了复仇，甚至不惜赔上无辜的人的性命。不……其实我从小就是这样的人吧，自私自利，罔顾他人……要不是这样，父亲就不会死，要不是这样，你就不会被师门拒之门外，要不是这样……”
陷入自责状态的李秀娥喃喃地念叨着，从一种不可沟通的情绪切换到另一种不可沟通的情绪。
这不根本没改变么？
“冷静，请你冷静下来，慢慢跟我说，行吗？我们是朋友，至少你还有朋友……”杨轩轻声安慰道。
“朋友……”李秀娥抬起头，迷惘的双眼泛起希望的光芒，但随即犹如路边萤火般转瞬即逝，“不，不是的，我这种人不配有朋友……”
“冷静下来，不只是自责，冷静地面对你自己？”杨轩说道，“你做了什么，值得你这样拼命否定自己？”
“我……”李秀娥闭上眼睛，“我杀人了，无辜的老人，一个接一个，把他们带到山洞中，让他们吃下不明后果的药。”
“……”
“很残忍对吧，而我这样做的原因，只不过是为了取悦我的恩人，想利用他帮我报仇。为了讨好他，我当小偷、当人贩子、当试药人……如果他让我跪在地上学狗叫，我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地汪汪汪叫出来吧。”
“……”
“父亲还在的话，肯定会把我打死吧，这么毫无尊严地活着。”李秀娥苦笑一声，解脱似的吐出一口气，“不过没事了，我也厌烦了这种生活，处处看别人的脸色什么的，是时候结束了。”
“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别担心，我只是得到了可以完成心愿的力量，在那个人还没死之前，我怎么可能会有死的念头？”李秀娥惨惨一笑，甚是阴寒。
杨轩收敛起一早僵硬在嘴边的微笑：
“想让我放心的话，把你身上的药倒掉。”
李秀娥条件反射地捂住口袋，后退一步：“你跟踪我？”
“你是李大叔唯一活着的后代，我不能就这样看你去死！”
“滚开。”意识到自己被跟踪，李秀娥恼羞成怒，身手直接一推杨轩，转身想走。
杨轩抓住她的手腕，右手随即往其脖颈处的血脉重重切下。
“你这样的身手，就算吃下正宗的化夷蛊也只不过是去送死。”
五一零、把异性弄晕，然后带到小黑屋的故事（）
“唔啊……”
感觉渐渐恢复，脖颈处传来的痛楚让李秀娥自然地伸手捂着痛处，呻吟一声，醒转过来。
入眼是陌生的摆设。青灯、竹凳、纱窗……
窗外是曲径通幽的深深花木，远远一两声空灵的鸟鸣传来，可以直接撼动心灵。
多久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觉了呢？
眼泪不知不觉留了下来。
不对！
一瞬的恍惚过后，李秀娥回过神来，这是哪里？
坐在门槛上晒太阳的郑新听到动静，回头瞥了一眼，说道：“醒得还真快，早跟他说了要再补一刀，愣是不让……”
“你是谁？我在哪里？”
“脑子很清醒嘛，”郑新说道，“之前不是一副理智丧失的样子吗？”嘲讽过后，他才正经地回答道，“第一，我是云飞扬的师……兄弟，第二，这里是空禅寺后院。”
“空禅寺……后院？”
“对，就是你来偷过书的地方。”
李秀娥的戒心顿时提了起来。
“鉴于你偷的只是强身健体的练气入门，住持不与你计较，”郑新继续说道，“但你在这里别太张扬，乖乖躺下睡觉，等你醒过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李秀娥似乎想起什么，连忙在自己身上四处摸了摸，急道：“我的药呢？”
郑新将手上的小瓷**晃了晃，示意在这里。
李秀娥立即从床上站起身，向门口扑去：“还给我。”
郑新轻描淡写地将药**收回，说道：“不想让我摔掉的话，就乖乖坐下，听我给你讲一种叫化夷蛊的药。”
听到这三个字，李秀娥动作顿了顿，她替戏精书生打杂也有了一定的时间，也从他口中常常听到这几个字，知道这是他试做新药的基础。郑新提供的信息很明显，也很能抓住她的心，是以无论出于什么想法，她都有停下来静听的理由。
“每一个青山会的成员，在执行自忖没有百分百把握的任务时，身上都会带有一只化夷蛊。化夷蛊的功效很简单，提升各方面的能力，提升反应能力，但也有副作用，”郑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不再属于你。所以每个吃药的人，都会变成没有思考能力的野兽，有的像个傻一样冲进人堆，然后被大卸八块，有的六亲不认，连师父的心都掏了出来，有的找不到敌人，自己扯下自己的身体，听说有个姿色好的，被活捉，关在笼子里，当成异兽让人观赏。”
李秀娥越听越感觉不对劲，想象力不由自主地跟着郑新的描述而描绘画面，在心里悄悄埋下对新药的怀疑的种子。
“如果我不跟你说明，你就会喝下药，然后大摇大摆上山。没等走到仇人面前，就被杀死甚至活捉，他们拿你的身体当战利品，玩弄、生吃、把骨头抛在后山喂野狗……严重一些，把你拉出去，大声宣扬：‘看啊，这就是李复来的女儿，现在是我们的狗’。”郑新说道，“抱歉，那时你是没意识的，所以可能并不在意。”
“胡……胡说八道，这两种药又不一样。”
“你知道那个人的来历吗？”郑新冷冷一笑，“无相门，不就是一个以剽窃为生的门派吗？居然效仿青山会炼制秘药，还真是有学无类。”
“你……你怎么知道？”
郑新当然不知道，但是杨轩知道啊……门主姓颜，再联系之前看到的记录，还有交手时明明不是少林弟子却使出了金钟罩这一点，各种线索汇合起来，虽然不能确定，但也很容易联想到当前江湖上最热门两大反派之一的无相门了吧。
只是虽然不知道，郑新却不能表现出来，便高冷地说道：“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是井底之蛙么？”
不久前你的确是个井底之蛙……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李秀娥深吸了一口气，“也请你把药还给我，我要离开了。”
“离开？去送死么？”
“我们非亲非故，你管这么多作甚？”
“说实话我也不想管你，但云飞扬已经过去了，我就不能让你这点三脚猫功夫去添乱。”
……
此时，杨轩已经被几名山贼押着进入了聚义厅。
遥想上一次进来时，还是一个初入江湖的小虾米，那时一个小成境界的二寨主便需要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才能勉强战胜。再一次回来，景色没怎么变化，心境却已不同往日。
澄净和新上任的二寨主正在把酒言欢，见到杨轩被押到厅上，不悦地放下杯子：“空禅寺的小子，你来干嘛？”
杨轩淡淡一笑：“旧日相识过来拜访，竟然如此戒备，看来寨主的胆量是越来越……抱歉，应该是谨慎才对。”
“你爱怎样说都无所谓。”澄净冷哼一声，“自那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今日过来，恐怕不是专程来给我请安的吧。”
“因为和寨主有一笔账还没结算，今天琢磨着够款了，想来清算一下。”
澄净上下打量着杨轩，哈哈大笑起来：“凭你？脚步虚浮、脸有晦色，内伤未痊就跑来大放厥词，你是烧坏了脑子，还是小瞧了老子？”
在他说话的同时，杨轩低喝一声，激活赤龙魂。一股灼热的气息自体表扩散而出，将押着杨轩的两个喽啰直接震开。杨轩没有废话，直接把实力推进到大成境界。
澄净稍稍收敛了戏谑的目光：“这就是你的底气了吗？”
断然一喝，澄净伸手将桌边的月牙铲提起，不甘示弱地散发出强横的气息，下命令道：“结阵封锁出口，今天我要让这个狂妄的家伙有来无回。”
话音刚落，泛着粉色的长刀已经来到面前。
澄净抬起月牙铲轻松格开，旋转一周，铲刀裹挟着真气斜劈而下，将身前地面砸出一个不浅的陷坑。
杨轩退回原地，一招试探完毕，内心稍显不安。
对方的实力有些超出预期，一个时辰内别说拿下了，就连战胜都有些勉强。但是来都来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冷静下来，动动脑筋，我们是有头脑的玩家，跟那些死板的npc不一样。
五一一、苦战澄净（）
聚义厅外围，层层叠叠是体型健硕的山贼，闹哄哄地堵在门前、窗下等可以获取室内视野的地方，摇旗呐喊。喝彩的，喝倒彩的，混杂的声音发酵成漂浮着泡沫的浑浊的酒，看起来十分不讨喜，一旦加入其中，却又会情不自禁跟着活跃起来。
山贼的作风就是好斗，能令他们叫好的，自然是见血的交流。
正是聚义厅内，山贼头儿澄净与不知死活上来挑战的毛头小子杨轩此刻所做的事情。
“喀剌”
年轻人的身影止不住后退，后脚不小心绊在桌子上，整个人倒了下去，桌子也因为这一推往后倒下，摆在上面的瓷碗酒杯滚落地面。
杨轩撑着桌沿刚坐起来，尚未清醒，便猛地往旁边一个转身。沉重的铲刀擦身而过，将桌子一分为二。杨轩连忙抬起右手往刀势来路一点，止住对方下一步动作。
争取到的时间正好让他狼狈起身。
“你在着急什么？”澄净冷冷一笑，单手把数十斤重的月牙铲旋转一圈，昭示自己的实力，问道。
杨轩不回答，攥着妖刀，努力平息体内翻腾的真气。
已经半个时辰了，还不行么？
“不要命地狂攻，只不过更加暴露你的弱点。”澄净说道，“说到底只是个没头脑的年轻人，如果你稳扎稳打与我对战三百回合，或许我还会觉得你有挑战的资格。但是现在……”说话间，眉头倒竖，“你没机会了！”
“你说完了么？”杨轩一甩妖刀，刀刃在半空划出一道粉红色的弧线，“就没有一点反派死于话多的自觉性么？”
刀锋一转，杨轩催动真气，身后漂浮的七道刀气虚影霎时凝实，如虹彩一般显示出七色。
“奇门八刀？”澄净眼眸半眯，将手中月牙铲猛地往脚下一砸。
与此同时，随着杨轩长刀所指，七道飘浮的刀影分散飞出，在空中划出七道弧线，瞬间从不同方向将澄净团团围住。
“接我这一刀。”杨轩断喝一声，手臂龙魂一闪，高举的刀斜斜劈下。随着这一刀落下，七刀虚影一同砍落，如同八个人同时从八个不同的方向向同一个目标发起了同一招斩击。
封住所有方位的一斩，滴水不漏的一斩，纵使轻功奇巧，也不可能在包围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