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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变得模糊。
“迟前辈。”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杨轩焦急地将迟吾近扶起来。
迟吾近用力地、用心地笑了起来，他没有力气，如果有力气，这个笑能笑出声音。
“云……大哥，我知道你会来……”
迟吾近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杨轩抱着迟吾近，在水里蹲着，紧抿着嘴唇。
在他面前，是紧随着赶来的秦叶和幸运兔，她们站在巨石另一边，看着这一幕。
就连爱笑的扑朔幸运兔，此时也一脸严肃。
一分钟后。
杨轩一只手拿起巨石上最后一碗挠心酒。
“他说他这一生，无悔。”杨轩说道。
“是。”秦叶回答。
“他说他知道云大哥终究会来。”
“是。”
“所以这一碗酒，是他留给他云大哥的。”
“是。”
杨轩拿起水中的酒坛，小心翼翼将酒倒回坛中。
“秦叶，”杨轩将迟吾近背在身上，抬起头，浑不顾衣服下摆进水带来的寒冷，“我们送酒去。”
一七二、林中截杀（）
是夜，迟吾近安详离世。本就被心脑七合散折腾的已经虚弱不堪的他，在刺骨的寒风中待那么久，再加上挠心酒极烈的酒性，三重交织之下，就算司徒悯医术华佗再世也回天乏术。
杨轩将其葬在浅滩不远处的土地里，立了一块碑，木头刻的。
“任务过了他会自己刷新掉的，”幸运兔说道。虽然对杨轩葬NPC的行为感到奇怪，她还是顺从杨轩的意思，帮忙买来了元宝香烛。
“嗯，我知道。”杨轩说着，将墓碑重重拍进土里。
点燃三炷香，他们逐一在坟前鞠了一躬。
既然迟吾近死了，司徒悯也就不用放下医馆躲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小村落了。
安葬病人之后，杨轩和秦叶准备护送司徒悯先回济民堂，出发前，杨轩才想起还没告诉司徒悯济民堂发生的命案。
司徒悯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心里头既有对伙计阿三被杀的悲戚，也有一种唇亡齿寒的恐惧。
“能抓到凶手吗？”司徒悯关切地问道，如果对方真的是为引出云庸之来，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还会继续杀济民堂的人，杀到云庸之出现为止？
问题是，云庸之已经离开了啊。
司徒悯虽然是个仁慈的医生，但这不代表他不怕死，如果是死于救死扶伤途中，那是一个医师的光荣，如果是因为被卷入无关的恩怨而被杀害，这种死法实在有些……不值。
他看着身边三名江湖人士，如果这三个人给他的答复是否定的，他就得考虑联系什么帮手比较合适了。
多年行医，广结善缘是他的准则，也是他能在这种一言不合就拔刀的乱世中活下去的手段。
秦叶和杨轩不约而同看着幸运兔。
幸运兔耸耸肩：“你们看我干嘛，人又不是我杀的。而且我跟你们说，你们要是作死想去挑战姥姥的话，请假装跟我不认识。”
杨轩想了想，问道：“那个姥姥是什么境界？”
“大成，”幸运兔说道，“但姥姥是特殊的，她虽然只是大成，我却亲眼看到她放倒一个窥武境界的人。”
“……”
“惹不起惹不起。”这傲人的战绩直接让杨轩打消各种念头。
秦叶笑了笑：“惹不起就跑啊。我们把她引开，这边不就安全了？”
……
林间道，雾气迷蒙。
快马在路上疾驰，马上的年轻人一脸慌张，不时回头张望身后，在其身后，六个挥着流星锤、赤裸上身的大汉一边高声发出怪叫一边戏谑地盯着前面张皇失措的猎物。
这个年轻人虽然一脸惊惶，却偏偏有着不错的实力，追了他一整个晚上，始终难以把他抓住。
但是现在……
光头挥着流星锤，半眯着眼睛，现在不同，天亮了，黑暗再也罩不住你了。
大爷我的流星锤早已饥渴难耐。
光头冷冷一笑，觑准了时机，流星锤出手，口中大喝：“着。”
带着尖刺的锤子砸在年轻人后背，令其“哇”的一声惨叫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逞英雄去探那个山洞啊，神功秘籍没找到，反倒被强迫接受了一个送信的任务，接受就算了，还引来了一堆人的攻击，引来追杀就算了，咱怎么说也是个九江第一剑，但这群人丝毫不给面子啊，照面就把同行的漂亮妹子给剁成一道光。幸好我够机灵，抢了他们一匹马跑出来……
估计那个妹子是不会给他机会了。
年轻人惨叫未息，又一个流星锤砸到背上。
“啊。”这下他再支撑不住，摔下马去，立即被马贼团团围住。
年轻人咬牙看着自己不到一半的内力，爬起身拔剑出鞘：“我是明教九江分坛首席弟子梁非凡，你们杀了我，就不怕明教报复吗？”
“呵？”光头戏谑地笑出声，“你以为你是什么鸟？区区一个杂碎，明教会为你撑腰？”
梁非凡死死盯着对方，手中的剑呛然出鞘，顿时剑吟声起，长剑在一瞬间划出两道剑气，一道深红一道浅蓝。光头不以为然，随意用刀将剑光挡下，不过这一招的力道大出他的意料，竟将他逼退了一步。
“有意思。”光头露出一抹狞笑，“你竟然会《乾蓝劲》，看来确实是明教的高徒。”
梁非凡皱着眉头，他这一剑可不是什么软绵绵的剑法，在《乾蓝劲》加成下施展《炙芒剑法》，可以在原有的伤害上辅以极大的加成，以他跟同门师兄弟切磋的经验来看，只要让他使出这一剑，谁也没办法硬扛。
但现在这个人硬扛了，非但硬扛，他还只是退了半步。
梁非凡顿时陷入绝望……他最引以为豪的一剑，就只有这点伤害？
“啊！啊，啊啊啊啊……”梁非凡忽然暴吼起来，手中剑四处乱挥，崩溃的他忘了学过的招式，只知道胡乱挥着不让他们靠近。
他一边乱舞一边吼叫，看起来像个走投无路的疯魔。这是一些心理素质不过关的玩家都会面临的问题，一旦发现自身的得意武功不奏效时，他们就会陷入一种自暴自弃的狂乱，这种时候的玩家根本不会在意什么招式不招式的，只知道他们不要靠近自己就可以，因而会像小孩打架一样，瞎比划着并且一厢情愿地相信自己的防御密不透风。
然后他们往往自食其果。
梁非凡忽然觉得喉咙传来剧痛，喘不过气来。
一只手穿进了满是漏洞的招式，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捏了起来，如同捏住一只鸭。
“呵呵，像你这种人，竟然也是明教弟子？”那马贼哈哈大笑起来，准备直接捏碎这小子的喉咙，收工回山寨。
蓦地一道剑光闪过，马贼忽然痛呼起来，抓住梁非凡的手其腕而断。
梁非凡逃得生天，连忙狼狈地爬起身，紧紧握着长剑，告诉敌人自己还有一战之力，不是好惹的。
“谁？”光头表情即刻变得狰狞，目光随着剑光而去，只看到那道剑光停住，钉在树上，赫然是一把造型古朴的长剑。
掷出长剑的男子牵着瘦马，站在几个人不远的地方，淡淡笑道：“几位，云某有话想问你们？”
“行啊！”光头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右手悄悄伸到背后，“你过来。”
男子带着一丝笑意，负手向光头走去，闲庭信步，仿佛他要见的不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山贼，而是几个白衣天使。
“小心，他拿着匕首。”眼见有救星降临，梁非凡自然要出声提醒，以免这个救星还没就出他就被暗算身亡，要是那样，可就爽大了。
他刚说完，就被另一个山贼照脸打了一拳。
除了那个手被砍的和那个看着梁非凡的，其他两个走到光头前方，左右各站一边，只等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走过来。
云庸之走到光头面前：“那么，能告诉我这附近的匪窝怎么走吗？”
光头眼中寒芒一闪：“当然可以，但是我这兄弟的手，你要……”要字还没出口，光头的匕首如毒蛇一般索到云庸之的喉咙。另外两名马贼各自把弯刀砍了下去。
动作还没做完，云庸之轻轻挥袍一扫，抓住右手边伸过来的手腕，利用一人的刀架住两次攻击，随后一个手刀将刀夺下，绕着身周舞出一个光圈。
“叮叮叮”。
一瞬间，形成合围的三个马贼直接被震飞出去。
一七三、飞湍剑诀（）
前面我们提到过，刘虹玢的实力是大成，但她的最佳战绩是放倒窥武境界的高手。那么，作为屡次在她手下脱险的高手云庸之，再怎么水至少也有个大成境界，还是高质量的那种。
而那群马贼，是的，正是没进入霸王冢前杨轩遇到的那一拨人的同伙，他们的实力，基本是小成境界左右，面对大成境界高手云庸之，就算有五个一齐上也不够其塞牙缝的。
照面重创一个，随后击退三个，云庸之表现出来的实力立即让五个山贼感到从心底里升起来的寒冷，翻身上马就要跑。
“想跑？”云庸之伸手轻描淡写地一抓，将一个马贼摄入手中。
那马贼正是其中比较有特色的光头，他的脸上有一道刀疤，此时因为恐惧，那道吓人的刀疤也因为面容扭曲而变得滑稽起来：“大侠饶命，饶命啊。”
“现在可以带我去你们匪窝了吗？”
“去去去，这就去，这就去。”
在一旁默默观望的梁非凡此时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狼狈态，上前，右掌一拍左拳，抱拳施礼：“晚辈梁非凡，明教九江分坛首席弟子，多谢大侠救命。”
云庸之看着他滑稽的抱拳礼，皱了皱眉头，随后不屑计较，说道：“无妨，此间匪类横行，多加小心。”
“大侠，”梁非凡叫住正要离开的云庸之，“大侠要去匪窝做什么？我梁非凡对这窝土匪也是恨之入骨，如果大侠要去剿灭他们的话，为了天下苍生，我愿意随你一起去。”
其实骗你的啦，为了天下苍生什么的太中二啦，我就想跟着你去匪窝里边捡点战利品好拿去炫耀炫耀而已。
云庸之沉吟一声，说道：“你要去，也不是不可以。”
梁非凡闻言一喜：“要去，要去。”
“但那匪窝最近多了许多杀手，我也估不准他们的实力，打起来的话，我可没办法照顾到你。”
云庸之直白的话语顿时让梁非凡的胆气泄了大半：“这……这样啊，那我也没办法了，祝……祝大侠一路顺风吧。”
云庸之耸耸肩，提着马贼要走，迈出两步，觉得还是应该对这个耍小聪明的晚辈表示一下关心，遂回头说道：“他们为什么追你？”
莫不是个机会？
梁非凡眼前一亮，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身材健硕，头发蓬散的男子，是个英雄，如果是他的话，的确很有可能救出山洞里那个断脚的家伙。
想到这里，梁非凡恭谨地说道：“我是受一位叫范元的人托付，寻找一个能帮他救出一个叫宋怀仁的老人家的人。”
听到关键词，云庸之心中微微一动：“范元？他在哪？现在情况如何？”
果然是，梁非凡内心几乎是哈哈大笑起来，哥果然是洪福齐天，昨晚接的任务，今天随便一遇就能遇到人，不知道他会给什么奖励。梁非凡内心痒痒，这人一看就是那种一掷千金的豪杰，他的奖励肯定十分丰厚。
醒醒，年轻人，在你之前有两个找他交任务的，现在药钱都找不到地方报销呢。
带着三分期盼，梁非凡又一次进行错误的抱拳施礼：“他就在前面一个山洞里边，不过双脚已经断了，我给他敷了点药，希望他能平安吧。”
闻言，云庸之眼睛瞪得浑圆，抓着秃头的手愈发用力，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你们干的？”
强大的气势骇得光头连忙求饶否认：“不是不是，请饶命，请饶命。”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云庸之手上青筋暴露，“我不会放过你们。”
他已经出事了，英雄。
“带路。”云庸之没了心情，不自觉地对梁非凡喝道。
梁非凡吓了一跳，随后连忙应诺，走在前面。
他骑着马跑了一整夜，就算夜晚视野不清他绕了许多冤枉路，那山洞与这里的位移也绝对不小，想要这么回去，少说也得走上半天。
话说回来该睡觉了吧。在马上颠簸的梁非凡掏出手机，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凌晨，对他这种夜猫子来说正值上床的好时候。只是……一看到身后那尊一脸杀气的怒目金刚，他心里就发怵，休息的事情提都不敢提，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带路。
不知过了多久，梁非凡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的时候，目的地终于到了。
而叫醒他的，却是让他带路的云庸之：“是这里了吗？”
山洞前躺着三具尸体，看样子已经死亡很久，由于这些尸体跟任务有关，所以还没被系统清除。在其他玩家眼里，这只是三具被打了马赛克的尸体，但在接到相关任务的人眼中看来，这些尸体的伤口、服饰等看得明明白白。当然，如果是像梁非凡这样不肯动脑的，也不见得就能比别人多分析出什么来。
云庸之下马，将行动不能的光头丢在一旁，蹲下身检查这三具尸体。
这是三个死去的马贼，丹田处都被开了一个圆圆的小洞，膝盖处则无一例外地有着深可见骨的伤痕，这三人紧闭着双眼，面容扭曲。云庸之将马贼的眼皮翻开，可以看到里边还有一些来不及清理的灰尘。
丹田处开小洞这一招云庸之很熟悉，因为他也会。这是《飞湍剑诀》其中的“大珠小珠落玉盘”，这一式剑诀以特殊手法刺出，真气四散，可以在一瞬间刺出三到九剑，刺出时真气鼓动，撕裂伤口，形成一个圆孔。这本是刺人心脏的剑，但现下这人恐怕是因为高度不够，才退而求次索敌丹田，破其真气。
云庸之闭上眼，可以想象到，这三人围攻向他断了腿的师弟，范元早有准备地洒出一把灰迷住对方视线，然后先用一剑将三人膝盖划破，迫其站不稳，在此之后施展“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连将三人毙命手里。
推理出来，云庸之连忙走入山洞，他知道这一招对内力消耗极大，如果是重伤状态使出这一招，少说也要打坐上半个时辰。所以他估计，范元应该就在这个洞中。
他走了进去。
如他所愿，范元就在洞里。
但是他并不因为找到了范元而高兴，他的表情僵在脸上，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因为范元死了。
无论谁，如果被两把剑穿透心脏钉在地上，绝对活不下来，除非他是怪物。
一七四、遗言（）
紧随着云庸之走到山洞口的梁非凡看到这一幕，困意顿时消散，他进入游戏这么久，练级时的确杀了不少人，但那些都有系统和谐，看起来没有任何不适，眼前的范元，虽然视觉效果上有些处理，但两把剑把人钉在地上的场景还是颇有冲击力。
更重要的是，前面这位健壮的大佬明显跟死者关系很好啊。本来就很可怕的这个人，现在肯定变得更加可怕了吧。
梁非凡悄悄地看了看云庸之，弱弱说道：“大……大侠，节哀。”
云庸之拳头捏得作响，额头上血管暴露，站在原地，强自忍住心中澎湃的怒气。
半晌，云庸之上前，将两把剑拔出，随手扔掉，缓缓抱起范元的尸体，转身说道：“你有铲子吗？”
“哈？”梁非凡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
“你有铲子吗？”云庸之正在悲极的状态，脑海里没有太多的念头，只是重复着简单的词汇，如果注意力一转移，他怕自己会哭出来。
梁非凡这一次听清楚了，连忙从包裹里把铲子拿出来，展示给云庸之看：“有有。”
他庆幸自己在初入师门时做一些杂活任务的时候没有把铲子丢掉，此时派上了用场。
云庸之一手拿过铲子，大步走出洞口。
梁非凡连忙侧身给他让路，等他走出去，随后准备跟上。
刚想迈步，梁非凡看了看被云庸之遗弃的两把长剑，那长剑看起来品质还不错，应该比得过自己手中这把师门赐予的军中长剑，就算比不过，拿去送人也不错。想了想，梁非凡走进洞内，把两把剑收了起来。
拿起剑的时候，梁非凡看到原本范元躺尸的地方有一张被血染红的纸埋在土里。这张纸条只露出染血的一小节，在昏暗的洞中很不起眼，就连云庸之都没有发现。如果不是蹲下来，梁非凡也没想到这里还有留下这种东西。
不会是藏宝图吧。梁非凡激动起来，他是个玩游戏的，不怎么代入角色，一看到这种神神秘秘的东西总会自然而然想到那个方面去。但很遗憾，纸条展开后，只有几个歪歪扭扭的血字：山茶峰养心。
“？？？”梁非凡头上冒出几个问号，山茶峰他倒是知道，就在这座山的另一边，是一处茶农种茶的地方，那里的茶叶很不错，经常有没节操的玩家前去偷摘，以至于现在里边养着不少狼狗。至于养心……这两个字甚是突兀，梁非凡也不知道代表什么意思。
好在他智商还在线，联系一下刚死的范元，立刻就猜到这可能是范元留下来的信息。那么，这条信息就可以不用他动脑了（他动脑也想不出什么）。
梁非凡快步追上云庸之：“大侠。”
云庸之止步，转身。
“大侠你看，我找到了这张纸条，上面写着山茶峰养心。”
云庸之一手拿着洛阳铲一手扛着范元的尸体，却是没手去拿，只能说一声：“先等一下。”说着，把范元放在马背上，再走回去接过纸条。
纸条上的内容同样让他云里雾里，看起来这是师弟临死时留下的线索，从最后那个没写完的心字可以看出他没来得及将地点写完，只能匆忙将纸条掩饰起来。
沉思了半晌，云庸之道：“你知道山茶峰怎么走吗？”
“知道，我可以带你去，没问题。”梁非凡说道，“但是这个养心……我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没事。”云庸之冷冷地走到光头面前，一脚将其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