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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的焦灼 (爱与同情)-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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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律师难道没有跟您报过什 么数目字吗?’
“‘律师?’——她似乎朦朦胧胧地想起了什么。‘啊,是的,
??您等等??是的,律师是给我写过什么,为了一次估价给我写过什 么东西??不错,您说得对,是为了缴税,可是??可是这都是用匈牙利文 写的,我不识匈牙利文。对的,我想起来了,我的律师写道,我应该把文件 拿去叫人翻译。我的天主啊,这些日子乱糟糟的,我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了。 这全部文件想必还在,一定搁在那边我的皮包里了??那边??我是住在管 家庄的那幢房子里,我总不能睡在侯爵夫人住过的房间里啊??不过,如果 您真的那么好心,愿意和我一起到那边去,我把一切都给您看??这就是 说??’她突然咽住了——‘这就是说,如果我的这些琐事不太麻烦您的 话??’
“卡尼兹激动得浑身发抖。这一切都以惊人的速度向他涌来,只有在梦
里才会看到这样的快速——她自己心甘情愿地把全部文件、全部估价拿给他 看。这一来他可是毫无争议地取得了预先购买的权利。他谦恭地鞠了一躬。 “‘可是,小姐,能为您提出一些忠告,我只感到荣幸。我可以毫不夸 口地说,在这种事情上我稍微有些经验。侯爵夫人——’(说到这里,他决 意撒谎)——‘如果在财政方面需要了解什么情况,总是找我。她知道,我
除了向她提供最好的忠告之外,别无其他个人利益??’
“他们一起走到对面管家住的房子里。果然,这个案子的全部文件都乱 七八糟地塞在文件袋里,还有她和她律师的全部来往信件,交税的单据,协 议的副本。她心烦意乱地把文件翻了一遍,卡尼兹呼吸沉重地在旁边看着她, 紧张得双手瑟瑟直抖。她终于打开一张信纸。
“‘我想,这大概就是那封信了。’
“卡尼兹拿过信纸,上面还别了一份匈牙利文的附件。这是维也纳那位 律师写的一封短信:‘我的匈牙利同事刚才通知我,他已经成功地通过他的 一些关系为了交纳遗产税对遗产作出了特别低的估价。我认为,这里作出的 估价大约只相当于实际价值的三分之一,有的物件的估价甚至只相当于四分 之一??’卡尼兹双手瑟瑟直抖地把这张估价单拿过来。单子上他感兴趣的 只有一项,那就是开克斯法尔伐庄园。这个庄园估价是十九万克朗。
“卡尼兹变得脸色苍白。他自己算出来的也差不多,正好是这人为地压 低了的估价的三倍,也就是六十万到七十万克朗,而这位律师对于那些中国 瓷花瓶还一无所知呢。现在该向她提出一个什么价钱呢?数目字在他眼前欢 蹦乱跳、飞舞盘旋。
“可是在他身边有个声音惴惴不安地问道:‘这个文件对吗?您能看明 白吗?’

“‘当然,当然,’卡尼兹惊醒过来。‘没问题??呃??律师告诉您?? 开克斯法尔伐庄园估价共值十九万克朗。当然这只是估计的价格。’
“‘估计的??价格???请您原谅??可是,估计的价格是什么意 思?’
“现在得把绝招使出来了,要么现在使出来,要么永远也不使出来,卡 尼兹使劲地把呼吸调匀起来。‘估价么??是啊,估 价??总是很玄的?? 是个很暧昧的东西??因为??因为??官方的估价从来也不完全和出售价 格相吻合。人们从来也不能指望,这就是说,不能确切地指望,达到全部估 价??有时候当然可以达到,有时候甚至还可能超过??但是这只是在一定 的情况下才有可能??这始终只是一种碰运气的事,就像每次拍卖的时候那 样??估价说到底无非只是一个支点,当然,是个非常靠不住的支点??譬 如说??咱们譬如说可以估计——’卡尼兹浑身发抖:现在出的价别太少, 也别太多!——‘像这座庄园这样的一个对象,如果官方估价值十九万克 朗??那么咱们总能估计,在卖出的时候,无论如何一定能得到十五万克朗, 无论如何!这是随便怎么样也能指望得到的。’
“‘您说,多少?’ “卡尼兹的两个耳朵突然热血上涌,嗡嗡直响。她猛然转过身去看他,
神气非常古怪,问他的时候,活像竭尽最后的力气拚命控制住自己的怒气。
莫非她已经看透了他的骗人把戏?我是不是赶快再把价钱提高一点,再增加 五万克朗?可是他内心深处有个声音说道:试试看!于是他便孤注一掷。尽 管他的脉搏像敲锣打鼓似的在他太阳穴上轰鸣,他却用十分谦恭的表情说 道:
“‘是的,这个数目字我是无论如何一定要求的,十五万克朗,我想,
是一定可以得到的。’ “可是这一瞬间他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刚才还不断轰鸣的脉搏,这
时完全停顿。因为他身边的这个毫不知情的女人以最真挚的惊诧神情惊叫起
来:
“‘这么多?您真的认为??会有这么多???’ “卡尼兹得停顿片刻,才重新控制住自己的心神。他得使劲稳住自己的
呼吸,才能用那种忠厚老实人确信无疑的口吻回答道:‘是的,小姐,这点
我是完全可以担保的。这个数目反正是一定可以争取得到的。’”

十八

康多尔大夫方才又打住话头。我起先以为,他停下来,只是为了点支雪 茄。可是我发现,他突然一下子烦躁起来。他摘下夹鼻眼镜又戴上,把他稀 薄的头发像什么讨厌的东西那样往后一甩,眼睛直视我。这可是长长的一瞥, 惶惑不安地打量我。然后他猛地向后一靠,深深地坐进软椅里。
“少尉先生,也许我告诉您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反正比我原来打算告 诉您的要多。但是,希望您不至于误会我。我把开克斯法尔伐当时对这个一 无所知的女人耍的这个花招老老实实地告诉您,决不是为了让您对他产生反 感。这个可怜的老人,今天留我们在他家吃了晚饭,我们看见,他身患心脏 病,惶惶不安,他把他的女儿托付给我。为了治好这可怜的姑娘,他会拿出 他财产中的最后一个铜子,这个人早已不再做那种不干不净的买卖,我是绝 不会在今天来控告他的。恰好在现在,他在绝望之中的确需要帮助的时候, 我觉得重要的是,您从我这儿听到真实情况而不是从别人那儿听到恶意的风 言风语。所以请您坚持一点——开克斯法尔伐(或者不如说卡尼兹,当时他 还叫这个名字呢!)那天到开克斯法尔代庄园去并不是抱着从这个不谙世事 的女人手里凭着花言巧语便宜地买下这个庄园的目的。他只是想顺便做一笔 他常做的那种小买卖,并无其他奢望。那个惊人的机会简直可说是向他突然 袭来的,他要是不充分利用这个机会,也就不成其为他了。但是您马上就会 看到,接着事态便多少有了些变化。
“我不想长篇大论地大讲一气,宁可省掉一些细枝末节。只有一点我想
向您透露,那就是这几小时成了他一生中神经最紧张,心情最激动的时刻。 您不妨自己想想当时的形势:这个人一向仅仅是个不大不小的代理人,一个 不知名的生意人,突然之间,机遇犹如一块陨石从天空落到他头上,使他一 夜之间可以变成巨富。他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可以比过去二十四年惨淡经营、 锱铢必较的薄利小本买卖挣钱更多,而且,惊人的诱惑在于,他用不着去追 逐这个牺牲品,用不着去拴住它,麻痹它——而是那个牺牲品自觉自愿地来 上他的圈套,简直可以说还来舔那只已经举起了屠刀的手呢。惟一的危险在 于,另外会有个人跑来干扰。因此,他一秒钟也不能把这女继承人从手里放 走,不能让她有空闲的时间。他必须趁管家还没回来就把她从开克斯法尔伐 带走,而在采取这些预防措施的过程中,一秒钟也不得泄露他自己对于庄园 的出售感到兴趣。
“在援军到来之前发起冲锋,一举攻克陷入重围的开克斯法尔伐堡垒,
此举简直像拿破仑的战役一样大胆,也像拿破仑的战役一样危险。然而机缘 巧合总乐于为冒险的赌徒助一臂之力。连卡尼兹自己也没有预料到的一种情 况,悄悄地为他铺平了道路,这就是那个非常残酷可是又极其自然的事实: 这个可怜的女继承人在她到达她继承到的这个府邸的最初几小时里已经受了 那么多屈辱,遇到那么多仇恨,以致她自己只有惟一的愿望,那就是:离去, 赶快离去!奴颜婢膝之徒看到他们的邻人好像驾着天使的翅膀从同样沉重的 徭役中脱身出来,于是满怀嫉恨,再也没有比这表现得更卑劣的了:渺小的 心灵容易原谅一个君王获得令人头晕目眩的财富,却不容易原谅和他们受到 同样重压的同命运的难友获得微不足道的一点自由。开克斯法尔伐府邸里的 仆役看到,恰巧是这个北德的女人如今突然之间要做开克斯法尔伐庄园的主 人,从而也将成为他们的女主人,实在难压心头的怒火。他们清清楚楚地记

得,那个动辄盛怒的侯爵夫人在梳头的时候常常连梳子带刷子都扔到她的头 上呢。彼得罗维契一听到女继承人到达的消息,马上乘火车走掉,免得非去 欢迎她不可;他的妻子,一个下贱的女人,从前是府邸里的厨娘,用下面这 番活向她表示欢迎:‘好吧,您反正也不愿意在咱们这里住的,这地方对您 是不够体面的。’男用人把她的箱子叭的一声扔在门口,她只好自己把箱子 拖进门槛,而管家的老婆也不来帮她一把。午饭没有准备,谁也不管她,夜 里她可以清楚地听见大家在她窗前相当大声地谈话,谈某一个‘骗取遗产的 女人’,‘女骗子手’。
“这个可怜的女人性格软弱,她从这最初的见面札看出,在这座府邸里 她是永远也不会有一小时太平的。仅仅因为这个缘故——这点卡尼兹是没有 料到的——她才欢欣鼓舞地接受卡尼兹的建议,当天就驱车前往维也纳,据 说,他知道那里有个可靠的买主。这个神情严肃、态度和蔼、博闻多识的男 子,长着一双优郁的眼睛,在她看来,不啻天国的使者。所以她不再继续发 问。她感激地把所有的文件全都交给他,睁着一双也像在静静谛听的蓝眼晴, 她听他为这笔钱如何投资给她出的主意。他叫她只取稳定的票证。国家发行 的公债券,存款绝对安全的票证。哪怕是她财产当中的一丁点也不要托付给 私人,全部财产都得存进银行,让公证人,一个奥匈帝国的公证人来负责管 理。而现在还把她的律师找来,那是毫无意义的。律师的事务除了把一目了 然的事情弄得复杂不堪之外还有什么?不错,不错,他 一再热心地插话道, 三五年内她可能卖得一笔更多的钱,这是可能的。但是在这期间要付出什么 代价,在法院和官府方面又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因为他从她方才惊恐万状 的眼神里看出,这个生性平和的女人对于法院和买卖是多么厌恶,所以他就 把他的各种论据从头到尾来回重复,最后都落脚到:赶快行动!赶快行动! 下午四点钟,彼得罗维契还没有回来,他们两个已经取得一致意见,乘快车 前往维也纳。这一切来得简直像暴风骤雨一样迅急,以致狄称荷夫小姐根本 没有机会请问这位陌生的先生尊姓大名,而她已经把她得到的全部遗产都委 托他去出售。
“他们乘坐的是头等快车——开克斯法尔伐这是生平第一次坐在这蒙着
红丝绒的弹簧车座上,在维也纳他把她安顿在克尔恃纳大街的一家上等饭店 里,自己也同样在那里要了一个房间。现在卡尼兹一方面有必要在当天晚上 就让他的伙伴、那个叫哥林格博士的律师准备一份购买的契约,以便在第二 天就能把这块到手的肥肉加上一个在法律上无懈可击的形式,另一方面他又 下敢让他的牺性品单身独处哪怕一分钟之久。于是他就想到了一个——我得 老实承认——天才的念头。他向狄称荷夫小姐建议,趁晚上没事,不妨到歌 剧院去,根据预告,有个外来的歌舞团要在那里上演一场耸人视听的剧目, 而他则打算在当天晚上就把那位买主找到。据他所知,这位先生正在到处寻 找一座规模宏大的庄园。狄称荷夫小姐为他的热心关怀所感动,高高兴兴地 表示赞同。他就把她安顿在歌剧院里,这一来,她就足足四个钟头给钉在那 里,卡尼兹便可以乘坐一辆马车——同样是他生平第一次——飞快地赶到他 的伙计和窝主哥林格博士那里。此人不在家。卡尼兹在一家酒店里找到了他, 答应给他两千克朗,要他在当天夜里就把购买契约的各项细节全都草拟就 绪,第二天晚上七点带着写好的购买契约把公证人约来。
“卡尼兹在谈判的过程中,让马车等在律师家的门口,——他这是生平 第一次挥金如土。发布指示以后,他就驱车赶回歌剧院,还能及时在前厅里

截住那个兴奋得晕头转向的狄称荷夫小姐,送她回家。这一来就开始了他的 第二个不眠之夜。他越接近他的目标,疑虑就使他越发烦躁,他担心那个到 现在为止一直百依百顺的女子是不是还会中途脱逃。他一次次地翻身起床, 详尽地制定出第二天的包围战略。首要的一条是:不能有一刻让她单身独处。 得租一辆马车,让它到处等着,一步也不要步行,免得她临了碰巧在马路上 遇到她的律师。要防止她读到报纸——说不定在报上又会登载什么有关莪罗 斯伐尔案件中那个协定的消息,那她就会产生怀疑,是不是第二次受到了欺 骗。可是实际上所有这些担忧害怕和小心谨慎全属过虑,因为这个牺性品根 本不想脱身。她就像拴在一根玫瑰色带子上的羊羔那样驯服地跟在那邪恶的 牧羊人身后。当我们的朋友折腾了一夜困顿不堪地走进饭店的早餐厅时,她 已经坐在那里耐心等待,身上还穿着那身自己缝制的衣衫。接着便开始了一 场奇特的木马轮旋戏,我们的朋友完全多此一举,把那可怜的狄称荷夫小姐 拖着从早到晚转圈子,为的是制造出一些人为的困难来骗她,这些困难都是 他在那不眠之夜挖空心思为狄称荷夫小姐想出来的。
“那些细节我跳过去不说了。他拖着狄称荷夫小姐到他的律师那里去, 在那里打了好多电话,谈的全是别的事情。他带她到一家银行去,让人把银 行的全权代表请来,商量投资的事请,并且给她开了一个户头;他又拽着她 到两三个抵押银行和一家可疑的地产公司去,仿佛他要到那里去打听什么消 息。狄称荷 夫小姐跟着一起去,安静地、耐心地在那些前厅里等待,而他则 假装在谈判:在侯爵夫人那里受了十二年的奴役,这样等在外面对她来说早 已成了不言而喻的事情,这并不使她感到压抑、屈辱。她静静地合着双手等 着,等着,有人从旁边走过,她就马上垂下她那双蓝色的眼睛。卡尼兹劝她 做的事情,她全都照办,耐心、听话,活像个孩子。她在银行里在表格上签 字,签完后也不再看一眼,还没收到款项,她就毫不考虑地签署收据,以致 有个邪恶的念头开始折磨卡尼兹,这个傻女人是不是给她十四万,甚至十三 万克朗,也会同样满意。银行的全权代表劝她买铁路股票,她说‘好吧’, 他建议她买银行股票,她也说‘好吧’,每次她都胆战心惊地抬起头来向她 的大圣人卡尼兹看上一眼。显然,所有这些买卖活动、签字和表格,是啊, 看到赤裸裸的现金,在她身上引起了不安,既含有敬畏之情,同时也使她感 到难堪。她只渴望能逃脱这莫名其妙的忙乱,重新安安静静地坐在一间屋子 里念念书,打打毛衣,或者弹弹钢琴,而不要思想冥顽不灵、心灵忐忑不安 地置于这种责任重大的决断面前。
“但是卡尼兹不知疲倦地驱赶她在这人为的圈子里转来转去,一方面真
像他答应的那样,帮她把卖庄园得来的这笔钱化为最最稳妥的投资,另一方 面也是为了把她弄得头晕目眩。这事从早上九点一直于到晚上五点半。最后 他们两个都精疲力竭,他便向她建议,到一家咖啡馆去歇一会儿。他说,一 切实质性的事情都已经了结,卖庄园这件事可说已经差不多就绪。她只消在 七点钟到公证人那里去在契约上签个字,把卖得的款项取来就行了。她听了 立刻容光焕发。
“‘唉,那么我在明天早上就可以动身了啰?’她的两只蔚蓝色的眼睛 闪闪发光地望着他。
“‘那当然啰,’卡尼兹安慰她,‘一小时之内您就是世界上最自由自 在的人了,再也用不着为金钱和财产而发愁。您的六千克朗年金存放得非常 安全。您现在爱上哪里就可以上哪里,爱怎么生活就可以怎么生活。’他出

于礼貌打听一下,她打算到哪里去。她刚才还容光焕发的脸顿时阴沉下来。 “‘我想过,最好我还是先到我在威斯恃法伦的亲戚那里去。我想,明
天一早有班列车开往科伦去。’ “卡尼兹立刻大忙特忙起来。他在侍者领班那儿要了一份行车时刻表,
仔细查了一遍行车时间,把各条线路连接起来。先乘维也纳经法兰克福到科 伦的快车,然后在奥斯纳布吕克换车。最方便的是乘九点二十分的早车,晚 上就到法兰克福,他劝她在那里过夜,以免过于疲劳。他心烦意乱地忙着, 接着往后翻,在广告栏里找到一家耶稣教办的寄宿舍。他跟她说,车票她用 不着操心,这由他办。他明天还要送她上火车,她尽可放心。这样解释来, 解释去,时间过得比他希望的还快;他终于可以瞅一瞅表催她:‘现在咱们 可得到公证人那儿去了。’
“在那里不到一小时就把一切手续办完。不到一小时,我们的朋友就从 那位女继承人那里把她财产的四分之三敲了过来。他的老搭档哥林格博士看 见契约里填上开克斯法尔伐府邸的名字,接着又看到低廉的收购价格,就闭 上一只眼,带着钦佩的神情,向他直眨巴眼睛。狄称荷夫小姐可一点也没注 意到他的表情。这种同行的赞赏要是用语言表达出来,大概是这样的意思:
‘了不起啊,你这流氓!你取得了多大的成功啊!’公证人也饶有兴味地从 他眼镜后面直看狄称荷夫小姐。他和大家一样也从报纸上读到了为争夺莪罗 斯伐尔侯爵夫人的遗产而展开斗争的消息,这个经办法律事务的人觉得这样 匆忙的转手出售总不是什么好事。他心里暗想,可怜的女人,你可是落到坏 蛋的手里了!然而,在签订购买契约的时候去警告卖主或者买主,这可不是 公证人的义务啊。他该做的就是盖上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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