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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竟然阴差阳错，下降到了一个女子身上。
等到他适应了身躯，打算接管身体时，公孙青已经被族人送来宫廷之中，甚至选秀都走完了初选、殿试两轮了。
对于他而言，这也是一次尴尬的体验。
阴神、阳神或者元神、元婴赤子等等这一系列修道人修炼的神魂，其实是没有性别的，只是林正阳今生还有前世都是男身修道，所以养成了以男性思维为主的性格，一时间倒是难以适应。
不过，他没有因此抛弃这个宿主，另寻附身之人，而是打算克服这个困难。
说到底，过去世之中，自然也是有男有女，有披毛戴甲，有卵生湿化，哪有那么凑巧每一世都是男身？
等到日后道行高深，渐渐觉醒过去世中宿慧，自然能够一一清楚分明。
男身也好，女身也罢，都属于人身。
人身难得，中国难生。
从概率上来说，转世到人身是很艰难的，转世到中国人身上就更难了，当然这里的中国，指的是文明繁华易于修道的国度。
林正阳这一次下降，至少还是附在人身之上，没有错入牲畜之身，已经算得上是幸运。
要是每次都挑挑拣拣，还过不过日子啦？
于是，这一次，林正阳就没有直接粗暴地接管身躯，而是与这个小女孩儿约法三章，成功达成了和平共处。
“神仙大哥，我想听你讲讲，仙界的事情。”
毕竟是年幼的少女，只是隔了几天，就忘记了恐惧，只剩下对仙界的满满好奇。
“青儿，我跟你说过，我来自上界，但还算不得仙界·······或许勉强可以称之为地仙界。”
“我那个世界，最高也只能容纳地仙驻世，虽然长寿，但每隔一千三百年，都要面临一次劫数，唤作千三大劫。度过劫数，就能再逍遥一千三百年，度不过去，自然身死道消，重入轮回。”
“地仙之下，又有散仙，或是炼成仙丹，或是服食灵药，以左道之术得以长生，乃是偷天之术，这等人物，虽能长寿，但是每隔四百九十年，又有一次四九天劫，躲不过去，就此身死，躲了过去，又是四百多年逍遥日子。”
“然而这两者，都算不上真正的长生不死，每次苦苦熬过，下次劫数再来，愈演愈烈，终究还是难逃。”
“那，到底怎么才能真正地长生不死呢？”
镜中的公孙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是啊，长生不死，谁不想着呢？”
“但是在下界是不允许有真正的长生不死的，就算得了长生，也躲不过劫数，除非······飞升上界！”
镜中少女，眼神坚定起来。
“青儿，你要是想在这方天地修成长生，实际上还要再困难些，毕竟······你所在这方天地，较之我那方天地，又算得上是下界了。”
“我那方天地，尚且可容地仙驻世，你这方天地，恐怕连阳神都未必能容······”
第30章 剑舞（）
“我一定会修成神仙的！”
小小只的少女，捏着拳头，娇声道。
林正阳难得的有了点好心情。
“这可不容易……”
林正阳笑道。
镜子里，一点光明显现，映照出一个坐在白光当中的模糊身影来。
“上次我降临这方天地，那时候秦皇都还没出生呢，现在居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少女一手撑着腮，坐在桌前，镜子自行漂浮在空中。
老是用女声说话，林正阳不太习惯，所以借用这镜子传出声音。
“上界的时间，过得慢一点，下界就明显快了很多。我在上界不过两三日，下界居然就过去了千年。”
“青儿你要是不能修成长生，恐怕等不到我下次来了。”
“我还会在这里停留一会儿，换成下界，五六十年总是有的，我会尽力教导你。”
扑闪着精致的睫毛，公孙青犹豫道：
“神仙哥哥，那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自幼见识过人情冷暖的公孙青，深知世上没有白送的好处。
她受族人供养，饮食用度应有尽有，隔了几年，就被送入宫中。
无非是见她生得标致，族里有人就想着搏一把富贵。
宗族尚且如此，何况是初见的陌生人？
指望别人贴上来白送的好处，她反而还不敢收呢！
“很好，青儿你果然聪明······”
镜中的林正阳欣慰地点点头。
“我会尽心尽力，祝你破碎虚空，更会给你一道符箓，接引你飞升我所在那方地仙界······作为交换，我会借用你的身躯，在人间行走几年。当然，我也不欺瞒你，我不是此世之人，只有借着你的身份才能遮掩一二，瞒过天意，令其误以为是你本人所做。”
“只是这样一来，我在此世行走，所作所为都会算在你的头上，这一点还是要与你说清楚······我走之前，会给你补偿，并且处理好首尾，不会给你留下太麻烦的因果。”
“如何，如果你听明白了，就签下这份法契，你我约定行事，如有违背，心魔自生！”
一张烫金符帖，从镜面之中缓缓飘出，好似穿过水面一般，落在少女身上。
青儿捧着这帖子，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要怎么签啊？”
“不仔细看看吗？”
“反正我也不懂啦，我只知道，神仙哥哥是不会骗我的！”
青儿甜甜地笑了笑，按照林正阳指点，对着帖子默默祷祝，诚心诚意。
过了一会儿，帖子发出白光，消失不见。
”好了，我现在按照约定，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做林正阳，上界人氏，如今来到下界，其实主要是冲着积累功德而来。”
功德也是原力，原力却不仅仅只是功德。
林正阳偷换了概念，却是不想透露自己能够知晓原力之秘。
“林大哥，我这么叫你好嘛？”
“可以，还有别的，你可以一并说来，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你可以先去做自己的事情。我会在你睡着后，再操纵你的身体，平时你不用担心，我不会随意插手。”
入夜。
储秀宫中，早已灭灯，只有寥寥几处守夜人那里还有灯光。
月光照在木窗上，少女悠悠醒转，一双眸子，闪出精光。
林正阳的阴神缓缓入驻这个身躯，性光照耀，洒下大片的白光，浸透四肢百骸。
很快，就接管了身躯各处，再无隔阂。
“今晚，先在宫城路转转，熟悉下环境。”
“历来大一统皇朝，都有书库，收藏古籍珍奇之物，想要了解此世武道演变，去那里准能有所收获。”
突然间，想到千年之前，经由自己流出的内功心法，也不知道经过了千年的演化，如今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林正阳心里也有些好奇。
这种时间的流速差，就是这么有趣。
千年前流出的内功外功心法，就像是一枚种子，如今演化了千年之久，就像是长出了大树，结出了丰硕的果实。
这方世界，原本的轨迹是什么模样，林正阳不得而知，但是眼下，必然是武侠兴盛的世界。
“我当初传下的唐门内功，基础扎实，少有错漏之处，胜在完善而系统，之后流传出去，就相当于倾尽千年时光，用一个文明来推演武道，只是不知道已经走到了哪一步了。”
林正阳当初传下的内功，都只是基础篇，主要讲解的其实是医学、毒药等等杂学，对内功修炼只有后天的境界有详细的论述，之后的部分，只是给出了方向，而没有具体的下手修炼步骤。
之所以如此，就是为了见一见不一样的风景。
主世界的武道，因为有仙道珠玉在前，其实是一直处于被压制的境地的，就算是曾经的风云人物，剑圣白之墨，也难逃窠臼，还是转到了以武入道的路子上，主世界从未听闻有人以纯粹武道飞升。
所以，林正阳在传下改编版本的唐门内功时，对于后续的境界，只是略微给了个方向，反而在总纲部分，掺杂了部分对于阴神、阳神的认知描述，希望后世之人借此触及这个领域。
“武道，仙道，都有內炼法门，其实本质相差不大，只是仙道还有各种神通法术，武道在这方面应变不足。”
“若是在武道之中，再掺杂一部分仙道阳神修炼法门，能不能演化成可比拟仙道大能的天人武道？我很好奇啊······”
悠然叹息着，林正阳整个人摇身一晃，化作一道淡淡的灰影，融入周围的环境。
阴神的法力，能够迷惑人类五感察知，这等神通不修而成，乃是本能。
借着夜色，这道灰影漫步在宫廷之中，绕着储秀宫转了一圈，就漫无目的地在禁宫之中游荡。
宫城很大，一时半会儿根本转不完，林正阳也不心急，一边想着事情，一边绕过巡夜的宫人。
几个提着灯笼的宫人就在眼前走过，却对三步之外站立的这个大活人视而不见。
“公孙青性子太冷，对外人不假颜色，看这几天情况，怕是日后还要不少小绊子等着，得想想办法，不能总是这样······与她们玩这种宫斗的游戏，平白浪费多少精力。”
“有了，白日里我听那几个女官提及，似乎可以应征殿前舞剑侍女，相较于普通宫女，舞剑侍女地位明显要高，而且，说不定能接触到真正的大内内功，也省得我在这里到处乱转······当然，最关键的是吗，这样一来，来历清白，而且免去了干辛苦的活计，能专心学武，好处不少。”
计策一定，林正阳也不继续转悠，继续化作影子，潜回储秀宫。
禁宫很大，他只是在储秀宫一带，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夜探的武林高手，倒是有功底的巡夜侍卫遇上了几次，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深浅。
悄悄回到房间，关好门窗，就在暗室之中，林正阳取出笔墨纸砚，留书一帖，然后吹干笔墨，折叠好，压在枕头下。
接着，和衣而卧，交还身躯的控制权，阴神返回如意之中，暂居在少女识海。
次日，天尚未亮，少女就已经起来，习惯了早起的她，发现了压在枕头边的留书。
“应征殿前剑侍，学习剑舞······”
第31章 规矩（）
天微微亮，所有的秀女就都梳洗了，来到储秀宫前。
饿着肚子，听训话的女官传授宫规。
大隋立国百年，禁宫之中秩序井然，各种宫规更是多达数百条。
一一讲解之后，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女官才领着她们用餐。
御膳房是肯定指望不上的。
他们这些地位低下的宫人，另有一套厨房。
在宽敞的平地上，每个人都领到了一个木碗，一双筷子，排着队，一一打饭。
厨子穿着围裙，手里拿着一根手臂长的大勺子，从桌案上的大木桶里舀出一勺熬得香浓的米粥，正好把木碗盛满。
林正阳默默地跟随着人流，领到自己的一大碗粥，随后又到另一边，端上一小碟咸菜，就在这露天里当场吃完。
整个现场，都是静默的，只有勺子盛粥的声音，还有呼吸声。
一边还有两个年纪大的女官，伴着脸，手上拎着宽厚的木尺，来回走动，听到谁喝粥发出不雅的响声，上赶着就是一顿呵斥，外加打手心。
这就是立规矩。
但凡宫廷之中，规矩最是森严，身为最底下的秀女，初入宫廷，首先得学一个月规矩，把身上的瑕疵都给打磨干净，变得圆滑起来，才好分配到各处。
宫廷之中，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除非爬到高处，不然一条规矩就能压死人。
严格来说，这些女官也是在为她们好，不熟记规矩的宫人，是活不久的。
尽管如此，对于这些自幼养在深闺的小姑娘们而言，未免太过于严厉了。
只是喝一碗粥的功夫，就有几个秀女因为姿态不雅，被打了手心，痛得两眼汪汪，却丝毫不敢喊出来。
要是喊出声来，惩罚还要加倍。
身为秀女的第一天早上，就遇到了下马威。
林正阳共享少女的感觉，也将这些规矩一一记下。
大隋一日两餐，早上一顿，傍晚一顿，中午是没有饭吃的。
所以早上这一顿，没有好好吃的，自然只能饿肚子。
方才，林正阳悄悄溜过去听了，每个人配额仅仅只有这一碗粥，过时不候，而且不能带走，必须当场喝完。
要想再有，除非另外加钱。
这也是宫里头厨房私下捞钱的一种手段。
几个身上有钱的秀女，就掏出钱来，要了几个小菜。
一两银子，三菜一汤，分量足够，而且也好吃，只是实在太贵。
通过选秀前两轮时，公孙青早已把族里给的那几百两银子拿去打点了，这时候哪里还有余钱？
要知道选秀途中，不打点就想过关，除非当真是背景雄厚，不敢招惹，不然那帮子秃鹫哪有不捞油水的道理？
须知王昭君当年何等姿容，就是因为没有打点，一直是个普通宫女。
历来宫廷之中，潜规则最多，比如选秀，期间黑幕重重，想送女入宫为妃，少说运作也要几十万两银子。
之后在宫中行走，更是没钱寸步难行。
在这里，有钱无钱，划分出了阶级。
有钱就能吃到新鲜的菜，没钱的，只能指着每天固定的份例，充其量就是饿不死而已。
秀女的任务并不多，今天是头一天，无非是背宫规，抄写宫规，然后女官检查而已。
下午，她们学习隋礼，无非是在宫廷里头怎么处事，见到贵人的行至，什么时候该跪，怎么跪，跪多久，什么时候能出声，什么时候能抬头，什么能碰，什么不能……
除此之外，还要熟记宫中各处地理，还有各位贵人的名字，喜好，以免触怒贵人丢了性命。
最终，就是洗脑……
反复地灌输“奴性思想”，给这些年纪尚幼的秀女讲解《女戒》。
林正阳听了一会儿，就听不下去了。
他来自文明相对发达的年代，就算前世那也是亲眼见证过新文化变革和女权主义思想解放的进步人士，哪里受得了这种“教导”。
当即在脑海里，一一批驳，将禁锢心灵的《女戒》批得体无完肤。
“青儿，这《女戒》信不得！你听我说，这本书……作者其心可诛！”
“林大哥也觉得不对吗？”
“何止不对……你要明白，天道在上，人道在下，万物平等，本无高下。”
“你以后是要修行的人，当明白，转世轮回是确有其事，今生为男，来世可能为女，也可能是走兽虫豸，天道何曾教人《女戒》？不过是些假道学，为满足一己私欲，故意推崇，流毒后世，其罪万死难恕，要是此世有地狱，必然打落其中，不得超生！”
“礼教杀人，逼死妇女，却竖起贞洁牌坊，以为功德……实在可悲，可叹！”
“修行中人只敬天地而不畏鬼神，更何况区区人间教条，礼教学说？”
“正是要有一颗不畏祖宗成法，敢于挑战天命的活泼泼，圆坨坨的无暇道心，才能由人化仙，造就奇迹。”
公孙青小脑袋不住地点着，把神仙哥哥的教导一句句记在心里，再去看那《女戒》，那一个个故事，分明就是愚昧而冷血的礼教杀人典范，字字都沾着血泪。
只是宫规不得不背，礼仪不得不学，这都是要考核的，不用心记住必然要倒霉。
公孙青一面熟悉着秀女的生活，一面留意着舞剑侍女的事情。
只是这事暂时急不得，她们这些秀女，在学好宫规礼仪之前，基本上那也去不了，只能在储秀宫熬日子。
林正阳每夜都会借着机会，夜晚出来，遁出阴神，刺探各处消息，同时也是出来放放风。
老是待在小女孩身上，处处感受到拘束。
宫规的约束，地位的卑下，导致短短时日，原本很活泼的秀女们，都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难怪宫廷之中难长寿，从这里就能感受到深沉的压抑。
一个月就这么将要过去了。
公孙青这个小姑娘很努力地学习着规矩，谨言慎行，循规蹈矩，渐渐成熟起来。
只是林正阳所说的那个应征舞剑侍女的选拔，迟迟不至。
“再等几天，实在不行，咱们也不是非要走这条路。”
林正阳也有些不耐烦了。
宫城比他想象当中大，几次阴神出窍夜游，都没有寻到。
加上他也不敢离得太远，所以一直没有太大进展。
“实在不行，到时候我带你离开宫城，咱们去江湖上混也是可以的……只不过江湖上不比这儿，饥一顿饱一顿的，没有保障，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次降临，林正阳本身抱着的就是搞事情的念头，做什么都是顺势而为，很少有固定的模式。
只要最后能造成大的因果变动，他就能借此收集原力，无论影响是好是坏。
要不是这次宿体是这么小只的女孩儿，不定林正阳现在已经练出了一身武功，在江湖上闯荡起来了。
之前不过是打着偷看皇家库藏秘籍的主意，才等了这么几天，再多，他宁可去别处再寻了。
第32章 落子（）
隋帝，寝宫。
一如既往地，这里是彻夜灯火通明。
歌舞，管弦不绝于耳。
只是隔着一层帘幕后的坐席上，却是空无一人。
歌女依旧唱着《玉树后庭花》，靡靡之音传出宫廷。
偏殿之内，身披轻便常服的长发男子，刚刚沐浴过，身后披散着的长发依旧带着水汽。
时近夏日，气候渐渐热了起来，好在这处偏殿内人气不旺，倒也阴凉，不显得热，正是凉爽。
跪坐在凉席上。面前的桌案摆着厚厚的奏章，每一日，他都要在这里批阅奏折。
来自这个庞大的帝国的各个角落的信息，就记载在这些小小的奏章上。
隋国大大小小数百个郡县，每一个郡守都有资格递上奏章，每个月至少有五六百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