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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一间客房。”
那小二惊闻人声,半夜三更的,好不吓人,愣是给刷的跪在地上,不敢动弹半分,心中暗道,老天保佑。
“我要一间客房,备好酒菜。”那声音略是温和了一些,想来也是有些失礼。
小二腿软,扶着桌子晃晃悠悠站起了身子,定睛一看,乃是一大活人,方才抚胸暗咒道:好你个行客,吓得爷爷半死。
那来人见小二迟迟不肯动弹,不由得横眉倒竖,瞪了小二一眼。
“唉唉唉,这位爷,你吓了小的一跳,这半夜时候,您说您进来也没个声响……”正说着,指向店门,却立时又险些咬了舌头,只见得店门紧闭…………
“您楼上请……酒菜……这就……备……”说罢,那小二立马没了人影。
堂中那男子不禁一笑,有些无奈,摇摇头,紧握腰间宝剑,上了楼。
小二很快送来了饭菜。
“这位爷,有什么吩咐您再唤我就好。”小二直到此时才定了心神,仔细打量,这人面目清秀,棱角分明,隐隐胡茬略显,双目如寒星,正气悠然生。一身燕纹锦衣,腰下饮血宝剑,果然大有来头。
“好,你去吧。”
“得嘞。”
桌前烛火旺,手中杯不停,奈何风雪夜,偏想见月明。
清风一杯一杯的喝着,烈酒入喉,苦了口舌,热了心头,湿了眼眸。
枫华山上那一幕在他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犹记少年时候,烈火红鬃马,踏青山,涉白水,笑问楼头佳人,带剑封侯,可愿嫁否?
不知大人鸿图,初闻开混沌,却情丝,许十年,全付长安遗梦,今日楼空,身在寒风。
罢了罢了……
鸡鸣三遍,洛阳街头早已人潮涌动,推开门,落了小二一身雪,挥挥衣袖,喊一声:“各位爷,雪停了!”欣喜万分。
北风听闻,心中大喜,无风无雪好行路,真是天助我也。用过早饭,收拾了包袱,不慌不忙,正欲下楼。
“哟,小兄弟,真巧。”正好出门的卫文与北风打了个照面。
“……雪停了。”北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卫文一愣,不知所云,扭头看了看,点点头,昏昏然。
“小兄弟我们在哪见过嘛?”卫文紧盯北风问道。
“素不相识,告辞!”北风有些生气,大早上客套。说罢转身准备下楼。
卫文有些失望,转身准备去叫几位兄弟,不料回头一望,恍然大悟。
大厅内只有几个用早饭的客人,北风径直奔着外面而去。
“小兄弟,路上当心!”
北风应声看去,正是清风!
“是你……”
“无意打扰,只是提醒。”清风吃着饭菜,并未抬头。
“一面之缘,何致如此?”
“你大可不听。”
北风心中不解为什么清风会在这里,不应该在长安府吗?难道是常龙派来的?会是来杀我的吗?
想到这里,不禁又摇摇头,觉得有些思虑过重了。
“多谢。”北风冷冷丢了一句话,扭头便走了。
清风望着离去的北风,不禁一阵唏嘘感叹,恍似当年啊。
正这时,商正卫文一行四人来到了厅中。商正敏锐的察觉到了清风的存在,犀利的眼神瞬间聚焦。
卫文侧了侧身子,隐在几人身后,似是躲藏。
清风吃的正香,他当然知道有人来者不善,做了这么多年官差,敌不动我不动,他还是熟记于心的,思忖着,悄悄将宝剑放在了桌上。
商正观察了一会儿,狐疑着走出了店门。
洛阳的大街有如通天大道,宽阔平坦,朱门旁列,恢宏大气的洛阳府就在洛阳城中央,可谓是路路直达。
洛阳城东门
四人前前后后骑着马,准备出城。
“大哥,我觉得不对。”卫文从后面策马赶上,沉思了一路,终于开口。
“说。”商正也有所察觉。
“那少年我想起来了,我在长安府见过他。还有那个男人,他是长安府都尉清风,人称长安猛虎。那日,常龙兵发枫华,我随后赶去枫华与大哥报信,离府之时,那少年也正好离开。”卫文看见北风的背影,一下子记忆泛起,想了个清楚。
“这么说来,他二人同时出现,必然不是巧合。”商正开始有些担心他们染指枫华山的事情会泄露了。
“至少,必有他图。”秦城听闻前因后果,不禁断言。
一旁的连深从来都是懒得想这些花花肠子弯弯绕,反正想了也白想。索性自己骑着马冲在前面开路。
“我们会不会暴露。”商正问道。
“应该不会,我们在枫华山遇到的只是追月,清风并没有在,只要卫文没有被人发现,我们应该是安全的。”秦城算计着其中厉害。
“但愿如此,出谷之时,谷主三令五申,不能暴露身份,我墨问谷一向不与官家往来,就怕惹上是非,步了那西边的后尘……”正说到,一个大巴掌就招呼了过来,吓得卫文赶紧躲开。
“此事不可再提!”商正怒气冲天。吓得卫文不敢直视,叹口气,往前去了。
“有些事儿,只能烂在墨问谷。”商正又看着秦城。
“唉,说到底,谷主还是没放下,否则,我们又何必辛苦这一趟。”秦城发着牢骚。
“墨问谷的规矩就是莫问。”商正白了秦城一眼,却也没怪他。大家都知道,秦城说的是真话。
“英雄折戟诉落寞,水袖舞断箫声破。唉……情为何物,情为何物!?”秦城忍不住一番感慨,这自古英雄美人作佳话,引得世人说风云。
众人默然,连商正都不知道怎么义正言辞的回答这个问题。
一阵阴风吹过,行人撤紧衣裳。匆匆赶路。
四人策马扬鞭,飞逝在雪色中。
殊不知,与他们同路的,一前一后,还有北风。
青州府历正月二十
枫华山下,长安府,洛阳府共同演武,双方在校场上明争暗斗,热火朝天,厉害时,差点闹出人命。
虽说那枫华山奇变,已经传的天下皆知,可是却不敢有人问津,兵戈之下,何人敢去一探究竟?怕是活得长久了。
天气渐渐开始晴多雪少了,若是江南,怕是也有些个温热气了,说不定偶尔也会春意初漏。可是这枫华山,与早前大相径庭,如今寒气深重,山中大雪纷飞,这让远道而来的洛阳府兵士有些难以忍受,虽然都穿着长安府备的冬衣,却也奈何水土差异。
联军大帐前,洛风紫色披肩,一身狐裘,两绺长发飘飘,全然不惧寒气。凝视远方山中,阴云不散,落雪飞舞,甚是愁人。不由得眉头团簇,深深叹息。
“这真是神奇!”想到枫华山火枫长留的故事,再看看眼前景象,洛风这样的王胄也只能咋舌称奇。
“必有蹊跷……”身旁的英纪削瘦的脸庞有些憔悴,一身银甲,佐以长枪,岿然不动。
“哦?何解?”洛风有些惊奇。
“自古以来,天地巨变,必有其因,如今枫华山火枫不再,不是人为,就是天意。”英纪仔细思索着。
“嗯,所言不错,那你看是人为还是天意?”洛风饶有兴趣的看着英纪。
英纪眨眨眼,哂然。
“大人早已心知肚明,就不要取笑末将了。”
“哈哈哈哈,英纪你啊……”洛风见打趣不成,笑着摆摆手。
……
“末将以为山中必有蹊跷。”英纪跟着洛风进了大帐,也不忘回头看了看四周。
“山中有一古时宝剑,已落入常龙之手了……”洛风不禁叹息,心有不甘。
“哦?宝剑?”英纪有些好奇。
“赤霄是也!”洛风走到案前,轻提玉笔,泼墨挥毫。
英纪上前细看,赫然写着:火枫不再,冰雪可留。
英纪不明所以,实在是看不懂,正欲请教,却瞥见洛风暗笑,不由得心惊,他知道,一切尽在掌握了。
出了大帐,想起洛风交待的事情,英纪不由得心中凛然:王就是王!
联军大营
不知何时,军营里多了一辆豪华的马车。
联军前军大帐中,青莲与常龙四目相对。
“你来这里做甚!”常龙怒气冲冲的质问。
青莲没有低头,眼中尽是冰凉。
“你清楚……”说罢扭头看向一边。
“都给我退下!”常龙闻言向着四周下人暴喝道。吓得众人纷纷退去。
“我清楚什么?”常龙犀利的眼神没有一丝情义。
“恨将夫婿觅封侯。”青莲有些幽怨,混着这冰凉的空气。
常龙脑袋一晃,那些旧事如厉鬼一般张牙舞爪向他扑来,他不由得退了几步,扶住文案,轻点额头。
“往事休要再提!”常龙怒言。顺手砸了砚台,墨染前阶。
“老爷,回去吧。”青莲眼眶湿了,恳求着。
“我……”常龙一时无语。
“我知道,您无非看中了天下,到了如今,壮志未酬,鬓已先斑,何苦呢……”青莲面色红润,一时竟有些冲动,上前抓住了常龙手腕,含情脉脉。
……
相顾无言。
……
“你懂什么……”终于,常龙黯然道出一句,甩开青莲,缓缓离去。
独留青莲,呆在原地,默默垂泪。
军中驶出一架马车,远远的,校场将台上,有一人,正凝视,眉宇间,有些许春意。挥挥手,场中杀伐壮烈,不由仰天长笑。
第二日
长安府,还军细柳。
独留洛阳府大军驻于枫华。
第七章 红豆原是生南国()
青州府历二月初
扬州城
北风站在宽广的护城河前,一时有些错愕,顾不得满身疲惫,痴痴看着碧波荡漾,任由春意料峭。
嘈杂的人流唤醒了北风,向着城内走去……
北风已然知道这里和洛阳城必然不相上下,但还是为它的人潮汹涌大吃一惊。
文人墨客,商旅侠士,形形色色络绎不绝,当真是车水马龙。
一时茫然,竟不知往何处去。
左顾右盼的北风便跟着几个文士打扮的公子哥,随意而为了。
“哟,这是洛阳皇城的小尚书来了,快,里面请。”闻声而去,正是一打扮花枝招展的中年妇女在招呼。
几个公子哥自然轻车熟路,大步流星的就往里面走去了。跟在后面的北风抬头看了看:暗香楼!
心中思索,似乎何时听说过。猛地想起,在未央客栈时顺耳听了那么一句话,说道,暗香楼中暗香来,暗香来时美人怀。
不由得,北风兀自摇摇头,想,还是罢了,这种地方不去也好。
正欲离开,却道那妇女好眼力,三五小步,生生拦住了北风。
“小公子,哪里去啊,看你风尘仆仆,不如到我暗香楼歇息歇息,这扬州城可没有再比我暗香楼好的地方了。”说着,那妇女喜笑颜开得意洋洋。
北风注视着她,想想的确,从进来,就没见过暗香楼这么阔气的酒楼,金碧辉煌,酒旗招展,进进出出的人摩肩接踵,可谓是日日笙歌啊。
“也好,不过我只要间上好的客房。”北风心中盘算着。
“好嘞,您里面请,我给您说,我家酒楼要什么有什么……”这妇女高兴极了。
北风跟着那妇女进了暗香楼,大堂中张灯结彩,香气四溢,胭脂粉黛,投怀送抱,北风有些厌恶,绕过堂中舞台,准备上楼。
“红妈妈……这位公子……”
北风抬眼看去,只见得那女子眉黛夺得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腰间鸳鸯绣带,群上金凤银鹅,笑眼盈盈,朱唇轻启,一时间,堂中闻声俱静,百十人纷纷侧目。
北风一时出神,竟看得那女子脸上泛起红晕。
“哎哟,白姑娘啊,这位小公子是来住店的。你看我,怠慢了这位公子。”红妈妈乐呵呵的走上楼梯,轻轻拍了拍北风的肩膀。
北风察觉失态,轻轻侧过身去,却看见满堂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在旁边这位白姑娘身上。
“多有打扰,见谅。”北风索性毫不避讳,注视着白姑娘直言道。
“公子哪里话,来便是客,我自招待。”白嫣然颔首轻语,摄人心魂。
北风没有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她。
红妈妈见状,赶紧招呼北风往客房去。生怕这后生惹了众怒,要知道,来这暗香楼的主儿可都不是一般人,而且大多都是奔着楼主白嫣然的美貌来的。要是让北风这么看个随意,恐怕就有人要动刀子了。
白嫣然看着北风转进拐角,黯然一笑。
心想:竟然都不回头。
“哼,这公子好无礼,平日里,那么多达官贵人想见姑娘都见不上,这倒好,撞大运了还摆架子。”身后的丫鬟有些不平。
“人有不同。”说罢,白嫣然往堂下俯视一眼,顿时人声沸腾。
暗香楼二层冬字房
“公子安顿好,午后会有姑娘们的歌舞,您要有兴趣,便去看看。”红妈妈叮嘱道。
“好,多谢。”北风虽然心中不喜欢这样的地方,倒是觉得这个红妈妈不像是出入风尘的人,颇有些持家之道。
旅途劳顿,小憩片刻,不想楼下锣鼓喧天,惊醒梦中人。
北风趴在栏杆上睡眼惺忪,堂中舞台,水袖轻舞,罗裙翻飞。
几个年轻的公子哥儿坐在前排,吃着花生,不时叫好。
“唉,你说大老远跑来就是想看白嫣然,净拿这些庸脂俗粉搪塞我等,真是窝火。”这人便是被称作小尚书,他是洛阳皇城兵部尚书袁志的小儿子,袁道。
“袁道,你看你,人家唤作白姑娘,怎可直呼其名?”说话的是皇城羽林军统领高伯芝的儿子,唤高仙。文质彬彬,很难让人想到这是手握兵权的人。
“是啊,袁道,高仙说得对,是,白姑娘!”李稷说道。这李稷乃是二人混迹市井时,在洛阳城中遇到的一个落魄秀才,三人志趣相投,便做了兄弟。
“哼,区区一个风尘女子,也敢自称姑娘。”袁道不服,佯装生气道。
“一介女流又如何?小尚书还不是慕名而来?”说话间,无人注意,白嫣然从舞台上方悄然落下,如雪,如花,飘逸如仙。
空灵的声音更是让袁道有些尴尬。
“我等慕名而来,白姑娘你却避而不见,是何意?莫不是看不起我等?”袁道摔杯而起,吓得舞乐乍停,鸦雀无声。
“小尚书言重了,非是看不起,几位都是皇城中声名显赫的贵人,我这风尘女子又怎能相提并论?只是……”白嫣然台中站定,挥一挥衣袖,仙气十足。
“只是什么?”袁道追问。
“只是如今天下,可是皇土?”白嫣然幽怨的眼神看的袁道哑然,一时无从辩驳。一旁的李稷面色涨红,紧咬牙关。高仙更是怒气冲冲。
一时间竟然气氛凝重,有些靠外的闲人开始悄悄溜出暗香楼……
“是皇土!”一声霹雳人惊,举座循声看去,原是楼上北风,语出惊人。
白嫣然回头看去……
“白姑娘竟然回头?!头一回吧……”堂下开始有人议论纷纷。
“兄弟,你说说看。”袁道见有人救场,自然高兴极了。
“天子犹在,死亦为臣。”北风悠然说道,众人纷纷点头。
袁道三人一听,好见识,一语道破根本。纵然如今四府篡权。但总归天子还在,只不过,他们皇家能管的地方,也就只有洛阳城中皇城那么点地方了。地不过百里,兵不满三千。
白嫣然听后也是一惊,没想到这位公子有如此见识,也不知他是发自肺腑,还是别有用心……想着她看了看袁道几人。
“罢了,今日算嫣然失礼,打扰各位雅兴,既然几位贵人都在,小女子就舞一曲,算作赔礼。”此话一出,众人炸锅,不得了,这可是扬州城天大的事,竟然有几人跑到大街上大呼小叫,呼朋唤友。
没一会儿,这暗香楼就水泄不通了……
幸好北风被袁道他们拉过去坐在一起,否则这会儿都被从楼上挤下来了。
“……哗……”红袖初展,笙箫起。台上人如燕。堂中静,风卷纱。
“兄弟高姓大名?”袁道抱拳问北风。
“燕北风。”北风回礼。
“在下袁道,官居尚书府仆射。这是高仙,日后的羽林军统领。还有,这是李稷,生死之交。”袁道一一介绍,北风挨个问过,不免客套一番。
袁道性子直,问东问西,让北风有些头疼,不过也算是化解了尴尬,几人开始有了交谈。
……
“这是什么曲子?”袁道问
“没听过,我哪知道。”高仙摇摇头,心想我一当兵的。
“这……所记不错,应是汉宫秋月。”李稷似乎颇有见识,沉思不久便说道。
北风点点头,他觉得这曲子似曾相识。
“北风兄弟听过?”高仙问。
北风低头沉思。
“嗯,以前在故乡听过。”北风记起,曾在王母宫中听过这首曲子。
“不错,正是,汉宫秋月。”白嫣然的衣袖轻轻略过北风的面庞……香气醉人,勾魂夺魄……北风闭起眼睛,不由得暗道果然倾国倾城。
……
“当当当,行人避让,闲人远离。扬州府知府应大人到!”
车马未到,名号已至。
一时间,众人心沉,都惊动了知府大人,看来,今天是要抱得美人归了,不免众人都有些失望神色。
袁道等人也是敢怒不敢言,扬州毕竟不是自己地盘。只能默默起身,站在一旁恭迎。
北风倒是没什么,依然无所事事的样子跟在一旁看热闹。
白嫣然停了舞步,止了乐曲,唤人拿来了一把短刃,放在台下中间的桌前,静待。
第八章 瑶琴一曲摄人魂()
许是青州府历二月中吧,这时候扬州更是妩媚多娇,春风过巷,人约西郊…
可偏偏暗香楼中春带愁…
“白姑娘,久闻大名了……”
应天扬拄着拐杖,边走边念叨着。
白嫣然闻言,只是神情严肃的看着眼前这位老人家,无动于衷。
“白姑娘果然,不太欢迎老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