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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侃诳他之计耳,汝也相信?”萧衍不以为然,“羊尚书出使魏国时确与那高澄小儿说过此事,不过是想借机诳他到建康以议定和约。尚书回来后也曾禀明于我。”萧衍对羊侃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萧纲跌足叹道,“羊尚书有失矣。议和约又何必非如此随意打妄语?如今又如何自圆其说?”
萧衍也知道羊侃以往及其祖上经历让他介怀,因此他总有决绝之心以显自己忠于南朝社稷之忠义,只是有时过于偏激。其实萧衍也觉得这个“派质子”的由头有点太不好圆了。虽然他也明白,羊侃诳高澄到建康是为了借地利以压制高澄,在订盟约时达到梁国利益最大化。也许羊侃还真有杀心也未可知。这个萧衍倒还真有兴趣看看。
“和为贵。”萧衍倒没有儿子那么焦急。“不派质子或可有别法?”
“既是和为贵,为何先以不义之因由而起事?如今什么法子才能知和而和?”萧纲还没从刚才的激奋中摆脱出来。
“既是和为贵,不派质子可以和亲。”萧衍自然而然就想出这个主意。
“与谁和亲?又用谁去和亲?”萧纲问道。
“你事事都来问朕,等到你坐在朕的位子上时又去问谁?”萧衍薄怒。
萧纲想了想,“听说魏帝傀儡耳,何必与他和亲?”
萧衍听儿子这话也算是能看清楚事情本来面目,他也还满意,叹道,“自然是与权臣和亲。”
萧纲皱眉,“那魏国大丞相高欢与现今的大将军高澄都有嫡夫人,况高澄曾与羊侃说过不愿和亲。那侯景倒是愿意,难不成还真将宗室女子嫁于他不成?”萧纲没直说是在邺城时高澄直接拒绝了自己的女儿溧阳公主。
萧衍记得侯景半真半假提过,但当时他说过王谢高攀不起的话。谁能想到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父子两个人都沉默了。
“不做嫡夫人,只做妾室。”过了半天,萧衍忽然说了一句。
“做妾室?!”萧纲惊讶问道。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种辱没人的事怎么能做?做妾室有什么意义?
“羊尚书忠义,其子女必然也一如其父。那羊侃的女儿便可配于这位大将军,必然尽力兴我社稷。高澄嫡妃乃魏帝之妹,想必不易废名位,只为羊氏求一妾室之位必可得矣。”萧衍说出他的如意算盘。
高澄若是宠爱羊氏这个妾室,那她的话在他心里也是一言九鼎。而况羊氏之忠心,看她事奉溧阳公主便知道了。
第262章 :昭台观公主陷危局()
江南春意盎然时北地正自天寒。
邺城魏宫苑囿中有一株辛夷,今年开得格外晚。辛夷的花期本来在初春二、三月时。北朝早春有时候寒意更胜冬日,辛夷的花期自然后延。这一株辛夷是皇后高远君很喜欢的一株,将它移至苑囿中镐池边。一到春天,****等它开花,今年一直到了五月间,这株辛夷终于盛放了。
露申辛夷是清贵的香木,何况又是皇后所爱,因此为了这株辛夷特请外命妇入宫赏花,并在昭台观大宴,以成春日胜景。为了不拘紧,更显得和乐融融,免了朝服入觐,便装则可。这一日外命妇们个个花团锦簇,齐聚于宫内苑囿的镐池边。
辛夷花苞如笔,初开如盏,盛放时如火焰。花色从开始的淡藕荷色到后来成了艳丽的紫色,特别惹眼。辛夷真正的特别之处不在于花朵和香气,是这一整株树的形态。辛夷先开花,后长叶子,没有花叶同存的时期。所以,当满树花朵盛开的时候,这整株树完全就是干树枝,细一观赏让人觉得格外别致,与众不同。
皇后高远君接受了外命妇的叩拜,远远坐在昭台大殿外临时设的筵席上品茶,有几个年老的宗室命妇陪坐说话。其余很多都隔水在镐池边围拢着这株辛夷指指点点,其中尤以济北王妃和华山王妃最为兴奋。
太原公夫人李祖娥并没有挤在那株辛夷花下。其实这时她的地位之不同也可见一斑。不知从何时起,外命妇以太原公夫人为尊,况且她还是皇后的二嫂,重要的是深得皇后喜欢。
月光遵命坐在皇后之侧,她本就容貌绝丽引人注目,再加上这个显眼的位置,就更让人关注了。月光倒是很乖巧,淡妆素服,不但不格外修饰,反倒有遮掩容色的意思,更让人觉得她稳重懂事。不像济北王妃、华山王妃等又是华服浓妆,又是高声大气。
月光总免不了悄悄看皇后一眼。皇后倒是一直都面带微笑很平和的样子。听奴婢私下说,皇后比起从前在渤海王府时沉静了许多。月光一边心里东想西想,一边无意之中又听几句那几位老命妇的套话,真有昏昏欲睡之感。想起夫君高洋也今日入宫,不知道此时他在哪里。
一抬头忽然看到长嫂大将军夫人、长公主元仲华正往这边走来,月光眼前一亮,心里一喜。忍不住唤道,“殿下,世子妃来了。”这是在提醒高远君。
高远君抬头看时,元仲华已经快走到近前了。她身后跟着阿娈,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高远君总觉得元仲华好像今天气色不太好。这就让她心情很复杂,想起大兄的托付,心里别提多烦乱。
月光看一眼皇后,然后站起身迎上几步。那几个外命妇也起身迎候。
高远君安坐微笑。
元仲华今天穿的素色襦裙上正好绣着辛夷花。她也和月光一样浑身素净,头发只梳了倭堕髻,戴着支步摇,别无它物。月光是有意不装饰,元仲华是从来不在意装饰,疏失习惯了。
给皇后行礼。皇后身边的小虎机灵,早过去扶起元仲华。高远君笑道,“长嫂来晚了,看到辛夷花了吗?”
小虎早过去命人给长公主设筵席,高远君也就是随口一问,正要让元仲华坐在她身边。看她气色不好,巴不得她一直就在她身边坐着,以免出了什么问题她还得担责任不好和大兄交待。
谁知道听皇后这么一提,月光有口无心地笑道,“长嫂刚来,必定没看到,我陪长嫂一同去。”其实月光自己玩心重,也不愿意这么一直陪着几个老命妇听闲话,她又喜欢元仲华,想着正好借机一起去放松舒散一下。
元仲华正给几个老命妇还礼,听月光这么一说,转过身来看月光满面期待,又想着这株辛夷是皇后的爱物,也不好太不放在心上,便应了。
高远君便也微笑点头让她们先去赏花。
这时已经有好些命妇回筵席上来,只有济北王妃和华山王妃等三、五人在辛夷花下私语,时而又笑几声。
元仲华这一路走过来,那些外命妇都要施礼,元仲华又要一一还礼,没留意辛夷树下的情景。
“长久不见阿姊了,甚是想念。”月光只管满面笑意地挽着元仲华,看也不看那些同样给她施礼的外命妇,间或也只是抬抬手示意人家平身而已。
在元仲华心里其实和月光并没有那么亲近,毕竟深居简出,见面少,但月光这么直爽的性格,她倒也不排斥,也笑道,“我整日都在府中,与弟妹少见。”
元仲华是慢热的人,不会一下子就和人亲近起来,这一路上和月光却也能你一言我一语地有问有答。走到辛夷树下,都未留意到两位宗室王妃已经迎上来了,而其他几个未走的命妇也跟在两个王妃身后,都盯着元仲华和月光。
济北王妃和华山王妃都年纪说小不小,说老不老,中年妇人,风韵犹存。两人今日的妆扮比元仲华和月光还奢侈艳丽。浓黛额黄显得本来就锐利的目光更多了几分犀利。
四个人四目相对,谁都没说话,也谁都没给谁施礼。月光是觉得这两个人有点不怀好意。元仲华是根本看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连两个王妃身后的外命妇们也旁观似的看着元仲华和月光。
华山王妃稍年轻些,倒是略微收敛,“皇后殿下最知礼仪,怎么在后宫倒还有无礼之事?长公主是济北王妃的晚辈,不用见礼吗?”她语气倒是轻柔,但话里指责元仲华的意思却非常明显。
济北王妃一直不说话,听华山王妃这么说,更是冷冷盯着元仲华。
其实元仲华从这话里才明白,原来站在她面前这个挑衅的人是济北王妃。她若给济北王妃行礼,那下次她的夫君高澄难道也要以后辈之身给济北王行礼?姻亲连着姻亲,可能这么论吗?
月光有心直口快的人,立刻笑道,“华山王妃的意思是说皇后殿下纵容大将军夫人无礼吗?”
华山王妃心里一寒,皇后可绝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刚要辩驳,月光又笑道,“先论国礼,后论家礼。大将军夫人是长公主,大将军的官阶也比济北王高,怎么说都应该王妃先给大将军夫人施礼。礼尚往来,大将军夫人自然也会还礼。若是国无国礼,家无家礼,还有何体统?岂不惹人嘲笑?”
两个王妃不情愿也不行,不敢再争执,只能照做。一番繁文缛节,元仲华都心烦。勉强客气道,“两位王妃不必多礼客气,此是皇后设宴,殿下等候已久,王妃请便。”
元仲华再不关心朝局也明白,济北王妃公然挑衅的根源还是因为惩贪赎的事。济北王元徽被大将军高澄又是下狱,又是抄没家产,折腾得几回生几回死,也难怪他的王妃这时对她生恨,忍都忍不住。元仲华不想和她们多话,恨不得把这几个命妇立刻从眼前支开。
偏是济北王妃不走,又笑道,“长公主真是敬重皇后,知道皇后命赏辛夷花,长公主连穿的襦裙上都是辛夷花。不过长公主有这个心思还不如多想想怎么留住自己夫君的心。”
元仲华本来已经要走,听她话说得奇怪,止步转回身来看着济北王妃。
月光听到济北王妃的话,她心里一颤,张了张口又没说出话来。
“王妃对别人家的事很有兴趣吗?”元仲华不解地问道。“如果王妃有这个心思,怎么还能如此奢华装饰,不劝自己夫君清廉节俭些?”
“王妃不是市井妇人,怎么也如此长舌?”月光也质问道。
济北王妃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心里也有点失悔自己今天太大意,确实是应该装节俭。那个跋扈大将军的手段她是刻骨铭心。
半天缓过神来,盯着元仲华,“夫人真是爱操心,怪不得气色不好。操心太过也会身子受损,所以至今也未给大将军生育嫡子,也该让皇后下令给太常指派给好太医给夫人诊诊脉,瞧瞧是哪里的毛病。”
济北王妃索性狠下心来说狠话。这话要说一点毛病没有,纯是关心,没有任何不敬,也可以说是出于好意。可是好意说的未必是好话,正像利刃戳在元仲华心口处,痛得元仲华连身子都有点站不稳当。
阿娈和月光同时伸手扶住了她。
看元仲华显然是中招了,没心思再与她斗口舌,济北王妃顿时得了意。
这样的话题,月光不便说,阿娈更没身份。只能扶着元仲华离开。
济北王妃犹显不足,大声笑道,“若不是因为思子心切,大将军也不会养个外妇吧?”向身边华山王妃笑道,“听说大将军在东柏堂里的外妇貌美绝伦、舞姿蹁跹,无人能及,深得大将军宠爱”
元仲华听得清清楚楚,却没再回头。
月光也失了神,心里不是滋味。她比元仲华更清楚这人是谁。
元仲华当然也知道这话是真的,她步下飘摇地往辛夷树下走去。只听到身后传来那几个命妇的哄堂大笑。
“大将军不肯将外妇纳为妾室,正是怕接回府中受嫡妃欺负吧?”
“听说大将军在邺城时一月之中只回府三两日,剩下时间都留宿东柏堂中。”
“听说也是元氏,大将军会不会废了嫡妃将她重立为正妃?”
“听说”
“听说”
“听说”
正议论得热闹,忽然又听身后有个清脆的声音,“各位王妃、夫人,皇后有请。”
这是皇后的心腹宫婢小虎。皇后远远看到此处情景不对,忽然想起来济北王妃在此,她当然知道济北王妃对元仲华的恨意。可是她不便公然为元仲华撑腰,因为济北王也算是她的夫君、皇帝元善见的心腹,她不能得罪济北王妃。小虎过来请走济北王妃等人也算是间接为元仲华接了围。
小虎看一眼元仲华的背影,到底还是没追上来。
元仲华有点眩晕,脑子里越来越乱。但她慢慢稳住了心神,推开阿娈,自己走到辛夷树下。
月光也跟过来,看看元仲华,劝道,“阿姊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的心也乱了,不知道还应该怎么劝元仲华。
元仲华面有疲惫之色,“你先去吧,别在这儿守着我,皇后身边没有人。”
月光也知道,她和元仲华要是都呆在这儿更是惹人注目的焦点,更引人议论,便也只得退下去了。
昭台殿内酒欢宴好,镐汝边的辛夷树下只剩下元仲华和阿娈两个人。
阿娈这才上来关切问道,“夫人要紧吗?若是实在不舒服就跟皇后请辞吧。”唯有阿娈知道元仲华这几日身子不爽,百般不适,正因为如此才气色不好,让济北王妃讥讽。
看夫人受这样委屈,阿娈心里实在是看不下去,忿忿道,“这个济北王,还不知道大将军的厉害吗?”
元仲华看一眼昭台殿,她是万般不想再回去,但是皇后设筵她不能这么无缘无故就走了。忽然回了阿娈一句,“别告诉大将军。我都如此,大将军岂不会比我更难?就别给大将军添烦恼了。”
阿娈好生惊讶。从元仲华五岁嫁入渤海王府给世子做正妃,这几年她是亲眼看着世子妃长大的。从前觉得她懵懂,有时候任性。在晋阳腾龙山世子闭门读书时和世子圆房,又觉得她敏感孤傲。什么时候变得会体贴人意了?
世子妃这么无可挑剔,世子还要在外面养外妇,还一直养在东柏堂中让她一个人独享恩宠,这就让阿娈更替世子妃委屈了。世子妃很少问这个人,又矜持身份,明知道人就在东柏堂,又有很多机会可以趁世子不在邺城去把这个外妇弄回府来管教,偏就是不肯。
本来就不知道世子妃心里忍得有多难受,还要这么公然受人嘲笑。
阿娈正心里想对策,忽然看到辛夷树下的元仲华软软地倒了下去。
“夫人!”阿娈惊慌呼喊,跑过去。
元仲华面色惨白。阿娈想着也许是天热起来有点中暑,刚才又受了气闷在心里,肯定不好受。抬头看一眼昭台殿那边,人都在殿内,隐约还能听到笑语。不敢惊动皇后,只能先把太原公夫人请出来。
第263章 :东柏堂嫡妃见外妇(一)()
刚开始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眼皮沉甸甸地无论如何也睁不开。还没等努力成功,就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直到了她的榻前。接着身子跟着床榻一颤,是有人坐在了床榻边。感觉到有人看着她,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剖人心肝般的目光,在这样的目光中好像不着寸缕。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生不安。
元仲华终于努力睁开眼睛。
床帐并未放下来,第一眼就看到坐在她卧榻边的人居然是太原公高洋。他果然正目光锐利地看着她,那种毫不掩饰似剖析的探究让元仲华满心的不自在。惊出一身冷汗,大呼,“阿娈”。
“夫人。”阿娈其实就立于榻边,听到唤声走上来。
看到阿娈,元仲华安心一些。
看到她醒了,高洋好像暗自长长吁了口气,但一点没有要躲开避嫌的意思,就好像他才是她的夫君。忽然怒道,“老妪该死,真该把济北王剖心挖肝才是。”他一点都不顾忌周围还有人。
高洋这一怒喝惊着了元仲华,又听他说什么剖心挖肝,顿时让她腹中翻腾,侧转身向榻下干呕起来。
阿娈赶紧在后背上又揉又拍,看一眼高洋,什么话都不敢说。
“二兄,何必在长嫂榻前说这些话?”居然又是皇后高远君的声音。原来皇后也在。
这声音让元仲华踏实了些,渐渐止了呕。
高远君这才走上来,高洋还是大模大样地坐在榻边,对皇后没有一点敬意。高远君好像也不太介意似的。
“长嫂是热着了。”高远君笑着安慰她,“大兄出使梁国,不在邺城,是我没照料好长嫂,竟让长嫂在宫中晕倒。宴已散了,这是我的寝宫,长嫂在此好好休息。太医已经来了,正在给太原公夫人诊脉,请长嫂稍候。”
“太原公夫人怎么了?”元仲华不解,以为月光也受了热。
“太原公夫人有孕了。”高远君满面笑意地解释,说着看了一眼高洋。
高洋没任何反映。
元仲华没说话,心头睹得几乎要崩溃。勉强回过神来,扬起眸子忽然发现高洋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不出来他是什么心思。
“太原公大喜。”元仲华声音低沉黯哑贺道。
高洋还是没说话,仍然直勾勾地看着她。
皇后和阿娈都立于榻前,暗中看着高洋。高远君觉得这个二兄和从前真是大不相同。以前在府里,不管二兄在别人面前什么样,至少在她面前还是能直陈心事的。现在让人越来越琢磨不透。而她现在对二兄的感觉,那种阴沉到骨子里的畏惧,比大兄还更甚。大兄至少不阴沉。
“殿下,太医令来了。”小虎的声音打破了尴尬。
太医令是个老年男子,走进来躬身低头,走到近前跪地而拜,然后上前诊脉。
高洋坐在榻边一动不动把目光放在了太医令的动作上,盯着他手上的一举一动。也不知道太医感受到没有。也许感受到了,太医令的手也微有颤抖。
皇后只好往后让了让,毕竟榻边挤不下这么多人。况且她心里也不认为元仲华真会有什么事,毕竟她一直身子差,晕倒也不稀奇。
太医仔细地诊了半天,好像拿不定主意似的。高洋看他很久没结论,蹙起眉头来,好像要发作的样子。他又盯回元仲华,正巧元仲华也正抬眼看他,满眼中都是惧怕。高洋突然心头一软,他竟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似乎是为了安慰她,他慢慢将心火压了下去,眉头放松了。
“大将军夫人也是有孕的脉象。”太医终于小心地说出一句,“只是时日太浅,仍须好好调养。”
殿里一直很安静下来了。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