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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夕阳红-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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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事,要告辞了。”“那么忙干什么?再坐坐。”

    “不,不,不,”王孝城一叠连声的说,逃难似的向门口走去。“我要——我有——我

还有事。”

    何慕天把王孝城送到门口,目送王孝城的影子急急的穿过院子,走出大门。他迷惑的默

立了片刻,才转回身子来,带著几分错愕,自语的问了一句:

    “这人是怎么回事?”晚上,窗外有很好的月亮。

    晓彤靠著窗子站著,胳膊支在窗台上,双手托著下巴,默默的凝视著挂在椰树梢头的那

轮明月。柔和的夜风正轻拂过来,椰树上阔大的叶片在风中摇摆。窗口近处,有一棵凤凰

木,细碎的小叶子合成一片片云状的大叶,筛落了风,也筛落了夜。她几乎可以听到树叶在

风中的低吟,那样柔和,那样旖旎。似乎是他的声音,在反复的轻唤:

    “晓彤,你在哪儿?”“四天没有见面了,你知道吗?晓彤,晓彤?”

    四天?是的,好漫长的四天!为了妈妈苛刻的命令,她就只有停止那黄昏的约会。现

在,在等待星期六的“铃兰”之约的过程中,时间变得多么缓慢和冗长!

    秋天的夜风,夹带著凉意,片刻伫立,已有瑟缩之感。她恋恋的离开窗子,回到书桌前

面坐下。桌上摊著数学练习簿,一本大代数横放在台灯之前,用手托著头,她又对著灯闷闷

沉思,好久好久,才无情无绪的叹息一声,勉强振作著把那本大代数拉到面前来。懒懒的翻

开书页,在今天教到的那页上,有她上课时心不在焉的写上去的两个句子: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

    这两个句子旁边,她发现不知何时,顾德美在上面写了一个英文字:“Who?”面对

著这个英文字,她微微的失笑了。顾德美,她是她和魏如峰认识的关键!但她还蒙在鼓里

呢!有好几次,她都考虑要把这个秘密告诉顾德美,但终于缺乏勇气,而没有开口。有人敲

门,接著梦竹就拿著一封信走进了晓彤的房间。

    “晓彤,有你一封信。”

    晓彤一看到信封上那个“魏缄”两个字就紧张得脸色苍白,她跳了起来,颤抖著伸手去

拿那封信。可是,梦竹紧握著信封不放手,盯著她的脸问:

    “是谁写来的?”“唔,我不知道。”这答案显然太笨了,梦竹的怀疑加深,她握著信

说:

    “既然你不知道,让我来拆吧!”

    晓彤呻吟了一声,无力的跌坐在椅子里,眼睁睁的望著梦竹撕开信封。她的心狂跳著,

眼前发黑,暗暗的诅咒著魏如峰的沉不住气,写什么该死的信呢?梦竹撕开信封,抽出信来

一看,里面还有一个信封,她愣了愣,望了晓彤一眼,晓彤的表情如同等待死神的宣判,这

使她更加疑惑了。撕开第二层信封,抽出来的又是一个信封,现在,连晓彤的眼睛都瞪大

了。当第四个信封从封套里抽出来时,梦竹已经断定是孩子们开玩笑了。可是她仍然耐心的

拆下去,这样,她一连拆开了七个信封,这些信封显然都是自制的,一个比一个小巧,一个

比一个精致。最后一个信封只有一张邮票那么大,上面写著两行小小的字,梦竹拿近灯光细

看,才看清楚,写的是:“重门不锁相思梦,随意绕天涯。”

    梦竹瞪了晓彤一眼,晓彤看到母亲的神情,就知道情况不妙,咬著下嘴唇,她沉坐在椅

子中,一声也不出。梦竹拆开这最后一个封套,终于抽出一张折叠得小小的纸来,打开一

看,她就呆住了,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彤: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已经三日不

    见,请算算有多少秋了?峰”

    梦竹怔了大概足足有二十秒钟,才回复过来,她一把抓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信封和信纸,

往晓彤面前一送,板著脸说:

    “你倒给我解释解释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晓彤怯怯的看了看那小信封上的字和信笺上的几句话,就眨了眨眼睛,屏著气,又要哭

又要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唇尴尬的瘪著,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梦竹生气的说:

    “你讲呀!你天天去念书,怎么念出这种玩意来的?这个写信的人是哪里来的?你说

呀!今天你不说明白,就不许睡觉!”“哦,妈妈,哦,妈妈!”晓彤低低的叫,像个待决

的囚犯。惭愧、惶惑,和恐惧使她面色苍白。她用手揉了揉眼睛,眼泪却成串的滚落了下

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梦竹说:“你别哭呀!我问你,你认识这个写信的人吗?”晓彤

点了点头。“那么,这是你的男朋友,是吗?”

    晓彤又点了点头。梦竹瞪视著晓彤,在晓彤的床上坐了下来。男朋友!晓彤?那个几年

前还和邻居的孩子们扮姑姑宴,跳橡皮筋的小女孩,那时时刻刻发生点小问题,都要叫一声

“妈妈”的小女孩!是什么时候长大的?是什么时候了解了相思之苦的?晓彤?那么纯洁、

幼小、稚弱的一个孩子!有男朋友?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在她心目中,晓彤仅仅是刚离开

襁褓而已,还是她的“小小的女儿”,怎么会已经懂得恋爱了?瞪著晓彤那张年轻的脸,她

无法平定自己的情绪,无法平定由于骤然发现晓彤已长大而生出的慌乱感。她的表情使晓彤

吓住了,发出一声喊,晓彤扑进了母亲的怀里,叫著说:

    “妈妈,你生气了吗?妈妈,你不高兴了吗?妈妈,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你别瞪著

我,你骂我好了,妈妈!”

    梦竹深呼吸了一下,意识回复了一些,她拉住晓彤,拍了拍身旁的位子,示意要她坐

下。然后,她整理著自己脑中纷乱的思绪,好半天,她总算平定了下来,而决心接受这个来

到的事实了。她望著晓彤,温和的问:

    “他叫什么名字?”“魏如峰。”“你们怎么认得的?”“在顾德美的生日舞会上。”

    “哦!”梦竹回忆著那个日子。“他在读书?”

    “不,已经做事了。”“在什么地方做事?”“泰安纺织公司。”“什么学校毕业

的?”“台大,外文系。”梦竹沉思了一会儿,拿起魏如峰寄来的那封信,七个小巧玲珑的

信封,两句小词和那寥寥数语,何等细密,而富于幽默感!她突然兴奋了起来,女儿总要长

大的,你不能不让她长大,大了总要恋爱结婚的!自古以来,这就是一定的法则!那么,女

儿有了对象总是可喜的事,听起来,这男孩子的条件还不太坏哩!她沉吟了一下,又问:几

度夕烟红20/78

    “他的家在台湾?”“不,他是跟著他的姨夫到台湾来的!他的父母都留在大陆没有出

来。”哦,这也不错。基于一种母性的自私,她为晓彤设想,嫁过去不必伺候翁姑,也是一

项优点!她点点头说:

    “如果我记得不错,你们才认识三个多月,已经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深的感

情了吗?”

    晓彤胀红了脸,默然不语,梦竹想了想,又说:

    “大概所谓留在学校里做功课啦,到顾德美家去啦,都是和男朋友约会去了吧?”

“噢,妈妈!”晓彤低低的叫。

    梦竹托起了晓彤的下巴,直视著她绯红而窘迫的脸,和清亮的水盈盈的眼睛。那不安而

又焕发著光彩,羞涩而又流露著痴情的神态,竟使她心中掠过一阵激荡和感动。她用手抚摩

了一下她的面颊,问:

    “你爱他吗?晓彤?”“妈妈!”晓彤恳求似的喊。

    梦竹微笑了起来,对晓彤点点头。

    “去通知他,下个星期天到我们家来吃晚饭!”

    “妈妈!”晓彤发狂的喊了一声,扑过去,用手勾住梦竹的脖子,把头埋在梦竹的胸

前,不住的揉搓著。梦竹拍著晓彤的背,哄孩子似的说:“好了,好了!别闹了。”

    但是,她自己也是那么激动,她觉得眼眶湿润了。“晓彤,但愿她有一份最好的、最美

的、最诗意的爱情!”她喃喃的在心中自语著。

    9

    何霜霜缓缓的驾著车子,远远的跟踪著前面那辆摩托车。在苍茫的暮色里,她仍可清晰

的看到晓彤把面颊倚在魏如峰的背脊上。和那两只小小的,缠在魏如峰腰上的胳膊。她咬住

嘴唇,眯起眼睛,望定了前面的目标,手心中微微的出著汗。有个念头像毒蛇般在她脑中盘

踞。她踩动油门,加快了速度,如果她就这样对那辆摩托车冲过去,会有怎样的结局?辗碎

那一对热恋中的男女,也辗碎她自己的可悲的恋情!车子的速度越来越快,那辆摩托车也越

来越移近,几乎已经跳到她的车窗门口了,她猛然煞住车,把头仆在方向盘上,一头一身的

冷汗。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那辆摩托车已经驰得老远了,浑然不觉几秒钟前可能来临的世界

末日,那个瘦小的女孩仍然紧贴在前面的男人的背上。

    何霜霜拭去了额上的汗,重新发动了车子。感到脑中昏昏沉沉,四肢瘫软而无力。身子

似乎也和她一样的瘫软无力,那样慢吞吞的向前面滑去。在一条巷子口,她看到魏如峰的摩

托车停了,那个女孩子正跳下车来。何霜霜放慢了速度,凝视著前方。那女孩对魏如峰说了

些什么,然后摆摆手作了个再见的姿势,但是,魏如峰突然拉住了她的手,于是,她站定

了。他们就这样拉著手彼此凝视。或者,他们只凝视了几秒钟,可是,在何霜霜的感觉上,

他们已凝视了几百个世纪。当晓彤终于跑进了巷子里,何霜霜就踩动油门,把车子疾驰到前

面,停在那仍然对著空巷子痴痴注视的魏如峰身边。

    魏如峰被汽车喇叭声惊动了,他回过头来,何霜霜的头伸出了车窗,正带著个嘲讽的微

笑,冷冷的看著他。

    “嗨!表哥,人已经走远了,还看什么?”

    魏如峰皱皱眉,问:“你到这儿来做什到?”

    “谁规定了我不可以到这里来?”霜霜挑战似的问。

    魏如峰耸耸肩。“你当然可以来,只是未免太凑巧了!”

    “凑巧?哈哈哈哈!”霜霜放肆的笑了起来:“由铃兰到这儿,车子走了二十五分钟,

你的速度真慢呀!”

    “霜霜,你在跟踪我们吗?”

    “只是想知道你的女友是那一号的人物。原来就是顾家舞会里那个小土包子!表哥,你

对女人的胃口越来越小了!据我看来,杜妮比她好得多了,你怎么舍弃杜妮而找上这个乡巴

佬,真让人笑话!”魏如峰紧盯著霜霜问:

    “你跟踪了我们几天了?”

    “好多天,怎么样?”“你想要做什么?”“不做什么!”霜霜满不在乎的挑挑眉:

“看她的样子,还小得很哩,居然敢穿著制服和男朋友满街乱跑,所谓名震台湾的女中,出

来的学生也不过如此!”

    “她和你同年。”魏如峰冷冷的说,扶住车把,发动了车子。“慢著!”霜霜喊:“表

哥,请我吃饭去!中国之友社,然后跳舞,怎样?把摩托车放到车后座去。”

    魏如峰默默的看著她,摇了摇头。

    “不行,霜霜。你可以去找顾家的三兄弟!”

    “表哥!”霜霜叫:“我不要顾家三兄弟,你陪我去!”

    “我有事!”魏如峰喊了一声,顿时发动了车子,向前面冲去。“表哥,你敢走!”霜

霜大叫著,也踩动油门,想追上去。可是,立即她又放弃了,把车子熄了火,她颓然的把头

仆在方向盘上。听著摩托车的马达声越走越远,她感到浑身被人撕裂般的痛楚著。一时间,

她想狂叫狂喊,她想捉住魏如峰,撕打他,唾骂他。但,她什么都不能做,只在方向盘上痛

苦的转著头,痛苦的扭动著身子,像害重病般窒息的呻吟著。

    “喂,你病了吗?”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身边响了起来,她没有动。接著,那声音又响

了,是个嫩嫩的男性的声音:

    “我能不能帮你忙?”她从方向盘上抬起头来,从睫毛下注视著他,一个高个子的男孩

子,宽肩膀,长手,长脚。穿著件白衬衫,黄卡其布裤,尽管穿得不好,却很有股帅劲,浓

黑的头发下是张年轻的,方方正正的脸,乌黑的眼珠似曾相识,两道浓眉有点英雄气概。那

副双手插在口袋里,挺立于暮色之中的样子像一头初长成的漂亮的公鹿。她坐正了身子,把

头发拂向脑后,懒洋洋的说:“嗨!”“你病了吗?”他弯下腰来问。

    她耸耸肩。“病了,又怎样?”

    “要我帮你忙吗?”他热心的问。

    她眯起眼睛来看看他。

    “你会开车吗?”她问。

    “噢,”十分懊丧的一声感叹:“我不会。”

    “那么,你怎样帮我?”她斜视他,仿佛是猫儿在逗弄一只小老鼠。“我……”嗫嚅

的,半天才吐出一声:“你可以教我!”

    她笑了,打开车门,她说:

    “进来吧!”他坐了进去,坐的是驾驶座旁边的位子,方向盘仍然握在她的手中。“我

们到哪里去?”她扶著方向盘问。

    “哦?”他看来颇为困惑,傻兮兮的。“你不是病了?”

    “刚刚病了,现在已经好了。”她说,发动车子,驶上了街道,一面转过头来说:“我

还没有吃饭,你陪我吃饭去,怎么样?”他一惊,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终于吞吞吐吐的

说:

    “我没有钱。”她大笑了,说:“我请你!”车子迅速的向衡阳街驶去,她侧过头来望

望他,有种猫捉老鼠的残忍的快乐,她喜欢他那股“嫩”劲和“傻”劲。一个初出茅庐的小

伙子,下巴上连胡子的影子都还没有!她问:

    “你叫什么名字?”“杨晓白。”车子慢了一下,她顿了顿,说:

    “什么?你再说一遍。”

    “杨晓白。木易杨,早晨的晓,白颜色的白。”

    “唔,”她眯起眼睛,加快速度,车子平安的闯过一个红灯:“你有姐姐或妹妹吗?”

    “是的,有个姐姐,”“应该是早上的一朵小小的红云了,是吗?”她嘴边挂著个冷

笑。“什么?”他没听懂。“我在说你姐姐的名字。”

    “杨晓彤。”她点点头。车子滑入热闹的衡阳街,在穿梭的车辆中,和霓虹灯的闪烁

下,她把车子直驶向中华路。她的嘴唇闭得紧紧的,眼睛里闪耀著一簇残酷和报复的火焰。

车子穿过了新生戏院前的平交道,她转过来望著晓白说:

    “吃了饭,我们去跳舞,怎样?”

    “哦,”他有点惊慌失措:“跳舞?我——”

    “不会?”她问,接著就大笑了起来:“唔,不会跳,是吗?如果有书房,我们可以关

起书房的门,让我来教你跳华尔滋。”

    他注视著她,她的话使他感到莫名其妙,他有点怀疑她的神经是不是正常?可是,她那

漆黑如墨的两排睫毛和充满野性的大眼睛让他的脉搏加速跳动,而她那毫不拘束的谈话更让

他感到刺激和兴奋,一个多么大胆和豪放的女孩子!这种女性对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在

这陌生和好奇的感觉中,他有些为之眩惑了。深夜,霜霜驾驶著车子向中山北路驰去,她已

经半醉,车子在街道上左冲右撞,好几次都差点冲上了人行道。可是,像奇迹一般,她仍然

把车子平安的开回到家门口。走进家门,她嘴里乱七八糟的哼著歌曲,高跟鞋响亮的冲上台

阶。一个疯狂的晚上!想起那憨态可掬的晓白,她就想笑。那歪歪倒倒的舞步,那胀得比酒

的颜色还红的脸,那傻瓜兮兮的懵懂样子!她笑著跨进了客厅里。你的姐姐抢走我的爱人,

不要紧,我就在你的身上报复!哈哈哈哈!她在客厅里迈著醉步,笑著。突然间,一个人拦

在她的面前,她揉揉眼睛,看清楚了,是何慕天。“站著!霜霜!”何慕天喊。

    “哈哈,爸爸!”霜霜把一只手放在何慕天的肩膀上,笑著说:“你在这冷冰冰的房里

做什么?你如何打发你寂寞的时光?嗯?爸爸?你为什么待在房里等著年华老去,等著头发

由黑变白?嗯?爸爸?你有钱,你为什么不去买快乐?我告诉你任何一种快乐都可以用钱买

到!包括爱情在内!你应该买一个女人,我应该买一个男人……”

    “霜霜!”何慕天沉痛的摇摇头:“你这样混下去如何是好?你坐下来,我和你谈

谈!”几度夕烟红21/78

    “别!爸爸!”霜霜警告的喊:“别和我谈话!我们来跳舞吧!听说你年轻时潇洒风

流,现在怎么变得这样老气横秋?”说著,她拥住何慕天,在屋子里转了起来。何慕天摆脱

了她,试著要把她推进一张椅子里,但她仍然独自在屋子里打圈圈,同时,用她特有的相当

好的歌喉唱著:

    “香槟酒气满场飞,舞衣人影共徘徊……”

    “霜霜!”何慕天皱著眉叫:“你不能再这样过下去,你懂吗?无论如何你应该把高中

念毕业……”

    “爸爸,别说教!像个老太婆!”霜霜说著,歪歪倒倒的向楼梯上走去:“爸爸,你是

个老寂寞,我是个小寂寞,我们应该一起寻欢作乐,像‘晨愁’里的父女一样!你不该动不

动就想教训人。”她把身子倾在楼梯扶手上说。然后,又继续跨著楼梯,一面乱唱著:

“……勾肩搭背,进进退退……你这样对我眉眼乱飞,

    叫我今夜不得安睡……”

    她的歌还没唱完,魏如峰出现在楼梯口了。他穿著睡衣,揉著惺忪的睡眼,皱著眉望著

霜霜说:

    “半夜三更你怎么又唱又叫,霜霜,你才真让人无法安睡呢!”霜霜一眼看到魏如峰,

就忘了唱歌,她直视著他的脸,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唇微张著,像是突然发现了一样希奇

古怪的东西,那样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一瞬也不瞬的盯了他起码五十秒钟,才猛的扬

了一下头,如同从个梦中醒来般,忽然爆发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气。她对他冲了过去,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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