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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择友的能力要刮目相看了。
“请进来坐吧!”明远说,领先走进了“客厅”。
魏如峰和晓彤跟了进去,望著室内的布置,晓彤觉得心里一阵温暖,那瓶放在茶几上的
花生动的伸展著枝子,窗明几净的小屋给人一份说不出来的温馨之感。虽然没有办法和何家
的豪华相比,却另有一种宁静雅致。晓白在晓彤进屋前拉了她一把,在她耳边悄悄说:
“那一瓶花是我‘捐献’的,漂亮不?”
“谢谢你。”晓彤喜意盎然的脸上绽开了一个微笑。“别谢我,我这是投资。”
“怎么?”“将来我会叫我的姐夫加倍偿还我!”几度夕烟红25/78
“呸!去你的!”晓彤胀红了脸说,走进了屋里。
梦竹从厨房里出来了,她已经换上了她最好的一件浅蓝色的旗袍,头发很旧式的在脑后
挽了一个髻,这打扮使她看起来很老气,但也很清爽和高贵。魏如峰从椅子里站起身来,晓
彤轻声的作了一番介绍:
“这是我的妈妈,这是魏如峰。”
魏如峰恭敬的叫了声“伯母”。梦竹打量著他,颀长的个子,浓眉下一对深湛清亮的眼
睛,鼻子太大了一些,嘴也嫌太阔,不过,“味道”颇佳,她几乎是立刻就爱上了这个“准
女婿”。坐了下来,她微笑的问:
“魏先生府上是——”
“云南。”“哦,”梦竹说:“云南什么地方?”
“昆明。”“噢,”梦竹似乎微微的有些震动:“你在昆明住过吗?”
“我十岁离开昆明,跟我姨夫到上海去,然后又跟我姨夫到台湾来。”“哦,那么,你
也跑过不少地方了?”明远插进来问。
“是的,”魏如峰回忆的说:“抗战胜利之前都在昆明,胜利后,因为我姨夫到上海经
商,我就跟著他到上海。我姨夫虽走入商业界,却是个非常潇洒的人,那两年,我经常和他
到杭州西湖去玩。”“杭州还记得吗?”梦竹问:“我们也在杭州住过一段时间。”“记得
清楚极了,三潭映月的回廊,苏堤的垂柳,灵隐寺的暮鼓晨钟,还有那些满湖的小船。我记
得我最喜欢在晚上看半山中寺庙里的点点灯光,和听那些木鱼钟磬的声音,使人觉得好宁
静,好悠然。”
“那时候你已经能够体会那么多了?”梦竹问。
“我是个很早熟的孩子。”
谈话似乎一开始就很顺利,绕著这个西湖的题目,谈料源源涌出,晓彤和晓白这两个台
湾长大的孩子,反而没有插嘴的余地了。六点钟左右,饭摆了出来,晓彤帮著母亲端碗摆筷
子,添饭添菜的,忙得不亦乐乎。魏如峰谈锋一顺,也就抛开了那份拘谨和紧张,恢复了原
有的洒脱自然。这天,梦竹并没有准备酒,因为她觉得招待小辈,酒是不太必须的。可是,
大家依然吃得很高兴,梦竹是越看魏如峰就越欣赏,连原来感到的他的缺点,也都被他的优
点所掩盖了。明远虽然谈得不多,但显然也很愉快。晓彤看到大家都那么融洽,心里自然有
说不出的高兴。晓白背著人,不断对晓彤做鬼脸,更弄得晓彤时时刻刻都要调开眼光,忍住
那不由自主要绽放出来的微笑。吃过了饭,晓彤帮梦竹把碗筷撤回厨房里,梦竹望著晓彤,
对她含意很深的笑了笑,晓彤想问什么,但一看到梦竹的笑脸,就知道什么都不必问了。梦
竹把晓彤拉到身边来,凝视著她的眼睛,微笑的说:
“晓彤,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妈妈?你以为妈妈一定会反对你的朋友吗?这是个出乎意
料之外的青年,晓彤,好好的享受你的生命,创造你的未来吧,说实话,我喜欢这孩子!”
晓彤红著脸钻出厨房,回到“客厅”里去了。剩下梦竹,一面擦洗著碗筷,一面情不自
禁的微笑。她心怀荡漾得很厉害,她是真的弄糊涂了,不知是女儿在恋爱还是她又恋爱了?
可是,在这种醉意朦胧的感觉中,也有一份难言的酸涩和凄凉的情绪,她在恋爱著的女儿身
上,看到了过多自己逝去的青春和欢乐。洗完碗筷,回到屋里,魏如峰正在和明远畅谈文
学,这使她愣了愣,明远素来不长于谈话,可是,看来他们却谈得非常之投契。由中国之古
典文学,谈到西洋的现代文学,接著,他们就辩起论来了,明远认为中国之旧文学,决非西
洋的新文学所能比拟,魏如峰却坚持西洋文学有中国文学所没有的长处。这场辩论的时间不
长,很快就因为两人都同意各有所长,各有所短而取得协议,宣告辩论结束。梦竹含笑的听
著他们的谈话,衷心欣然。等他们谈到一个段落,梦竹就笑著问魏如峰:“你学文学,为什
么又在商业界服务呢?”
“因为我姨夫的关系。泰安的股份大部份是我姨夫的,而他又不大喜欢过问公司里的
事,我毕业之后原说在公司里帮帮忙,谁知一插进手就退不下来了。现在,我姨夫也不肯放
我离开,事实上,我一直希望能从事文教工作,最大的愿望,是到报社做记者或编译。”
“你住在你姨夫家里吗?”
“是的。”“你姨妈也在一起?”“不。很早以前,我姨夫就和我姨妈仳离了。”
“哦?”梦竹有点意外:“那么,你怎么还跟著你姨夫呢?”
“这里面关系很复杂,我的姨夫姓何,是昆明的世家,我母亲姓王,也是昆明的世家,
而姨夫和我父亲又是生死之交。据说,我姨夫娶我姨母并不很情愿,我姨夫在重庆读大学,
然后,不知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仿佛姨夫发生了一点桃色纠纷,就和我姨妈闹翻
了,我姨妈一气远走,失去了消息。可是,这件事并不影响我父亲和我姨夫的感情,所以,
我想到上海去念书时,我父母也很放心的把我交给我姨夫,我就住在姨夫家里,一直跟著姨
夫到台湾。”
“噢,”梦竹凝视著魏如峰,深思的说:“你说你姨夫在重庆读大学?什么大学?”
“中央大学。中国文学系。”
“中国文学系?”梦竹皱拢了眉头,似乎在寻思著什么,接著,就微微的变了色,艰涩
的说:
“你说你姨夫姓何?”“是的。”“何什么?我是指他的名字?”
魏如峰正要说话,梦竹却又突然跳了起来说:
“噢,谈这些没什么意思,你的茶冷了吧?魏先生,我去给你换一杯热的。”她站起
来,走到魏如峰的面前去拿茶杯,但她的手是微颤著的,面容青白不定。晓彤吃了一惊,站
起来说:“妈,你不舒服吗?”“没有的事。”梦竹力持镇定的说,拿起了那个茶杯,刚刚
转身,她就接触到明远锐利的目光,那对平日忧郁深沉的眼睛现在看来阴鸷而凶猛,狠狠的
盯在她的脸上。这使她浑身一震,脸色就更加苍白了。然后,她听到明远冷冰冰的声音,像
从个遥远的冰窖中传来:
“魏先生,你还没有说完,你姨夫的大名是——”
“何慕天!”魏如峰不假思索的说,何慕天的警告早已忘到九霄云外了。梦竹的身子晃
了晃,仿佛挨了一下突然的狙击,她试著站稳,但两条腿忽然间完全失去了力量,哆嗦著无
法站定,手里的茶溢出了杯子,眼前的景致成了模糊一片,恍惚中,她听到明远冷幽幽的声
音在说:
“晓彤,你没看到妈妈不舒服了吗?你最好扶她到晓白屋里去坐坐。”她心中翻涌著,
许许多多冷得像冰又炙热如火的巨浪夹攻著她,她呻吟了一声,任由晓彤把她牵进那堆满家
具的小屋里。坐在床沿上,她用手捧住焚烧欲裂的头。晓彤不安的跪在榻榻米上,仰视著她
说:
“妈妈,你怎么了?你一定是在炉子旁边烤得太久了。”
“是的,是的。”梦竹呻吟著说,在紊乱如麻的脑子里整理出最后一缕有理智的思想:
“晓彤,我想休息,你最好马上把你的朋友送走。”“好的,妈妈。”晓彤匆促而恐慌的答
了一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魏如峰正木立在客厅里,梦竹的惊惶失措和骤然变色使他惊疑惶惑,而在惊疑惶惑之
中,何慕天的叮嘱像电光般来到他的脑子里。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头的事?何慕天一定预先已
知道!到底这是怎么回事?晓彤匆匆的跑出来了,一脸的焦灼和不安,对他劈头就是一句:
“你先回去吧,妈妈不舒服!”
魏如峰点点头,想找到明远告辞,但明远不知何时也已不在房间里了,只有晓白错愕的
瞪著大眼睛,坐在窗台上面。魏如峰只得到玄关去穿鞋子,一面问晓彤:
“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明白。”晓彤困惑的摇摇头。
“你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晚上打电话给我好不好?”
“我……”晓彤的话还没说出口,屋里传来明远严厉的一声呼叫:
“晓彤!进来!”晓彤恐慌的看看魏如峰,掉头向里面走去。魏如峰伸手一把拉住她,
急急的说:“这事并不单纯,你一定要弄清楚,我认为——”
“晓彤!”明远又在叫了,这次的声调已接近愤怒:“我叫你进来,听到没有?”晓彤
摆脱了魏如峰,急急的就跑到里面去了。剩下魏如峰呆站在门口,好半天,才回复过意识
来,第一个来到脑中的思想,就是:“找姨夫去!谜底一定在他身上!”
跨上摩托车,他风驰电掣的向家中驶去。
梦竹听到屋外送客的声音,客人走了,然后一切又趋于平静。她把脸紧埋在手心里,喃
喃的自语:“怎么是这样的呢?老天在安排些什么呢?为什么偏偏是这样呢?”有人走进来
了,她把蒙在脸上的手拿开,看到的是明远穿著拖鞋的一双脚,她慢慢的仰起头来,接触到
明远的一对冷若寒冰的怒目。“明远!”她喊了一声,又把头埋进手心里,浑身颤栗的、哭
泣的、哀求的喊:“发发慈悲!我并不知道是这样的!我并不希望是这样的!”晓彤跑进来
了,跪在母亲面前,她用双手抓住母亲的手腕,叫著说:“妈妈!这是怎么回事?妈妈,你
怎么了?”
梦竹放下手来,她含泪的眼睛紧盯著晓彤,然后,她一把握住了晓彤的手,握得紧紧
的,迫切而激动的说:
“晓彤!如果你爱妈妈,你就对我发誓,从今起,你永不许理那个姓魏的,你答应我,
和他绝交!”
“妈妈!”晓彤惊慌的大喊,如同被兜头浇来一盆冷水,全身都冰冷了。“为什么?妈
妈,为什么?”
“你发誓!晓彤,你立刻对我发誓!”梦竹喊,把晓彤抓得更紧。“可是,”晓彤脸色
苍白,黑眼珠里盛满了惊恐和哀求:“你说他很好,你说你喜欢他!”几度夕烟红26/78
“现在不同了!”梦竹叫:“你对我发誓!”她猛烈的摇著晓彤。“我不许你理他!永
远不许你理他!”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晓彤哭著叫。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许多“为什么”像一个个大浪,排山倒海的对梦竹卷了过
来。她闭上了眼睛,几千万个声音在脑中翻搅掀腾呼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第二
部
时间:一九四三年地点:重庆
风中柳絮水中萍聚散两无情!
12
薄暮时分。室内静悄悄的。杨明远坐在床上,倚著窗子,就著窗口射进来的昏黄的光
线,专心一致的补著他那双已经千疮百孔的袜子。整个一间寝室内,除了他之外,就只有王
孝城在修理他破旧的口琴,铁片和螺丝钉拆了一桌子,零零碎碎的一大堆,却怎么都拼不拢
来,他一面在拼拼凑凑,一面在低低的诅咒。
暮色在室内加重,光线越来越暗了。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接著是王孝城的咒骂:“他妈的!”杨明远吃了一惊,针
刺进了手指里,抬起头来,他没好气的说:“怎么了?你?”“打蚊子!”王孝城头也不抬
的说,接著又是“啪”的一声,和王孝城愤怒的喝骂声:“他妈的,有朝一日,我不杀尽这
些臭蚊子,我就不姓王!”
“那么,你还是趁早改姓吧!”杨明远说,慢吞吞的打了个结,咬断了线头,把袜子送
到窗口去,仔细的审视著自己的手工。把补好的袜子从手上抽下来,拿起另一只没有补的套
在手上,他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个洞。“我打赌耗子在我的柜子里做窝了!”
“喂,小杨,”王孝城叫:“灯点起来,怎么样?”
“没桐油了。”杨明远静静的说,开始穿针,穿来穿去,线头就是不进针孔,他坐正了
身子,伸伸脖子,叹口气说:“画上十张工笔翎毛,也没有补一双袜子的工程大!”
“你那个还能叫袜子呀?”王孝城说:“叫鱼网差不多,如果我是你,才不在这上面费
工夫呢!”
“你有接济,我呢?”杨明远耸耸肩。
“接济?谁的接济到了?”门口传来一声兴奋的叫声,接著,一个人影从外面窜了进
来,矮矮小小的个子,一对大眼睛,圆圆的脸,一股聪明调皮相:“王孝城,你的接济来
了?好呀,拿出来,看话剧去!”
“你听清楚了没有?”王孝城说:“叽哩呱啦乱嚷,接济来了,周末还会泡在宿舍里
呀!”
“咦,宿舍里的人呢?”小个子张望著问。
“进城的进城了,没进城的大概都去茶馆了。”杨明远说,终于把线头穿进了针孔里,
小心翼翼的拉出了线头,他透了口长气:“阿弥陀佛!”小个子赶上前来,伸手夺过杨明远
手里的破袜子和针线,一面嚷著说:“补这个做什么,话剧看不看?”
穿了半天的线头又被拉出来了,杨明远跳下地来,气呼呼的说:“小罗,我要揍你!捣
什么蛋嘛!以后全穿你的袜子,看吧!”“哈哈,我的袜子已经尸骨无存,从上星期起,就
根本不穿袜子了。”小罗笑嘻嘻的。
“什么话剧?”王孝城问。
“江村和舒绣文合演的闺怨,有兴趣没有?”
“有兴趣又怎样?”王孝城无精打采的说:“没钱!”
“我变个戏法给你们看!”小罗说,伸手在长衫口袋里一阵摸索,摸出了两张票来,往
桌子上一放,得意的说:“瞧!这是什么?”“唔,”王孝城皱皱眉:“你哪儿弄来的?”
杨明远拿起票来,仔细的看了看,不感兴趣的放回桌子上,耸耸肩说:“我说呢,他那
里来的钱,看看日子吧,是上星期的票,小罗就是会这一套。赶快把袜子还给我,我就只有
这么一百零一双!”“我跟你们讲,”小罗拿起票来,仍然兴致盎然的说:“我们混进去,
国泰那个收票员,我已经和他混熟了,包管你们没问题。江村和舒绣文的闺怨,他们说江村
把白朗宁简直演活了。你们不去我就一个人去!”说著,他转身就向门口走。
“喂,等一等,”王孝城喊,一面望望杨明远:“你呢?怎么样?去不去?”“两张
票,怎么去三个人?”杨明远问。
“混进去呀!”小罗叫:“走吧,小杨,别那么婆婆妈妈了。”
“你有车钱?”杨明远怀疑的望著小罗。“哈!”小罗笑著说:“男子汉大丈夫,老天
给我们两条腿做什么用的?走呀!”“从艺专走到国泰?”杨明远问:“假若混不进去,这
两小时的路岂不冤枉?”“做事全像你这么瞻前顾后的,人就别活著了!”小罗说,把杨明
远的袜子扔在床上:“到底你们去不去?”
“去!”王孝城说:“反正窝在宿舍里也是无聊,看不成就当是出去散步的,明远,去
吧!”
杨明远看看小罗和王孝城,既然他们都去,一个人留在宿舍里饱蚊子可不是滋味,少数
服从多数,还是去吧!换了一件长衫,三个人走出宿舍,绕出校门。从艺专到重庆市区,有
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走到磐溪,过河到沙坪坝,再搭车子经小龙坎、化龙桥等地到市区。另
一条是走到相国寺,渡江到牛角沱,再经上清寺、两路口、观音崖、民生路到市区,前者路
远,后者是捷径。所以,一般穷学生都采取后者。走路到市中心,大概要走两小时。
一经上路,小罗的精神就全来了,小罗是个标准的话剧迷,重庆市的话剧,他几乎一个
也没错过,而十次有九次是看白戏。谈起话剧演员来,他更是如数家珍,谁的戏路如何,谁
的扮相如何,谁长得顶漂亮,谁的声音最好听,简直就说了个没完。三个人里,杨明远向来
是比较沉默的一个,王孝城也不像小罗那样活跃,于是,一路就听小罗一个人高谈阔论。走
到了民生路,他们选择了从夫子祠到国泰戏院,正走著,小罗忽然碰了王孝城一下,低声
说:“看到前面那个梳辫子的女孩子没有?”
“怎么样?”王孝城向前面看了看,看到一个少女的背影,两条乌黑的长发辫,扎著黑
绸结,亭匀的身子,穿著件白底碎花的鲶纱旗袍。“中大的学生背地里都叫她作沙坪坝之
花,是个寡妇的女儿,她父亲以前也小有名气,是个文学家,可是几年前就去世了。”“你
知道得倒很清楚,”王孝城说:“现在她们家做什么的?”“什么都不做,家里有几块田,
大概就勉强凑和著过日子,她是个女学生,今年暑假才高中毕业,听说中大很多学生都在追
求她。她也很大方,常和大学生们一块儿玩。你们要不要认识她?我和她见过两次,可以给
你们介绍。”
“算了吧,”杨明远不感兴趣的说:“认识了干什么?”
“小杨天生是个煞风景的人!”小罗说:“你不想认识我就给孝城介绍!”说著,他拉
著王孝城向前赶了几步,喊了一声:“李小姐!”前面的少女回过头来,杨明远正好也走上
前去,一眼看到了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庞,和一对盈盈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