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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夕阳红-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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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到床底下去了。王孝城跺跺脚,惋惜的说:“一碗好汤没有了。”

    那位新进来的同学,外号叫做“木瓜”,有点木头木脑,呆呆的站在门口,还傻里傻气

的问:

    “你们这是新发明的什么游戏?”

    这儿,小罗抢过了杨明远手里的信封一看,下款写的是“中大吴寄”,根本不是什么

“舒寄”,才知道上了杨明远和王孝城的当,气得抬起头来,狠狠的看了杨明远和王孝城一

眼。杨明远和王孝城都相视而笑。小罗拆开信,看了一遍,就蹙蹙眉,回忆似的想了想,接

著就尴尴尬尬的笑了。笑著笑著,不禁越笑越厉害,最后,简直成了捧腹大笑,王孝城说:

    “这个人发神经病了,什么事这么好笑?”

    小罗把信笺送到杨明远和王孝城面前来,边笑边喘气边说:“五香豆腐干,五香豆腐

干……”接著又是笑。

    杨明远和王孝城莫名其妙的接了信笺,看到下面这样一封信:“小罗:你知道你这浑小

子闯了多大一个祸?那天你带著小

    姐看白戏,是我们不该多事把你带进去,请你看了话剧,

    还惹出一个大麻烦,真是我们该倒楣!早知道会如此严

    重,那天就应该让你们出出洋相看不成!这也都怪我们

    那位何慕天的心肠太好,惹上了你这个标准的扫帚星!

    我还是从头说明白吧,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们同

    学群里的一位名叫许鹤龄的女同学,外号是‘五香豆腐

    干’,这是全中大人尽皆知的事。偏偏你这位老兄竟在大

    庭广众下‘征求五香豆腐干’,这也罢了,后来又说些什

    么‘在座都有份’,这又罢了,当我们小飞燕干涉时,你

    居然还来了一句‘又不是说你!’这一下,你可以想像两

    位小姐气成什么样子。而那天,我们男同学错在不该大

    笑。而今,两位小姐迁怒在我们身上,和我们展开了个‘沉默抗议’,无论对那一位男

同学,都相应不理。五香

    豆腐干还没说的,小飞燕是我们的灵魂!小罗呀小罗!你

    可以为我们想想,这一来,我们的生活里还有快乐么?

    近来,全宿舍都无精打采,最后商量结果,是追究

    祸首——你!于是,与小姐们进行和谈,结论是,由你

    作东道,请我们这一群——包括几位女同学,在磐溪的

    茶馆中,备茶一桌、酒一桌,小菜、花生、瓜子各若干,

    请客。日期已择定为本星期六下午三时,想必那时你们

    本月份公费已发,必定荷囊充实,希望准时到达勿误!

    再者,昨日在镇上碰到李小姐,已经代邀星期六一

    同来玩。希望你们别黄牛,否则就太不好意思了。

    祝快乐

    胖子吴”

    杨明远和王孝城看完了信,两人相对注视,回忆那天晚上的种种情形,不禁也都大笑了

起来。笑完了,王孝城拍拍小罗的肩膀说:“好了,小罗,你现在预备怎么办?”

    “怎么办?”小罗扬扬眉毛,拍了拍刚刚拿到的公费口袋,豪放的说:“胖子吴写了这

么一大堆,你猜是为什么?不过要敲敲我的竹杠而已,他们算准了,我们该发公费了,又知

道我小罗最爱请客,所以借题发挥,找到了我来作东道!这又有什么关系,请就请吧!”

    “请就请吧,你的口气不小,”杨明远说:“你算了没有,一共到底有多少人?我初步

估计,起码十五个人以上,假若还要喝酒的话,你这个月的公费大概就该全体报销了!”

    “报销就报销!”小罗洒脱的摔摔袖子:“一个月的公费,换一次豪举的请客,过

瘾!”

    “过瘾?”王孝城笑著说:“花光了再去当裤子吧!”

    小罗昂头一笑,把公费塞进了衣服口袋里,向门口走去,一面得意洋洋的摇头晃脑的念

著李白的诗: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星期六,在磐溪的茶馆里,真可说是盛会。十五、六个学生把那间小茶馆闹得天翻地

覆,他们把桌子并拢起来,坐成了一圈,喝茶的喝茶,喝酒的喝酒,几盘瓜子,只那么一

卷,就全光了。小罗站在人群中,派头十足,拚命叫老板拿酒来,瓜子来,花生来!

    “只管拿来,只管拿来,有我付帐!”他拍著胸口,好像他是个百万富豪。梦竹也来

了,她穿件白底子粉红碎花的旗袍,依然垂著两条大发辫。脸上没有任何脂粉,水红色的嘴

唇和面颊仍旧显得红滟滟的。眉线分明的两道眉毛下,是对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她文文静静

的坐在那儿,用一种旁观者的态度,悠然的望著那群笑闹著的大学生。她的旁边,就坐著杨

明远和王孝城。小罗张牙舞爪的跑来跑去,拚命鼓励大家“多吃一点”。“不要怕!你们尽

管吃,这一个小东道我小罗还做得起。伙计,再拿一盘五香豆腐干来!”几度夕烟红31/78

    王孝城望望杨明远,压低声音说:“他又犯毛病了,饶请了客,还得挨骂,你看吧!”

    梦竹也已经知道“五香豆腐干”的典故,不禁抿著嘴微微一笑。明远把头靠近她,微笑

著说:

    “你看他阔气得很,是吧?他床上的棉絮都没有,就睡在木板上,他美其名为:‘四大

皆空’!所谓四大,是说床上空,衣柜空,荷包空和头脑空!”

    梦竹忍不住笑了,抬起眼睛来,她看到坐在她对面的一个人,正用对深湛的眼睛,默默

的注视著她。她和他的眼光才接触,就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心跳。可是他连招呼都没有打,

好像根本不太认得她似的,又垂下头去,闷闷的喝著酒。她有些发怔,偷偷的窥视著他,他

的脸色微微发青,大概是酒喝得太多的关系,那对漂亮的黑眼睛里充塞著迷离和落寞。低著

头,他只顾著喝酒,仿佛在这儿的目的,就只有喝酒这唯一一件事。小罗几杯下肚,已经有

些醉了,站在桌子旁边,他开始指手划脚的述说老鼠趣事:

    “……喝,一包那么好的五香豆腐干,就全请了耗子了,你们说冤不冤……”“我的天

哪,”萧燕坐在小罗旁边,叹了口气说:“他老兄怎么专拣该避讳的说呢!”说著,她拉了

拉小罗的长衫下摆:“你就坐下来,安安静静的喝两杯怎么样?”

    “别拉我!”小罗低下头来说:“我的衣服不经拉,一拉就破,我可只有这一百零一

件,拉破了没得换。”

    “我的天哪!”萧燕摇著头叫。

    桌子的另一边,有五六个学生开始谈起时局来,许鹤龄也加入了关于时局的讨论。这一

谈就勾起了许多人的愁怀和愤怒,骂日本鬼子的,摩拳擦掌的,越谈越激烈。一个半醉的同

学开始唱起流亡三部曲来: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儿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这一唱,大家都感染了那份兴奋和伤感。因为大部份的学生,都是流亡学生,人人都有

一番国仇家恨,也都饱尝离家背井和颠沛流浪的滋味。于是,一部份人加入了合唱,还有些

埋头喝酒。桌上的气氛由欢乐一转而为沉重感伤。一个戴眼镜的学生,也就是外号叫特宝

的,握著酒杯,摇头晃脑了半天,嘴里念念有辞:“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

平……”

    然后,突然间冒出了两句诗来:

    “遍地烽烟家万里,锦江数见菊花开……”

    念完,瞪瞪眼睛,又开始“仄仄平平”起来,原来他在作诗,显然这首诗很难完成,作

了半天也不得要领,只一个劲儿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然后,他推了推坐在他身边的

何慕天,嚷著说:“喂喂,我这首诗怎么只有两句呀?还有两句到哪里去了?”“我怎么知

道?”何慕天闷闷的说,仍然埋头喝他的酒。

    “我知道。”一个矮个子说。

    “到哪里去了?”戴眼镜的伸过头去。

    “给耗子偷吃了!”许多人笑了,这一笑,才把那浓重的感伤味儿赶走了不少。王孝城

和小罗争论起白杨和舒绣文的戏,这一争论,大家都纷纷参加意见,桌上重新热闹起来,嗑

著瓜子,吃著花生米,一杯茶,或一杯酒,天南地北的聊聊,这是件大乐事。胖子吴提议的

说:“我们来组织个南北社如何?”

    “什么南北社?”小罗问。

    “南北者,天南地北,瞎扯一番之意也。”胖子吴说:“我们这些爱聊的,来一个定期

聚会,例如每个星期六,在茶馆中聚聚,谈谈,轮流作东请客,不是别有滋味吗?”

    “对!”小罗一拍桌子,高兴的大叫:“这样,每星期六都有得吃了,赞成赞成!南北

社,不如叫龙门社。”

    “叫什么社?”萧燕没听清楚。

    “龙门者,摆龙门阵之意也。”小罗学著胖子吴酸溜溜的说。“我的天哪!”萧燕眨眨

眼睛,闪动著小酒涡叫。

    夏季的午后,天气变幻莫定,带著雨意的风开始从嘉陵江畔卷了过来,乌云层层堆积,

天色立即显得昏暗阴沉,远处的山谷里,雷声隐隐的在响著。

    “要下雨了。”何慕天抬起头来,望著外面说。这是今天他第一次自动的开口说话。

    确实,要下雨了,一阵电光夹著一声雷响,大雨顷刻间倾盆而下,雨点打击在屋顶上,

由清晰的叮咚之声转为哗啦一片,疾风钻进了茶馆,扫进不少雨滴。顿时间,暑气全消而凉

风使人人都精神一振。小罗高兴的扬著头大叫:

    “过瘾,过瘾!”“好一阵及时雨!”胖子吴和小罗呼应著。

    梦竹凝视著窗外的雨帘,一条一条的雨线密密的把空间铺满,透过雨,远山半隐半现的

浮在白蒙蒙的雾气里。茶馆外的草地上,雨水把绿草打得摇摇摆摆,一棵老榆树飘坠下几片

黄叶。这一阵雨并没有持续太久,二十分钟后,雨过云收,太阳又穿出了云层,重新闪熠的

照灼著。屋檐上仍然滴滴答答的滴著水,青草经过一番洗涤,绿得分外可爱,在阳光下娇柔

的晃动。一群群的麻雀,鼓噪的在榆树上下翻飞嘻闹。“好美!这世界!”何慕天啜了一口

酒,望著外面说。“但是,只是我们看见的这一面!你怎能望著茁长的青草树木,看著翻飞

的蛱蝶蜻蜓,想像著血腥一片的战场?”掉转头来,他的眼光似有意又无意的在梦竹脸上溜

了一圈,梦竹立即垂下了眼帘,注视著桌上的杯筷。

    “慕天,想作诗吗?”戴眼镜的特宝鼓励的问。

    “今天肚子里只有酒,没有诗。”何慕天说。

    “诗?”胖子吴扬起头来,指著梦竹说:“这里有一位女诗人,你们可别错过,她父亲

是有名的诗人,她是家学渊源,女中的著名才女!”“是吗?”特宝傻傻的伸过头来,从眼

镜片底下盯著梦竹看,好像要研究一下她的真实性似的。

    “李小姐,作一首如何?”胖子吴问:“来一首夏日即景好了。”“谁说我会作诗?”

梦竹逃避的说:“我倒听说你们之中有一个人外号叫小李白。”“这儿就是!”特宝推了何

慕天一把,何慕天正举著酒杯,被他一推,洒了一衣服的酒。何慕天掏出手帕来,慢条斯理

的擦著衣襟上的酒,特宝还不住的嚷著:“小李白!你就作他一首给李小姐听听!”“我没

有诗,只有酒。”何慕天淡淡的说,仍然在抹拭著衣服上的酒。可是,接著,他就豪放的一

仰头,念了两句:“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都是相思意!”念完,他直视著梦竹,眼

睛奇异的闪烁著,里面似乎包含了几千几万种思想和言语。梦竹愣了愣,心脏又反常的加快

了跳动,一种突然而来的激情使她兴奋了。她大胆的迎接著何慕天逼视过来的目光,勇敢的

回视著他。然后,她把两条小辫子往脑后一摔,用种挑战似的口气说:“我不喜欢感伤味太

重的诗词,何必一定要‘为赋新词’而‘强说愁’呢?既然世界是美的,就应该承认它美,

是不是?”她用手指指窗外,那儿未干的雨珠仍然在青草上闪耀,一对粉蝶在短篱边追逐。

她望著,亮晶晶的眼睛里含著笑意,仰了仰头,她用清脆的声音念出四句话:

    “雨余芳草润,

    风定落花香,时见双飞蝶,翩翻绕短墙。”

    念完,她看看何慕天,嫣然一笑,说:

    “我胡诌的,别笑哦!”

    特宝把眼镜取下来,仔细看了梦竹一眼,又把眼镜戴上,摇头晃脑,仄仄平平”的审核

梦竹的诗错了格式没有,接著就一拍桌子,对何慕天大叫:

    “小何,咱们的中国文学系,惭愧!”

    何慕天不说话,只深深的凝视著梦竹,好长一段时间,他才垂下眼睛,注视著酒杯里的

液体。他的脸色更加苍白,酒似乎无法染红他的面颊,那对黑眼珠迷蒙得奇怪。从他的神情

看,他似乎突然的萧索了起来,显得那样的无精打采,从这一刻起,一直到他们的欢聚结

束,他没有再讲过一句话。

    聚会结束时,已经是明月初升的时候,小罗跑去结了帐,把整个公费口袋倾倒在柜台

上,还差了好几块钱,小罗笑嘻嘻的说:“欠了,你记帐吧,下次还!”

    王孝城走上前去,把差的额数补足了。然后和大家走出茶馆,一行人仍然嘻嘻哈哈的谈

不完,中大的学生需要渡江回校,小罗、杨明远和王孝城则可直接回艺专,大家在茶馆门口

分了手,梦竹既然住在沙坪坝,当然由中大的负责送回家。小罗等正要走,何慕天把小罗喊

住了:

    “有你一封信。”

    他递了一个信封给小罗,就返身和中大的学生坐上了渡船。梦竹站在船舷边,风把她额

前的短发吹得飘飞不已,水中,一弯明月在摇晃动荡。她注视著水,却从眼角偷偷的望著何

慕天,后者正斜靠在船头,寥落而寂寞的仰视著天上,有份淡淡的抑郁。她下意识的抬头看

看天,除了一弯孤月,和几点疏疏落落的星光之外,天上什么都没有。船里胖子吴在唱著京

戏,哼哼唧唧的,特宝还在平平仄仄,念念有辞的作他那首没完成的诗,萧燕在轻唱著“燕

双飞”。

    船抵了岸,大家下了船,胖子吴说:

    “李小姐,和我们一起再玩玩吧,散散步如何?”

    “不,不行了,我必须马上回去,已经太晚了!”梦竹说著,飘了何慕天一眼,何慕天

漠然的看著嘉陵江,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梦竹的话。“那么,我送你回去。”胖子吴说。

    “不,不,不用了,”梦竹说,失望使她的心脏绞紧:“镇里的路很好走,我可以自己

回去!”她再悄悄的扫了何慕天一眼,后者正全神集中的望著岸边的草丛,草丛里,无数的

萤火虫在闪烁。“那么,我们就真不送了,”胖子吴洒脱的说:“再见!下星期希望再一起

玩!”“再见,”梦竹挥挥手,孤独的向镇上走去,心底惘然若失。萤火虫在她脚下前前后

后的绕著。萤火虫,萤火虫就那么好看吗?她咬住嘴唇,心底空洞而迷茫,孤寂和失意的感

觉混合了夜色,对她重重叠叠的包围过来。几度夕烟红32/78

    小罗和明远等回到宿舍。小罗往空床上一躺,拆开了何慕天递给他的信封。一张大额的

钞票落了下来,数额和他付出的差不多,他愕然的跳了起来,愤怒的说:

    “什么话?以为我小罗请不起客吗?”

    可是,接著,一张信笺也落下来,他拾起一看,上面潦草的写著几句话:“相信我们都

同样漠视金钱,假若能用金钱买来快乐,相

    信我们都不会吝啬区区的几块钱。可是,钱对我的意义

    和你的意义又不太相同,我从来不虞匮乏,但却能了解

    连买一支‘艺专牌香烟’的钱都没有时是何滋味,假若

    你看得起我,像我对你的欣赏同样深厚,那么请让我付

    这次的茶酒之资。我冒昧的把钱这样给你,因为我把你

    当作知己,相信你必定能了解,而不会以我的行为为忤。慕天”

    小罗抬起头来,把信笺给王孝城和杨明远看,一面用手枕著头,瞪著天花板凝思。王孝

城看完后,叹了口气说:

    “这是一个有心人,我欣赏他!”

    杨明远哼了一声,向窗口走去,一面说:

    “阔公子的作风,反正他有钱,怎样做出来都漂亮!”

    “你对他有成见,”王孝城说:“我看得出来,你不知道看他什么地方不顺眼!”“才

没有呢,只觉得他有点怪里怪气。”明远说。

    “无论如何,”小罗从床上跳了起来,向门外走去,同时高兴的说:“我喜欢这个何慕

天!够派头,也够交情!”“你到哪里去?”王孝城问。

    “买香烟!”小罗扬了扬那张钞票,又大声嚷著说:“今天晚上,请全宿舍吃担担面消

夜!”

    “天哪,”王孝城望著他的背影说:“四大皆空,没办法,只能四大皆空!”

    15

    何慕天跨进了沙坪坝镇口上那家小茶馆,在靠窗的角落里,他的老位子上坐了下来。茶

馆的小伙计不待吩咐,就依照何慕天的习惯,送上一壶白干,一盘卤菜,和一碟花生。何慕

天靠进椅子里,慢慢的斟上一杯酒,寥落的啜著。窗子外面,可以看见青石板的小路,路边

是平伸出去的绿色草坪,一直延展到嘉陵江畔。江边的路并不平整,曲折凹凸,沿著河岸,

疏疏落落的有些白杨,也有些柳树。柳条长长的飘著,在初秋的晚风中摇曳。晚霞正在天边

燃烧,一层又一层的红云重重堆积,落日圆而大,迅速的从半空向地平线坠落。何慕天用手

支著下巴,静静的凝视著窗外的景致,凝视著那晚霞由鲜红变为绛紫,凝视著那落日一分一

厘的被地平线所吞噬,直至完全隐没。天色暗淡下来了,苍茫的暮色缓慢而从容的在草地

上、柳条间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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