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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下。
“不愿意干,也干了十三四年了。”他振作了一下,却依然有些寥落。“你想,刚到台
湾的时候,人地生疏,又拖儿带女的,能混口饭吃就好了,管他什么工作呢。办公厅一坐,
等因奉此,公文上磨光了当年的豪情壮志。孩子们日渐成长,衣食住行外带教育费,处处都
需要钱,再也无法抛下稳定的工作去冒险从事绘画了,一年年下来,年纪也大了,画笔也生
锈了,还谈什么艺术呢!所以,还是你行,先立了业,再成家,现在是功成名就……”
“算了,算了,”王孝城打断了明远的话:“谈什么功成名就,现在艺术界也是一团
糟,学了三天半画的人都可以开画展,只要你关系够,人事上处得好,有来头,你就能成画
家!还有人拿老师的画来开画展,只要给老师钱就行了,你想,艺术还有什么价值呢?有
时,我还真想改行,你记得我以前一直要做商人的……”“你们这叫吃那一行,怨那一
行,”梦竹笑著说,竭力想调和室内的低气压。“像你,孝城,可真不该抱怨了,做个名画
家,弟子满天下,还有那么多牢骚!”
“你别谈弟子还好些,谈了弟子更气人,”王孝城笑著说:“我有个学生,为了要出国
而找我学国画,学了三天半就出去了,画得是其糟无比,结果居然在国外大开起画展,用的
全是我的画稿,一张画的标价有高到五百美金的,比我的画还高出好几倍!你想,这不就明
放著欺侮外国人吗?怪的是居然有人向他买!”“外国人怎能懂中国的艺术!”明远说。
“那又不然了,”王孝城说:“我有个外国学生,比中国人画得还好,他还读中国历
史,学中国诗呢!这些我们自己的青年不屑于学的,外国人还重视得不得了呢!”说著,他
突然沉吟了一下,对明远说:“明远,我倒是有个意见,你重拾画笔如何?”“怎么——”
明远迟疑的问。
“我告诉你,”王孝城坐正了身子说:“现在,一些画得乱七八糟的人都穷开画展,学
了三天半画的人也有勇气开画展,你这个正规艺专出来的怎么反而埋没在公文里面?以你的
程度,开个画展一定可以轰动!至于人事宣传方面,我可以全力帮你忙,你何不试试看,画
出六、七十幅画来,就足够开次画展了。只要画展成功,你就出头了,你拿手的工笔人物,
现在非常吃香,你知不知道?”
“可是——”明远凝视著王孝城,不由自主的有些兴奋起来,他俯向王孝城,犹豫的
说:“可是,我已经太久没有碰画笔了。”“那有什么关系,你那份天份绝不会使你下不了
笔,你要是多参观人家的画展,你就会有勇气了。明远,你试试看、画出几十幅来,让我帮
你开个画展,包你成功!”几度夕烟红7/78
“只怕丢得太久了!”明远说,脸上的兴奋却在逐渐加深。“而且,这么久没画,恐怕
已经没有画画的情绪……”
“情绪,”王孝城叫著说:“培养呀!”
明远沉默了。在沉默中,却显然对王孝城的话十分感兴趣,因而情绪有些激动。梦竹也
默默的沉思著。王孝城看了看表,这才惊觉的跳了起来:
“哎呀,十一点多了,一谈就谈了这么久,好了,告辞,告辞。改天再详谈。明远,你
好好的考虑一下吧!”
石膏美人站起身来了,明远和梦竹也站起身来送客,他们向玄关走去,王孝城又竭力邀
请明远夫妇到他们家去玩。走到玄关,晓白正坐在穿鞋的地方,捧著一本小册子看得津津有
味,一看到他们出来,就慌忙跳起身来,把书藏在身后。梦竹眼尖,已经看到是一本什么
“剑气珠光”,她无暇来责备晓白,只瞪了他一眼说:“晓白,去叫一辆三轮车来!”
“哎呀,不用了,不用了,”王孝城说:“我们自己散步到巷口去叫!”“不不,”明
远说:“让晓白去叫。”
晓白跑出去叫车了,明远想到晓白身上没有钱,就溜进房里去取钱,王孝城一看明远走
开了,就抓住这个空隙,对梦竹说:“梦竹,说实话,你们的生活情况如何?”
梦竹勉强的笑笑说:“混日子而已,明远那份脾气你是知道的,对上不卖帐,对下又不
拉拢,混了十几年,还只是个小职员。”
王孝城点点头,望著梦竹,似乎想说什么,又迟疑著。梦竹看著他说:“有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王孝城欲言又止。
“什么东西知不知道?”梦竹诧异的问。
“有个人也在台湾——”
王孝城的话说了一半,明远出来了。王孝城立即住了口。梦竹狐疑的看著王孝城,“有
个人也在台湾——”谁?为什么他要说得这样神秘兮兮的?猛然问,她的心狂跳了起来,有
个人也在台湾,难道是——?她像挨了一棍,顿时愣愣的发起呆来。车子来了,梦竹惊醒过
来,和明远把王孝城夫妇送上车子,站在门口,看著三轮车走远,才慢慢的转身回房。
回到房里,还有一大堆的善后工作要做,装纸门,把家具搬回原位,铺床,整理弄乱的
原有秩序。梦竹忙碌的清理著,命令晓白和晓彤搬这搬那。她竭力用忙碌来禁止自己思想。
可是,王孝城最后的那句话使她心情大乱。一面铺著床,一面又禁不住停下来发呆,这是不
可能的!但是,现在还是不要去想吧,她宁可不想!当一切恢复了原状,她就急急的叫两个
孩子去睡觉。晓彤诧异的望著母亲,不知道有什么事让母亲如此不安?她正有许多话想和母
亲说,她要告诉她今晚的经过,告诉她那个顾家的舞会,和那个奇妙的遭遇。但是,她才开
口喊了一声:“妈妈!”梦竹就不耐的对她挥挥手说:
“去吧,这么晚了,快些去睡觉,有话明天再说。”
晓彤满腹猜疑的回到自己屋里,奇怪母亲何以与往日大不相同。可是,她有太多事情要
思想,她没有时间去想母亲的事了。梦竹看到孩子们都回房了,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在梳
妆台前坐下来。面对著镜子里的自己,又愣愣的陷入了沉思之中。“有个人也有台湾!”会
是谁?她拿著发刷,有心没心的刷著头发。这世界会这么小吗?不,一定不会,王孝城不知
道说的是谁?决不是——她摔摔头,似乎想摔走一个可怕的阴影。明远走到她身后来了,把
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她猛然吃了一惊,发刷从手上落到地下去了。明远俯身拾起发刷,
从镜子里凝视她,怀疑的问:
“你在想什么?”“没,没什么。”梦竹有点口吃的说,她觉得明远已经洞烛了她的思
想,而且,她猜测明远或者已经听到了王孝城最后那句话,这样一想,她的脸色就变白了。
而明远站在她身后,握著那发刷,也闷不开腔。从镜子里,她可以看到他那凝肃而深沉的脸
色,她更加不安了。好半天,两人都默然不语,梦竹了解明远的个性,她知道在他心中的一
个角落里,始终对一件事耿耿于怀,连一件衣服尚且会引起他的不快,何况是——“梦
竹!”明远一开口,梦竹就又吃惊的一跳,明远瞪著她问:
“你怎么了?”“哦,没,没什么。你要说什么话?”梦竹醒觉的问。
“对于王孝城的话,你有什么意见?”明远问。
王孝城的话?梦竹脑中纷乱成一团,到底,他是听到那句话了,他一定也猜出王孝城所
说的人是谁了。她瞠目结舌的望著明远在镜子里的脸,对于明远那份沉著的脸色,突然冒出
一股怒火。总是这样,有什么话他从不直接了当的说出来,而要做出那股阴阳怪气的脸色给
她看,他是在折磨她,还是在窥探她?他希望知道什么?他想要她告诉他什么?突来的不满
使她勇敢的扬扬头,用一种近乎生气的声音,冷冰冰的说:“我没有什么意见!”“怎
么,”明远的眼睛掠过一抹困惑。“你不赞成我重拾画笔吗?”“哦,哦,”梦竹如梦初
觉,突然明白过来,才知道明远指的是画画的事,不禁感到一阵像解放似的轻松。在轻松之
后,又为自己的失态感到一些微微狼狈,和类似歉疚的情绪。为了弥补自己胡思乱想所造成
的错误,她给了明远一个嫣然的微笑,用几乎是高兴的口吻说:“当然,我完全赞成,他的
话很对,你不该放弃你的本行。”
明远诧异的看著梦竹,他不了解她为什么忽悲忽喜的?她的神态看起来那么奇怪。“你
今天晚上怎么了?”他问。
“没有怎么呀!”梦竹微笑著说:“只是有点累,而且,见著了多年没见的朋友,总有
点兴奋。”
这倒是真的,明远释然了。他拿起发刷,下意识的在梦竹头发上刷了一下。这举动使梦
竹心底掠过一阵痉挛的柔情,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把头靠在他身上,突然渴望能够被人保
护,被人怜惜,带著一份莫名其妙的激动,她说:
“明远,从今天起,做一切你所爱做的事吧,那怕辞了职去画画。我已经拖累你得够
了。”
明远愣了愣,他低头注视著梦竹说:
“怎么了?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从没有嫌你拖累了我!”
“事实上是我拖累了你,如果我们不那么早结婚……”“可是,是我要求你结婚的,是
不?”明远打断了她的话:“你怎么会讲起这些?”“因为我对你抱歉,假如你不结婚,你
现在可能比王孝城更有名,本来你的画就比他画得好,可惜你放弃了,否则,你一定已成功
了,都因为……”
“梦竹!”明远低低的喊,抚摩著她的头发:“你今天是太累了,太兴奋了,早些睡
吧!”
“我常想,或者你后悔娶了我……”梦竹继续说,在自己的思潮中挣扎。“梦竹!你真
的是怎么回事?”
梦竹猛的缩了口,镜子里的她有种奇异的激动的表情。她用手摸摸面颊,惘然的笑了
笑,说:
“真的,我是太累了。”
同一时间,晓彤正独自呆坐在她的房内,面对著书桌上的台灯,双手托著下巴,怔怔的
凝思著。父母谈话的声浪隔著一扇纸门,隐隐约约的飘了进来。可是,她并没有去听,她正
陷在自己的思想中。在她身上,依然穿著那件银白色的衣服,她懒得去脱,也懒得移动。今
晚的舞会,使她自觉成为了一个大人,尤其,她已经和一个男人共舞过,一想起那男人,她
就禁不住有点脸红心跳。可是,奇怪,如今她回想起来,魏如峰的脸竟像飘在雾里,她怎么
也想不起他长的是个什么样子,甚至记不起他穿的是什么颜色衣服,只模糊的记得他有对似
关怀一切,又似对一切都不关怀的眼睛,这感觉多么抽象而不具体,她甚至记不得他的眼睛
是大还是小,他是漂亮还是丑陋!她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直到看见父母房里的灯光灭
了,才惊觉的坐正身子,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本,打开钢笔的笔套。但,面对著日记本的空白
纸页,她竟无法写下一个字,这一天的感觉是混乱的,是茫无头绪的,好久好久之后,她才
写下一句话:“我度过了一个奇妙的晚上,邂逅了一个奇异的
男孩子。”她的脸红了红,把邂逅两个字涂掉了,改成“遇到”,可是,接著,她又把
整句都涂掉了,在日记本上歪歪斜斜,胡乱的涂著:“但愿今夜无梦,一觉睡到明朝,醒来
重拾书本,
把今宵诸事都抛掉!”
写完,觉得诗不像诗,词不像词,不禁自嘲的微微一笑,又提起笔来,全体涂掉了。不
想再记下去,她把日记本丢进抽屉里,解衣预备就寝。刚刚换上睡衣,就听到晓白房里有一
阵奇怪的声音,她拉开门,看到晓白房里还透著灯光,她走过去,把晓白的房门拉开一条
缝,一眼看到晓白躬著背仆伏在床上,手脚乱动,彷佛得了羊癫疯,不禁吃惊得低叫了起
来,晓白一翻身坐起来,对晓彤“嘘”了一声说:
“别叫!”“你在做什么?”晓彤低低的问。
“蛤蟆功。”晓白说。“什么玩意?”晓彤没听懂。
“蛤蟆功,”晓白有点讪讪的说:“我只是要试试看蛤蟆功到底有没有用,这是书上写
的武功的一种。”
“蛤蟆功?”晓彤歪歪头问:“有没有泥鳅功?”
“胡闹!”晓白说,接著又突然想起来说:“泥鳅功虽然没有,可是有壁虎功。”“大
概还有蜗牛功呢!”
晓彤笑著说,摇摇头,悄悄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了灯,她躺在床上,对著黑暗的窗
子沉思,多奇妙的一天!顾德美家的舞会,教她跳舞的男人,家里的客人,和晓白的蛤蟆
功!她微笑了起来,很快的入了睡乡。几度夕烟红8/784
夜深了,何霜霜缓缓的驾驶著车子,向中山北路的家中驶去。深夜的街道上是一片寂
静,连十字路口的警察岗亭里都已空无一人,红绿灯无人操纵,冷冰冰的孤立在街头。现
在,空旷的街道上没有车辆和她争前抢后了,可是,她反而不想开快车,只轻缓的让车子在
夜色里向前滑行。风从开得大大的窗子里灌进来,撩起了她的短发。在车灯照射下的街道,
寂寞得连小猫小狗的影子都没有。
一个星期天,又过去了。何霜霜疲倦的扶著方向盘,倦意正在她体内和四肢中流窜。想
想看,一清早和顾氏三兄弟开车上阳明山,三兄弟,一个赛一个的宝气。顾德中,外表活像
只大狗熊,说起话来,舌头在口腔里绕半天的圈子,才吐得出一声清楚的话。“我……
我……我从小有音乐天才,学小提琴,才……才三星期,就能拉莫札特的小步舞曲。”见他
的鬼!莫札特的小步舞曲!她就想像不出狗熊拉小提琴是副什么样子。顾德华,油头粉面,
整天头发梳得光光的,衣服上还要喷点他母亲的夜巴黎香水。“我哦,我的名字是顾德华,
你猜什么意思?就是照顾得了花,你就是花,哈哈,”哈哈,下你的地狱去,恶心得够受!
顾德民,三兄弟中唯一看得过去的,论外表,文质彬彬、秀秀气气,鼻梁上架副近视眼镜,
似乎勉强能算美男子。但是,说上一句话就要脸红,哼哼唉唉半天,也听不清他哼些什么,
大概前辈子是蚊子转世来的。和这三个宝气游阳明山,就别说有多气人了,三个大男人,围
在你身边,碍手碍脚,一转身,不是碰著这个的鼻子,就是挨著了那个的肩膀……到中午回
台北午餐,吃完了午饭,趁早把三兄弟打发回去。然后又去找了小赵,小赵别无所长,猴儿
巴唧的,就是会说笑话,做鬼脸,标准的小丑典型。和小赵去跳了茶舞,赶了一场六点钟的
电影,电影散场时碰到小陆那一群男男女女,又去跳舞,舞厅打烊,出来再吃点消夜,然后
赶走小赵,自己独自的开车回家。一天,就是这样,疯狂的,尽兴的,玩玩玩!“春天的
花,是多么的香,秋天的月,是多么明亮,少年的我,是多么快乐……”快乐吗?无论如
何,总是在追寻著快乐。舞厅里那些人,绿的酒,红的灯,疯狂的旋律!那个歌女唱的歌:
“舞步轻燕,舞态如天仙,青春少年,欢乐无限……”欢乐无限,是吗?欢乐无限!……她
猛烈煞住车,有点眼花撩乱,车子彷佛碰到了什么,她向前面看看,揿揿喇叭,什么东西都
没有。她摔了摔头,用手揉揉眼睛,头里昏昏然,眼睛发涩,疲倦仍然在四肢中流窜。她闭
了闭眼睛,重新发动了车子。
车子停在家门口,她揿揿喇叭,没有人来应门,她再揿揿喇叭,依然没人应门,老刘一
定已经睡成个死猪了。她不知道何慕天和魏如峰为什么都喜欢老刘,粗里粗气的。她把头仆
在方向盘上,干脆压在喇叭上,震耳欲聋的喇叭声在夜空里播送,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
夜,附近的人家有人推开窗子诅咒,但喇叭声仍然清越的传送著。
大门开了,霜霜抬起头来,一面懒懒散散的跨下车子,一面睡意朦胧的说:“把车子开
到车房里去!”
“唔,夜游的女神终于回来了!”
霜霜抬起眼睛,这才看清面前的人,她耸耸肩说:
“原来是你!表哥,你还没睡?”
“就是睡了也被你吵醒了,你什么时候能学会不打扰别人?”“不要说教!表哥,我今
天玩了一整天,累极了。”霜霜说著,向房子走去,一面对魏如峰摆摆手,“麻烦你把车子
送到车房里去!”魏如峰皱皱眉头目送霜霜蹒跚的走进屋去,不禁深深的摇了摇头。霜霜摇
摇晃晃的走上了楼,回到自己的卧室,往床上一仆,弹簧床垫立即迎著她的身子,把她软软
的包了起来。拖过一个枕头,她把脸埋在枕头里,昏昏噩噩的躺了一阵。然后,她站起身
来,取了睡衣,到浴室里去。放上一缸冷水,她把自己泡在凉凉的水中,皮肤骤然接触到冷
水,引起一阵痉挛和紧张,然后就松弛了下来。冷水使人清醒,她最喜欢冷水浴,每当她疲
倦或烦恼的时候,她总以冷水浴来治疗自己。在水中浸了一个够,她拭干身子,穿上那件她
最喜爱的鹅黄色绸睡衣,站在镜子前面,梳了梳头发,头脑清醒多了。她瞠目注视著镜子,
奇怪的看著镜子里那对漂亮而困惑的眼睛,她用手指指自己的鼻子,对镜子里的人影傻傻的
问了一句:“这是我吗?这就是我吗?多无聊的我!”
无聊!对了,就是这个名词,她找了许久的名词,无聊!生活中全是无聊,阳明山,跳
舞,看电影,顾氏三兄弟,小赵,小陆,吃消夜!全是无聊!她对著镜子皱眉,突然涌上心
头的空虚和落寞感使她鼻中酸楚。生活,就是这样的吗?她并不想要这种生活!可是,她要
什么生活呢?镜子里的眼睛更困惑了,她对镜子挑挑眉,噘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