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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夕阳红-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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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呢?”“我不知道呀,他没有回去吗?”王孝城诧异的望著梦竹。

    “他走了!他不会回去了!”梦竹语无伦次的说:“他再也不会回去了,他走了!不知

道走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别慌,”王孝城安慰的说:“慢慢的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看!”梦竹把那

始终握在手中的一束信纸往王孝城手中一塞:“他留下了这个,就这样走掉了。不知道走到

什么地方去了。”王孝城迅速的把那封长信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来,深思的望著梦竹。怪

不得明远的神情那么奇怪!怪不得他说话那样隐隐约约的,像在打哑谜一样!自己竟糊涂到

听不出来!从椅子里跳起来,他拉住梦竹说:

    “走!快!我们找他去!”

    “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梦竹仰起脸来问,心中燃起了一线希望。一句话把王孝城问

住了,台北市那么大,天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何况,他还很可能根本就离开了台北市!但

是,等一等!他用手拍了拍额头,明远说过些什么话?他在记忆中搜寻:一个最贫穷的人,

应该做些什么事?无人的山洞……缩在里面别出来……回家,回到来的地方去……淡水河和

嘉陵江……他猛的打了一个寒战,不祥的感觉迅速的抓住了他。

    “糟糕!他一定……”

    “他怎么?”梦竹急急的问。

    王孝城摇了摇头。“走吧!快!我们去找找看!”

    走出房门,奔向了大街,王孝城叫了一辆计程车,直驰向淡水河堤。下了车,他拉著梦

竹沿著堤边走去。梦竹开始颤栗,她知道王孝城在想些什么。抖索著嘴唇,她口齿不清的

问:“为——为——什么——到———到——河边来?”

    “他提起淡水河,”王孝城说,一面在河边搜寻的望著:“他提到淡水河和嘉陵江,还

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

    梦竹的心脏向地底下沉去,她了解这几句话的背后藏著些什么可怕的东西。她的头发

昏,手心中冒著冷汗,眼睛模糊,而步履蹒跚了。明远,明远,别做傻事!明远,明远,你

还年轻,你画家的梦想还没有实现!明远,你为什么想不开?你为什么不和我当面谈清楚?

你为什么不把你所有心里的话告诉我?风在呜咽著。河堤边冷清清的。夜色已深。越向前走

就越荒凉。水面黑黝黝的。明远,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一群人向前跑去,一对青年男女引颈向前面望,两个警员煞有介事的也往河边跑。出了

什么事?河堤边闹哄哄的围著一大群人,有人在喊叫,警员在镇压……

    “有人投了水!”王孝城说,抓住梦竹的胳膊,下意识的想阻止她继续前进。“不,

不!”梦竹呻吟著,虚弱的吊在王孝城的胳膊上。“不,不!”“不是,”青年男女中的一

个开了口:“不是投水,是一个疯子。”“疯子?”王孝城透了一口气。

    “是的,”女的说:“一个又哭又笑的疯子,警察正在捉他。”

    那群人走近了,围著的人指指戳戳,警察在吆喝著阻止人群靠近。而那个“疯子”,戴

著手烤,正在重围中暴跳如雷的大吼大叫:“你们才是疯子!你们是一群疯子!我要告你们

妨害人身自由!把你们一个个捉起来,全关到疯人院里去……”

    “噢!”梦竹惊喊,用手揉著眼睛,泪珠扑的滚落:“是明远!是明远!”她喊著,笑

了起来,笑著又哭。“是明远!是明远!”她奔了过去,分开人群,不顾那拦阻的警察,一

直扑到明远的面前,抓住了他的手,悲喜交集,竟语不成声:“明远!你让我找得好苦!”

杨明远正骂得火冒十八丈,看到一个女人扑向自己,以为又来了一个疯子,等到看清楚了,

不禁愣住了,站在路边,他愣愣的发起呆来,王孝城正和警员大办交涉。梦竹仰起了满是泪

痕的脸,看到杨明远那满头乱发,胡须遍布的样子,不禁又痛又怜又辛酸。摸了摸他骨瘦如

柴的手背,她像安慰一个流浪已久而回了家的孩子,低低的说:

    “都好了。是不是?明远,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回家吧!”几度夕烟红74/7835

    晓彤呆呆的坐在窗口,瞪视著窗外黑暗的夜色。泪,已经流尽了。伤心,也伤够了。现

在,剩下的只是空空洞洞、虚虚无无的一份凄惶的情绪。家,那样的寂寞,那样的荒凉,无

论那间屋子,盛满的都是孤寂。没有人影,没有声音!爸爸、妈妈、晓白,都不知到何处去

了?爸爸,她心底一阵抽搐,那不是她的爸爸!但是,不要想,还是不要想,什么都别想,

让那思想的小妖魔睡觉吧,安眠吧,死亡吧!她什么都不要想!

    时间过去了多久?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夜已经深得不能再深了。门口终于有了动静,她

听到计程车停下的声音,听到开车门的声音,听到王孝城的声音在喊:

    “好了,相信你们不会再出问题了,好好的休息休息吧!再见!”计程车又开走了。大

门被推开,又被关上。她寂然的坐著不动,望著明远和梦竹跨进房来,明远的脸上充满了疲

惫,但眼睛却是焕发而明亮的。梦竹呢?晓彤无法了解她脸上那种奇异的神情,她看起来几

乎是平静的,闪烁的眼睛中有著悲壮的、牺牲的光芒,还有坚决和果断的表情。这坚决和果

断的神情对晓彤是并不陌生的,每次当母亲有重大的决定的时候,这种神情就会出现。坐在

那儿,晓彤木然的瞪视著母亲。梦竹乍一看到晓彤,似乎愣了愣,她几乎已经把晓彤遗忘

了。“晓彤——”她犹豫的叫了一声,心中迅速的思索著问题。

    晓彤抬了抬眼帘,闷声不响。

    明远走了过去,在一张椅子里坐了下来,望了望梦竹,又望了望晓彤,一层尴尬的气氛

很快的在室内弥漫开来。显然梦竹面对著晓彤,就有些不知所措,而明远,在经过了这么许

多事情之后,也就难于说话了。大家都僵持了一阵,然后,还是梦竹最先能面对现实的打破

了这份岑寂:

    “晓彤,就你一个人在家?”

    晓彤沉默的点点头。“晓白呢?”晓彤摇摇头,轻声而冷漠的说:

    “还没有回家。”梦竹走到晓彤面前。趁晓白不在家,必须把握机会和晓彤谈清楚!把

一只手温和的按在晓彤的肩膀上,她竭力使语气慈和恺切:“晓彤,我跟你说——”

    只开口说了一句,她就顿住了。晓彤睁著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默默的望著她。那张

平日那么柔和温顺的小脸庞现在显得如此的冷淡和疏远!那微微抹上敌意和忍耐的眼睛使她

本能的打了一个寒战。于是,她陡然的失去了冷静,晓彤让她神经痉挛,她能容忍许许多多

的东西,容忍明远的折磨,容忍和何慕天的再度断绝,容忍生活的痛苦……但是,就是无法

容忍晓彤的疏远和冷漠!这是她的小女儿,她心爱而深爱的小女儿!她可以失去全世界一切

的东西,却不能失去晓彤!一把握住了晓彤的胳膊,她摇撼著她,激动的喊:

    “不要这样,晓彤!不要对我敌视,我那么喜欢你,那么爱你,那么渴望给你幸福!”

    “妈妈呀!”晓彤喊了一声,顿时扑进了梦竹的怀里,一时间,酸甜苦辣齐集心头,自

己也分不清是何滋味。只觉得渴望保护,渴望温存,渴望有人安慰和了解。梦竹的一句呼喊

又消除了母女间那条界线,重新成为世界上唯一能安慰和保护她的人!把头埋在梦竹的怀

里,她抽泣著喊:

    “妈妈,妈妈,我该怎么办呢?”

    梦竹把晓彤的头扶了起来,用两只手捧著她的脸,望著那孤独无助而泪痕狼藉的脸庞。

母性的保护感在她胸头蠕动,拭去了晓彤的泪,她自己也泪眼迷蒙,叹了口气,她说:

    “晓彤,别哭,都是妈妈不好。”

    晓彤哭得更加厉害,心里在剧烈的痛楚著,不只是为了自己是个私生女的事实,还为了

魏如峰的事,在一天之内,经过两度剧变,她已经分不清楚到底那一个打击对她更严重些。

只觉得一肚子的酸涩,一肚子的苦楚,必须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哭尽自己的悲哀和绝望。

    “晓彤,”梦竹咽下了梗在喉咙里的硬块,尽量维持声调的平稳:“不要哭,晓彤。等

有机会,我会告诉你一个故事——

    人生总会有许许多多的故事的。晓彤,别哭。你知道了一个秘密。十八年来,大家都费

力瞒著你,因为怕你受到伤害。现在,你知道了,别鄙视你的母亲,也别——疏远你的父

亲。”她咬咬嘴唇,牵著晓彤的手,把她带到明远的面前,她在做一项冒险的尝试。“晓

彤,这儿是你的爸爸,他明知你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却养育爱护了你十八年,世界上还有比

他更好的父亲吗?”晓彤站在那儿,止住了泪,望望梦竹,又错愕的看看明远,她的心中乱

糟糟的,头里也昏昏沉沉,根本就无法运用思想,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面前的局面。梦竹的

眼睛已经从晓彤的脸上,移向了明远的脸上,带著一抹切盼的神情,她又说:“晓彤,所有

的不快的纷扰都已经过去了,别再去想它。我们这个家,在风雨飘摇中建立,十八年来,辛

辛苦苦的撑持,决不应该在一个突然的风波中破碎。事实上,我们每个人之间的关系都不那

么单纯,我们是一个整体,不容分割。晓彤,你能不恨你的父母吗?晓彤,告诉我,你恨我

吗?”

    “噢,”晓彤困扰的摇著她的头:“妈妈!”

    “告诉我,”梦竹拂开她额前的短发,望著她的眼睛:“你恨我吗?”“噢,妈妈!”

晓彤喊:“你明知道!你明知道!妈妈!我怎么能恨你?我怎么能恨你?妈妈!只要——只

要——你永远喜欢我。”梦竹把晓彤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轻轻的抚摩著她的背脊。从晓

彤的肩膀上望过去,她的眼光和明远的接触了——

    她立即知道有什么事产生。她在明远的眼睛里看到谅解和深情。她悄悄的腾出一只手

来,伸给明远,明远握住了她,一切的风波、不快、误解、吵闹……都过去了。留下的是一

份平平静静,安安稳稳的柔情。同时,何慕天的影子从梦竹眼前一掠而过,在她心头带过一

抹尖锐的痛楚,她的眼睛湿润了。她知道她埋葬了什么,人的一生,可能会恋爱许多次,也

可能只有一次,她,只有一次!而且必须结束了。现在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爱人,而是一

个伴侣,一个共过许多患难,还要继续共一大段人生的伴侣!至于另外那个男人呢——她在

十八年前得到了他,又失去了他。她在十八年后的今天,再度得到他,又再度失去他!人

生,许多事都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得”与“失”不过是一念之间。但,谁又能严格的划分

“得”“失”的界线呢?拍抚著晓彤的背脊,她感觉得到晓彤那轻微的悸动。她这一代,是

恩也好,怨也好,幸也好,不幸也好,都已经过去了。对一个母亲而言,只有希望自己得不

到的,下一代能得到,自己所没有的,下一代能拥有,她还能有比这个更大的愿望吗?含著

泪,她低低的说:

    “晓彤,大家都喜欢你,大家都爱你。别再胡思乱想,关于你——你的身世,我会和你

详谈,我只希望你——不太——

    不太介意。我那样喜欢你,那样怕伤害你。你的生命还很长,要追寻的东西还很多。但

愿你以后的生命中只有欢笑,没有愁苦。魏如峰是个好孩子,他一定能爱护你……”

    晓彤像触电一般陡然浑身颤栗。她把头一下子从母亲怀里抬了起来,喉咙沙哑的、神经

质的叫:

    “不要提到他!永远不要提到他!”

    梦竹怔住了,半晌,才诧异的说:

    “怎么?晓彤?”“别提他!我和他已经完了,妈妈,”晓彤喊著,泪水冲进了眼眶

里。到现在,她才衡量出来,魏如峰在她心头留下的创痕竟比自己身世暴露的痛苦更加深

重。泪水汹涌的奔流了下来,杜妮的脸像银幕上的特写镜头般在她眼前浮现,她哭泣著喊:

“我再也不要听他的名字!妈妈!我再也不要听他的名字!”“晓彤,”梦竹更加惊愕:

“如峰怎么了?别傻,这些事与如峰一点关系都没有!”“不!不!不!”晓彤胡乱的喊

著:“他是一个魔鬼!我恨他!我恨透了他!我今生今世再也不要见他!”

    “原因呢?”梦竹问:“为什么?晓彤,为什么你突然间那么恨他?”“他是魔鬼!他

是魔鬼!他是魔鬼!”晓彤一叠连声的喊著:“没有比这个更可怕的,妈妈!我不能再见他

了,妈妈,我恨他!我真的恨他!恨不得他死掉!”她用手蒙住脸,大哭起来。“妈妈,他

欺骗了我,”她泣不成声:“他欺骗了我!”

    “欺骗?”梦竹更昏乱了:“你说清楚一点好不好?他怎么欺骗了你?”“我不能说!

我不能说!我不知道怎么说!”晓彤绝望的摇著头:“你去问晓白!晓白都知道!噢!妈

妈!为什么爱情是这样的?为什么生命如此悲惨?为什么?妈妈——?”

    为什么?又是那么多为什么?但是,梦竹根本就糊涂得厉害,怎么魏如峰又欺骗了晓

彤?而晓白都知道!这之中到底是一笔什么帐?她望著痛哭不已的晓彤,又抬头看看明远。

明远还没有从他激动的思潮中恢复,对于梦竹母女间的对白,他只听进去了一半。他眼睛里

只有梦竹,心里想的也只有梦竹。梦竹,他的爱人,妻子,伴侣,及一切!别的他根本无法

去关心,但是,晓彤在哭些什么?

    “晓彤,”梦竹试著去劝慰她:“你是太疲倦了,最近发生的事情把你搅昏了,慢慢就

会好的。如峰不是个负心的孩子……”“不,不,不!”晓彤喊:“妈妈,你不了解,你完

全不了解!他欺骗了我,他……他……他……他有一个舞女……”她放声大哭,再也无法说

下去。

    “舞女?!”梦竹骇然:“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阵汽车声,人声,大门外有人猛烈地打门。梦竹无暇再追问晓彤,这么晚了,还有谁

来?晓白吗?似乎不会如此嘈杂,来的人仿佛不止一个。打门声更急了。明远走去开了大

门,一群警察一涌而入,怎么又是警察!明远先就有了三分气,难道还要把他当疯子抓起来

吗?他没好气的说:几度夕烟红75/78

    “你们要干什么?”“这儿是不是杨明远的家?”一个警员严肃的问。

    “是的,又怎样?杨明远犯了法吗?”

    “你就是杨明远?”“不错!”杨明远昂了昂头:“怎么样?”

    “别那么不客气,”警员生气的说:“看你的样子就教育不出好的子女来!”“我的样

子和我的子女有什么关系?”明远更加有气。

    “杨晓白是你什么人?”

    “儿子!我的事怎么又拉扯上了他?”

    “你倒没事,”警员说:“你的儿子出了事!”

    梦竹冲到了玄关门口来,心往下沉,鼓著勇气,她问:

    “晓白——晓白怎样了!他——在哪儿?”

    “他——”警员一字一字的说:“杀了人!”

    梦竹眼前一黑,慌忙伸手抓住纸门的边,心中在下意识的抵制著这个事实,不会!不

会!是他们弄错了,不是晓白!不是晓白!晓白决不会做这种事!晓白虽然有点火爆脾气,

但他那么善良!不是他,一定不是他!挣扎著,她想出一个问题:“他——杀了谁?”“一

个青年,一个名叫魏如峰的青年。”

    屋子里一声呻吟,梦竹冲到房门口,晓彤面如死灰,瞪著大而恐怖的眼睛,摇摇欲坠的

站著。再发出一声呻吟,她低低的说:“我没有希望他死,我从没有希望他死。”

    闭上眼睛,她昏倒在榻榻米上。

    在急诊室的门外,何慕天已经抽到第十一支香烟了,整个一间候诊室都被烟雾弥漫著。

在靠窗的长椅上,晓彤像个小小的石膏像般坐在那儿,不动,也不说话,不哭,也不流泪。

梦竹坐在她的身边,脸色比女儿更苍白,却用双手紧紧的握著晓彤的手,似乎想将她所剩余

的、有限的勇气,再借著交握的双手灌输进晓彤的体内去。杨明远背负双手,不住的从房间

的这一头,踱到那一头,又从那一头踱回来,使满屋子都响著他的脚步声。何慕天深深的吸

了一口烟,下意识的看了杨明远一眼,初见面的那份难堪已消失了,留下的是疏远和无话可

谈的冷淡。魏如峰的生死问题吸走了他们每一个人的注意力,空气沉重而严肃,反而冲淡了

他们之间的尴尬。急诊室的门开了,一位护士小姐急匆匆的走了出来,何慕天的香烟停在唇

边,杨明远也忘记了他的踱步,晓彤的脸色更加苍白,黑眼珠灼灼的盯在护士小姐的脸上。

梦竹下意识的握紧了晓彤的手,几乎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到那一双手上。何慕天哑著嗓子问:

“怎样?小姐?”但,那护士小姐头也不回的走了,立即,她们推了一瓶血浆进急诊室,那

扇镶著毛玻璃的门又阖上了。何慕天又大口大口的抽著烟,杨明远恢复了他的踱步,晓彤重

新垂下了头,梦竹长长的透了一口气,血浆,显然情况不妙,但,最起码,他还活著!时间

过得那么缓慢,又那么迅速。天亮了!窗外,红色的朝霞逐渐退尽,耀目的阳光灿烂的四

射,又是一天开始了!每一天,都有生命诞生,也有生命结束,这新的一天,是象征著生还

是死?急诊室的门终于推开了,疲惫万分的医生从门里走了出来,白色的衣服沾满了血迹,

斑斑点点,像一张惊人的新派画!何慕天咬住了烟蒂,紧张的问:

    “怎样?大夫?”“现在还很难讲,不过情况不坏,如果今天晚上病情不恶化,大概就

没问题了。”何慕天从嘴里取出了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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