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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天录-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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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四人个个满头大汗,其中一个纹脸大汉,一个英朗负剑少年,另外一个身芽绸衫,头戴皮帽的老头子和一个面形樵粹的女郎,四个人四种模样,极是显目。
               他们一拥进店,直奔先来的那儒衫少年桌前,抢着问道:“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那儒衫少年热泪盈眶地点点头,道:“途径没有错,可是,咱们都来晚了一步……”
               纹脸大汉大声道:“难道已经走了?”
               儒衫少年又点点头,道:“午间才走,距现在不过半日。 ”
               大汉一掌拍在桌子上,道:“他妈的,想不到海天四丑这一次竟说的是老实话。”
               那形容樵悴的女郎长叹一声,道:“陶公子,这都怪我牵累了你,明天我一个人赶到桃花岛去,亲口向凌姑娘说明这件事的经过……”
               皮帽绸衣老头连忙摇手道:“鲁莽不得,凌祖尧那老头儿生性怪诞,他那桃花岛,外人是严禁踏入一步的,咱们指望追上他们固然好,既然来迟了一步,却得从长计议!”
               负剑少年接口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计议的,无论它桃花岛是龙潭还是虎穴,咱们也要陪陶大哥去闯一闯。”
               儒衫少年低头把玩着颈问悬着的半枚闪闪发光的金钱,头也未抬,幽幽说道:“我已决定于明时雇船迳赴桃花岛,是福是祸,由我一个承担,你们最好在这里候我半月,如果半月不返,那就是我已经死在桃花岛上了……”
               形容憔悴的女郎忽然“哇”地哭出声来。
               皮帽绸衫怪老人沉着脸道:“男儿志在天下,岂能为了儿女私情,把性命看得这么轻贱?你纵然甘心一死,天下武林千万同道,也不会答应你如此自暴自弃,公子说出这话,不怕罗大侠在九泉之下心寒么?”
               负剑少年道:“伍前辈说的不错,大哥,你肩上挑负着天下武林荣辱存亡的重任,万不可轻易涉险,我看……还是由小弟代你去一趟如何?。”
               陶羽黯然无语,一直摇着头,显得内心极是痛苦。
               四人见他无言,也就未再开口,大家面面相觑,枯坐了—会,伍子英站起身来道:“咱们只闻桃花岛的名字,究竟它距此有多远?快船须几日才能往返?尚不清楚,你们略歇片刻,让我去海边寻个船家打听打听,晚间咱们再定行止好了。”
               他独自出了客店,一路向海边行去,肚子里却在寻思,该如何用条妙计,阻止陶羽往桃花岛涉险。他虽知陶羽此时武功业已精进不少,可是,桃花神君凌祖尧更是盛名早著,别说陶羽一人独去他不能放心,就是五个人一同去,能否全身而归,也实在叫人难以逆料。
               不过,他又深知陶羽乃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假如不让他再见凌茜一面,那后果却又太令人担忧了。
               正想着心事,猛抬头,却见前面海岸边,一列井排靠着五艘三桅大船,船上隐隐有许多红衣大汉,肩负长剑,在舱面往来梭巡。
               伍子英心中一动,连忙停步,远远凝目向船上张望,望了片刻,忍不住心头狂跳,原来他已望见其中一艘船的船头上,正绰立着一个绿衣绿裙的少女,痴痴地面对夜空,一动也不动。
               “那不是凌姑娘吗?”
               他险些要叫出声来,暗自忖道:“不是说他们午间已经启旋走了?怎的仍在这儿?”
               伍子英心神紧张得象崩紧了的弦,缓缓又向前走近丈许,藉着淡淡月光,揉了揉眼睛再看,果然一些不错,那绿衣少女正是凌茜。
               这时月移中天,恰是于夜将临时分,浪潮拍击着海岸,层层前涌,潮水正在上涨……
               忽然另一艘船上又走出一人,俯身看看海面,回头叫道:“去回岛主吧!潮已经涨了,应该准备启旋了。”
               伍子英心头狂跳,意念飞转,竟无善策再向凌茜走得近些,因为这时船面上又出现了许多人,有的甚至已在开始解缆收板,准备启旋。
               时机稍纵即逝,他知道如不赶快回镇驰告陶羽,凭他一人之力,决不可能在桃花岛高手云集之下,踏上船舷一步。
               主意一定,飞快地扭转身子,提足一口真气,发足狂奔,人如一缕轻烟,翻翻滚滚,向镇中疾驰而回。
               海边距镇街,不过三里多路,若在平时,顶多一盏热茶时间,伍子英是足可赶到的。但这时无论奔得多快,却总觉得其慢如牛,眼中早望见镇上房字,奔了许久,竟然仍未奔到。
               待他气急败坏地赶抵客店,一望之下,却不见陶羽等四人的踪影。
               这—急,真是非同小可,迫不及待——把抓住那客店伙计,喘息着喝问道:“他……他们呢?快说!快说!”
               那伙计被他一把提住衣领,就像提小鸡似的双脚离了地,早吓得三魂去了二魂,越发语不成声,结结巴巴道:“谁……谁啊?……老……客……”
               伍子英恨不得一掌把他劈死,但转念一想,也知是把他吓呆了,只得松手放他下来,急声问道:“不久前在那边桌上同桌吃酒的三个男的,和一位姑娘,他们现在到那里去了?”
               伙计恍然道:“是不是两位少年公子,一个粗汉,脸上刻着花纹……”
               伍子英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他们现在那里?”
               伙计怔了一怔,才笑道:“老客,你老人家险些把人吓死,那几位客人公子,多喝了几杯,现在只怕已经睡熟了啦伍子英喝道:”房间在那几?快带我去!“
               伙计不住答应、匆匆要去找灯,伍子英不耐,一把提起他的衣领,人踏步向后面客房便跑。
               他已经等不及店伙计指点房间所在,所过之处,凡是房间,一律拳打脚踢,把房门轰开,一间间乱搜乱找。这一来,许多客人从睡梦中惊醒,只吓得怪叫连天,整个客店,直被他扰了个天翻地覆。
               总算竺君仪尚未入睡。被叫喊声惊动,出来探视,这才带他寻到陶羽房中,却见陶羽、秦佑和辛弟都己烂醉如泥,人事不知。
               伍子英奋力拖起陶羽,摇了几摇,叫道:“陶公子,快醒一醒!”
               陶羽从朦胧中睁开眼来,但随又废然合上眼皮,呢喃道:“……醉乡路稳直频到,此外不堪行,来!秦兄弟,再喝一杯……”
               伍子英怒从心起,蓦地一声大喝,道:“还在说什么疯话,凌姑娘还没有走,你要不要去见她?”
               这一声断喝,宛如春雷乍动,不但陶羽一惊而醒,连秦佑和辛弟也都一滑碌爬了起来,竺君仪也瞪大了眼睛,几乎异口同声道:“什么?你说什么?”
               伍子英道:“我在海边亲眼看见凌姑娘,桃花岛的船尚未启旋,你如要见她就赶快跟我来!”
               陶羽骇然一跳,道:“有这种事,你快些带路……”
               伍子英连责备他的时间也没有了,转身向外又奔,陶羽等四人随后紧随,出了店门,五人各展轻功,恍如流星赶月,奔向海边。
               可是,当他们一口气赶到海边,岸边己不见了五艘大船的影子。
               朦胧月光,掩映着水面碧波,波光月影之中,只看见五团暗影,冉冉向南移去。
               ——阵海风拂面而过,隐约可以听到船上“依呀”的橹声,和模糊不清的呼喊。黑形渐去渐远,逐渐变得一片模糊……
               第十九章 柔肠寸断
               陶羽随伍子英赶到海边,已不见五艘大船,波光月影之下,只见五团暗影,冉冉向南远去……
               他痴立在海边,不禁跌足悔恨,道:“唉!我……我真的来得太晚了……”
               辛弟怒声说道:“那店伙计骗得咱们好苦,分明刚走,他怎说午问已经走了?”
               伍子英道:“他只是听人传言,自难作准,不过桃花神君既然午前已到,不乘正午大潮开船,却一直迟到子夜,这事倒有些蹊跷………
               辛弟道:“什么溪跷不溪跷,那老头儿本不是什么正派人,要非公子喜欢他女儿,咱叫他尝尝‘开山三掌’的滋味。”
               秦佑喝道:“辛弟,不许你胡说……”
               这时夜色正浓,那五艘大船,渐渐只去得仅剩五个黑点,海面风力越来越劲,刮得五人衣衫猎猎作响。
               陶羽扫目一瞥,见海边紧靠着一排薄底快船,正随着海浪,不住地摇晃起伏,心念一动,便问辛弟道:“你会驰船吗?”
               辛弟咧开嘴笑道:“不会驾船,还能称无毛族武士?”
               陶羽招招牛道:“跟我来……”
               领着辛弟,如飞奔到船边,匆匆解了一艘快船,两人便跃了上去。
               秦佑大惊,叫道:“陶大哥,船这么小,怎好驶出大海,要追,咱们可以另雇大船!”
               陶羽一面命辛弟撑起风帆,一面答道:“我只求见她一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如能追上,不久就可返来,你们请在镇上等我……”
               说到后面两句,小船已趁风驶出一箭之外。
               辛弟自幼在无毛族中,练就一身出神入化的驶船技巧,尤其驾驶这种与独木舟相似的军帆薄底快船,更是得心应手,那帆船趁着北风,风帆饱涨,其势如箭,转瞬己驶出数十丈远。
               陶羽立在船头,用手拢目,凝神而望,但见白浪滔滔中,前面那五艘大船,也扯满风帆,乘风破浪,行得甚快。
               他焦急地问辛弟道:“你看咱们能追得上吗?”
               辛弟一手撑舵,一手握着帆索,咧嘴笑道:“放心,咱们船比他们轻,一定追得上,但公子最好坐下来,这样站着,一个不小心,会被浪头卷到海里去的……”
               陶羽轻叹一声,缓缓坐下,两眼却仍是毫不转瞬地注视着前方。
               船离岸越远,速度渐增,浪潮也越觉汹涌。
               他此时心潮澎湃,似比海浪犹甚,一年以前,他雇舟出海,追赶“海天四丑”,途中船翻落海,飘流到荒岛上,方能得遇奇缘。那一次的追逐,关系他整个命运和人生何其重大,想不到一年以后,又匆匆泛舟出海,重又经历一次海上的追逐。
               这一次,虽然追赶的不是“海天四丑”,但它势将影响他的命运和人生,也许并不在“海天四丑”之下,四丑无意中将他导引到身世的迷团里,而凌茜却关系着他的未来和幸福。
               一年前追不上四丑,反而得逢奇遇,使他从此拨开迷人的云雾,窥探到自己的来历和身世,现在如果迫不上凌茜,或许他将会从此陷入痛苦的深渊,永远失去生的趣味。
               海上北风正烈,小船鼓浪前行,其速如飞,渐渐地,陶羽已可清晰地望得见前面那五艘大船的帆桅和高耸的尾舱。
               显然,他已经逐渐要追上它们了。
               然而,这刹那间,陶羽忽又生出一丝畏缩之感来。
               追上了大船又怎么办?假如“桃花神君”凌祖尧不准他跟凌茜见面,假如纵能见面,凌茜却不听他的解释,那时又怎么办呢?
               倘或果真这样,倒不如不相见的好,可是,那哽在喉中的话,他又觉不向她倾吐不快。
               夜,越来越深,与大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船首拍打着浪花,一声声,那么震人心弦,陶羽的心绪,也越来越乱……
               他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前面的三桅大船,以及船尾悠然散开的白色浪花,再过一会,帆桅和绳索也逐渐映人眼帘,海风带来低沉的“依呀”声,那是大船随风摇摆时发出的音响。
               但,那五艘大船,像五条黑膝膝的海兽,船上不见灯火,也未闻人语。
               陶羽手里紧握着竹篙,篙头有铁制的弯钩,这本是船家用来旋泊或拢岸时用的,此时恰好可以当作钩连大船的工具,他双目的的前视,第一件事,想知道凌茜究竟在那一条船上,海涛之声虽大,他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底狂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船与船的距离,渐渐接近,接近,又接近……
               小船迅速靠近其中一艘大船,辛弟忽然沉声叫道:“公子,钩住它……”
               陶羽举起竹篙,轻轻一探,搭住大船船尾舱舷,辛弟快捷地落下风帆,跃了过来,扣住舷边,一翻身,已经登上大船。
               那船尾舱顶上有个撑舵的水手,但觉黑影方才一晃,连“是谁”还未喊出口,便被辛弟手起掌落,登时劈落海中。
               陶羽沉声道:“辛弟,不许随意伤人……”说着,也忙用长绳紧住小船,急急攀上大船。
               辛弟笑道:“若不杀他,被他叫嚷起来,岂不坏了大事?”
               陶羽低声叱责道:“我只求见她一面,把心里的话说明,便立刻离开,你别替我多造杀孽,快回小船等我。”
               “也使得,但这几条船上,除了凌姑娘,再没有一个好人,公子多多小心,如有变故,唤我一声,我立刻上来。”
               陶羽看着他跃下了小船,忙又拾起一根绳索,将舵柄缚住,不使船只改变方向。这才举目打量,只见船上一片黝黑,并无人影,只有尾舱之下,有扇木门,紧紧闭着,门缝里似有一线微弱的灯光。
               他轻轻走到门外,向里一望,舱中散置着一些桌椅,仿佛是间客舱,客舱低壁,垂着极厚的绣帘。
               陶羽举起右掌,缓缓按在门上,但却感觉心头狂跳难抑,掌心微微透出冷汗,内力提聚又散,终于废然垂下手臂来,暗叹道:“见了她又怎么办呢?这件事,叫我应该从何启口才好?”
               正当他犹豫迟疑之际,忽见舱中绣帘一掀,出现三个娉婷的人影……
               陶羽眼中斗然一亮,敢情那最前面一个绿衣女郎,无巧不巧,正是凌茜。
               只见凌茜幽幽踱进客舱,随意拉了一把椅子慷懒地坐下,向身后紧紧跟着的两名彩衣少女挥手道:“你们一步不离跟着我干嘛?现在船都到了海中心,难道还怕我会跑掉吗?”
               其中一名彩衣少女笑道:“公主这么说,叫婢子们如何担当得起,这是岛主的令谕……”
               “岛主,岛主,你们心目中就知道岛主,连一刻清静也不肯给人,告诉你们,我心里烦,睡不着!”
               “公主心烦不想睡,婢子们就陪公主说说闲话,解解闷不好么?”
               “谁要你们解什么闷,只求你们别看得我太紧,让我独个儿清静一会,就感激不尽了。”
               那两名彩衣少女互望一眼,又笑道:“既是这么,婢子们只在旁边侍候,不出声儿就是。”说着,果然退了一步,远远垂手恃立。
               凌茜长叹一声,道:“唉!你们真把我当贼似的守着,我若是决心想死,你们又怎能拦得住呢……”
               彩衣少女闻言神色齐变,不约而同又跨进了两步,柔声道:“公主,您是个聪明人,怎会这样痴呢?岛主在途中候了他一整月,又在海边多留了一整天,他要是个有情的人,那有不赶来的道理?公主为他憔悴如此,更生出这可怕的念头,未免太不值得了。”
               陶羽在门外听见,泫然欲泣,暗自颔首忖道:“凌姑娘啊凌姑娘,陶羽何德何幸?真的不值得你如此一往情深,何况,我现在已经……”
               思忖未己,却见凌茜幽幽说道:“你们懂得什么,一个人的心,只能交付给一个人,我的心早已交给了他,别说一月两月,便是一百年一千年,也永远无法改变的。你们守住我的人,却守不住我的心,不能见他一面,便是回到桃花岛,仅也是—条死路……”
               彩衣少女骇然道:“公主快不要这般想,世上男子难道只有陶公子一个人……”
               唉!……
               凌茜黯然摇头,低声喃喃道:“……邂后一面情寄处,天下钗环尽无光……男人对女人如此,女人对男人何尝又不如此,唉!这些话对你们说,你们也不懂……”
               陶羽听到这里,真情激动,热泪横流,暗道:此生得此红颜知已,虽死何憾?可惜我如今不由自己,只怕唯有辜负你一片深情……
               站在舱外,一阵悲一阵愁,不觉痴了。
               正在这时候,忽听船尾传来辛弟的叫声:“公子,见到了没有?”
               这这声呼叫,不但把陶羽吓了一跳,连舱中的凌茜和两名彩衣少女也同吃一惊,凌蕾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凤目中顿时精光四射,泛出无限惊色!
               但她脸色迅即平复如常,淡淡一笑,道:“你们去看看,不知谁深夜还在外面叫嚷?”
               那两名彩衣少女互望一眼,欲要离开,怕她独自一个人会做出傻事来,不去察看,又放心不下,竟似十分为难。
               凌茜看在眼里,明眸一转,又自笑道:“你们胆子真小,不愿出去,难道不好在窗口问一问?”
               其中一个彩衣少女急应一声,迅速走到窗口,举起纤掌,推开了窗盖……
               那知正当她才要探头向外张望查问,忽听身后微樱一声,急忙回顾,却见另一个彩衣少女,已被凌茜出其不意制住了穴道,颓废地倒在舱板上。
               她骇然失措,失声惊讶道:“公主,你……”
               凌茜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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