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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鼓-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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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也知再说下去会伤母子之情,便顺着皇帝给的台阶往下走:“也好,你我母子也有好些时候不曾一起用饭了。”

“皇上、太后这边请。”周守弯腰做了个请势,皇帝和太后便一同往偏厅而去。

用完素斋后,皇帝回到广弘殿,恰好遇见周子昉外任前来磕头辞行。周子昉本是御库司,因皇后、嫔妃们献吴绣讨好太后一事受了牵累,不仅将官位拱手让给了朔阳侯妻舅卫广德,还被贬去凉州苦寒之地任郡守。

皇帝虽依了太后之意贬了周子昉,心里却颇感惋惜。就他看来,周子昉办事谨慎,于小事上亦颇见灵气,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便好言与他说了几句,暗示他若有机会还能再回来。

周子昉心中澄清,自己从未做错过一件事,只不过倒霉成了帝后之争的牺牲品。他心智颇坚,索性兵行险招,借着辞行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从怀中揣出一份他酝酿已久的折子,郑重递交给皇帝,然后山呼万岁,从容退去。

这是一份建议朝廷财政改革的折子,言辞犀利,极有见地,从漕税、盐税、河税说起,实述宗室、外戚、勋贵屯田屯地之弊。余者军费该如何缩减、田亩之税该如何征收、也皆有诤言。如醍醐灌顶,看得皇帝心情大悦。

皇帝逐条逐句,细细思考,一一批注,不觉已是金乌西坠,黄昏时分。殿中光线渐渐暗了下来,皇帝回头看了看铜漏,便合上折子,起身跨出殿去。

每日这时,皇帝都会去昭阳馆陪昭仪用膳,王舟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亲提夜灯在殿外候着。

天色将黑还未黑,是内廷最安静的时候,皇帝在前,王舟紧随其后,穿过长长的永巷,很快就走到了昭阳馆。王舟正想先行一步进去禀告,却见皇帝突然停下了脚步。

皇帝一言不发,只负手远望,像是在看馆前东西两侧栽种的两棵百年老柏,又像是在看外檐上色彩淡雅的吴越彩画。廊下纱灯朦胧,秋风吹起,灯光便如水波般轻漾。

“去清秋阁。”半晌沉默后,皇帝突然转身离开,脚步迈得极大。

王舟微微一怔,几疑听错,忙跟上去说:“是。”

清秋阁内,白子盈正在摆弄花草,突然听报皇上来了,一时竟慌了手脚,手中握着的那把银剪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她顾不上去捡剪子,连忙整了整仪容,出来接驾。

“臣妾参见皇上。”真是许久不见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城隍神诞上,隔着几座连话都没说上一句,白子盈心里不是不委屈的,只是她幼受庭训,不妒不怨,不嗔不怪。尚隐是皇帝,不是她一个人的夫君,在这点上,她一直很清醒。

“进去吧。”皇帝握着她的手,与她相携入阁。

“皇上爱喝莲子茶,我这就让人去准备。”白子盈向来在膳食上特别经心。

皇帝“唔”了一声,问道:“都深秋了,还有莲子吗?”

听他这句问话,白子盈忍不住眼眶微红:“皇上不记得了,在陈留时每年入夏臣妾都会将新采下的莲子包妥,用锡罐密封存放。不要说秋天了,便是落雪时节,也有新鲜莲子可以入茶。”

皇帝微觉尴尬,轻咳了一声,问道:“怎么,想家了?”

“是。”从小在陈留长大,自然怀念故地的山山水水,可她最怀念的是与他朝夕相伴的那段时光,那时候只有陈留王,没有皇上。陈留王只有她一个侧妃,没有皇后、昭仪和诸多佳丽。

“朕和你说过没,你和你父亲不太像。”皇帝饮了口宫婢端来的莲子茶,朝白子盈微微一笑。国相白利天潇洒不羁,性狡如狐,高兴时会击箸高歌,生气时言辞犀利得让人无法招架,如此鲜妍的人物,所生一双儿女却敦厚温良,一直让他很费解。

“是,我和宏远,都像母亲。”白子盈微微叹了口气,脸上不自觉地泛起红晕。偶尔她寂寞孤清,也曾揽镜自怜,可只要一想起他们曾共同拥有的过去,是皇后、昭仪不曾有的,她便心满意足了。

两人闲聊旧事,大多是白子盈说,皇帝听。待到夜色更浓,白子盈想着皇帝定是同以前一样,和自己说说话就走,连忙自觉地站起来说:“天色不早了,皇上下次来,遣人来说一声,臣妾好备下皇上爱吃的果品点心。”

皇帝见她如此拘谨,笑着起身,走到榻边坐下:“子盈,你过来。”

“是。”白子盈顺从地走过去,半蹲在床踏上,仰头看着他。突然间他的手搭上了她瘦削的肩,一把将她揽在怀中:“下次来?那你叫朕今晚睡哪儿?”

白子盈猛地一震,脸上满是惊愕,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颤抖着指尖,攥紧了自己的衣襟,眼泪忍不住就要流下来:“臣妾以为……皇上……”

“来。”皇帝摸着她的手,将她往榻上一拉。金钩摇动,锦帐垂下,守夜的宫婢们蹑手蹑脚地熄灭了满阁的灯火,只余一双红烛燃到天明。

三日来,雍州城落雨不休,秋季本就易生萧瑟之意,乐歌更是不想动,只懒懒地斜靠在榻上翻着书卷,眼角瞥见人影渐近,以为是吴初人,便随口问了句:“一个上午不见你,去哪儿了?”

半晌不闻有人答话,她才慢慢抬起头来,进入眼帘的是腰间一条青黛色的丝绦,丝绦上悬着一块璃龙美玉,色白如霜,温润而泽。

“是你?”乐歌将皇帝上上下下地一番打量,笑道:“我不知道你会来,没有备膳。”

三日驾幸清秋阁,内廷中人皆议论纷纷,皇帝不信她会不知道。他本以为她会给自己脸色看,却不想她听雨看书好不悠闲。

“看什么呢?”皇帝问。

“英宗文慧皇后的手记。”乐歌刚要起身,却被皇帝大力拥住。她挣了一挣,环在腰上的手却揽得更紧。两人相偎而坐,不一会儿背上就渐生了汗意。

“乐歌儿……你可有什么要问我的?”皇帝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她只听见他沉沉的声音,却看不见一丝表情。

“没有。”

皇帝喃喃反复道:“没有?”

“嗯,没有。”乐歌心里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为什么要进入内廷,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不该有伤感。

“为什么不问?”皇帝的语气有几分不悦。

“……好,那我问!”乐歌转过脸去与他相对,将手中书卷递到他手上:“昔日英宗皇帝御驾亲征与燕国作战,听闻文慧皇后难产不治,便放弃大好战机,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地赶回来。若是你……你会不会这么做?”

皇帝料不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一时怔住了,久久不说话,阁内本就安静,此时更是静得似乎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不会。”半晌后,皇帝有点艰难地开口。

虽早已知道答案,乐歌的心还是不自禁地一沉:“为什么?”

“因为……”他思忖着如何应答。

她嘴角微扬,仿佛含笑,接过了他的话:“因为战机稍纵即逝,一旦错过,让人遗恨终生。内有良相文灏,外有良将楼望,若不是因为文慧皇后,英宗皇帝本有机会一统天下,功业应在太宗之上。”

她这番话,让皇帝很是吃惊,他没想到,她所说的竟然和自己心中想的分毫不差。

“我说的可对?”她声音低低。

“对。”

乐歌不再看他,只侧头瞧着窗外细雨如帘,声音里透着秋雨一般的凉意:“所以我不问……因为你心中想的,我全都知道。”

76

76、远琴先生 。。。

作者有话要说:对只看感情的人来说,此章非常无聊。

对文来说,此章承上启下,至关重要。

对我来说,此章难写,死了很多脑细胞。

因为“红歌”,不要催我……总会更完!

PS:阮步兵是阮籍,嵇中散是嵇康,都是我爱的人!!!写文必YY。本文背景架空,各种历史乱炖,请考据党勿要深究。

多拉给《墨鼓》做的MV正在进行中……下午和我讨论演员非常萌,不过此人的速度我向来不抱希望。韦璧同学的人选非常头大,请同学们提议人选,最好提供剧目名称,方便查找。万分感谢!

“这里没有什么将军!诸位若是想找老朽弹琴喝酒,无任欢迎。可要说什么朝政大事,老朽一介村野农夫,既不懂也不关心。诸位请便,恕老夫不奉陪了。”干瘦清癯的老头子撂下这句话之后,就拂袖扬长而去,丢下四人在院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甚是尴尬。

“这老家伙,真是软硬不吃。”韦璧嘀咕着,负手走来走去。

“你确定,他就是战神楼望?”白子安疑道。凡入北军的男儿,哪个不崇拜一代战神楼望?楼望是个传说,他少年从戎,一刀一枪地锤炼成军中猛将,从小小的百夫长做起,直到官居太尉。英宗年间齐燕对阵百余仗,每战皆胜,当真是罕见的军事奇才。就他看来,盛年隐居的“战神”楼望就算不是英姿焕发,威风凛凛,也该是名士清风,儒雅从容,却不料是这么个干瘦矮小的老爷子,他甚至怀疑这老爷子能否跨上一匹河谷战马?

“我当然确定。不过这老家伙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今日若非昭仪一曲《流水》还敲不开他的门呢!”韦璧对自己吃的两次闭门羹一直耿耿于怀。两月来探寻无果,得乐歌提示后,好不容易才寻到楼望,韦璧欣喜若狂,连忙亲携美酒,还投其所好,重金购得一把好琴两次前来拜访,却不料连楼望长得是圆是扁都没看见,就被轰了出来。

皇帝遭此冷遇,倒也不恼,只闲闲捧起茶盏,啜了一口,赞道:“这地方好,茶也好!”

此处乃是雍州城郊的水牛泽,倚古容山北峰,烟波浩淼。一片红枫林,弥漫交错于水岸之旁,宛如图画。

四人一路登山来,沿途多见奇峰怪石,苍松翠柏,风过松涛如海,声如浪涌,松香满山可闻。楼望居住的草屋在山腰竹林之中,远远有流瀑从对面高山挂下河滩,激起水气袅袅直上,青山寂寂空谷幽幽,大是超凡脱俗,让人流连忘返。

“这老家伙果真挑得个好地方!就是这茶……”韦璧举盏连饮数口,嫌弃地皱起双眉。他惯喝六安、云绿,实在品不出这茶味寡淡的清茶有什么好。

“侯爷错了。”乐歌打开盛水的粗陶瓦罐给韦璧看,只见瓦罐外粗内细,瓷胎光润洁白,一丝茶垢也无,韦璧不禁奇道:“老家伙倒是爱洁之人,这瓦罐粗器也擦拭得这般干净。”

乐歌笑着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楼将军爱洁,乃是山泉清洁,水质甘冽醇厚。世人鲜少以竹叶炒茶,茶味虽淡,却真真是君子之饮。”

“昭仪风雅……在下眼拙,不识真章。”韦璧恭维了她一句,然后轻声嘟囔道:“可眼下我们到底是走还是留……”在他看来,楼望这老小子,安居雅舍,与世隔绝,还要人三请四请,实为沽名钓誉。若不是尚隐非要亲顾茅庐,他早就提议一纸诏书,将这老小子召来,干脆简单。

乐歌看向皇帝,见他一声不吭,只专注观察院中摆设,便心中一动,也四下张望起来。这是一座山林小居,灰土砌墙,竹篱围院。他们所坐之处,石座石凳,粗朴简单。内室一进一间,十分宽敞,望之一目了然。床榻案几皆为竹器,精巧耐用。堂中并没有刀枪剑戟等与武事有关的东西,最醒目的当属五张楠木琴案,分别摆放着五把古琴。虽未近看,但五把古琴皆是桐面梓底,漆色光泽鉴人,更有一把竹形断纹清晰可见,堪称绝品。

因楼望爱琴,非琴友不见,她才有机会从内廷走出来,亲眼见一见这闻名天下的“战神”。 向来揣度人心,必观其色,察其言,闻其声,视其行。楼望仪容风度虽与想象相差很远,可拙不掩奇,他虽年过花甲,却依然耳聪目明,身轻体健,周身一股刚毅之气,就如那盛水用的瓦罐陶瓮,外表黝黑难看,内里光洁如雪。

她深信,楼望就如同名器,十年铸剑,一朝出鞘,天下谁堪敌手?可到底该如何打动楼望出世,她却心中无底,相信尚隐也没把握。

先前一曲《流水》,喻知音难觅之意,终让楼望打开大门,以琴友之礼将他四人迎了进来,可韦璧稍一提起朝事,他就恼了。难道这一代战神真的放下凡尘俗务赫赫功业,一心一意寄情山水之中?

“这是什么?”乐歌见院中银杏树下,有一块与别处土壤不同的沙土,沙土上似插着一把铁刃,像是农夫松土灌溉时所用的工具。因在树下背阴之处,不仔细看很难发觉。

因她这句疑问,皇帝、韦璧和白子安都看了过去。

白子安走过去蹲□,用力将铁刃拔出,日光之下,只见刃薄而锋利,寒光凛冽,让他不由惊道:“短剑‘流光’!正是楼将军随身兵器!”

韦璧也上前忿忿道:“沙盘、短剑,这老家伙还说他不是楼望?”

有了这个发现,白子安疑虑尽释,他激动地站起来,朝内室方向拱手为礼,大声道:“昭昭见客,诚心而至,楼将军为何拒人于千里?”

“得了……你喊破喉咙也没用,人家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不会搭理你的。”韦璧另辟蹊径,继续大声说道:“功业煌煌,力请隐退,两袖清风而去,将军何等洒脱啊!可忘大义而全自身,岂是大丈夫所为?”

白子安见韦璧越说越离谱,不禁瞪了他一眼。

韦璧无动于衷,继续添油加醋地说道:“怪不得老话说,名将无三世之功,‘战神’也不过尔尔!”

刻薄话说尽,还不见楼望出来,韦璧不禁沮丧:以礼诱之不行,以情动之也不行,如今连激将法都使出来了,看来没戏了。

他走到皇帝身边,低声说道:“是臣办事不力……这沙盘荒废,宝剑蒙尘,还有这雍州郊野,神仙之地,臣看,楼将军只想清风明月,了此残生了。”

皇帝斜睨了他一眼,淡淡笑道:“宝剑蒙尘,却不舍丢弃;沙盘荒废,却未有颓坏;将军避世,却不见远行,谁说楼将军只想清风明月,了此残生了?”

皇帝与乐歌对视一眼,问道:“你看,楼将军出山有几成把握?”

乐歌留心听他说话,侧头想一想道:“先前只有三成,现在有六成了。”

两人心领神会,相视而笑。

乐歌把琴抱过来,细细抚拭一遍后,置于石桌上,凝神专注,拨动琴弦。琴音铮铮,流动如注,然而琴声跳动不稳,竟似是有人在酒醉后步伐踉跄,狂态毕露。

韦璧本以为她会奏一曲慷慨激昂的《将军令》来激发楼望心中的英雄之气,却不料竟是这般散漫疏狂之音,心中大奇。

突然间,屋内传来一阵拨弦之音,竟与乐歌的琴声相和。琴音苍劲有力,似有满腔不平愤懑之气喷薄而出。

乐歌忽觉胸口一阵窒闷,她心中一凛,立即明白过来,楼望武功盖世,内力已臻化境,他是把自己一生的际遇、内心郁积的不平都融进了琴声之中,而自己并无内力在身,是无力与他抗衡的,当即便沉下心神,轻抚琴弦,与之相和。只听屋内的琴音跌宕起伏,忽而拔至高处,忽而一落千丈,似无限的惆怅与难言的愁苦在心间弥漫。而乐歌的琴音则回旋婉转,虽极低极细,但每个音节皆清晰可闻。

皇帝、韦璧、白子安三人只觉得一个桀骜疏狂,中心如沸,另一个则清丽婉约,温柔雅致,似乎是一只大鹰正奋力振翅,仰天长啸,而旁边一只小雨燕紧紧相随。又似是酒徒酩酊,醉态毕露狂放不羁,而旁边的小僮仆则双手扶持,极力安抚。渐渐琴音盘旋低回,似乎两人走入一片竹林,但闻竹叶萧萧,风声瑟瑟,若有若无,终于万籁俱寂。

原来,真能有怫郁如斯,慷慨如许,仅凭一曲琴音直催肺腑,震撼人心。

琴声停顿良久,众人方才如梦初醒。韦璧、白子安虽不精于音律,却也不禁心驰神荡,白子安双目闪亮,一瞬不移地凝视着乐歌,皇帝更是微闭双目,沉浸在琴音之中,回味不已。

乐歌长舒一口气,衷心赞佩道:“形骸其外,激昂在心,好一曲《酒狂》,远琴先生好技艺啊!”屋内一片沉寂,无人应答。

乐歌想了想,叹了一口气,又道:“琴音本无意,听者寄托其间……可惜啊!阮步兵的《酒狂》能流传后世,而他的挚友嵇中散的《广陵散》却失传了。”见里面仍是没有反应,她又继续说道:“当年嵇中散临刑之前曾说:昔日袁孝尼想向我学广陵散,我没答应,我死之后,广陵散就失传了。难道老先生也欲效法嵇中散,不惜终老山中,让自己一身绝技失传于世?只能藉一曲《酒徒》,以他人杯酒来浇自己胸中块垒吗?”

《酒狂》乃阮籍所作,当时士大夫为免遭司马氏杀戮,便隐居山林,弹琴吟诗,借酒佯狂,以洁身自保,这首曲子便是通过醉酒佯狂之态,抒发内心的愤懑不安之情。乐歌会选择《酒狂》一曲,其实有自己的打算。她猜测:楼望之所以在功业煌煌之时隐居山林,其实不外乎两个原因,不是自保,就是厌仕。可不管他是自保还是厌仕,能与之心境相符之曲,惟有《酒狂》而已。

她说完这番话后,又留心听了一阵,屋内仍是一片寂静,毫无反应。乐歌不禁有点失望,抬起头望向院中的三人。

5//忽然,一把苍老的声音从屋中传来:“道之不行,与时不合。夫人勿要多言了,请回吧。”

1//白子安心中不服,便道:“老将军避世日久,又怎知如今仍是大道难行呢?须知天道轮回,否极泰来。当今或许正是将军一展壮志之时也未可知。”

7//那把苍老的声音轻笑一声道:“这里没什么将军。世道罹病日久,山野村夫回天乏力,只有明哲保身而已。公子无复多言。”

z//一直没有出声的皇帝忽扬声道:“既是世道罹病,更需良医相助。先生既知疾病所在,又岂能袖手旁观?此时正需要先生这样的人来妙手回春。听说当今皇上欲重振功业,建立新军!可惜楼公踪迹难寻,无人可继其业。恰如嵇中散一死,《广陵散》失传,世事沧桑,清音难留,可叹,可悲啊!”

小//韦璧也在一旁摩拳擦掌道:“正是!即便未能力挽狂澜,总归尽力而为了,回首往事也可无愧于心,若是虚耗光阴,荒废了一身本事,那即便活得如千年乌龟那么长又有何趣味?”

说//屋内仍是一片沉默。

网//皇帝转头望了望乐歌,见她含笑点头看着自己,便继续说道:“其实楼公不肯现身,在下也可体谅一二,这天底下最难的就是选择,选择对了未必壮志能酬,可选择错了却很可能一败涂地。说白了选择就是冒险,冒险之事年少率性时可以为之,楼公世路已惯,当年冲锋陷阵的锐气还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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