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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鼓-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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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过什么,姐姐不记得了。”

“真的!”乐申一下子跳了起来,目光闪闪动人,可转瞬又黯淡下去:“姐姐全忘了,可我一字一句都记得,申儿答应过姐姐的事,也永不敢忘。”乐歌从未见乐申这般神情,有一种超乎年龄的落寞和沮丧,她刚想开解他几句,却见白子安一身常服,跨进来说:“可以入内了。不过……他还很虚弱,恐怕说不上几句话。”

“好。”乐歌朝身后轻轻吩咐了一句:“你随我进来。”

白子安和乐申这才发现门下案边还立着一位女子,身披素色斗篷,同色的头衣包裹着秀发,一副宫婢打扮,头压得低低的,听到乐歌召唤,恭敬颔首,缓缓跟在她身后。

白子安并不多想,掀开帘子,指了指对门的寝阁说:“进去吧,在里头。”

“好。”越走越近,一股药香迎面扑来,乐歌有些紧张,心砰砰乱跳。刚要掀开帘子,只听乐申大叫一声:“等等!”乐歌一颤,猛地停下脚步。

“这位姐姐,请留步!”乐申伸手拦住乐歌身后的宫婢,他眯着眼,盯着她看。这女子身姿婀娜,走动间裙幅摇曳,仪态万方,与一般宫婢的恭谨畏缩很不相同,不禁让他生疑。在乐申的注视下,那宫婢的头低得更低了,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却不说话。

乐申打量了那宫婢一会,灿然一笑:“无事了,姐姐进去吧。”乐歌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听他这么说,心头一松刚想回头,只听“啊”的一声,乐申已一把掀开了那宫婢的头衣。

“你……”乐申一看就惊呆了。眼前之人,面如凝脂,眼如点漆,长发堆乌砌云,美得炫目。少年的心“怦”地一跳,只觉得天地万物全然静止,只傻傻地盯着她看,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她面色苍白,目中盛满惊惶之意,身躯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一般。

白子安一震。眼前这女子,竟是沉芳殿的皇后卫明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一下束手无策,但他秉性沉稳,加之在军中历练已久,便不做声,只盯着乐歌,目光凛若寒星。

气氛微妙而怪异,乐歌心中一阵慌乱,本以为可以瞒过去的,可该来的总是要来。她轻咳了一声,索性大大方方将卫明珠介绍给乐申:“申儿,这是明珠姐姐。”

乐申怔忪片刻,规规矩矩地上前行礼:“见过明珠……姐姐。”他面泛红潮,偷偷瞄了卫明珠好几眼。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还真不敢相信这世上竟还有长得如此美丽的人。名为明珠,实在当之无愧!

卫明珠见他玉面总角,身量未足,显然还是个孩子,羞窘之意稍减,尴尬地朝他点了点头。

“明珠,进去吧。”乐歌给卫明珠使了个眼色。

卫明珠忌讳白子安,抬眸看了他好几眼。见他无动于衷,又实在焦急难耐,便把心一横,快步掀帘入内。

“申儿,姐姐与白大哥有话要说。”乐歌见白子安仍不说话,不禁松了一口气,连忙暗示乐申离开。乐申尚未回过神来,迟疑了片刻,轻轻“哦”了一声,才缓缓退下。临走时,又回头频频朝寝阁看了几眼,目光流连不舍。

一室寂静,谁都不起话头。乐歌只得装作闲闲地环顾四周。她发现这是一明一暗两间小室套连在一起的精致书阁。迎面横放着一张紫檀长案,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若干。四面墙上,挂着数幅小品和卷轴,粗粗一看,豪放秀逸,圆转流畅。她忽地心中一震,忙走上前去细看,画签上印迹不旧,也就是五、六年前的画作,小篆曲笔精到,大大的两个字——“文直”。

乐亭松,字文直。这分明就是她父亲的笔墨!

她在心中粗略一算,室内包括扇面、册页、斗方加起来大致有十来副字画,全都是她父亲所作。乐家被诛后,家产查抄充入少府,父亲的墨宝也跟着流散四方。她也仅留有《集广帖》残卷,还是从乐家老宅书房中寻来的,白子安这些收藏,不知要耗费多少精力心血?她又惊愕又感动,转头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生生看穿一个洞来。

白子安十分尴尬,正想遮掩几句,忽又想起更重要的一件事。

“先是假说申儿生辰,现在又将皇后带出内廷,你到底想干什么?”眼见她如此糊涂,他终是忍不住出言质问。

“我……”乐歌一时语塞,垂眸想了片刻,抬头道:“假说申儿生辰,是我想见楼将军一面。将皇后带出内廷,是因为张丘命悬一线,皇后求我。”

她竟坦然承认,连一句含糊的话都没有,让白子安很意外。很多事其实她不说,他也能想明白。

“你疯了!”白子安双目微红地看着她,怒道:“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这些事若被他知道,你当如何?”

“我当如何?”乐歌也变了脸色,“最多就赐我一死,就像对待我乐氏族人一样!”

“你想报仇!你从未将仇恨遗忘!你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只是想利用他对付邢家!”白子安的表情有些复杂,象是失望,又象是松了一口气。

“不是的!”乐歌想也不想就脱口反驳。可看着白子安复杂的眼神,她忽然不知怎么开口,只别过头去,默默无语。

“你笃定了我好说话,肯帮你隐瞒这些荒唐事!是不是?”他这话一出,乐歌再也忍不住了,悲愤地说:“白大人是皇上股肱,忠心耿耿,岂能与我同流合污?谁也没有拦着你,你尽管去告!”

“你……”白子安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心中不忍,深吸了口气,轻轻道:“你明知道,我不会去说!你明知道!”他稍稍冷静了下来,可内心的苦恼和困惑,却变得更加沉重。他选择帮她隐瞒,虽不能说背叛了尚隐,却让他心里非常不安。

“白大哥,帮帮皇后,她与张丘宫墙永隔,差点还生死永隔……她只想来看看,就看看而已。”他对她的情意,她焉能不知?不管是违背原则的隐瞒,还是费心收藏的字画,他甚至不惜声名,拒绝婚事。想到这些,她的口气瞬间软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玩火!你这样做不是帮她,是害了她!”

“我也这样对她说,可她却铁了心,她说就算死,也要见张丘一面。这种心意,你难道不懂吗?”此话说罢,乐歌就后悔了。

白子安默默地看着她,眼神似蛛丝缠绕,让她挣脱不得。她突然有些心慌意乱,只垂下头不语,耳边听见他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许久,方听见他涩涩开口:“这种心意,你说……我懂不懂?”

85

85、一城灯火 。。。

作者有话要说:古笛多是竖吹,后来才是横吹。

这章够暧昧了吧,够温馨了吧,够JQ了吧。

“昭仪今日胃口倒不错。”吴初人进来阁中,见乐歌将安德公主送来的饼饵和五谷粥都吃光了,不禁有些意外。乐歌笑了笑说:“公主府的厨子好,饼饵馅料入味,五谷粥也甜糯可口。”

“公主辰时遣人送来的,太后、皇后,夫人、美人处都各有一份。”吴初人收拢好食具,便轻轻地退了下去。乐歌见阁中只剩自己一人,才把藏在袖子中的左手松开。掌心中躺着一颗蜡丸子,是从饼饵中吃出来的。腊丸子用银簪子一挑,打开便是一张尺寸大小的薄绢。薄绢上写着一行字,看罢她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再看了两遍,连忙将薄绢放在烛火上烧尽。

皇帝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因雪下的大,天反而被白茫茫的一片映得越发明亮起来。他见乐歌躺在榻上,双目却定定看向墙上高悬的舆图,不禁笑道:“看什么?”

乐歌撑起身来,朝他微笑:“没什么,今日读书,书中说兖州郡密林如海,且有雪峰高原,很是向往,便拿出舆图来看看。”

皇帝脱下大氅,紧偎着她坐下,笑道:“兖州我也没去过,不过听说那里终年覆雪,四季皆白,偏有几处温泉,潺潺流过,可见造物神奇。博士洪广形容得好:宁静秀美,辽远深邃。不过相比这些美景,兖州的铜、铁矿产更出名。”

“铜、铁矿产……”乐歌垂眸道:“铜铁铸钱、鼎之物,想来这兖州郡定是十分重要。

皇帝先还是笑意清浅,一下又凝神不语,许久才道:“铜铁不光能铸钱、铸鼎,还能铸枪、戈、剑、戟!”他说罢,便有几分坐不住了,起身在舆图前缓步徘徊。

阁中静得出奇,乐歌起榻,对着铜镜整了整妆容,便见皇帝已亲自动手穿好了大氅。

“你要走?”乐歌见状,有些不乐。皇帝却呵呵一笑,走上前,在妆台上选了一朵宫绢簪在她鬓边。又揽着她的肩,轻声说:“突然想起有一件要紧事,还得去趟广弘殿,去去就回。”

乐歌轻轻咬了咬唇,道:“也罢,你早些回来!阁中热,外面冷,记得别着凉了。”

她语带关怀,皇帝心中一暖,俯身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乐歌蓦地抬起头来,见他眼眸之中,似有柔情万千,心底不知怎地竟泛起一丝酸楚。皇帝当她不舍,又紧握住她的手说:“若我回来晚了,你先睡,不必等我了。”

她“嗯”了一声,便起身出来相送,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皇帝才离开。

乐歌独自在门前立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又盯着摇曳的宫灯发了会儿呆。吴初人以为她要观赏雪景,倒也不劝,只拿来红裘,刚想替她穿上。乐歌却回过头来,微笑着对她说:“初人,去将那舆图收起来。”

※※※

大雪日,雪倒是停了,可风却更大了。乐歌畏寒,在榻上躺了一日。入夜后,皇帝差王舟来请,要她陪着出宫一趟。

两人坐车仍从西华门出发,转眼就出了城廓。乐歌总觉得今日的尚隐与往日有些不同,不知是因为他身上那件扎眼的淡红衣衫,还是他那双清澈而明亮的眼睛。

乐歌掀起车帘,一阵冷风迎面扑来,她浑身一哆嗦,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上次去猎场,今日又去哪里?”

“去了便知。”皇帝也掀开车帘,乐歌觉得冷,肩膀一缩,他便顺势将她紧紧揽在怀中,两人窝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静静地望着车外。

雪后的雍州城,古老而宁静,像是沉睡了几百年之久。隐隐约约有更夫的声音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遥远悠长。往日车水马龙地兰亭大街也因为天气寒冷,而早早的下了市。曲折的街道上,触目所及,满是温暖的、跃动的红色,她睁大了双眼仔细看,才发现原是一盏盏红灯笼挂在街道能够挂的每一处地方。树枝上、屋檐下、高楼上……深深浅浅,影影绰绰,美得如梦一般。

“这是?”乐歌久久地凝望着,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皇帝低头看着她,嘴角带着笑意,“我不知道你往年生辰是怎么过的,会不会也像今日这般喜庆?”

大雪日,是她的生辰,她竟忘记了!往年这一天,乐府中戏文锣鼓总也不歇,清晨,她会穿着新衣裳与母亲去寺院烧香拜佛。到了晚上,全族人聚在庭前夜宴,听南曲赏雪景,也会挂灯笼放河灯。爱玩笑的兄弟、姊妹们会用红布蒙着她的双眼,推推攘攘地让她去摸花笺。一如今日,也是眼前这般温暖的,跃动的红色,让人目眩神迷。

车行缓缓,归人寥寥。路旁的屋檐底下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今日又不是上元佳节,为何要全城点灯?”

另有一人答道:“我也不知,是今日早上里正来传讯,说是郡守大人下的命令,让今晚挂一晚上的红灯笼……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一人之喜变成了全城之庆,乐歌不禁瞠目结舌,只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皇帝回应着她的目光,淡淡一笑,“是我让下令的。”

“……如此劳师动众,你……”她心中感动,眼眶微湿。

“就让我当一次昏君,博红颜一笑吧!”皇帝打断她,她抬头看他,见他微闭双目,靠在车厢壁,一只手搁在车窗上,修长的手指不知正合着什么节拍在轻轻敲击。

一只温软的柔荑轻轻握上他的手,“还没有烽火戏诸侯呢,还不够昏。”皇帝睁开眼睛,见她梨涡浅笑,眼中柔情无限。他心中一片柔软,低下头去轻轻吻住她。

“好,那咱们下次试试……”

不知过了多久,车突然停下。皇帝先下车,帮乐歌掀起帘子。乐歌伸出脚,刚想去踩脚踏,却被皇帝一把抱起。他低下头,对她说:“今夜不要你走路,我抱你进去。”

“进去哪里?”乐歌问他,他也不答,只抱着她大步大步地往前走。

眼前是一座大宅,门前两株槐树上覆着厚厚的雪,风吹过激起一片清白。这熟悉的门庭,让乐歌的心怦怦直跳:是乐家,竟是乐家老宅!

两人经抄手游廊,来到庭前。皇帝抱她坐在檐下,又在她面前端然站好,笑着说:“听好了!你的寿礼。”他言罢,便从身后取出一管长笛。笛呈黑紫色,飘穗残旧,镶口灰白,显然是旧物。

他将笛子轻轻放在嘴边,须臾,音韵流转,若涓涓细流萦而不绝。乐歌侧耳倾听,是一曲《西洲月》。俨若远天之上,微云掩映,一轮明月隐现,静静地流泻清辉。老宅寂静,十分萧瑟,可因这一曲诗意朦胧的《西州月》,竟有了几分空旷高远之妙。

一曲终了,皇帝收起长笛。风将他那淡红的衣袖吹得上下翻飞,乐歌抬头看去,他宽阔光洁的前额正好隐在屋檐的阴影里,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你会吹笛?”她的双眼湿湿的,却尽量低着头,不让他看见。皇帝缓步上前来,用手抚着她的椅背,低头问道:“安柔没同你说?”

“不曾说……”

“可有品评?”他笑了笑,将长笛递到她手中。

乐歌想了想,赞道:“宽兮绰兮,风轻云淡,有如君子。”她侧着头,发髻微微有些松散,掩在耳侧,有一种慵懒的韵致。

皇帝哈哈一笑,伸出手臂揽她入怀,紧紧地将她贴在胸前,低声说:“年年岁岁,亦如今日。”他的怀抱很温暖,让她心安。这一刻,一种似曾相识的悸动从心底深处慢慢地涌动起来。

离开的时候,天又下起雪来。乐歌再三回顾,走得很慢。可尽管如此,重檐迭楼的乐家老宅还是渐渐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深吸一口气,回头不再去看。可皇帝却停下了脚步,望着老宅的方向,缓缓道:“以后你想来,我还陪你。”

乐歌点头不语,身躯微微颤抖。“走吧。”皇帝拉着她的手,轻声道。

“好。”乐歌点头。

皇帝不再说话,只与她双手相握,往车前走去。

上车之前,皇帝突然忆起一事,从怀中取出一物来,递给她。正是她父亲乐亭松的《集广帖》。不久前她还在白子安手中见过,副卷上斑斑点点,鲜血浸染。可如今却精心裱装,修复如新,完全看不出它曾经遭受过劫难。

“这是……”乐歌心头忐忑,吃惊地看着皇帝。

皇帝道:“画馆画正来为张丘告假时带来的,听说是你让张丘修复的。”

原来如此!“是。”乐歌喉咙微哽,把字帖紧紧攥住,贴近自己的心口,久久不曾放下来。

次日,乐歌去沉芳殿探望卫明珠。卫明珠心情不好,靠在榻上,人恹恹地没有精神。乐歌为了让她高兴,便轻轻地对她说:“我已安排好了,过几日可以再出去一次。”

卫明珠缩着身子良久不语,半晌后,方问道:“白子安可信吗?”白子安是白美人胞弟,御前红人,这样的身份卫明珠自然顾忌。

乐歌点头道:“我知道你忌讳什么,可我相信他。”她的语气很坚定,没有一丝迟疑。

卫明珠抬起头来,双睫一颤,泪水缓缓地坠下:“乐歌儿,我只信你,既然你信他,那……我也信他!”

乐歌虽不知明珠与张丘见面时说了些什么,可知道张丘定是伤得不清,便安慰道:“白府很安全,且有名医救治,明珠你放心就是。”

卫明珠撑坐起来,神情中有一种麻木的痛楚。乐歌从未见她如此,很是担心,刚想去握她的手,明珠却开口问:“到底是谁想要崇白性命?”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楚。

乐歌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不作声,须臾,卫明珠语声断续道:“不是我爹……若他有心杀崇白,崇白活不到今天。一定是、是她!”

两人对面无语,各自揣着心惊,这时候阁外突然有悦耳的歌声传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乐歌怕刚才所说的话被人听去,惹出事端,忙起身去看,见阁外有个年轻宫婢正在一边收拾,一边嘴里哼着歌儿。卫明珠见她紧张,便说:“小红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侍女,崇白也见过的……我不防她,没事的。”

“哦。”乐歌想起来了,卫明珠身边总是跟着一个鸭蛋脸面,身姿玲珑的小侍女。她放下心来,轻轻笑道:“这曲子好耳熟,像是乐坊排的新曲。如今内廷这些宫婢们,人人都能哼上几句。倒也奇了,这曲子竟有那么好听吗?”

卫明珠望向阁外,轻轻叹道:“哪里是曲子好听,她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86

86、腊八宫宴 。。。

午后,两辆马车辚辚出了邢府。前一辆青篷为顶,车舆横长,坐的是女眷,后一辆坐的则是邢家父子二人。腊八内廷大宴,宴请重臣诰命,皇亲贵戚,还未到东司马门门口,车马就已堵得水泄不通。

邢鉴等得有些不耐,刚掀开车帘,便看到白子安远远骑马而来,立刻沉下脸来。邢度舟瞥了一眼,缓缓道:“本想让你去离营任个副将,跟着楼老头长长本事,偏尚隐不允,老夫我也不坚持。光禄勋司四门警卫之职,干系重大,放眼满朝舍我儿其谁?这回尚隐倒也没说不允,只让国丈和田咫同议……”说到此处,邢度舟不由顿了顿。明眼人皆知,尚书署虽说三人共政,可实际掌权之人惟他而已,过往朝事卫琮业和田咫都只有点头附和的份,他向来一言九鼎惯了,却不料偏偏这次对光禄勋人选一事,三人都各有坚持,互不相让,竟成僵局。

邢鉴自是知道最后归属,冷哼道:“还正是巧,连向来清淡的宏王都居然出面为儿子求官来了,尚舟这个纨绔平时连剑都提不起来,现下居然当了光禄勋,可笑之至!”

不管是离营副将还是光禄勋之事,都让邢度舟感到郁闷,一种莫名其妙的惶恐在心中蔓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渐渐失去了对大局的掌控,这点很不妙。

邢度舟但凡心中有事,都会有个下意识的动作——频频去抚衣袖,这自然瞒不过邢鉴,他愤然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邢鉴挑起双眉,“春来孩儿便出京,去会会滇南王葛洪。丧子之仇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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