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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七书之却月-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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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还有一些卷轴,想必是字画。和这些东西一比,郭旭的那两马车上的东西,小巫见大巫,寒碜到不好意思出手。

    郭旭一想就知道这应该是刘裕送来的贺礼,想着丁旿应该在院子里,赶紧下马进门。丁旿果然在,见了郭旭,含笑做了个手势,意思是真正的贵客在屋子里。郭旭不敢怠慢,赶紧往屋子里走,还没进去就听到孩子的笑声。

    不是刘裕,是刘义真。他正在一方纸上写字,小俏在背后指点。

    刘义真只有十二岁,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但现在的身份,是都督雍、梁、秦三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领雍、东秦二州刺史,连指挥郭旭的王镇恶都是他的部下。

    郭旭单膝跪地:

    “末将郭旭不知道将军要来,没能洒扫接驾,请将军恕罪。”

    刘义真操着娃娃腔说姐夫你别客气,赶紧起来。

    郭旭一愣。

    刘义真说太尉让我叫你大哥,这个原本也是没错的。但要是那样一来,我就得叫孙姑娘嫂子,这个我不喜欢。一来嫂子听起来天生带着村姑气,二来我一下子就成了婆家人,我想还是叫姐姐的好,那你就只能是姐夫咯。

    顶头上司自认小舅子,郭旭却不能摆姐夫的谱,赶紧叫疯子也进来参见,把丁旿请进来坐下。

    刘义真说父亲军务忙,不能亲自来,叫我把这些薄礼送来,顺便看看房子大小够不够用,如果太小,就另择一处宽敞的房子给你们用。

    郭旭赶忙说太尉的心意我们领了,不过就我们俩过日子,房子够用。小有小的好处,不显得冷清,洒扫也省力。

    刘义真却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说怎么会只有你们两个呢?姐夫你现在是北府兵的幢主,下一步还要做军副、军主,孙姑娘身为你的夫人,我父亲的干儿女。我的姐姐,哪还能亲自洒扫下厨?一定要有仆人伺候!再说过些日子还要有外甥出世,奶妈婆子都是要有的。这么小的屋子,哪里装得下这么多人,一定要换。

    郭旭都听晕了。他是穷人家的孩子。一刀一枪地干到了幢主,也是太尉欣赏的少壮派,前程一片光明,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和什么仆人、婆子生活在一起。可是刘义真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小俏本来就是锦衣玉食的贵族千金,从小就过惯了刘义真说的那种日子,家破人亡后流落江湖。吃了不少苦,自己应该让她享点福。可自己是北伐出兵以来第一个成亲的军官,动静如果闹得太大,在众人中太招摇,怕是不太好。向着刘义真抱拳欠身:

    “将军的意思郭旭明白。等忙过眼前这阵,到了我们有孩子的时候,再找房子也来得及。”

    刘义真点点头说也好。父亲教导我,原话是:郭旭这个人虽然话不多,但做人踏实,作战勇敢,是可以造就的大材料,我把他留在你身边。一则是护卫你,二则也是要你看着他的样子,去掉骄矜浮躁。长点真本事,将来也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郭旭没想到刘裕这样夸自己,但更惊讶于刘义真的机敏,一时没压住傻气,呆呆地问:

    “太尉说这么多话,你居然都记得?”

    满屋子都哄笑起来。刘义真睁大眼睛,很诧异地看着郭旭说记住这点话很难么?

    小俏赶紧出来。端起茶递给刘义真。将军你和他打交道的日子长着呢,有的是时间看他有多木头。太尉这段话要他囫囵说出来。怕是要背一个通宵。不过说真话,我就是喜欢他这个样子。

    疯子在一边暗暗赞叹,这个姑娘,真是会说话,顺着刘义真的话敲打了郭旭,一则显得刘义真聪明,二则回护了郭旭,保全了他的面子。郭大哥好福气!

    小俏却在心里暗暗生出一丝悲凉:刘义真,才十二岁,人比长剑高不了几寸,已然是声威煊赫的封疆大吏、一方诸侯,王镇恶、沈田子、傅弘之、毛祖德这些百战扬威的将军们,都在他号令之下;整个关中,百八里秦川,无数子女玉帛,都在他掌握之中。为什么?不就因为他是刘裕的儿子嘛!刘裕一生打拼,流血流汗,出生入死,最后打下的这份不世家业,毕竟还是要传给下一代。下一代一出生就在山顶上,而郭旭这样的寒门子弟,拎着脑袋,一刀一枪地博取富贵,临了也就爬到半山腰。挺拔俊秀的巨松,生在谷底;矮小单薄的嫩草,生在山巅。可谁又能选择自己的父母,挑剔投胎的道路呢?不过经过一番家破人亡的惨剧,她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世间没有万岁天子,也没有百世公卿,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树敌太多或者罪孽太深的,怕是连三代都熬不过去。今天居高临下的人,明天可能就摔得粉碎。看来看去,身份不足恃,血统不足贵,人品最可靠。这样想着,再看郭旭,虽然嘴笨,却一脸正气,身架子挺拔,越看越稀罕。再想到刘义真说的“外甥”,无比神往,面颊马上就红透了。

    刘义真说得来了兴头,扬起手里的纸,冲着郭旭晃了晃:

    “姐夫,你看我这几句诗写得怎样?”

    郭旭红着脸说将军别怪罪,我只认得很少几个字,就是军中旗子、号牌上常用的那几个和我的名字,其余都不行。

    刘义真一愣,而后大笑,说姐夫你真行,不识字还能混到幢主,我佩服你。不过你要是不识字,将来我姐姐写些情诗给你,你却不解风情,岂不是很扫兴?我看你还是拜姐姐为师,从现在起就学习认字好了。

    郭旭说这个是应该的。我小时候也送去过私塾,但那时候不懂事,一看见字儿就头疼,一抡起铁匠锤子就开心,这些年在军中,也吃了不少不识字的亏,只是横不下心来学。现在将军既然有令,身边又有现成的老师,我就学起来。

    刘义真说我这个不叫命令,就是个提议,姐夫你要是能学出来固然好,学不出来也不必强求。我爹也不识字,后来多多少少学了一些。刘穆之活着的时候,给我爹出了个好主意,叫他在不得不写的时候。就写大字,用很少的话把意思说清楚,我爹觉得这是好主意,以后亲笔榜文的时候,就用大字。有一天他回家。气狠狠地说这个刘穆之,简直就是坑我。我娘说怎么了。他说今天有一个榜文,我得亲自写,可是我有一肚子话,全写出来吧很多字不会写,写少了吧说不清楚。憋了一天,最后发出去了,马上就有幕僚来找我,说我闹笑话了。他把我的话念给我听。“大件竹料,弃之不可。储于兵府,造盾堪用。”

    我说这有什么毛病吗?造船造屋的柱子,砍削下来的竹片不要扔,存到兵器库里,将来可以拿来编竹盾啊。那先生说将军你的意思是对的,可你写出来的,是这样。他在纸上给我比划:“大件竹料,弃之不可。储于兵腹,灶炖堪用。”统共十二个字,三个白头翁。把竹片存在当兵的肚子里。还要用来当灶头柴火,这是天书啊。我爹说完,我们全家都喷饭。我娘说你贴出去前怎么不先让先生看看。我爹挠着头,说一则他们不在,二则我想给他们一个惊喜,谁料给了个笑柄!

    刘裕的大字文告见过两回。字写得很粗豪,倒也没见过有白字。这回听说先前还这样难堪过,满屋子的人都狂笑起来。

    笑够了。刘义真说姐夫你可不能重蹈我父亲覆辙,把竹片储到当兵的肚子里去啊。

    疯子在一旁插嘴,说郭幢主可能会写成“储之于妇”,就是交给孙姑娘管。到时候军中要用,就得找夫人讨钥匙,如此则不惟将军惧内,且全军都要看夫人脸色。

    刘义真大乐,说你这个人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郭旭说他叫冯梓樟,我们都管他叫疯子,就是他和我一起并马进的长安城。

    刘义真说你看,你手下比你斯文。

    疯子说我就是当过塾师。可惜年龄相仿,我没法给郭大哥当老师。否则他也很可以斯文起来。

    刘义真很欣赏地看着疯子,说要不你到我府上来吧。你现在是什么官阶?

    疯子有点迟疑。他没想到话会引到这里。

    郭旭说他现在是骠骑队的队主,一员得力干将。

    刘义真说这样吧,你那个骠骑队队主,让姐夫重新物色一个,你来做我府里的都护,享受幢主俸禄,白天还是带兵巡逻训练,晚上陪我一起看书。你就权当做又回头当塾师了。天底下可没有几个塾师能赚得比你多!

    郭旭、丁旿和疯子面面相觑。他们谁都没料到这个小孩子竟然这样儿戏地行使起任免专权来。这样一个人事调动,就算不必要惊动刘裕,也应该向军中王镇恶和府中王修同时打招呼,经他们同意再动。

    郭旭不知所措。丁旿迅速思量,觉得刘裕两三天后就要南下,届时这里就是刘义真的天下,倘若他第一次提出要求就被顶回去,小孩子记仇,自己倒是拍屁股回江南了,郭旭留在这里,怕是难免有龃龉。乃点点头,说桂阳公人尽其才,好事。疯子你就调过去吧,真要是有战事,还可以跟着郭幢主出征嘛!等桂阳公见到王镇恶将军和王修长史,跟他们打个招呼就行。

    刘义真心满意足,起身出门。疯子一腔懊恼,悔不应该人前显摆,害的自己离开弟兄进府门。伺候一个下孩子,逗他开心,哪有和弟兄们在一起痛快。但这个小孩子现在是威风八面的大将军,兼着两个州的刺史,一根小指头比他腰还粗,不听令是不行了,乃低着头,一脸愁云地准备跟他走。

    刘义真走到院子门口,突然想起啥,回身对郭旭说:

    “听说本地婚俗中有童子压床一说,童子找好了没?”

    疯子说已经找了王镇恶将军幼弟的儿子,今年两岁,正好。

    刘义真说其实我也还是童子。

    丁旿赶紧说桂阳公身为方伯,金身玉体,哪能轻易暴露。

    刘义真格格笑了笑,说两岁孩子也好,尿床添点喜气。而后调皮的笑了笑,露出一对虎牙。蹦蹦跳跳地下了台阶,钻进马车。

    丁旿上了马,做了个手势,白直队护卫者马车走了。

    疯子跟在最后头,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郭旭,让后者无比难过。

    回到屋子里,脱下盔甲收拾了一阵,再看这个屋子里,已然是一个殷实富足的小康之家。除去摆在明面上的大件家具,刘裕还送来一个漆盒,里面有几样金玉首饰。

    郭旭看着那些他无力送给未婚妻的珠宝,轻声地说:

    “刘义真说的那些仆人婆子,我可能很久都雇不起。”

    小俏拿起帕子,擦去他脸上的汗,拿过披风给他披上,拉着他并肩坐下,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闻着他身上阳刚张扬的男儿气。

    许久,幽幽地说:

    “不要!我不要钟鸣鼎食,奴仆满眼。我只要小日子。”

    抱过盔甲,帮郭旭穿戴好,亲手为他扣上腰带,结好披风,送他到院门口,看着他上马。

    当兵的都很聪明,远远地在前面等。

    冬天的阳光,洒在郭旭的红盔缨和红披风上,映得他满脸绚烂。

    小俏很想在这张脸上留下一个吻痕,而后立刻被这个念头染红了脸。

    迅速转身进院关门,背靠着大门,心突突地跳。

    我想亲他就能亲他的日子就要来到了。(未完待续)

中卷五十一章 洞房花烛夜() 
ps:如果上苍此刻在俯视,他会看到,在攻防消长的关中,在危机四伏的长安,在一个即将迎来酷寒的宅院里,一椽小屋,将种种不测都隔在墙外。它是一个圆心,一切都在围绕它旋转,犹如阴阳鱼在翻卷。这个圆心有一个带着伤痕的幸福图腾,那就是一对完美的青春躶体,一双刚刚把自己全身心交给对方的青年男女。

    这一刻若能永恒,该有多好!

    冬日的晴天,没有风,暖意融融。

    郭旭穿了一身崭新的黑色棉袍,斜肩挎了一圈红绸带,当胸结了一朵大红花。这袍子是本地裁缝做的,形制和南朝士人穿的袍服不太一样,更像是战袍。它不在体侧开叉,而是前后开叉。他的帽子,倒是地道的江东造型,只不过加了棉。骑上马后,下摆分开,露出簇新的夹棉红稠裤,裤脚收在一双牛皮靴里。

    他的马,换了大红的马褥子,悬了一个吊着红缨络的新铃铛,鬃毛修剪了一番,马尾巴上也涮了一根红绳。

    他穿惯了战袍盔甲,突然穿上这身行头,觉得浑身不自在,他的兵也觉得别扭。

    可这是新郎的衣服啊。

    疯子和绿豆带着一队兵跟着,都去掉盔甲,换上新袍。本地请来的鼓乐一路吹吹打打。老百姓在路边指指点点地看,小孩子追着跑。郭旭耳边不时传来“新郎官长得真精神”“个头真高,你瞧那长腿”“听说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个大军官了”“不知道谁家的闺女有这等福气”之类的议论。

    小俏的院门外烧起几个火盆,一帮邻家半大孩子看见新郎官迎亲的队伍到了,立刻把一截截竹竿放进火盆。须臾,爆竹声噼噼啪啪地响起来。郭旭下马进院子的时候,街坊们把豆子、麦子和红纸屑洒在他头上。

    院子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一进门就有十来个少年兵站成一队,堵住去路,不知道派什么用场。他们身后。一个刘裕手下的幕僚,带了一队盛装的白直队亲兵,用扎着红绢的长槊搭出一个通道。穿过这个通道,就到了屋子跟前。台阶上摆了一把胡床,刘义真坐在上面,尊贵而可爱。兴奋而狡黠,欲做庄重却难掩顽皮。他背后的门上贴着大红纸剪出来的并蹄莲和比翼鸟,隐约听到屋里有女孩子们紧张的嬉笑声。看来这就是娘家人的阵营了。

    看见郭旭进来,少年兵里带头的喊了声口令,全队分成两拨。一拨打着节拍,另一拨齐声唱起来:

    马儿配新鞍,男儿着新装,谁家少年郎,翩翩为谁忙?

    那拨开口对唱:

    江东女娇娘,今日宫样妆;北府少年郎,翩翩为伊忙。

    又问:

    上马是将军,入帐是夫君。可知一门内,如何分雌雄?

    乃答:

    军前发号令,床前要殷勤。出门抖威风,进门收帅印。

    合唱:

    英雄配娇娃,从此成一家,日夜莫虚度,快落一堆瓜呀,快落一堆瓜!

    歌声落地。满院子哄笑。少年兵分开道路。郭旭摸了摸带头那小子的脸蛋,走到刘裕幕僚眼前。这人五十岁上下。大脸大肚子,笑得像个弥勒佛。

    “恭喜郭幢主。新娘是太尉的干女儿。桂阳公的姐姐,不能这么随便就叫你娶走了。这些兵,都是精选出来的力士,他们用长槊搭成这座门廊,你要是能把长槊分开,你就走过去,分不开,就只能在屋子外面干瞪眼。”

    说完一闪身,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北府兵中,能比郭旭力大的,还真不多。郭旭走到第一队士兵面前,左右手各攥住一支槊,先随意试了试力道,发现这两个兵确实力气不小。而后突然发力,向上一举,两个兵顶不住,长槊分开,郭旭一闪身过去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一个游戏,不能太当真,但又不能太不当真,所以大部分人不出力,少部分人出五成力,稍稍制造点麻烦,主旨还是顺水推舟,很快郭旭施展神勇,弟兄们半推半就,很快新郎就“闯”过了这个阵。回头向弟兄们一拱手,多谢了!

    那幕僚大喊一声:

    “新郎官天生神力,站着如此威风,躺着自当善战,新娘子有福啊!”

    又是满院子的大笑,鼓乐手们很懂得时机之妙,马上呜呜哇哇地吹奏一阵,形如起哄。

    刘义真从胡床上站起来,做大人状,背过手去:

    “欢迎姐夫闯关成功,不过真正的考验在后头。来啊,出考题!”

    一个女孩子隔着门缝问:

    “来的是谁?”

    郭旭说是我。

    “你是谁?”

    我是郭旭。

    “郭旭是谁?”

    郭旭是新郎官。

    “你凭什么说你是新郎官?”

    郭旭一愣,支吾半天,说你去问新娘,他知道我是新郎官。

    女孩子说正因为新娘不知道才来问,焉知你不是强盗,要来劫我家姑娘。又或者那个妖怪半路吃掉了新郎,却化作他的模样来骗亲。

    大家哄笑。郭旭满脸涨红,吭哧半天,说我知道屋子里的摆设。正要列举一两样,女孩子说摆设这东西,一般人家都差不多,再说你要是妖怪的话,岂不是隔着墙也能看见。

    刘义真在一边坏坏地笑,显见他是此种刁难的主谋之一。

    郭旭又憋了好一阵,实在不得要领。他从军这些年,每每一马陷阵,从来没有被挡住过,这一回却被挡在一扇不设防却攻不破的门外,浑身力气无从施展。院子里的人一片声地催,门里的小姑娘说看来你不是真新郎,姑娘不能让你带走。

    突然,郭旭灵光一闪,说我有一样东西能证明我是新郎。

    说完摘下红绸绶带。解开衣襟,从怀里探出一个小布包,拿出里面的半截桃木梳子,从门缝递进去。

    屋里屋外都突然安静下来。

    须臾,门款款打开。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一边行礼,一边说恭请新郎官。

    满院子都响起欢笑和欢呼,人们已经能够大致猜出这个梳子的含义。

    郭旭面前的小俏,不再是寻常素妆素颜的样子。藕色长裙上套了大红底色的袄,袄上绣着金色的凤凰和芙蓉。裙子的上身和袄都是紧身裁剪,勾勒出小俏丰满的胸和纤细的腰。袖子和下摆却是极为宽大。裙子多裥褶,裙摆一直拖到地上,铺在一片毯子上。腰间系了金底白花的小裙饰,上面缀了七八根丝带,飘飘坠下。如风在云间。她低着头,乌黑的头发在头顶分成左右两个髻鬟,正是目下风行南北的飞天髻,三四个金或玉的簪子和花钿簇拥着发髻,左侧有一朵显见是绸料剪裁出的粉色花朵。

    听见郭旭进门,小俏缓缓抬起头来。

    一阵幸福的眩晕袭过,郭旭呆在那里。他听过不少神仙故事,也想象过仙女长什么样。但此刻他知道自己的想象太贫乏了。在华美礼服和精心雕琢的发髻之间,小俏的眼睛让脸上的脂粉和贴金都黯然失色。那双眸子照在郭旭脸上,好像有一双专门为他而亮的星星。落在了这个小屋里。一瞬间,郭旭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不敢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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